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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玉天成第22部分阅读

宋潜尴尬极了,这种事委实失礼,他忙深深鞠躬道歉说:“大娘,委实抱歉。”

    几个家奴把那女仆搀扶起来,一管事模样的壮汉大步走到宋潜身前,说:“大胆书生,唐突我家小姐芳驾!”

    宋潜被这豪奴气焰一喷,险些想反击几句。一想确实是自己不小心,只好再作揖道歉,并不还嘴。

    “连叔,罢了。”

    那小姐终于开口了。

    宋潜立起身来看向她,这小姐说不上美貌,柳眉上挑,颧骨略高,一双细长凤眼也正在打量他。

    宋潜再次拜下去,说道:“这位小姐,小生宋潜,无意冲撞了贵府家人,请多见谅。”

    “走吧。”那小姐只略略点头,根本没看宋潜半眼,领人向殿外走去。过了好一会,小玉才回来,看宋潜神情有些古怪,忙问何事。宋潜简单说了两句刚才的事情,小玉也没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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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隐寺外,一辆华丽马车正缓缓离开。

    “小姐,方才那书生真是太无礼了!您怎么这么容易就放过他,应当好好教训他一下才是。”那被踩的女仆是小姐的奶娘,宋潜害她在众人面前出丑,她心里记恨的很。

    那小姐靠在车窗上,并不理会奶娘的话。奶娘素知她安静惯了,也只是唠叨几句,不指望小姐有什么反应。

    谁知她唠叨了一会,那小姐不怒反笑,轻轻地说了一声:“你说他无礼?我倒觉得……少见这般稳重的男子呢。”

    奶娘不解的看向小姐,那书生哪儿稳重了?他还踩了自己一脚,稳重什么呀!

    “对了,小姐您方才丑那签儿说什么‘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说的是什么呀?那老和尚说的云里雾里的,莫名其妙。是不是您的姻缘到啦?”

    小姐呸了一声,说:“奶娘,你越老越糊涂了,我女孩家怎能问这种事儿,我是问问父亲的前程……”

    奶娘瞪着眼睛说:“老爷的前程?老爷的前程还解什么签呀,谁不知道咱家老爷是大官儿,多少人相求见他都见不着呢。”

    小姐正容道:“奶娘,这话休要胡说,传到外头去,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父亲真有这等跋扈呢。”

    奶娘老脸一红,不敢反驳。不过她啰嗦惯了,过了一会又说:“老爷这些天都待在礼部里头不回来,也不说给个信儿,夫人都着急了。夫人说了,要老爷在这些新进士里头挑个年轻有为的给小姐您说亲呢!”

    小姐横了奶娘一眼,索性不说话了。又将目光投向窗外风光,嘴角却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这个人,叫宋潜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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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府

    老家人敲了敲时季峰书房的门,时季峰将手中的两个瓷瓶儿红布包收起来,应道:“进来。”

    “少爷,老爷又来信了。”

    时季峰接过父亲的信,拆开一看,里头不过和往常一样是几句叮咛,要他好好用功,又叫他若是中了进士,写封信告诉他。

    时季峰的生母去世后,父亲一直没有续弦,父兼母职将他带在身边养大,父子俩感情极深。

    但自己恐怕要辜负父亲的期望了吧?

    时季峰对朝廷的事,懂的自然比宋潜多些。宋潜认为得罪了恩平王爷赵伯玖中进士无望,但时季峰知道,省试是由礼部侍郎领衔主持,宗室插不上手去。赵伯玖真正能影响的,中了进士之后的殿试——若他们真能中了进士的话。

    今天是放榜的日子,时季峰并不紧张,只让家人去看看。这是他第一次参加省试,如若没中进士,也属寻常。

    在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中,几乎都是在军营里度过。父亲请来先生在营地里教他读书,满营的大兵都哂笑他:“小秀才,将来你要中了状元,可别忘了哥哥们哟!”

    谁也不相信他真能读得下书。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种观念根深蒂固的扎在每个人的心里,一个大老粗的儿子怎么可能会是个读书种子呢?

