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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阅读

    ,云大将军说她不是睿嘉帝的女儿,会是谁的女儿呢?若她真是睿嘉帝的女儿,岂非跟那个人是兄妹?那个人也没道理会不知道……

    看来云大将军的话不假,而且,他们两人确也不怎么相像。

    叶莲愣了一阵,方明白过来自己在想什么,一时惊骇,忙收摄心神,与桌上众女宾说笑,将那些纷乱的思绪赶了出去。

    吃了一阵,忽听身后有人叫她,回转头看时,却是那豪富家的门人,手里拿了一样物事递了过来,道:“叶典军,有人叫我把这样东西交给你。”

    叶莲略有些疑惑地将那东西接过,见是只锦盒,她心头忽然扑通扑通猛跳起来,只略掀了条缝便又蓦地合上,却已是看清了的,盒中是一只男式莲花玉簪,簪中箍金,是曾修补过的。

    她许久都喘不过气,好一阵才低声问那门人:“那人叫什么?”

    “他没说,只告诉小人,有要事告知典军大人,求典军大人无论如何见他一面。”

    “不见……叫他走。”叶莲很快做出决定,无论那个人是谁,都必定与燕君舞有关,不能见。

    门人呐呐道:“可是,小人已将他带了进来。”他微偏转头朝外面看,一脸为难之色,仿佛不忍似的。

    叶莲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却并没看到什么,目中所见,只有厅门口悬挂的那两盏大红灯笼,依稀还可见庭院内许多彩灯流转的光华。

    骗局

    门人见叶莲似有几分不悦,忙小心翼翼地解释:“那人说是典军大人的旧识,小人想今日是丁领军的大喜之日,三乡五里地不相识的百姓都赶来贺喜,何况是典军大人的旧识,这才……既然大人不喜,小人这便去打发他走。”

    “等等。”叶莲起身止住他,这门人说的倒也没错,她那样反应确也过度了些,只是这事情处处透着诡异,不能不让人心生警惕,凡事还是谨慎些好,于是不动声色地将那锦盒收入袖中,缓步往厅门那里走,一边低声问,“就只一个人么?男的还是女的?长什么样子?”

    门人随在她身后低声应道:“男的,就一个人,身量挺高,二十来岁,长得还算精神。”

    “人呢?”

    “小人本要带他进来,可他说怕大人不方便,小人就只好把他带去隔壁院子的偏厅稍坐。”

    叶莲微微颔首,走至厅门外时却转到一个负责巡守的伍长面前低声提醒道:“今日来往宾客太多,难保有什么居心不良的人混进来,烦劳伍长大人多留心些。”

    那伍长忙不迭答应,即刻带人前去四处巡视。

    叶莲随那门人出了庭院,转到隔壁一所大院落中,一径到偏厅之外。

    门是开着的,叶莲一眼便看到厅内之人,是扶中,大概等的有些心急,竟坐不住,正负手在厅内来回踱步。

    见是扶中,叶莲紧绷的心弦方松了一松,她也知道,就两国关系来说,他是敌人,可实际上扶中这个人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坏人,他不是彻底的冷血,心底里或多或少还有那么一点温暖的良知,若不然当初也不会帮忙照拂秋琪她们。

    诚然,这一切并不能抹杀他的罪过,他杀了莫谦,杀了小桃,破城之时更不知杀了多少黑雕城的兄弟姐妹。

    叶莲曾恨过扶中,但最终还是想透了,其实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那个人,扶中不过只是他的一件杀人工具而已。如今他死了,却还阴魂不散,又想利用扶中达到什么目的?还是他根本就没有死?

    叶莲想着便浑身一冷,将要迈步进去时,扶中已转头看到她,当下拱手拜道:“卑职参见典军大人。”

    当着人面,他还是有所顾忌,没敢再称呼叶莲为“夫人”。

    叶莲微缓了脸色默然走进去,身后那门人很知趣地留在门外,顺手自外将门关上。房内再无旁人,叶莲这才轻轻说道:“扶大人不必如此多礼,有什么事请坐下说话!”

