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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英雄第20部分阅读

。还一厢情愿地想,这三千美金其实也算比较正常的人情来往。他一九九八年出国考察回来,不也送给秦文超两瓶自己不喝的洋酒吗?还是人头马呢,肯定也值点钱的,尽管也是别人送他的。当然,也往坏处设想过,既然是马达这混账主持办案,就得保持必要的警惕,往最坏的地方想。最坏的大麻烦是:秦文超给他送这三千美金时,赶巧正研究文山副厅级后备干部名单,他在市委常委会上很为秦文超说了些好话。如果马达不怀好意瞎联系的话,他也有可能被马达陷害。

    幸运的是,秦文超和李桂花嘴紧,死活不说,马达想陷害只怕也无法下手了。

    不料,光盯着秦文超两口子和古龙腐败案,警惕着马达的陷害,却忘记那个该死的皮包公司老板王德合和正大租赁公司的那帮无赖。他怎么也没想到,王德合和那帮无赖分子也会陷害他。方正刚最初提到他批出的那三百多万借款时,他没当回事,还以为方正刚是诈他。现在看来不是这回事了,正大租赁公司的几十口人跑到省里群访了,据说赵安邦还做了批示,王德合再不还钱,就会出问题了。

    王德合就是不还钱,他怎么催也不还。这个狡诈的j商看他不是市长了,没权管他了,就耍赖。还有个原因是,他把钱帮着借出去的当年秋天,曾经从这个j商手上拿过十二万的所谓投资分红。现在他把这十二万主动交出来,还给王德合,来个正人先正己,看他王德合还有什么屁可放!于是,便把王德合叫到省城家里,准备还钱。钱是他下午刚取出来的,装在两个鞋盒子里,一盒六万,他让老婆点了两遍。老婆有些舍不得,说是三百多万给王德合用了四年,存银行也不止十二万利息。田封义便严肃批评老婆说,不能这样想,己不正何以正人?要别人廉政,我们首先要廉政!再说,我现在在伟业国际当书记,年薪八十八万,加上奖金和其他福利不止一百万,为这十二万还犯得着吗?老婆这才被他说服了。

    然而,让田封义哭笑不得的是,王德合虽在他一再催促下爽约过来了,可却没收他装在两个鞋盒子里的十二万,倒又送来了六万,是装在一只服装袋里的。

    王德合把那两只沉甸甸的鞋盒子和服装袋一起推到他面前,乐呵呵地说:“田市长,你别客气,千万别客气!这钱不是我的,都是你的!你和我是啥关系?还客气啥?别说我王德合还不缺这点小钱,就是真缺钱也不能拿你老领导的呀!”

    田封义火透了,“不缺钱,你倒是快还人家正大租赁公司的三百多万啊!”

    王德合苦起了脸,“田市长,我说的是不缺小钱,不缺你的钱,没说过不缺大钱啊!这几年生意不好做,又他妈的被俄罗斯人坑了一回,一时真还不了!”

    田封义根本不愿听,把鞋盒子和服装袋又推回到王德合面前,“这些钱你拿走,赶快拿走!从此开始,你的事和我无关,我认倒霉,承认对你工作失误!”

    王德合说:“田市长,你也别这么说,要说失误是我失误了,把咱们这盘买卖搞砸了,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我真不该轻信宁川那个俄罗斯商人的鬼话,相信彼得堡的那家通关公司。黑色通关这种事我以前根本不清楚,更没想到……”

    田封义心里一揪,忙打断了王德合的话头,“哎,哎,王德合,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咱们这盘买卖?你的买卖就是你的买卖,别扯上我,也别和我说!”

    王德合露出了狰狞的面孔,“田市长,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起码是记忆力不太好吧?这三百多万当初虽说是以我皮包公司的名义向正大租赁公司借的,可生意是咱们俩的,分红也是咱俩的!你拿过的那十二万不就是头一次分红吗?现在看到麻烦来了,就想退了!有这种好事吗?这六万是去年的分红,我不是不想给你,是你工作调动后不好找你,你最好也收下,有麻烦咱们一起来对付!”