    时季峰将父亲的信折起来,问老家人:“时磊回来没?”

    时磊是他派去看榜的家人。

    老家人恭恭敬敬的说:“还没回来。”

    世纪风看了看天色,也快到晌午了,便想吩咐开饭,谁知道外头一阵喧哗,几个家人小跑着拥了进来。

    时季峰年纪不大,威严极威,当下喝道:“乱跑什么!”

    当中抢出一个年轻后生,正是时磊,大声笑道:“少爷,中了,少爷,中了!”

    “中了?”时季峰脸色未变,像是结果早在他意料之中一般。“中了有何惊奇。该用午膳了,下去吧。”

    “不是啊,少爷,不是……”时磊估计是欢喜过头了,连连摆手。

    时季峰眉头一紧,说:“又说中了,又说不是,到底是中了还是没中!办点小事也不会。”

    时磊忙用力咬了咬舌尖,这才说:“少爷您考中进士了,而且是榜首!”

    时季峰愣住了。

    就在同一时刻,另一个家丁带着一份刚刚誊抄好的新科进士名单跑进了梅府——

    第九十章:不祥预感

    “老爷,老爷,这些就是今年春闱的进士!我将他们的生辰籍贯也都抄进来了,嘿嘿——”那青皮家丁摸着脑袋,十分得意自己是个识字的,好能抄抄写写,老爷近来可是看重他了。

    梅老爷心满意足的拿起名单,浏览了几遍,突然目光死死的盯住一处不放——

    宋潜?

    他飞快冲回屋里,叫唤着:“夫人,夫人!”

    比猪还肥的梅夫人稳如泰山的坐在内厅吃蜜饯,听见丈夫呼喊自己,不耐烦的应道:“什么事?着急火燎的!”

    “那个,以前那个宋家给的,婚书?婚书还在不在?”

    梅夫人白了他一眼:“那东西谁知道?留着干什么——你要来干嘛?”

    “别问了,快去找,快去找!”梅老爷很是上火,梅夫人见他神情认真,只好挪动着肥壮的身躯回卧室去翻找。

    “找到没?”

    梅老爷围在一旁团团转,梅夫人在一大堆请帖、书信、账单里翻来翻去,找了半天也找不着。

    梅老爷急得汗都出来了:“你倒是放哪儿去了?”

    “哎哟,多久以前的事了,还是宋家老死鬼送来的,我哪儿记得——你要找来做什么啊?呀!”

    梅夫人终于从一大堆陈年故纸里找出个红绸子包皮的本子,梅老爷顾不上本子上厚厚的灰尘,赶紧打开,和手上拿的进士名单一对,登时面如死灰。

    “老爷,你怎么了?啊?出什么大事了?”

    梅夫人有些害怕了,不会是宋家的搞出事来要连累女儿吧?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梅老爷喃喃自语:“他怎么会中了?咋可能呢?”

    梅夫人不解,问他:“到底什么事啊,中什么了?”

    梅老爷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那宋家的,中进士了!”

    梅夫人尖叫一声:“什——么!不可能!不可能的啊!那宋家癞花子怎么会中了进士?”

    这时梅夫人的卧室门哐当一声被人推开了,梅明珠脸色灰败的站在门口,颤声问:“父亲,母亲,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

    宋潜高中的消息让宋家上上下下都欢喜万分,连久不上门的穆允河老先生都来了。宋潜搬家的时候请穆允河来过一次,还带穆允河去戚升那儿抓过几副药。吃了戚升的药,穆允河的身子也好得多了,这回听说世侄中了进士,催着家人赶紧送自己来城里看宋潜。

    宋潜见世叔来贺,忙躬身相迎,亲自搀扶穆允河在厅里坐下,又让人请小玉来相陪。

    穆允河很好,因为今年的进士榜首终于出于他的门下了。

    而竹林书院近日来也是喜事不断,虽说榜首让位于人,可是参加省试的生员中却有多人考中进士,顾爱生、宋潜、刑光等都榜上有名。

    而另一桩喜事,却是竹林书院山长的幼丄女周嘉儿终于有人来提亲了!

