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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图第13部分阅读

    就不会再虚与委蛇。

    你们不是想栽赃?那么尽管放马过来吧,让我瞧瞧你们的手段。

    许鸿哲没想到王石如此大胆,在刑部大堂上竟然如此肆无忌惮,愤怒地扬起手中的信,道:“这封信不是你写给任宣平的?”

    “是又如何?”

    “那你怎么解释这封信的内容?你敢说你不是提前知道考题?”

    王石冷冷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也是认识字的,敢不敢把这封信读一遍?”

    这时大理寺卿张翰插话道:“状元这话并不是没有道理,虽然这封信提到了国策,但也提到了别的题目,而且并没有大考考题那句话,仅仅算作一个方向。如果这样就定为泄漏考题之罪,未免不妥。”

    王石继续道:“那夜在离园聚会,我答应柳随风和任宣平,会帮他们猜一下大考的考题,当时朝歌山也在场,你们怎么不把朝歌山一起抓过来?偏偏只抓柳随风和任宣平,你们是不是知道如果抓了书痴,就会当场拆穿你们的谎言?”

    这下事情越来越热闹了,如果把朝歌山也抓过来,那再加上已经离世的段玮青,就是说本届大考三甲都有舞弊的嫌疑,对于吴国来说,这既是个笑话也是一种羞辱。

    然而许鸿哲知道,暂时还不能把书痴牵扯进来,因为他已经得到了某些人的暗示。再加上书痴确有才华,这些年上京是人尽皆知,估计没有多少人会相信他也舞弊。

    朝廷总是还要一点脸面的,事情闹得太过,对谁都没有好处。

    想起今日过堂前那位封先生的嘱托,许鸿哲脸色一变,阴沉道:“证据在此,你休想抵赖!来人,给王石上刑,看他说还是不说!”

    上刑?

    终于忍不住了吗?

    王石双臂负在身后,感知着天地元气的流动,腰间雄浑的力量缓缓催动开来。

    许鸿哲的目光紧紧盯在萧鹤身上,刑部尚书心中是纠结不已,他一方面佩服王石的急智,一方面也清楚这封信真的是太要命,这不同于柳、任二府的书课先生们,这可是白纸黑字的证据。

    虽然王石讲的也有道理,但是审案不会在意这些,如果什么案子都要清清楚楚确凿无疑的证据,那他这个刑部尚书就不用干下去了。

    这封信已经足够证明王石有非常大的舞弊嫌疑,所以他现在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动刑。

    一旁的大理寺卿脸色也不好看,他今天的立场很明显,就是在不违反吴律的前提下维护王石,这是太子殿下对他亲口说的话,所以他倒没什么害怕。可当他看到这封信,便知道对方的准备极其充分,尤其是任宣平临阵反戈,这一招非常致命,几乎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但不管局势如何,他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王石受刑,那样东宫的脸面放到哪里去?

    “萧大人,事关重大,我觉得我们应该禀奏圣上,然后看是否革除王石的功名,若功名没革除,是万万不能动刑的,否则有违吴律啊。”张翰在一旁冷静劝道。

    刑部的差役们已经将王石围住,他们只听自家老爷的命令,所以暂时未有动作。

    萧鹤知道张翰这是一招拖字诀,先混过眼前这一关,然后再想办法补救。许鸿哲的心思他也清楚,这位御史大人显然是要将王石置于死地。

    他抬起眼望着堂下傲然站立的王石,心中叹口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他也不例外,即便再爱才,他也要考虑自己的处境。只不过,自己这么快就暴露出去?也许有人就等着这一点吧。可是不这么做又能如何?看到身边许鸿哲冷厉的眼神,他知道到现在自己必须要表态,只好一横心,沉声道:“动刑!”

    那些差役早就在等这句话,一听自家大人发令,站在王石身后的两个差役便挥舞着手中的棍子,朝王石的膝盖窝那里砸去。

    可惜他们不是金殿上的护卫,否则一定不会这样大意。

    王石站立不动,任由两根棍子砸到自己的腿上,只听两声脆响,儿臂一样粗的棍子齐齐断了,反弹回去将那两个差役直接撞飞出去!

