情景，只得过去坐在她旁边。赵栖梧说：“你的入党申请书我看过了，我只是个联系人，入党的关键么，还是要看自己。叫介绍人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她笑起来，唇红齿白，“要勤写思想汇报啊，这是最基本的。”赵栖梧十分健谈，兴致勃勃地问他家是哪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在哪上的大学，什么时间来的五院。陆江津以为考察开始了，自是有问必答。赵栖梧又问他们老家那儿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陆江津心想难道这也在考察范围之内？赵栖梧见他疑惑的样子，笑了，说看把你紧张的，我只是瞎问问，你不用一本正经。陆江津笑了。觉得赵栖梧就像一个邻家大姐，活泼亲切，让人油然而生出一种亲近感，老马安排的这个入党联系人绝对靠谱！赵栖梧伸出手指说：“我大你八岁，你就叫我大姐吧。可别跟我生分。”
这时听马人合讲话：“同志们，请大家安静，现在开始开会。”他顿了顿，“今天咱们请到了严老在百忙之中来给大家作报告，大家欢迎！”
在众人鼓掌声中，马人合旁边一个肩上扛着一颗金星的干瘦老头儿站了起来，他敬了个军礼，然后坐下，清了清嗓子，说：“同志们，我叫严钦，严格的严，金欠钦――这说明我这个人老是缺钱。”严钦的幽默赢得了一片笑声，他继续说：“可能大家对我还不熟悉，不过没关系，以后我们就会经常见面的了。我刚调来五院，在五院这个大家庭里，我还是一名新兵。很高兴给同志们作报告。我今天报告的题目是：不断革命，来一场技术上的跃进。
“同志们，目前，我国发展国民经济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已经胜利超额完成。去年同五年前相比，工业总产值增长了130以上，农业总产值增长了25，国民收入总额增长了50以上。这是一系列划时代的伟大成果。今年以来，全国农业普遍取得了大丰收，粮食产量大幅攀升，广西的水稻亩产已高达13万斤！甘肃虽然缺水少雨，小麦亩产已达6000斤！同志们！农业上的全面跃进和大丰收，给全国各行各业树立了一个非常好的榜样，对于我们国防科技工业战线来说，无疑，也是一个极好的启示！
“新兴的航天事业要不要跃进？我觉得我们完全有条件、有必要在航天战线上来一场大的跃进！我们应该探索一种更高的发展速度，搞导弹，搞航天，就是要冒一点！要发大力，打破我们航天科学界的原子核！时不我待啊。去年，我们的老大哥将世界上第一颗人造卫星送上了太空，他们最新的洲际导弹可以打到欧洲的任意一个角落，这对我们是巨大鼓舞、又是巨大的压力和动力。对此，我们国防部五院的同志积极响应，提出了‘三年打到太平洋，五年放个小月亮’的跃进目标！太振奋人心了。”
会议室群情激动，报以热烈的掌声。干瘦的严老清了清嗓子，又开始了激昂的演讲。又听严老讲到：“……毛主席、周总理，上上下下，哪个不对这个开天辟地的‘北国―甲’寄予极高的期望？这既是我们的‘起家弹’，又是我们的‘争气弹’，导弹要争气，我们在座的大家也要争气啊！同志们，当前国际形势十分严峻，欧洲不说了，就说我们身边的：美国一直不承认新中国，和蒋介石签订所谓的《共同防御条约》，支持老蒋在台湾海峡进行战争挑衅。美国开始在台湾驻扎空军，第六舰队在台湾南部举行大规模的军事演习。今年7月，美国海军陆战队在黎巴嫩首都贝鲁特附近登陆，武装干涉黎巴嫩和伊拉克内政。在美国的支持和怂恿下，台湾当局企图‘划海而治’，妄图和美帝国主义一起分裂中国！8月23日，我解放军3万多发炮弹猛轰金门，震慑美蒋顽固势力，东南沿海重燃战火！前两次世界大战都是从欧洲打起来的，巴尔干半岛是欧洲战争的火药桶，它引燃了一战，爆发了二战。而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战火，很可能从亚洲烧起来，台湾岛会不会成为亚洲的巴尔干？同志们，这绝不是耸人听闻，更大的战争一触即发！前线部队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是武器，是军饷，是导弹！是原子弹！甚至是导弹核武器！”严钦按捺不住激动，情不自禁地啪啪拍起桌子来。