    扶中却不肯坐,仍躬身立着,见叶莲皱眉看他,便越发弓下腰去,道:“卑职此来有要事相求,还望夫人看在……”

    屋内只他二人,扶中说得顺嘴了,“夫人”两字便脱口而出。叶莲闻听那两字,目中一凛,面上便有厌恶之色,蓦地出声打断道:“别再叫那两个字,我不是你家‘夫人’。”

    “夫人……”扶中执意不肯改口,自顾说将下去,“夫人,求夫人看在与主上往日的情分上,去主上灵前看一眼吧!”

    “我不会去。”叶莲毫不犹豫回绝,本打算以礼相待的,却不想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到嘴边的一番客气话立刻便被一股无名怒火烧了个干净,“最好别提什么情分,否则……”

    扶中怔了怔,忽然撩袍跪倒,继续哀求道:“一夜夫妻百日恩,主上只有这一个遗愿,只求夫人前去他灵前看上一看,人一死万事俱了,还有什么恩怨仇恨放不下?还望夫人成全。”

    叶莲心头冷如坚冰,往事却在眼前一幕幕滑过,满满都是那个人的影子,她蓦地退后一步,摇头道:“你走吧!我不会去……你说的没错,人死万事俱了,他还有什么放不下?我便是去他灵前看一眼,又能怎样?”

    扶中长跪不起,仍旧苦苦哀求:“主上这一生放不下的只有夫人,临去之时念念不忘的便是此事,万望夫人成全。”

    “我不会去……”叶莲略定下心神,静静望住扶中叹了口气,“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去。”

    扶中大失所望,默然片刻却忽咬牙道:“夫人不看主上的情分,难道连孩子的情分也不看么?”

    “不看——”叶莲冲口便道,待话出口却愣住,颤声问他,“你……你说什么?什么……孩子?”

    扶中目的达到,这时却也不跪了,冷着脸站起身道:“想来夫人是什么情分都不念的,既如此,扶中告辞。”

    “站住。”叶莲喝道,“你说什么孩子?孩子,孩子不是……不是……”

    扶中迟疑了下,还是道:“孩子没有死,还活着……当初那孩子体弱,夫人也命悬一线,所以扶中才将孩子送走,这两年一直养在西肼,如今主上已故去,孩子没了父亲,可怜她母亲也不愿意来看她。”

    “我不信……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又想耍什么阴谋诡计?”

    “夫人既然不信,扶中也无话可说。”

    叶莲脑中一连打了数个霹雳,她努力镇静想要理清思路,却是越来越乱,眼见扶中开门欲走,再忍不住,紧走一步问道:“孩子在哪里?”

    扶中道:“夫人若有心,便去石州……再晚些日子,主上的灵柩便该过沙齐河了。”

    他说完此话,再不多言,一脸黯然地埋头疾步走出房门。

    叶莲说不出话来,一颗心陡然翻搅起来,愣怔片刻方跟着追出去,却已不见扶中的人影。她站在院中,一时只觉天地都旋转了起来,孩子,她的孩子还活着?不……不可能,这是骗局!

    骗局……陷阱!

    就算是骗局,就算是陷阱,她也会往里面跳不是?叶莲深深吸了口气,仍是觉得气闷,却也顾不上,匆匆跑出院子,扶中早走得没了影子,只有院门前悬着的大红灯笼分外刺眼。

    石州。

    是了,她如今要去石州才对。

    叶莲一再地警告自己,不要这样做,今晚上是丁师兄的好日子,她不可为了一己之私便不告而别,惹得大家都不痛快。却又哪里是能控制得住的?她要见她的孩子,不管是真是假都要去看一眼,就算这一切都是西肼人设好的圈套,她也顾不得了。

    心里那样想的时候,她人已经冲到门前一侧的拴马桩前,拽出一匹马来。

    那也不知是哪位宾客的马,却还温顺,叶莲一跃跳上,回头看见那门人还跟着,便对他道:“烦劳你去跟薛将军说一声,就说我有急事出去一下,不要多久便赶回来,叫他们不要找我。”

    门人笑道:“大人放心,小人明白。”

    叶莲心急火燎般催马往西赶,一路上不忘寻找扶中的踪迹,却并没有看到这人的影踪。

    快到上阳关口的时候,薛棠带了一拨骑兵追了上来,将叶莲截在半途,脸色很有些难看,一见面劈头盖脸便问:“出什么事了?你要去哪里?”