    他全身强悍力量汇集于此,岂是两名小小差役能抵抗得了?

    王石根本就没将堂上的差役放在眼里,他现在很愤怒,愤怒于某些人的城府。从入狱到现在,他一直在忍,一直在就地反击,可是那位尚书父亲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他已经隐隐猜到王粲是做何打算,正因如此他愈加愤怒。

    段玮青已死,还要死多少人这件事才能完结?

    难道在这些朝堂高官的眼中,人命真的只是一串串数字?

    他第一次对王粲生出强烈的不满之心。

    所以他神情冷漠地站在那里,心中已经做好待会直接杀出去的准备。

    任宣平站在后面,看着王石挺立的背影,嘴唇蠕动着想说几句劝告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许鸿哲见到王石反抗,不怒反笑道:“你敢袭击公差,蔑视公堂,罪加一等!你们一起上,将这个目无法纪的家伙抓起来!”

    王石不屑道:“想抓我?就凭这些人?”

    “等等。”一个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看去,只见齐大学士打了个哈欠,淡淡道:“如此大事不可仓促决定,萧大人,我看还是先禀奏圣上吧。”

    萧鹤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他好不容易才给自己下了决心,却没想到这个时候会被人阻断,而且这个人自己还违逆不得,只好点头应是。

    仿佛是要应和齐大学士的话一般,大堂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身形瘦弱的太监快步走入刑部大堂,然后当着众人宣读一道圣旨。

    许鸿哲一听到圣旨的内容便头疼起来。

    状元之身?不得用刑?

    不用刑还怎么审?

    齐大学士领过圣旨,那太监便匆匆告辞而去。

    萧鹤面色凝重,心中却是松了口气,如果事情真的要闹到状元郎大闹刑部大堂,然后杀人潜逃,那可就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拼个你死我活了。

    堂上几位高官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倒是齐大学士依然一脸安详,想来这半天睡得极香甜。他看着堂下那个神情冷漠的孩子,有点怜惜地说道:“王石,不要闹了,圣上还是眷顾你的。”

    一道圣旨便是眷顾?

    王石微微嘲道:“闹?我没有闹事。如果有人不去想屈打成招,那我肯定会配合诸位大人。”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去看许鸿哲冰冷至极的脸色,径直转身走了出去。

    任宣平以为王石会跟自己说几句话,哪怕是像柳随风那样对自己喷着口水痛骂一顿,都会让他心里舒服一点。可是王石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看他一眼,便直接走了出去,和带他来大堂的那个狱卒一起,向着牢房走去。

    任宣平蓦然觉得心里一紧,那种滋味就像是被人捅了数刀一般。

    “诸位大人,我们还是速速进宫,向圣上禀报此事吧。”齐大学士淡淡地说道,然后在亲随的搀扶下离去。

    萧鹤是最后一个走出大堂的人,虽然如今是盛夏天气,他却觉得一阵寒意袭来,令他情不自禁地紧了紧身上的官服。

    第041章 狱中话流年

    王石回到刑部大牢的时候,发现柳随风就被关在自己隔壁。

    胖子身上昂贵的绸缎被污得黑一道白一道,显然是方才那些差役们将他拖在地上弄脏的。一贯整齐光滑的发髻也已散乱,再加上他那一脸狰狞的横肉,看起来十分可怖。

    昔日离园座上客,今朝刑部狱中囚。

    人生际遇便是如此,总会起起伏伏。

    不过柳随风显然还没有做好这种心理准备,直到王石走进牢房,和他隔栏相对,他脸上依旧是怒意十足。

    王石知道他的愤怒源自何处,其实他自己心里何尝不愤怒?

