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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阅读

过来,一直看他们出了营门,方转了回去。

    叶莲始终遥遥在先,直到进入长岭才缓下马速,却并不急着回大营,而是转了个方向朝附近的一座矮山上奔去。

    薛棠怕她有什么事情,只随后跟着。

    一会儿功夫,叶莲驰上矮山,总算停了下来。

    薛棠只留了两个精兵在附近守着,却把剩下的人都派到山下去巡视,安排好后他方催马上了山顶。

    叶莲已从马上下来,正背对他站在山顶上注目凝望远方。

    薛棠勒马停住,翻身下马,一步步慢慢走至她身后。她听到了动静,却没有转过身来,仍定定望着前面一动不动。她执拗地挺着背脊,仿佛谁都不能打垮她似的,可是薛棠知道,她一定是哭了。

    他在她身后踌躇了很久,方伸过手去,轻按住她的肩,唤道:“叶莲。”

    叶莲回过头来,脸上隐约有泪痕,不等薛棠看清,她的头便迅速埋下去,贴在他胸口上。

    薛棠顺势将她抱住,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

    她不作声,甚至连抽噎声也没有,只肩头在微微耸动。

    薛棠心内五味陈杂,有对她的疼怜、亦有对自己的痛责,更多的却是对那个人的愤怒与仇恨,想到她如今这般伤心又是那人所赐,一股怒火便腾地冲了上来,忽然放开叶莲道:“那个畜生,我去找他算账。”

    “不。”叶莲一把拉住他,“别去……他没有对我怎样,是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有些伤心。”她是真的伤心,原本以为已经忘记,可当他提起“孩子”二字时,她还是禁不住崩溃。

    叶莲由不住自嘲,抹掉眼泪微笑:“真的没有事。”

    薛棠半信半疑地看她许久,轻喟一声,伸臂又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嫁给我,让我保护你。”

    叶莲伏在他肩头怔怔无语,眸中微有恍惚之色,许久方点了一下头,道:“好。”

    回营后,叶莲、薛棠二人将在西肼大营所见到的情形向云简一一细报。

    云简随后召集军中高级将领及若干谋士对燕君舞求和一事做了一番商讨。大部分将领都认为西肼包具狼子野心,求和只怕是诈,暗地里应有其他布置,如今两军虽在休战,却还是要多加小心。

    这也正是云间心头所虑,众人议论许久,最终定下方案。虽是休战,营中防守却比往日更为森严,另外又增派许多细作与探子暗中前往西肼,紧密监视,西肼军中一旦有变动,立刻予以回报。

    一时事毕,天色也已落黑,众人各回营帐用饭歇息。

    吃完饭后,离熄灯还有些时候,叶莲就着灯便在案头看一些公文,心头却总静不下来,那个人好像鬼魅般悄无声息溜入脑海,苍白虚弱,却又无赖的可恨。

    “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回响,“原谅我……叶莲……原谅我。”

    叶莲在心里一遍遍坚定的回答:“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永远也不会。”

    她有些心神恍惚,竟连外面嘎吱吱响的木轮声都没听到,直到帐帘被亲兵掀开,云简从外被推进来,方愕然醒觉过来,慌忙站起行礼:“不知大将军驾临,未及相迎,还请恕罪!”

    云简挥退两个亲兵,温颜笑道:“叶典军不必如此,快请坐吧!”看叶莲在她下首坐下,便又道,“方才在想什么?想的那般入神?”

    叶莲忙道:“哦……不是,我在看公文。”

    “真辛苦你了。”

    “这是卑职该做的。”

    云简摆手道:“私底下就别这般跟我客气了。”

    “是。”

    “你啊!”云简由不住苦笑,凝目望住叶莲看了半晌,忽然问道,“我听棠儿说,你答应嫁给他了,可有这回事?”

    “哦……”叶莲一怔,隔了半晌,方红着脸点头。

    薛棠竟然这么快就把这事情告诉了大将军,倒让她没有了退路。

    云简得她确切答复,一时默然,半晌方问:“你是真的喜欢棠儿……还是被逼无奈?”

