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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阅读

来,晕染的四野一片模糊。

    坞堡厚重的城门早关上了,城头谯楼上挂起风灯,隐约可见护卫兵丁在城郭上来回走动。

    薛棠派来的那几个人一直没见跟过来,看来是被甩掉了,这样最好,免得都跟着她陷在这里,白白害了他们的性命。

    叶莲放下一颗心,提上长剑寻没有光的暗处慢慢朝坞堡靠近,直到城墙根下。城垛底下虽离守城士兵最近,其实大多数时候反而看不到。她绕着城郭一路转过去,想要找一低矮处跃入其内再做打算。

    叶莲走了许久,也没找到可以翻越入内的低矮之处,却看到另一处城门,那门比之前的正门要窄小许多,却不知为何这时候都还是开着的。叶莲正觉奇怪,却见从那门内驶出一辆马车来,随后还跟了一队百来人的骑兵。

    马车驶到门外便停了下来,车帘一动,借着谯楼上的灯光,叶莲看到一高大男子从车上下来,细细看时,竟是慕容蓑。

    看来燕君舞的灵柩果然在这坞堡之中。

    叶莲心中正自计议,便见骑兵最末匆匆赶上来一骑,马上男子衣着华丽,并未穿戎装,径自翻身下马,走至慕容蓑面前躬身一鞠,道:“慕容大人好走。”

    慕容蓑回了一礼,道:“多谢孔堡主相送,主上这里就烦劳堡主多费心了,慕容蓑就此告辞。”

    两人又客气了一回,慕容蓑方上了马车,一时车马行动,径自去了。

    那孔堡主这才转身回走,牵马入内,一边吩咐守门卫兵道:“没什么事了,下匙关门吧!”

    守门卫兵应命便要关门,叶莲眼见机会错失,急中生智,忽从地上捡起块石头丢出去,砰地砸在门边石柱上。

    卫兵听到动静,一下子警觉,在那边嘀咕了几句,派了其中一人往叶莲这边而来。叶莲忙伏身隐在杂草丛中一动不动,那人提溜着灯笼四下照照,没见着人,气哼哼地骂了一句,回头对门前大喊道:“没人,大概是野猫。”

    “既没人就赶快回来,要关门了。”

    那人应了一声,待要回去,却又停住,将灯笼挟在腋下,拉开裤子竟对着草丛中哗啦啦撒起尿来,一边道:“老子先撒泡尿,等我一会。”

    叶莲心头一阵嫌恶,却也顾不得,蓦地起身,长剑横拍过去,一下子便将那人拍晕在地。

    那边听到声响,立刻有人出声喝问:“怎么了?”

    叶莲一边迅速剥下那人身上衣物罩在自己身上,一边粗着嗓门含含糊糊回道:“没什么事,你们走吧,门留着我关就是。”

    她三下五除二将那卫兵的衣甲穿好,戴上头盔,特意往下拉低,防着人看到她的脸,一边提着已经灭掉的灯笼飞跑过去。

    那几个卫兵却已等得不耐烦,眼见跑来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只道是自家兄弟,便也不再多问,嚷嚷着往城楼上去了,一面走一面还骂:“就你屎尿多,妈的,自个把门关好了。”

    叶莲见那几人自顾走了,便松了口气,将门关好上匙,一转身便没入了黑暗之中。坞堡很大,她一时也不知该往哪里去,正踌躇时,却听马蹄声响,循声望去便见一骑人马缓缓朝东而去,马上之人手里提着盏灯笼,依稀是方才那位孔堡主的模样。

    方才慕容蓑跟这个人说什么主上,跟着他走总是没错。

    叶莲略一迟疑,便也就悄悄跟了上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一座大宅院外,那人催马入内,叶莲便又失去了目标。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跟进去,于是寻了处隐蔽之地翻墙入内,落地时才知那是个小院子,院内一排屋舍,正中那间还透着光,应该是间厨房,正往外飘着浓郁的饭菜香味。

    有两个女子在里面说话,一个道:“给小郡主熬的粥好了,你快端过去,晚了王爷可又该发怒了。”

    另一个忙忙地应着:“好,我这就去。”