    只不过他一贯能将自己的负面情绪藏在角落里,不会让它们冲昏自己的大脑。然而今天在刑部大堂上,他险些就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愤怒,做出一些让世人惊惧的事情。所幸那位齐大学士对他照顾有加,否则就算有那道莫名其妙的圣旨,也不会让王石那么快地冷静下来。

    “不要再自寻烦恼,你就算气撑了肚子也无济于事。”王石瞅着坐在那里生闷气的柳随风,轻声提醒道。

    柳随风看起来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胖子有几件事特别在意。他看上的姑娘谁都不能抢,谁敢抢他就整谁,反正他有的是银子,大把银票洒下去,虽然请不到顶尖的武道高手,普通高手一抓一大把。其次,胖子其人,特别在意兄弟之间的义气,只要他把你当兄弟,那他就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所以今天任宣平在大堂上的那番举动,已经实实在在地触怒了柳随风,可惜他没有王石那般身手,否则他第一个反应肯定是直接一拳揍上去。

    至于后果他才懒得去想,如果瞻前顾后那就不是上京大少柳随风。

    “我不是生气,我只是在想怎么教训那个叛徒。”柳随风恶狠狠地道。

    王石轻叹一声,道:“也许宣平有他的苦衷。”

    柳随风冷哼一声,他未尝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所以用的是教训而不是弄死,想到自己这时还在为那家伙考虑,他便愈发生气,道:“有苦衷就能出卖兄弟?这他娘的是哪门子道理?”

    这声反问让王石无言以对。

    确实,离翠微居结拜过去才几天功夫,誓言犹在耳边回响,转眼却兄弟反目,这样的局面任何一个正常人都难以接受。

    “就算他真的有苦衷,难道不能提前告诉我们一声?凭你我两家的势力,不敢说能在上京城横着走,起码也不会让人逼到墙角。而且,他现在岂止是叛变,简直就是陷害你。别人不了解,难道我还不了解你?你怎么会真的从世伯那里套考题?”

    王石看着目露凶光的胖子,叹道:“其实这件事也未必全是坏处,至少从现在看,你的脑子倒是被刺激得越来越聪明了。”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逗趣。”柳随风白了他一眼,道:“现在摆明了是有人想陷害我们,我不信他是刚刚知道这个事情。如果他肯早点告诉我们,现在又怎么会变成这个局面?”

    他顿了一顿,忽地无比愤怒地一拳擂在墙上,哑声道:“最重要的是,段哥儿又怎么会死!”

    看着双目赤红的胖子,王石亦是一阵沉默不语。

    段玮青之死,是王石这几年来最后悔悲痛的事情。尽管他习惯于感情内敛,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到那个在贡院红墙下大声痛哭的学子,想到他倒在自己怀中说再也不哭的模样,即便心性沉稳如王石,也忍不住会目泛泪光。

    牢房内的气氛蓦然凝滞,王石语气坚决地说道:“这个仇肯定要报,我不会让害死他的人逍遥地活下去。”

    人死了没法再活过来,可是活着的人总得做点事情,才能对得起离去的亡魂。

    柳随风叹道:“那天知道段哥儿死讯的时候,我正在帮他看那个宅子。你知道么?那宅子是韦家的别院,已经空了一段时间,我看那宅子风水好,造的也漂亮,想着段哥儿一定会喜欢,便直接买了下来,谁知道最后会变成这样?”

    “韦家?哪个韦家?”王石问道。

    “就是原来的兵部左侍郎韦不群,前段时间不是调到西面边关给秦家那个老东西当副帅去了?”

    王石点点头,道:“你不缺钱吧?”

    “废话。”柳随风没好气地道。

    王石沉声道:“宅子留着,等我们出去后,要给大哥好好办一下后事。”

    柳随风道:“我们还能出去?看那些人这架势,不把我们整死他们能甘心吗?”

    这件事的首尾在王石脑海中过了一遍,他考量着每一个细节,然后说道:“其实暂时不用担心这个问题。这件事早就有了征兆,你还记得那天在翠微居,当书痴提议我们结拜时,宣平说了什么?”