    叶莲看她神色中有几分不喜,却还是道:“他没有逼我,是我自己愿意的。我知道我配不上薛将军……如果大将军不喜欢,我……”

    云简抬手止住她,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你,你心里喜不喜欢他?”

    “我……薛将军人很好,我……”

    云简道:“你既然答应了棠儿,就要把那个人忘掉,以后再不能三心二意。”

    叶莲惊震不已,连忙站起身否认:“大将军,我没有三心二意,我没有记着什么人。”

    云简喟叹道:“我也曾做过女孩儿,怎能不知道你的心思?那个人虽与他父亲相貌不大相像,性子却是一样的,人长得俊美,又风流多情,惯会甜言蜜语讨女儿家欢心,那样的人,也难有几个不喜欢的。”

    叶莲被她这些话惊得目瞪口呆,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云简却不以为意,抬手捉住叶莲手臂,拉她坐下来,又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杀那位西肼睿嘉帝么?”

    叶莲忙点头,这自然是因为当时睿嘉帝带兵东侵,意图灭掉东宁,所以才招致了这个结果。难道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因由?

    云简低低叹了口气,道:“他带兵入侵东宁,这固然是一个重要的因由,却不是我杀他的真正原因。我杀他,是因他利用了一个无辜的女孩儿,害得那女孩儿家破人亡、身败名裂,无处容身,却还在两军阵前幸灾乐祸地嘲笑。我那时候年轻,为国为民的心思远没有如今这么重,只是想替那女孩儿报仇……所以才会一刀斩了他。”

    “那女孩儿……”叶莲想问那女孩是谁,想了一想,便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难道云简所说的那个女孩是她自己?

    云简继续又道:“那女孩儿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父亲是朝中重臣,家世好,人也美貌,原本这一生可以过得很好,却没想竟会遇上那个姓燕的,她年纪小不懂事,遇上那样风流倜傥的人物,哪有不喜欢的?很快就被他迷住。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居然把父亲密室里藏着的许多机密文书都拿去给了那人。那人拿了东西一去不归,没过多久便率兵大举入侵东宁,她父亲因此犯了诛九族的大罪,一家人都被带累,全部被杀。”

    “那她为什么没有被杀?”叶莲听得出神,忍不住轻轻问了一句,“是大将军帮她逃脱的么?”

    云简苦笑:“我那时候胆大包天,冒着杀头的危险央人将她从天牢里偷了出来,然后送到黑雕城,如此才算救了她一命。可是后来事情还是露了馅,圣上气极了,狠狠打了我一顿,让我自己想办法将功赎罪,不然就连蕊儿一起杀了……”

    叶莲结巴着问:“是……是白蕊夫人?”

    云简顿住,无可奈何摇头,真是老了,一不小心便说漏了嘴,她笑着点头:“是她。然后我就立下了军令状,说一定杀了西肼狗皇帝,不然就甘愿受死,后来我就真的杀了他。”

    叶莲怔了半晌,吃吃道:“那……那白梅姑娘她……”

    “跟那个人没有关系。”云简脸色微变,说出的话却是斩钉截铁。

    叶莲失悔起来,就此闭嘴不言。

    云简微缓了脸色,握住叶莲的手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说这些话?我不想你走了蕊儿的老路……忘了他吧!”

    叶莲眼睫微颤,摇头道:“我不会……大将军,我不会那样。”

    云简抬手摸摸她发鬓,道:“这就好。”她凝目望着叶莲微笑,笑容慈和,却隐隐泛着些无法言说的苦涩。她没有对叶莲说后来的事,因为后来最好的朋友变成了敌人,她替白蕊杀了那个负心的男人,却没想到白蕊会因此恨她。白蕊恨她,所以处心积虑报复她,趁着她在养胎,一次两次勾引薛青田,终于给她勾引成了。

    她还记得那曾看到的一幕,那么不堪入目,风拂过层层帷幄,他们纠缠在孔雀蓝金枝花的绒毯上,几案翻倒,酒液流了一地,浸入她薄薄的鞋底,中人欲呕。

    而蕊儿却就在他身下望着她笑。

    她倒退,然后飞奔出去,被大雨浇得透湿。

    后来,她就一直留在雕月殿,无论他怎么哀求都不再回去。

    然后生下棠儿。

    只有她最明白,棠儿身上的病是怎么来的?