    叶莲未想他竟追了上来,虽是愧疚,却不便跟他直说,只道:“我去西边办点事,过几日便回来,将军不必担心。”

    薛棠紧攥手中马缰,忍了又忍,还是由不住发怒,道:“你是要去西肼?”

    “我……”叶莲无言以对,半晌道,“我有急事,不能不去。”

    薛棠苦笑一声,将随行的亲兵护卫打发去了一边,耐着性子好言问道:“到底什么事?你总要跟我说清楚,你这样风风火火地走了,我会担心的。”

    叶莲垂下头,心头难过,却也不想再瞒着他,只低声道:“我知道,对不住,可是我必须得去……将军,我不想瞒你,其实当初我跟那个人……有过一个孩子……”

    “孩子?”薛棠目中有震惊之色,眼望着她,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叶莲道:“我不是要存心瞒着你……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以为那个孩子早已经死了……可是我没想到……”

    “他们现在告诉你,说那孩子没死,让你去西肼看那孩子对么?”薛棠蓦地上前一把抓住叶莲手臂,月色下他满脸紫涨,分明怒不可遏,“叶莲,这是个陷阱,他们是骗你的,你就看不明白吗?”

    “别去。”薛棠道,“你有过什么我都不在乎,跟我回去,不要中了他们的j计。”

    叶莲摇头道:“不,你让我去,不管是不是陷阱,我都得去看一眼,看看那个孩子。我是她的母亲,我不能不管她啊!”

    “可到底有没有那个孩子,你不是说孩子早死了吗?”

    “我不知道……我没有亲眼看到孩子死……”叶莲的真相我便回来。”

    薛棠知道无论怎么说都无济于事,她下定了决心要走,谁都拦不住。

    “那好,我陪你一起去。”他定下心神,轻叹一口气,手松开滑下,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掌。

    叶莲果断地摇头:“不行,你不能去,你去了云大将军怎么办?难道你要让大将军一个人进京?你放心,我没事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万一他是诈死呢?”薛棠脑中忽然打个闪。

    叶莲怔住,思忖片刻,道:“那就当是让我去刺探敌情,薛棠,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傻丫头了,我会见机行事。”

    薛棠良久无语,一双眼望住远处朦朦胧胧的山峰,慢慢松开了手,怅然道:“不让你去,你始终都不会安心……这些人你都带去,遇到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不用了……人太多反而招人的眼,我会快去快回。”

    薛棠勉强冲她一笑,道:“你会回来是么?”

    “嗯,我会回来。”

    “那我在京城等你。”

    叶莲眼中一热,却望着他一笑,道:“又不是生离死别……东宁是我的家,我总是要回来的。”

    薛棠也由不住笑了,忽翻身下马,拍着马鞍道:“换我的马去吧!你那匹马行不得远路,典军大人偷人家客人的马骑,传出去总不大好听。”

    叶莲微有些尴尬,低笑了声,也就听从薛棠的建议换了他的马骑,二人和颜悦色地告别,叶莲偏转马头错过薛棠往前,走出十来步远,却停住转回头笑问:“你没告诉大师兄吧?”

    薛棠含笑道:“没有,不过等明早起来,他便知道了,到时他生起气来,我可劝不住。”

    叶莲莞尔一笑,道:“等我回来,任打任罚便是。”她轻轻笑了一声,扬手挥鞭,那马便驰了出去。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薛棠才转过头来,眼中酸涩,心里只是翻涌不休。

    有亲兵催马挨至近前,低声道:“将军,我们要跟上去吗?”