    片刻间便见一个女子端着一只托盘从内疾步走出。

    叶莲随后踔着,若即若离,心里却是狐疑不已,她们说“王爷”,王爷是谁?难道真的是他?他果然是诈死么?这么说她是真的中了圈套了,难怪方才进来的那么容易。

    她越想越觉不对头,却又不想就此放弃,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跟着那女子。

    穿过月洞门,走过一座假山,再过一个花池,进入冗长的廊道,然后转一个弯,那女子终于在一扇雕花格子门前停住,举手叩门。

    门内传出人声:“进来。”

    叶莲听到那声音,整个人便如被雷劈了般定在那里,跟着响起的还有软软的童音:“爹爹……父王,我不要她喂,我要爹爹喂。”

    “好,爹爹喂你。”

    她无法控制地一步步走过去,透过半开的窗,便见内中桌前坐着的那人,他穿一袭宽大闲适的袍服,面色柔和,正端着只碗一小银匙一小银匙地往面前坐着的那个粉嫩可爱的小女孩儿嘴巴里喂粥。

    他真的没死……

    是他,真的是他。

    还是那张脸,尽管消瘦了许多,憔悴了许多,却仍然是他。

    叶莲脑子里嗡嗡直响,心头一阵阵翻涌,也不知是愤怒还是的叫自己娘?怎么一转眼小丫头便像见到了鬼一样怕成这样。

    燕君舞拍着孩子的背柔声道:“乖,别哭,那是你娘啊!快转过来让你娘好好看看你。”

    可是无论他怎么哄,那孩子就是不肯转过身来,只趴在他胸口上不停地蹬着两腿呜呜地哭:“怕……怕怕……好怕……”

    燕君舞没奈何,盯着一脸狼狈、茫然无措的叶莲看了半晌,低声道:“不然你去洗洗脸,换件衣服再来?”

    叶莲怔了怔,便也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小孩子家高兴起来大人让叫什么便是什么,这也不足为奇。方才又隔得远,那孩子没看清她形貌,自然是欢欢喜喜的,可等到真看清了人便不是那么回事,偏她又穿成这样,整个人灰头土脸的,也难怪孩子会害怕。

    叶莲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那套从守门卫兵身上剥下来的甲衣,默默将头盔取下,垂目思索,天人交战片刻,还是跟着前来伺候的侍女去后面浴房梳洗更衣。

    她并不敢当真就解衣入浴,怕燕君舞会突然闯入,更担心洗浴当中有人做什么手脚,所以叶莲只将头发打散洗干净,匆匆擦洗一番便换上侍女准备好的衣服。她顶着一头湿淋淋的头发回去看她的宝儿,却不想到那里时小丫头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燕君舞人也不在,叶莲因此松懈了不少,烛光透过半开的帐帷投照在床上,小丫头两只小手举在枕头两侧,像只小青蛙般蜷着两腿睡得正香,那模样可爱极了。

    叶莲坐在床边,伸出手握住枕边放着的那只白嫩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绵软的小手在她掌心,好似一块随时要化了的棉花糖,叫她怎么都舍不得放开。这就是曾在她腹中又踢又打的那个孩儿,一转眼长这么大了,可她这个当娘的竟然后知后觉,到如今才与女儿相见。

    她静静盯着那张可爱的小脸看,怎么也看不够,仿佛这样便是一辈子。

    小孩儿的皮肤水灵灵,嫩的像豆腐,一点瑕疵都没有,粉嘟嘟的小嘴微微上翘,该是做着什么香甜的梦吧?叶莲忍不住伸手过去在那张小脸上轻抚一下,又怕弄醒了她,只一下便收回手来。

    小丫头并没有醒,砸吧砸吧小嘴,忽然抬起两腿非常迅速地踢了两下,便将盖在身上的薄被蹬在了一边。

    叶莲愣了愣,却又由不住好笑,忙将薄被拉上来帮她盖好。

    只是小丫头并不领情,即刻便将被子又踢了下去,叶莲只好接着帮她盖好,如此反反复复,折腾了不少次,叶莲都累了,小丫头却一点也不累。

    “别踢了,不盖好被子会生病的,乖啊,再别踢了。”叶莲无奈地小声嘀咕。

    侍女实在看不过,便走上来帮忙,将那薄被横搭在小丫头胸腹上,却将那两只小脚丫露在外面,一边道:“这样小郡主就蹬不到被子了。”

    “不会受凉么?”叶莲担心地问。

    侍女笑道:“不会,小郡主是睡热了,天气热,不用盖得太严实。”

    叶莲“哦”了一声,心里一时愧一时哀,想到自己虽生下这孩子,却没有一天照顾过她,便难过地说不出话来。

    侍女在旁又道:“夫人放心,夜里小郡主有人照顾,夫人远道而来,必定累了,您的卧房已收拾齐整了,奴婢带您去休息如何?”