    也只有她最明白,他们合谋报复她的真正原因。

    因为他们全都想当然地认为,她心里爱的那个人就是被她亲手杀掉的那个男人。

    朝中使节还未到来,和谈的事便一直搁着。

    一晃半个多月过去,没有等到正式和谈,却从秘密派出去监视西肼军营的探子那里得来了燕君舞重病不治,一命呜呼的消息。

    中军大帐内一片哗然,云简、薛棠对此消息都报怀疑态度,敕命再探。

    一天后探子回来,报道:“禀大将军,西肼军中悬白灯,挂白旗,将领士兵均穿孝衣,的确在办丧事。”

    云简道:“怎么可能?半月前他还是好好的……只怕又在使诈。”

    探子道:“听说那燕君舞早在受伤之前便身重奇毒,此次被叶典军刺伤,伤势加重以致不治。”

    叶莲始终无言,面上并无惊疑之色,看起来平静之极,一双手却在桌底慢慢攥成了拳。

    “再去探。”

    第三次探回的消息便是西肼官方函报:“禀大将军,燕君舞的确是死了,已经发丧报奏西肼悬都皇室,不日便扶灵柩南下入京,于皇陵厚葬。”

    婚宴

    他死了!?

    “是真的吗?”无数的声音在耳边问,争先恐后,叽叽喳喳,吵个没完没了。

    有人在笑:“真的真的,他死了,那个魔鬼死了。”

    也有人在哭:“不……他没有死,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冥冥中有个声音在脑子里盘旋:“对,是骗人的。他最喜欢骗人,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一直到如今,他还在骗我。”

    黑暗里有几星亮点,从远处一点点飘来,越来越近,然后叶莲看到一个人踏着荒草缓步走过来,他的身躯很高大,罩着很大的袍子,可是他没有头。

    叶莲怎么找都没找到他的头。

    那是一个无头人!

    她攥着两拳,却无法压制心里的恐惧,只能眼睁睁看那无头人走至面前。

    可是他却会说话,他轻轻唤:“叶莲……”然后他的右手从背后拿出,往上举,举得很高很高。

    叶莲看到了,在他手上拎着的赫然便是一颗人头,人头正往下滴着血,可是那张脸却很干净,干净的一滴血都没有沾染上。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就在她眼前,清晰无比,又熟悉无比。

    与那个人如出一辙的面孔,是燕君舞。

    他的眉毛扬起来,一双眼很亮很亮,轻咧了唇笑:“叶莲,我死了,你喜欢吗?”

    叶莲满头大汗地从梦里醒来,好一阵子心绪都无法平复。自从得到燕君舞的死讯,她便经常做噩梦,各种各样怪异的梦境,或多或少总与他有点关系。

    她起身倒水喝,握着茶杯的手指犹自不停发抖,只是心神不宁。

    叶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人是死是活分明与她毫无关系,也许还是有点关系,他若真死了,东宁少一个劲敌,不能说不是一件好事。

    他的死对两国和谈似乎一点影响也没有,西肼悬都那边派来的使节在月底赶到,与刚刚到达的东宁钦命大臣在缻平关官署经过长达半月的商谈,终于达成协议,两国修好再不复战。

    与此同时,运送燕君舞灵柩的队伍也由穆尔出发,一路南下开赴悬都。

    长达四年之久的战争总算落幕,举国为此欢庆。

    长岭除留下部分驻军外,大部分都随云简、薛棠撤回了上阳郡。

    云简不日将带薛棠、叶莲、任之水等立有战功之人回朝接受皇帝封赏,临行前干脆做主把丁洌、小青的婚事办了。

    婚事筹备之期,郡府一些富商官吏听说云简部将要办婚事,前来逢迎巴结者甚众,送来许多丝绸布匹衣物及首饰珍宝。云简见着,只是皱眉,叫人一一将那些物品退回,只着人向一户豪富借了个大宅子,张灯结彩,装点的一派喜庆,就此敲锣打鼓办起了喜事。