此时，苏联s－2导弹仿制已经启动，代号定为“北国―甲”。院长钱学森亲自挂帅，在技术上由关力夫、顾廷协助他，在行政上由薛沅奇、严钦协助他。目标很宏伟：在国庆十周年的时候拿出中国仿制的第一枚导弹。
严钦的报告的确很有水平，很精彩，而且讲话不用稿子，如同一个大将军在指挥千军万马那般胸有成竹、神定气闲，那些平实的词句和枯燥的数字在他出神入化的驾驭下显出一派酣畅淋漓的风采，再配上抑扬顿挫的嗓音，很有穿透力和感染力。大约两个小时后，干瘦的严老头才意犹未竟地停止了他的宏篇长议。其间，勤务兵拎着暖瓶往他杯子里续了八次水。众人鼓掌一通后，马人合要求大家进行十分钟的讨论，然后选代表发言。会议室顿时乱哄哄起来，众人开始了热情洋溢的各抒己见，嘈杂不堪。作完报告的严老，可能刚才喝茶喝的太饱，趁这间隙赶紧去厕所放水了。
赵栖梧问陆江津：“江津你家农村的吧，农村兴起了大炼钢铁你怎么看？”
陆江津说：“农民炼钢，史无前例，既种粮食又炼钢铁，就什么都不怕了。”
赵栖梧连声惊叹。她是在城市长大的，对农村格外感兴趣，喋喋不休地和江津说起农村的事儿来。宣布散会后，赵栖梧叮嘱陆江津写篇思想汇报。然后问他住哪里，听说他住刘家坟刘大娘家后，说：“呀，我也住那附近，我们离得很近呢，走，一块回去吧。”
两人边走边聊，到了刘大娘家后，赵栖梧兴致勃勃的说，走，去你那儿看看。刘大娘正和一个女孩子在屋里说话，听到有人来了，便出来观望。赵栖梧是个“见人熟”，见刘大娘一脸乐呵呵的特慈祥，立即和她唠起家常来。刘大娘也特别爱唠嗑儿，两人吧吧吧吧的聊得十分投机，过了一会儿，刘大娘竟亲热地搂过她的脖子，连声说：“哎哟喂，天上掉下来这么好个闺女，你别走了，就住在我们家吧，大娘可舍不得你呀。”赵栖梧笑道：“大娘，我就住在刘医生家，我会时常来陪您说话儿的。”刘大娘道：“好好好，你可得常来呀。晓红－－”她朝屋里喊，“晓红，快来见姐姐。”
屋里应了一声，出来一个女孩子，向江津打了招呼后，便来到赵栖梧面前，大大方方的叫：“姐姐好。”赵栖梧拉过她靠近自己，瞅着她道：“哟，晓红妹妹你长得可俊啦，有对象儿没？”晓红笑道：“姐姐我还在上学呢。”刘大娘疼爱地看着女儿，笑吟吟的道：“瞧你姐姐把你夸的，你可得争气呀，给妈找个好女婿回来，哈哈哈……”几人都大笑起来，晓红有点不好意思，嗔道：“妈，不理您啦！”晓红在西城区念幼师，平常住校，这些天放暑假，才回家来长住一阵。陆江津尽管寄宿在她们家已经半年，但总共也没见过她几回。赵栖梧道：“晓红，是不是快开学了？”晓红说：“是，两三天就开学了。”刘大娘轻轻抚摸着晓红的头，道：“在学校呆着可别乱出去跑啊，听说又在打仗了，小心流弹伤着你哩！”几人都笑起来，晓红道：“妈，那是在金门，离这儿八辈子远呢。”过了一会，武修烈也回来了，加入谈笑的阵营，笑语欢声更加热闹。尽管夜里仍然热浪袭人，但几人谈天说地，丝毫不觉得炎热，不知不觉已聊到深夜，才各自散去。;
第三章 京西密地（3）
（3）
1958年9月1日，香山中国导弹设计院正式宣告成立，薛沅奇中将任院长兼政委，严钦等六人任副院长。
苏联驻导弹设计院顾问团长莫尔?赫留金曾经说过一句非常精辟的话，他说，导弹飞行的时候，除了发动机外，弹体上的任何东西都是在增加重量、增加飞行阻力的，只要发动机好，就是绑上块木板也能飞起来！因此，发动机就像人的心脏一样重要。“伙计们，先不要考虑打得准不准，先把它给我打出去，让它给我飞起来！”这便是莫尔的研制思想。加林科夫已赴任大西北。