    周嘉儿已经十八岁了。

    许多人都知道周明庵的幼丄女书画皆精,知书达理,又是个美貌佳人,都以为说亲的人家踏破了周家的门槛。

    谁知,从来都没有人来提过亲,这也太奇怪了。周明庵心里那个着急啊!

    这年月里,女家主动和人提亲的不是没有,比如宋人就流行“榜下捉婿”。每次省试殿试一放榜,年轻未婚的新进士们就被有钱或有权的人家哄抢一空,所以许多自负才气的士子们也流行晚婚,要是有了个好成绩,不愁找不到个嫁妆丰厚的娇妻。

    可是周明庵是谁啊?名满天下的大儒,士林的领袖。要他主动去和人求亲,总觉得抹不开脸面。

    周嘉儿虽说开明,在婚姻大事上也不禁古板起来:“可你都十八了,再过两年,只好当人家的填房了——”

    周嘉儿当时的回答是:“那我就把头发剃了,到庙里当姑子去,岂不清净!”

    周明庵气的脸都歪了。

    总算有人上门提亲了,周明庵乐得见人就笑,直到他见到这家媒人为止。

    “什么?不是想来求妻,甚至不是要娶填房,而是侧室?”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周明庵的夫人何氏有如如遭雷击,半天动弹不得。好容易缓过劲来,忍不住流下老泪:“都是你这老货!从小教她读什么四书五经,不管着她拿针学厨艺,现在好了,还说填房呢!填房都没资格了!”

    周明庵叹气说:“我这不还没说完么,你着急什么。”

    “我能不着急吗?合着这就是我女儿,不是你女儿?”何氏平时对丈夫是又敬又爱,此刻心乱,不由口不择言骂起来。

    周明庵说:“你可知来提亲的人是谁?”

    “我管他是谁,不嫁!天王老子来娶,当妾就是不行!”何氏态度异常坚决,她宁可女儿去做姑子,也不要当那低三下四的妾室。妾室地位低如奴婢,她那娇滴滴的女儿怎么受得住这番折磨?

    周明庵说:“来提亲的,是普安郡王府的人!”

    “啥?”

    何氏傻眼了。普安郡王?

    普安郡王的侧妃,那和寻常人家的妾室决不可同日而语,也是有封诰品级的。但俗语说得好,一入侯门深似海,这王府哪是什么好去处?

    “说是普安郡王喜欢上我们嘉儿,要娶她当侧妃,聘礼都堆在家门口了。这哪儿是提亲哪?我看分明是抢亲!一向听说普安郡王为人正直,想不到也是这样的——”周明庵又是不停叹息,今天叹的气比过去几个月加起来的都多。

    周嘉儿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以为自个听错了。

    普安郡王看上了她?

    自个什么时候见过这位王爷啊?

    周嘉儿一点印象也没有。

    周明庵苦着脸说:“那家媒人还在外头等着呢,非要见你,你就出来一会吧。女儿啊,你也别担心,为父会想办法劝说普安郡王打消这个念头的。”他下定决心,决不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再艰难也要把普安郡王的念头打消。

    周嘉儿一肚子疑惑随着父亲到了客厅,那媒婆子身边站着的人怎么这么眼熟?

    “啊——你不是那位,那位——曾懋曾公子吗?”

    周嘉儿想起来了。

    周明庵这下看不懂了,女儿咋认识这人?

    曾懋刷的一下向她拱手行礼:“周姑娘,久违了。我家主子让我给你带封信。”

    “你家主子?”

    周嘉儿回想起曾懋的主子,那位极有威势的贵公子——莫非,他就是普安郡王?

    曾懋从怀中掏出书信,恭敬的呈给周嘉儿过目。

    周嘉儿拆开一看,里头一张素笺,只写了两行诗句:“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去关山五十州!”

    真的是他!