    柳随风皱眉想着,那天他太过兴奋,着实不记得彼此说了些什么话,除了他自己兴致大发吟的那首诗。

    王石瞧他这模样便知道是想不起来,提醒道:“他说等皇榜发出来之后,我们再寻个地方结拜。”

    柳随风顿时恍然大悟,瞪眼道:“这个叛徒!原来他那会就知道这件事情。”

    “那也未必。”王石摇摇头,冷静地分析道:“在这件事情里,任家不过是个小卒子。我想那会宣平也未必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很可能他认为自己可以劝说他父亲改变主意,所以才答应和我们结拜。难道你没发现,他在结拜前后的神态截然不同?”

    “我又不是你,喝个酒还操那么多心,你是说你在那会就知道了这件事?”

    王石苦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如果真的知道这件事,怎么会被困在这里?我当时只是觉得他有点反常,而且在面对我们的时候刻意躲闪,所以我才附和朝歌的提议,想着大家结拜之后,能够共同进退。”

    “不过在金殿那件事过后,我便想到宣平的反常极有可能和这件事有关系。但是他不明白,要操纵这样一个阴谋,根本不是他父亲能筹划的,说白了他家只是个棋子,而棋子本身并没有决定棋盘走势的权利。”

    “既然你都能猜到这一点,为什么不做点手段,难道蹲大牢很过瘾吗?”柳随风不满道。

    王石一指牢房道:“我被困在这里,能做什么手段?”

    柳随风奇道:“你连秦无敌都能打个平手,难道这破牢房还能困住你?”

    王石无奈道:“刚刚说你聪明,马上又变蠢了。如果我真的逃狱,岂不是正中那些人的下怀?你信不信,现在刑部大牢外布着无数高手,只要我敢逃,他们就敢当场格杀我。朝争一事,总不可能靠相互搏杀来解决。”

    他想到那个木讷的年轻人,叹道:“其实我也是想给宣平一个机会,希望他不要走这条路。如果我提前发动,那他就真的没有退路。我不是圣人,我只是一个很在乎身边朋友的普通人。虽然结局并没有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我终究努力过。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内心里的愧疚总会少一些。”

    “是,你是给了他一个机会,可他有没有给我们机会?我都怀疑他以后平步青云的时候,还能不能记得给我们坟头上几炷香?”

    “你很怕死?”

    “我不怕死,可我他娘的不想被人冤死!”

    王石想起自己方才在刑部大堂上的愤怒,摇头道:“他们的目标其实不是我们。你不妨想想,他们为什么费尽心机,也一定要将我舞弊的罪名定下来?而且无论如何也要指证我提前泄漏考题,而极为碰巧的事情,我父亲正是此次大考的主考官。”

    柳随风惊道:“你是说他们想扳倒世伯,我们不过是被牵连的?”

    王石点头道:“要想扳倒父亲,就得先定我的罪,而想把我咬死,就必须先定你们的罪。我现在甚至怀疑,我们在离园说过的话,在翠微居结拜的事情,都被人故意泄漏给对方。否则他们怎么能抓的这么准?而且连你们的书课先生都能未卜先知地全部抓起来。”

    听到这句话,即便胆大如柳随风也忍不住心颤道:“你不会是想说,是你父亲将这些事情捅出去的吧?”

    王石忆起那夜家宴过后,王粲说的那些话,似乎在隐隐暗示什么。如果别人真的想对付他,难道王粲会一点不知情?从他在白塔下受伤后看过的简报来判断,王尚书手底下肯定有一股力量,如果他真的要保护王石,又怎么会让对方抓到如此多的痛脚?

    他并未怀疑过王粲对自己的一片苦心,可眼前的事实让他不得不冷静分析,道:“将欲取之,必先与之,我想父亲大人便是这样想的。”

    “干他娘的!”柳随风忍不住爆了一句脏话,随后看到王石瞧着自己,又摆手道:“我不是在骂世伯,只是说这事情太复杂了,人心果然是最可怕的东西。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暂且等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要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牵连到父亲身上。他们应该清楚,光凭我这一件事还不足以将父亲拖下水。现在他们最明智的做法,应该是再找几个替死鬼,将父亲拿到考题后泄漏出去的罪名钉死。”王石靠在墙上,有些疲倦地说道。

    柳随风定定地看着他,神情怪异地说道:“我真不知道该佩服你还是该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