莫尔十分赞同中国在航天战线上搞一场大的跃进。他特别提到，苏联的第一枚导弹就是跃进的结果。他讲述了苏联导弹跃进的过程：尽管早在20世纪初，俄罗斯科学家齐奥尔科夫斯基就证明，利用喷射原理研制远程飞行器具有无可争议的优势，但在苏德战争爆发前，由于各方面的原因，苏联在导弹武器研制领域并没有实质性的突破。而德国则暗中组织了四五万人，昼夜不停地秘密研制这种新式武器，到二战结束时，共有138个导弹装备项目正在研制之中，仅v－2导弹就有10000多名研制人员。此时，苏联导弹武器技术不仅严重落后于德国，而且落后于美国，美国抢先利用德国现成的导弹技术实现了重大突破，进而对苏联进行核讹诈！1945年5月，美国发动了overcst的特种行动，不惜违反美苏秘密协议，抢先把500名德国导弹专家及其家人，以及所有的导弹技术文献和生产图纸、大量v－2导弹成品和半成品秘密运往美国，1946年春美国人就成功发射了从德国运回的v－2导弹。苏联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1946年4月，斯大林元帅亲自召集会议通过了被称为“导弹跃进纲领”的《导弹武器问题决议》，成立了导弹装备专门委员会直接受部长联席会领导。为了保障导弹武器的研制顺利进行，武器装备部、航空工业部、电子工业部等多个单位开展全国性的大协作，并从德国采购运回各种必需的设备和材料，又将300多名德国导弹武器专家“接”到苏联境内工作。在导弹跃进运动期间，动员全国人力物力，在导弹武器方面做出了1000多项决定，数十万人直接或间接参与这项大运动。1948年9月，苏联国产的导弹终于成功发射，为导弹武器赶德超美发挥了不可估量的巨大作用！
莫尔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下了这样的结论：一定拿出仿制弹，给国庆十周年献礼！尽管苏联s－2导弹的第二批图纸还没有到，但莫尔认为这并不会影响到仿制，他主张全面开展“反设计”。于是，各个办公室呈现出一派火热的景象。办公桌不够用，特别是没有大的绘图用的专用桌，技术人员就趴在水泥地板上画设计图纸。没有计算机，就借来几台老式手摇计算机，吱吱吱地摇个不停，这种计算机只能做四则运算，遇到平方数、立方数、开平方、开立方这些就傻眼，三角函数和对数这样的运算统统需要查表，如果计算中有括号，就更是麻烦极了，要正摇几圈，反摇几圈，还要用纸笔记录。与此同时，五院派出了若干个工作组，带着苏联专家奔赴全国各地，考察老工厂筹建新工厂。一批批军工厂如雨后春笋，在全国各地建立。最终，全国直接和间接参加仿制的单位有1400多个，涉及航空、电子、兵器、冶金、建材、轻工等各个领域。
导弹设计院内，醒目位置都挂上了“千方百计快快快”这样的大标语。全国各行各业的跃进也激发了导弹设计院官兵火焰般的热情和抱负。他们设问：能在短短一年搞出导弹来吗？然后自负地回答：当然能，我们就是敢于创造奇迹的人！他们豪言壮语地宣称：就是用柴禾烧，也要把导弹烧上天！
按政治部主任马人合的说法，什么叫做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这就是！老马举例说，当年胡宗南二十多万大军直逼延安，在这紧急关头文抗还组织舞会呢，从首长到战士跳得欢实着呢！什么叫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老马概括说，就是从不把一切艰难险阻放在眼里敢与天斗与地斗的气魄，加上必胜的信念，再加上死猪不怕滚水烫的劲头儿！
老马还有感而发地编了首打油诗鼓舞士气：军是雨露我是苗，全院上下心一条，为了研制起家弹，丹心巨手夺分秒。
第三章 京西密地（4）
（4）