    这下子麻烦可就太大了,这个可恶透顶的狗j商,竟然把他的话记得这么清楚,看来是有备而来,存心要陷害他了!却也不好抵赖,便换了副笑脸,“德合啊,我当时也就是随便说说嘛,你还当真了?再说实际上也没按年度分红嘛!”

    王德合也和气亲切起来,“田市长,这不就是我的工作失误吗?咱们的生意一直没做好啊!去年最倒霉,出口俄罗斯的皮鞋全让海关没收了,价值整整二百万!这六万分红知道是从哪来的吗?是咱们当年在省城买下的那个铺面的租金!”

    田封义实在是痛苦不堪,而且又惊又怕。王德合一口一个“咱们”,连在省城买的两个铺面都成“咱们”的了。买铺面的事他虽然知道,但双方当时并没明确是否属于“咱们”。他还以为是王德合自己的生意呢。现在真让他有嘴说不清了。虽然正大租赁公司出事后他无数次想到过这个j商的狡诈,但决没想到狗东西会狡诈到这种程度,像绞索一样死死套着他的脖子,非要缠着他一起死。

    王德合却笑眯眯地说:“田市长,你先不要怕,咱们现在谁也死不了!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向你老领导请示汇报下一步的工作!你不是在伟业国际集团当书记了吗?伟业国际集团不是一把捐给文山慈善基金二百万吗?我就来主意了……”

    田封义吓了一跳,“德合,你是不是认为伟业国际集团也能捐给你二百万?”

    王德合笑道:“哪能这样想呢?还是借款嘛!咱们来个里应外合,还像在文山那样,一把借个千儿八百万。不但把正大租赁公司的三百多万还了,还能落下五六百万!咱别的不干,就倒煤炭!田市长,我和你说啊,这煤炭生意好啊!”

    田封义连连摆手,“德合,我是集团书记,不是董事长总裁,没那个权!”说罢,又把那两只沉甸甸的鞋盒子和服装袋一起推到王德合面前,好言好语说,“德合,这些钱你先拿回去,也别说我和你一起做生意了。这对你对我都不好!你放心,该给你帮的忙我肯定会帮!只要有可能,我可以和白原崴商量帮你借钱!”

    王德合实在是太狡诈了,再次把那两只鞋盒子和服装袋推到他面前,“田市长,也请你放心,咱们合伙做生意的事,我不会和任何人说!哪怕哪天以诈骗罪进去,我也只说是自己诈骗,决不会牵扯到你老领导!你这钱不收,我就不放心了!”

    这真让田封义苦恼不已: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真没想到收钱不容易,退赃更他妈难!这叫什么世道啊,想做好人都做不成,正己不易,正人更难……

    正这么胡思乱想着,门铃响了。田封义以为是孙子放学回来了,便丧失了警惕,忘记了仍放在茶几上被他和王德合推来推去的那两只鞋盒子和服装袋。皱着眉头过去开门时还在想,该怎么对付这个j商,挣脱勒在脖子上的这根绞索呢?

    不料,开门一看,出现在门口的并不是小孙子,竟是省纪委和监察厅的几个同志。其中一个纪委副书记他认识,和他进行过两次诫勉谈话,主管着厅局级干部案件的查处。监察厅有个同志也面熟,在省作协做党组书记时在一起开过会。

    田封义这才意识到灾难已经降临了,腿一下子软了,看着面前的同志们,一时竟不知说啥才好,连招呼都忘了打。骤然想起茶几上还放着十八万赃款,禁不住回了一下头。这一回头才发现,王德合和自己老婆又做了件极其愚蠢的事:正手忙脚乱想把那两只意味着罪证的鞋盒子和服装袋藏起来。这哪还来得及啊?结果糟糕透了,慌张的举动引起了人家办案同志的注意,让他落了个人赃俱获。

    天哪,这世界上难道还有比他更冤枉,更倒霉的腐败分子吗?他不是在受贿而是在退赃的时候被逮个正着的啊!他已经不想腐败了,都挣上八十八万的年薪了,他还腐败啥?竟还要为当年区区十二万付出这么沉重的代价。就算办公案的同志不讲政策,把王德合这次又送来的六万算上,也不过才十八万啊,他真冤死了……

    四十九

    章桂春要出门时,市委副书记老刘进来了,“章书记,得向你汇报个事哩!”