    曾懋说:“我家王爷让我陪这位大娘来向周姑娘提亲。”他这人总是有一句说一句,丁是丁卯是卯,周嘉儿脸上腾起两片红晕,向父亲说了句“我身子不太舒服”就匆匆跑了。哪有人这样直接向姑娘家提亲的?臊死人了!

    周明庵见女儿满脸红霞,心想难道女儿真和这普安郡王有什么瓜葛?

    二月的省试只是进士们通往殿试的阶梯,只有在殿试上经过了皇帝亲自的选拔,他们才真正具有了进士的身份,能够进入仕途。皇帝与主考的赏识与否,决定了他们进士排名的先后,同为进士,最后在身份仍有巨大的差别。

    宋潜并没有因为通过了省试而欢喜太久,他仍然是每晚挑灯看书,直到深夜。小玉天天都陪着他夜读,有时是拿着账簿在算,有时翻开一本诗词呆呆的看,也不做声,看着看着就走神了。

    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一场风暴似乎不可避免的要来了。

    第九十一章:主动出击

    “砰砰砰!”

    一阵?”

    “你去考省试的那天。”小玉一句话就解开了宋潜多日来的疑惑。怪不得小玉一直郁郁寡欢,心事重重,原来——

    宋潜一把将小玉抱住,安慰她说:“小玉,我们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即使梅家来闹事,你也还是我的妻子。我就不信他们能兴出什么风浪来!”

    小玉叹息说道:“天成,我不仅是担心这个——我怕自己是个丫头的事情传扬出来,你——你的名声——”

    宋潜愤然说:“丫头怎么了?我还当过乞丐呢,那不更是骇人听闻?男子汉立身于世,何惧区区人言!”

    宋潜这么一说,小玉也想起他行乞的事情来。

    可是小玉明白,这还是不一样的。宋潜的行乞不过是世家子弟的落难,再贫寒的读书人始终都是读书人。恰恰相反,经历过磨难后成功的男人只会让人钦佩。而即使她再富有,也无法改变自己的丫鬟出身。

    在这个社会里,出身是非常重要的。就如同美丽的绣心即使从来都洁身自好,她也只能嫁人为妾,没有做妻子的资格。丫鬟的出身比歌姬好不到哪里去,从来都是仆人嫁仆人,奴婢配奴婢。要不是梅家急着要摆脱宋家的婚事找人代嫁,宋潜再落魄也不会娶她这个丫鬟。

    小玉想,难道只能在家里等着梅家的人找上门来?

    被动的等待不符合她的性格,她看向宋潜:“天成,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才是?”

    ——

    “哐当!”

    梅明珠已经摔了第四个花盘。

    院子里的丫头们奔走相告,最近千万别走近小姐的闺房,小姐火气大着呢!

    梅夫人踩着一地花盆的碎片走进女儿的卧室,拍着心口说:“乖女儿啊,你可要把娘亲吓死了,别老这么摔东西成不成?气坏了自个身子可不好啊!”

    梅明珠看见母亲进来,总算不再乱摔东西,一个转身倒在床榻上嘤嘤哭起来。

    梅夫人也不耐烦了:“哭哭哭,哭什么哭!当初又是你自己不要嫁得,还解了腰带要上吊哩。他宋家的中了个进士有什么了不起?你父亲抄回那张榜上,多少年轻未娶的少年郎?就不信挑不到一个比他好的!”

    梅明珠抽噎着说:“谁说我想嫁他了?他就是中了进士,那也是个满身发脓的癞花子,又臭又脏!”

    梅夫人忙道:“就是嘛,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我花枝般的女儿?那你还生什么气呀。”

    “我——我就是气不过小玉那个小贱丄人!现在穿戴得和个贵妇人似的,身边一堆奴仆赶着她叫夫人,她也配?要不是我把个癞花子施舍给她,她最多也只能嫁个劈柴的长工!现在还对我爱理不理的,叫我‘梅小姐’——她得意什么呀!”

    梅夫人终于知道女儿在生什么气了,合着不是后悔赖婚,是见不得原来自个的贴身丫头过得比自己还好。她忙安慰女儿说:“那小贱丄人懂什么,小人得志!她穿的用?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