    叶莲戒心又生,摇头道:“我还不累,再坐一会。”

    侍女见她执意不肯离开,却也不好多劝,只退到一边守着,并不过来打搅。

    叶莲牵着女儿的小手,心里彷徨惶惑,百样滋味尽在心头,酸甜苦辣无一不有,这以后该怎么办?就此离开么?总不能不管孩子……

    留下?就意味着背叛,是与狼为伍,她是东宁人,怎能与西肼人共居一处?怎么能跟燕君舞这残害过她同胞兄弟姐妹的恶魔在一起?

    更何况薛棠还在东宁等着她……

    该怎么才好?

    这无耻的人总是能抓到她致命的弱点,他知道她没办法抉择,有哪一个母亲能舍得下母子亲情?

    叶莲苦苦地想,只觉疲惫不已,可等她目光投落在孩子脸上,心头便如蜜糖遇见水,即刻便融化了。她抬手一遍遍抚摸孩子娇嫩的脸颊,心里忽而喜悦忽而悲伤,渐渐便有些支持不住,伏在床边上昏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忽觉身子一轻,竟被人抱了起来。

    叶莲大惊之下,立时便睁开了眼睛,便见燕君舞打横抱着自己正往外走。她只觉脑中嗡地一响,好似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天灵,一拳便打了出去,正正打在燕君舞胸口上。

    燕君舞闷哼一声,面上大有痛楚之色,叶莲趁机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跳出老远站着。

    小丫头还在梦乡之中,并不知父母之间发生的事情。

    叶莲也不敢大声叫嚷惊醒了她,只铁青着脸恨恨瞪着燕君舞。

    燕君舞一手抚胸,似是痛得难忍,眼望叶莲哀哀道:“我只是想抱你到你自己房里去睡,那样也睡得舒服一些……”

    叶莲瞪他半晌,终于将心头怒火压了下去,冷冷转开眼,绕过燕君舞径自走出房外。

    燕君舞随后跟上来,拉住她袖子道:“你去哪里?”

    叶莲怒道:“无耻,放开——”

    燕君舞却是不放,望着她笑道:“我又哪里无耻了?”

    叶莲咬牙恨道:“竟然诈死诱我入局,还不无耻?”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为达目的什么下作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燕君舞怔了下,轻喟一声,颇有点伤感地道:“可惜,就算我是真死,你也不见得伤心半点,若不是为了孩子,你根本就不会来。叶莲……你真的就这般恨我?”

    叶莲别转脸不肯看他,心头隐隐生疼,恨吗?应该是恨的……只是时间隔得太久,已经没有那般刻骨,更多的时候她不想恨他,而只是想把他当作是一个陌生人,可是不成,总有这样那样的纠葛,比如房内那正做着美梦的小妞妞。

    燕君舞见她不理,由不住叹气,顿了顿接着又道:“我知道你恨我射你那一箭……可那时我是气疯了,我那么信你,可你却拿一腔假意对我,你骗我……骗取我的信任后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我而去……我说过,从来没有人可以骗我,可你算算,你骗了我几次?”

    叶莲许久无言,心头却是一抽一抽的痛,往事忽如潮水般涌来,一瞬将她淹没,她垂下头,耳边有他的声音,却是冷而狠绝的,与此时此刻他的语声腔调完全不同:“没有人可以骗我——谁也不能!”

    她只觉背上发冷,由不住苦笑,反唇相讥道:“你难道不曾骗我?连诈死都用上了……”

    燕君舞听她语气有所缓和,不由松了口气,便也就顺杆往上爬,挨近她一些,柔声道:“你看……你骗过我,我也骗过你,我知道我射了你一箭实在该死,可你不是也刺了我一剑?如今我死也死过了,你便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遭好不好?”