    薛棠“嗯”了一声,缓缓吩咐:“跟上,不要让典军大人发现就好,有事情随时遣人回报与我。”

    恶当

    叶莲知道自己是疯了。

    明知道石州那边等着她的可能是一个牢笼、一个火坑,还是要执意前去一探究竟,只为了一个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结果。

    她知道这么做很蠢,可是没办法,她管不住自己。

    这世间最可悲的事情恐怕也就是如此,明知自己在做傻事蠢事,却仍要义无反顾地做下去。

    她出来的急,几乎什么都没带,幸而换了薛棠的马,马上行囊里什么都备的有。换洗衣物、通关文书、干粮、水囊、长剑,还有几大锭银子,足够她在路上用了。

    叶莲打开行囊的时候发了很久的呆,薛棠真是细心周到之极,竟然什么都为她备好了。他什么都肯成全她,什么都肯为她做,可她呢?除了辜负他,又为他做过什么?

    踽踽独行之际,心思也纷乱芜杂,一时这样想一时又那样想,最终归于平静,变成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负薛棠,她会回来,一定会回来,从此以后就跟他在一起,再也不去想别的什么人。

    为了方便行路,叶莲改换了男装,故意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每日颠簸于路途之上,疲累不堪,夜里歇宿却总睡不着,就是睡着了,也是噩梦不断。常常会听到孩子的哭声,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在耳际飘来飘去。那个人通常会跟着孩子的哭声一起进入她的梦境。

    梦里他穿宽大的袍子,仿佛幽灵般在旷野里游走,她追着他,一遍遍问:“孩子呢?你把我的孩子藏哪里去了?”

    他不回答,只是东走西奔。

    走到后来,旷野变成了一座城池,有幽深的巷道,黑魆魆望不到头。

    地上有血汩汩流淌,粘腻冰冷,叫人无处下脚。到处都是狰狞恐怖的死尸,他弓着腰在死尸堆中胡乱扒拉,然后从中抱起一具小小的尸首慢慢朝她走过来,对她轻笑:“孩子在这里。”

    叶莲立刻便被吓醒了过来。

    梦境并非总是这样不堪,偶尔也会有温馨惬意的时候,满山遍野的桃花,他拥着她,极温柔地往她嘴里喂热气腾腾的汤包,眼中唇边俱是绵绵的笑意:“慢点吃,别烫着。”

    而她就那么没骨气不知羞耻地靠在他怀中,甚至连推开他的念头都没有过。

    他在她耳边低低说着话,说了许多许多,到底说些什么等到叶莲醒来已经记不清了,大抵是他小时候不听话挨揍的事情吧!

    接近半月的时间她都在赶路,可等她马不停蹄到了石州,护送燕君舞灵柩的大部队却已经离开了。

    因为丧葬队伍声势太大,叶莲不用打听,便从街边巷角的传言中知道了消息。

    叶莲几乎没做停留,便催马继续南下,往沙齐河方向追去。

    沿途随处可得瀚海王治丧大队的传闻轶事,快到沙齐河的时候,乡间议论之声更多,传的沸沸扬扬的便是队伍并没过河,而是开入了附近一大豪强的坞堡之中。

    叶莲起初并不大信,在临近沙齐河一个小镇子上打尖时遇到百来个兵丁,一窝蜂地把镇子上仅有的两个棺材铺的匠人带走了。

    旁边有人低声嘀咕:“看见没有?那就是送瀚海王灵柩的官兵……听说这几日进了孔家堡,嗳?他们把棺材铺的匠人带走做什么?”

    “这还不明白,是为瀚海王制作棺椁啊!孔家堡那边匠人不够,便补几个去。”

    叶莲把这些话听在耳中,记在心里,待那队兵丁走得稍远些,便付了饭钱随后跟上。

    那群兵丁一出了镇子就走得很快,一队人马浩浩地朝西边山地而去。

    山路崎岖,七拐八弯的,走到接近天黑时,方看到那个传说中孔家堡的影子。

    那坞堡坐落在半山之上,足有两三个石州那么大,城郭谯楼一应具备,守卫森严,寻常之人根本不得入内。

    叶莲眼看那些兵丁带着几个匠人进入堡内,却也不好冒冒失失再往前去,便下马隐入路边林间,琢磨着天完全黑透后到坞堡四围观望一二,好寻找机会进去。

    夜幕完全四合,四野悄寂无人,只有虫声哝哝。

    一小牙月亮挂在树梢头,微淡的光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