    这老刘,来得真不是时候,章桂春当时正要去迎宾馆看望一个刚到银山的美国华人投资商考察团,晚上还有个宴请活动。便收拾着公文包,不悦地说:“刘书记,你不要一天到晚净汇报嘛,反腐倡廉方面的事你大胆定好了,我支持!”

    老刘赔着笑脸道:“是,是,章书记!你不支持,我的工作也没法做,咱们银山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反腐倡廉局面!哦,最近于华北书记还表扬了我们哩!”

    章桂春不愿听这些废话,“啥事你长话短说吧,我今晚还有外事活动!”

    老刘说:“事也不大,涉及一个处级干部受贿八千元,也不知该咋办……”

    章桂春脸一拉,马上打断了刘书记的话头,“哎,老刘,你这个主管纪检的副书记还能有点出息吗?一个处级干部受贿八千元,也向我汇报?我哪天死了你和纪委就不工作了?”说罢,把办公桌上的公文包往腋下一夹,起身就走。

    老刘迟疑了一下,拦住章桂春,“章书记,这……这个案子有点特殊啊!”

    章桂春在门口回过头,“没什么可特殊的,按党纪国法处理!我不止一次说过,谁敢把爪子往国家口袋里伸,我剁他的爪子!老刘,你该咋办咋办好了!”

    老刘不敢再说了,“好,好,章书记,你既这么明确指示,那就好办了!”

    章桂春却突然警惕了:这个受贿八千元的处级干部是谁啊?别是他的秘书之类的人物吧?这才问,“老刘,你说的特殊是啥意思?这个处级干部是谁啊?”

    老刘不动声色地说:“是金川区长向阳生。涉嫌腐败的线索材料又是省委主管副书记于华北同志批转下来的,省纪委领导也有批示,所以才有些特殊!”

    章桂春一怔,重又回到办公桌前坐下了,也让刘书记坐,“那你说说吧!”

    老刘拿出一只档案袋,抽出几张纸,时不时地看着,汇报起来,听口气还略有同情,“章书记,老向也真是够倒霉的,因为钢铁项目上违规的事刚被你和市委免了职,这又卷到文山市的古龙腐败案里去了,还惊动了于华北副书记!”

    章桂春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哎,它文山的古龙腐败案和咱老向有啥关系?”

    老刘汇报说:“不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嘛!古龙腐败案涉案的一位副县长叫徐东风,八年前在我们金川汤泉镇做过镇长,和老向搭班子,老向是镇党委书记。”

    章桂春想了起来,“不错,不错!当时我是金川县委书记,方正刚从省机关下来任代县长。汤泉镇这个班子不是太团结,那个小徐没起好作用,跟方正刚跟得很紧,连我说的话都阳奉阴违。后来方正刚下台,他也活动调到文山去了!”

    老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徐东风被双规后为了有立功表现,就拼命回忆起历史来了。就把当年和老向一起各自受贿一个乡镇企业八千元的事给想了起来。我今天把老向找来谈了次话,讲了讲政策,问了一问,老向老实承认了。”

    章桂春这才知道,老刘竟然已经和向阳生谈过了话,而且坐实了这八千元的受贿情节!这老刘看似软弱听话,实际上也够狡猾的,搞成了既定事实才向他汇报,看他怎么办!心里气着,嘴上却故作轻松地说,“老刘,你看看,这又是个教训吧?班子不团结迟早要出事,八年过去了,这个小徐到底还是把老向整了!”

    老刘装作没听出他的暗示,一脸诚恳地请示,“章书记,您看这事咋办?”

    章桂春心里更火:你不知道向阳生跟了我这么多年吗?又是区区八千元,诫免谈一谈就算了,搞什么搞啊!却不好明说,反问道:“老刘,你们的意见呢?”

    老刘笑了笑,“章书记,你是咱银山的大老板,您决定就是,我们执行!”