    思卿

    夜寂静极了,淡淡月下只见墙下树影婆娑,和着若有若无的风,徐徐摇曳。

    叶莲扶栏而立,只是不作声。饶过他?原谅他?隔着那么深的仇恨,隔着那些血腥残忍的过往,隔着那许多同胞的鲜血,她怎么可以饶过他原谅他?不是她心胸不够开阔,不是她不够大量,有些事发生了便无法更改,就像一堵高墙横亘在那里,任谁都无法逾越。

    可他怎么能说得这般轻松?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将曾经入侵东宁的罪恶过往洗刷的干干净净。他是心存大志的人,也许不把这当一回事,该忘记的一定早都忘了,可她却不能忘,也无法忘记。他也真是可笑,还以为她是当初那个傻傻的小姑娘,可以任他欺蒙哄骗?

    “叶莲……”燕君舞又上前一步,语声里有绵绵柔情,“我这两年没有一刻不在想你……”

    叶莲仍是不肯转过头来看他,心里却微微悸动,想她?这又如何……便是他想着她,她也想着他……叶莲猛然一惊,心头怦然而跳,原来她竟也是想着他的,这不可能,不可能……

    一定是受了他的蛊惑。

    她恍然醒觉,他整个人却已几乎贴在了她背上,一手伸过来抓住她手臂,就要拥她入怀,温热鼻息轻拂过来,在她耳际低低起伏:“叶莲——别走,看在孩子的份上留下来,好不好?”

    叶莲抖了一下,狠命甩掉他的手,跟着一把便将他推开,心慌意乱中口不择言,恨恨道:“谁知道那孩子是不是你拿来骗我的?”

    “你说什么?”燕君舞脸色倏然一变,目中幽芒闪动,似惊似疑,更似愤怒,到最后却化为满眼的郁愤伤怀,怅然道:“叶莲,你怎么……你怎能怀疑孩子不是真的?你,你既不信,那好……你走,随你怎样,我都不拦你。”

    叶莲往后退出两步,心头翻涌,只是犹疑不定。燕君舞这番态度倒令她有些无所适从,一时走也不是,不走更不是,竟不知如何是好。倘若孩子是假,她一走了之,自是最好不过,可若孩子是真的呢?

    房内忽然传来孩子的哭声,咿咿呜呜的,模模糊糊在喊:“爹爹……爹爹……”

    叶莲心里一紧,便见燕君舞转身匆匆走了进去,她站在那里,一颗心也跟着走了,心头疑虑早随着孩子的哭声烟消云散,呆了一会,竟身不由己地也跟着走进房内。

    孩子已没有哭,揉着两眼趴在燕君舞肩头哼哼唧唧:“爹爹不走……爹爹不要走。”

    燕君舞拍着她的背低低道:“乖……快睡吧!爹爹不走……”他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叶莲便沉下脸来,撇开眼不看她,自顾哄他的孩子。

    叶莲怔了片刻,到底忍不住,慢慢朝那父女俩走过去,伸出两手,吃吃道:“能……能让我抱抱她么?”

    燕君舞许久都未做声,似乎还在为方才的事情生气。

    叶莲有些难堪,怎奈舐犊情深,又如何抛得下?虽是尴尬,却仍伸着两手不肯收回。

    这分明是她生的孩子,如今竟连抱一下都这么难,她心里颇有几分委屈,鼻中酸酸的不是滋味。

    燕君舞有意磨蹭了片刻,方将孩子递过来。

    叶莲激动不已,颤抖着两手将那白白嫩嫩的小娃娃抱过来。小丫头本都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这时便醒了过来,看到抱自己的人换了,小嘴一撇便要哭出来。

    叶莲连忙柔声哄她道:“乖啊,别哭,我是你娘啊!”她是第一次抱小孩儿,本就不大顺手,见她要哭,便更是紧张,又怕她摔下去,一时急的满头是汗。

    小丫头哪里肯听,哇地一声哭出来,扭身伸着两手拼力向燕君舞那边扑,只叫:“爹爹……我要爹爹。”

    别看那孩子小,使起蛮力来劲一点也不小,叶莲竟有点抱不住她,眼见燕君舞过来,只得悻悻地将孩子又还给他。

    孩子到了燕君舞怀里,立刻便不哭了,只是两眼噙泪,可怜巴巴的,叫人由不住心疼。

    燕君舞轻拍着小丫头的背柔声哄劝:“别哭了,那是你娘啊。你这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