所谓“反设计”，就是对导弹部件进行测绘，出图，形成设计文件，按设计文件生产制造出相同的部件。陆江津负责发动机叶轮的反设计。在教导大队的时候，森就教给他们如何用简陋的千分尺、卡尺等工具进行测绘。但不出陆江津所料，在实际操作过程中，这样测绘出来的误差较大。叶轮测绘的难度表现在，首先它是异形六面体不好测，二是在测绘过程中不能破坏叶轮，全国就两套，而且有一套还另有用途不能轻易乱动，金贵得很。陆江津的思路还是回到制模上来。只要得到模型，就变得比较容易。比如测壁厚：先测实物的外径值，再测模型的外径值，二值相减就可得到壁厚值。为了制取模型，要先将几个叶轮流道的出口处封死，灌入塑模材料，待其固化后取出即可。由于流道扭曲程度很大，由于不能对叶轮进行切割，在取模过程中，固化的材料会受到流道的严重挤压。陆江津最早想到的石蜡用在这种测量环境下显然就不行了。他试验了几种橡胶材料，也都不理想，遇到的共性问题是，在受压严重变形后不能很好的恢复原有的形状，显然是材料的弹性和抗拉强度不够。他跑了北京的两个橡胶厂，也没什么重大突破。
陆江津抱着渺茫的希望来到九室。九室是资料室，但这只是表象，事实上绝不这么简单。这是一个极其神秘的设计室，似乎没人确切地知道九室在从事什么业务，也不知道九室有多少人，反正在导弹仿制的各个层面，都没发现九室直接参与的任务，但毋庸置疑的是，他们似乎又无所不在。只是私下传言，这是专门从事武器情报的部门，具体不得其祥。
陆江津递上一张填写得密密麻麻的申请表，申请表上还有发动机设计室主任的亲笔签字。一个高瘦的中年军人接过去仔细看过后，让陆江津出示出入证。陆江津掏出出入证递给他，他放在手掌上，一双锐利的鹰眼在出入证的照片和陆江津的脸上反复射来射去，又检查出入证背面的信息和表格是否有出入。检查一通后，发给他一张硬纸卡片制成的临时出入证，说：“出来后用这个临时出入证换取你的出入证，明白了吗？”然后，取过一个登记薄，让他详细登记。于是陆江津又填了一长串表格，并按规定在表格中写上了进入的时间，要求精确到分。管理人员确认没有问题后，说：“去1023室吧。”
陆江津往里走去。走廊里光线幽暗，两边白墙上铁门林立，颜色深沉，都关着。走廊里很安静，响着陆江津清晰的脚步声。他拐来拐去的找了一圈，才找到1023室。门关着，门上是那种特制的单向门把手，外头的人只能用钥匙开门。他轻轻敲了两下。过了一会，门呀然而开，一个中尉开了门，检查了他的临时出入证，面无表情地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陆江津进去后，中尉又将门关上了。
房间不宽，纵深却很长，四排长长的铁架子上，放的全是各种文献资料。中尉问：“查什么语言？中文？”
陆江津往架子上快速扫了一眼才明白，架子上的资料是按语言分的。他微一寻思，“中文，俄文都要查一下。”中尉说：“中文的就在你面前，俄文的在那儿――”陆江津顺着他的手指望了一眼，点头说谢谢。资料整理得还比较整齐，有少量书籍，但大部分是散页，散页有手写的也有油印的，装在一个个厚薄不一的古铜色档案盒里，脊背上有标注或提示。陆江津在抽取查询过程中，发现不少资料都写着“机密”或“秘密”，这些材料都不是正规出版发行的。从内容分类上看，这个房间的资料应该是非金属类。大部分中文资料收录的是来自国内的军事、科技前沿信息，比如青海的某地已发现了优质石棉矿及原棉的特性，沈阳的某厂研制出了某某新塑料材料，某橡胶材料在战斗机起落架中的应用报告等等。也有一少部分中文资料记录着国外相关领域的成果、进展，甚至还有一些图纸。陆江津在查资料的时候，那位中尉就站在他不远处，全神贯注地“关注”着他。
当天上午，陆江津查了所有中文资料和一部分俄文资料，但直到吃中饭的时候，也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信?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