    章桂春心道,于华北书记和省纪委领导批下的案子,你非让我决定,这不是存心将我的军吗?你老刘这个主管纪委的副书记是不想干了吧?便久久沉默着。

    老刘看来真摆不正位置了,仍没从他的沉默中悟出他的本意,竟说出了一个不符合他意图的意见,“章书记,我知道你也难,老向毕竟跟了你这么多年,按规定处理了,肯定要怪你不讲人情。不按规定处理呢,也没法向于书记交待。我看这样吧,章书记,这事你就别管了,上常委会研究一下,正式立案查处吧!”

    章桂春只好点头,但指示说:“老刘,要就事论事,一定不要扩大办案面!”

    老刘应着,“当然,当然,我会把握的,就老向自己的事嘛!”说罢,走了。

    这老刘真不是个东西!看着老刘离去的背影,章桂春想,下一步常委班子的分工要调一下了,这种靠不住的人决不能再管纪检,让他早点到政协当主席吧!

    正这么想着,新生腐败分子向阳生竟然敲门进来了,这更让他气上加气。

    章桂春开口就骂:“老向,你他妈的还有脸来见我啊?就不怕我剁你的爪子吗?老子一开会就说,在大会小会上说,谁敢贪我就剁他的爪子,剁他的爪子!你全当耳旁风,把老子的话当放屁了,今天到底堕落成了新生的腐败分子!”

    向阳生哭丧着脸说:“章……章书记,这……这都是八年前的事了……”

    章桂春又换了评价,“哦,那我还说错了?原来你是老资格的腐败分子了?”

    向阳生吓哭了,“章书记,当年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徐东风可是方正刚的人啊,当着镇党委书记却不和您老人家保持一致,偏和代县长方正刚穿一条裤子,我和他做过坚决斗争啊!当年各乡镇联名给赵安邦省长写信收拾方正刚,您那么做徐东风的工作,徐东风都不干。汤泉镇和南部乡镇还是我牵的头……”

    章桂春根本不愿听,“老向,你啥意思啊?什么你的人我的人啊?你是我的人,我是谁的人?当年那些工作矛盾令人痛心嘛!不管是我们县委班子和正刚同志的矛盾,还是你们汤泉镇班子的矛盾,都是十分令人痛心的!你还表起功了!”

    向阳生不敢表功了,“章书记,刘书记今天找我了,其实我觉得是整你!”

    章桂春心想,这也不是没可能,知人知面不知心嘛!有些看似老实的人实际上并不老实,也许恰恰是埋在身边的定时炸弹。但这种话却不能再和腐败分子向阳生说了,向阳生既然已经成了被人家抓住的腐败分子,他就得讲立场,讲原则了。便道:“老向,你不要试图挑拨我们市委领导班子的矛盾!你的腐败问题就是你的腐败问题,决不会整到任何人身上!实话告诉你:老刘已经向我和市委汇报了,要求按规定立案查处,我原则上同意了!省委领导批下的案子,再小也是大案子,有个对上交待的问题,也是个对省委的态度问题!你就好好反省吧!”

    向阳生态度好得过了分,当场痛哭流涕,极其流畅地背诵起了腐败分子们背熟了的书歌子,“章书记,我真是糊涂啊!长期以来忽视了政治学习,放松了世界观改造,忘记了我们党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满脑子资产阶级的腐朽思想……”

    章桂春根本听不下去了,恼怒道:“别背书歌子了,全他妈屁话嘛!世界观再不正确也不能把人家的钱往自己袋袋里装!也别赖人家资产阶级了,资产阶级的官僚政客比你清廉多了!他们要敢像你们这样贪,恐怕早被赶下台了!好了,不能和你多啰唆了,美国刚来了个投资考察团,我得见见,你快回去写交待吧!”

    向阳生连连应着,抹去了脸上的泪,拿出一个厚信封,“章书记……”

    章桂春注意到厚信封里露出了钱,立即警觉了,“老向,你想干什么?”

    向阳生想把钱递上来,又不敢,喃喃试探道:“章书记,这……这……”

    章桂春夺过信封看了看,里面果然装着整整一万元,立时咆哮,“向阳生,你简直是胆大包天,罪上加罪!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