    喜乐声声,祝福声声,三乡五里的百姓都跑来贺喜,婚礼热闹非凡。

    众人围着喜堂,看一对新人拜天地祖宗,拜堂上权作父母高堂的云简大将军,而后夫妻对拜,送入洞房。欢声笑语中许多女宾都涌去了洞房,在门外望着内里的新郎新妇,嘻嘻哈哈说笑。

    薛棠自然不方便过去,只含笑在一旁看着。叶莲也跟着一干女将女兵们跑去洞房那边凑热闹,神色间有喜悦欢欣之色,颇是应景。只是看着她一日日快乐起来,他很是欢欣,却又总觉有那么几分不真实,仿佛她并不是真的快乐。

    那些欢颜笑语不过是浮在她脸上的一层面纱,拨去面纱,那个真实的她,到底是怎样的呢?

    薛棠有很强烈的直觉,却不敢去揭开那层面纱。

    宴席已经开场,他同一干将领入席,桌上杯箸往来,不亦乐乎。

    游利青等不到丁洌来,便拿薛棠当靶子,不停擎酒相敬。薛棠瞧出这人不安好心,喝了几杯便不肯再喝。游利青颇是扫兴,道:“今晚又不是薛将军当新郎官,多喝几杯怕什么?”

    薛棠只是笑,并不与他饶舌。

    游利青又道:“不过也快了,等回了京,便该轮到我们喝将军的喜酒了。”

    薛棠笑道:“你少喝点,越喝话越多。”

    游利青哈哈笑了起来,抬手指指厅门,道:“呶,人出来了。”

    薛棠只道他是在骗人,并不转头回看,隔了一阵还是没耐住,掉头一看,果见叶莲已从内中走了出来。她今日已卸下盔甲,换上了鲜艳的衣裙,面上有浓甜的笑意,整个人也喜气洋洋的。她在女宾席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席桌上人还没齐,她便坐在那里静静地等。

    灯烛晃耀,周围人影在晃,薛棠却只看得到她,她一个人,眼光迷离,神思恍惚,分明有些心不在焉。

    薛棠趁着游利青在那里跟人胡乱纠缠的功夫,便悄悄离了座,挨到叶莲那边去。叶莲这时却正望着什么怔怔出神,薛棠顺着她的眼光望过去,才知她看的是白梅,白梅也方从后厢出来,也不知讨到什么彩头,兴高采烈地在跟人说笑,一张俏脸红通通的。

    “梅姐最喜欢热闹。”薛棠由不住好笑,都以为男子好美色,却不想女孩儿家看到美貌女子也一样喜欢不转眼地看。

    叶莲回头看到他,脸微微红了下,顺着他的话便道:“白梅姑娘长得可真好看。”

    薛棠注目望她半晌,小声道:“你也很好看。”

    叶莲微垂下眼睫,羞赧之外却有些心虚,轻言道:“白梅姑娘同游领军也该成亲了吧?”

    薛棠道:“快了……”他伸手过去,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见女宾们大都从内堂出来,一个个姗姗步入席桌,便又将手收了回来,起身道,“少喝点酒,我过去了。”

    叶莲点头,面上有柔柔的笑意。薛棠只觉她这模样又乖巧又可爱,心头不觉便摇曳起来,想要摸摸她柔滑光润的面颊,但当着这许多人,到底不好意思下手,只得怏怏地去了。

    白梅已然到了桌上,看到薛棠离开的背影,便朝叶莲挤眼。叶莲脸上腾地烧起来,赧然朝她一笑,心里却是恍惚,?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