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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37部分阅读

 文箐笑道:“好了,没哭就好了。姨娘说得好,‘放屁’在乡下同伙伴们说便是了,如今进城了,便只能说‘放气’。”

    文简点点头道:“我没忘记‘放气’。只是适才……姐姐,为何在乡下便能说,进城了就说不得了?”醒悟过来姐姐说的是怎么回事时,又反问一句。

    文箐憋着笑道:“到乡下,自然是乡下的规矩,进了城,自然有进城的词。你看,就象苏州人大多说苏州话,你要不会,人家就晓得你不是本地人,容易被小偷认出来啊。”

    文箐总不能同一个孩子道“入乡随俗”这个词,他哪里晓得这个。只是打了个小比方,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合适。不过文简倒是听明白了,晓得地方不同,便该说不同的话,很郑重地保证,下次一定记得。

    正在一家人热闹得紧,用苏州话叽里咕噜的时候,便感觉马车停了,想来是到城门处了。文箐透过纱帘看出去,却发现陈嫂早就从前车下来,正同差役在扯皮。一时也不知犯了何事,忙让姨娘抱好文简,自己跳下车去。

    陈嫂一见小姐赶了过来,本来就不服输的脾气,这会儿更觉得有人掌舵了一般,说话音量也大起来了:“本来就没这个道理。你且说与我听听,哪时这岳州城里收起什么门摊税了?何时连过路马车载个人也要收钱了?我在京里也住过好些年,也晓得只在两京才收这个税,如今难不成到这地方也收了不成?你莫把我妇人当不晓事的,个个都欺负我们头上来……”

    有人凶道:“你莫说我是哄你我们办差的,自是奉公办事,那城墙上帖的便是公文,大字不识的,还在这里穷叫嚷甚么快快缴了钱,放你过去便是了休得在此乱喧哗,否则告你妨碍办差,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旁边又有差役道:“莫说是两京,那都是先帝时便开征了,如今咱们地方自是也要效仿……”

    陈嫂见那人不相让,也不晓得到底是不是便是从今年开始征收,以前都是陈管事办这些事,自己哪里问过这些。只是见得前面有人并未曾缴过,想来便是有人寻衅,自己要是服了输,只怕后面的欺负接踵而来。想她也经历过不少事了,何时受得这般欺负与不公平的对待,自是继续争执道:“就算有这回事。只是我们又不是贩卖 的货商,便是自用,又何需缴这些钱?再说,太祖皇旁还有令,便是办理丧事一应物事,都是免征一切税赋,何时连这条也改了?”

    差役看了看她一向孝服,拿不准。

    文箐听得陈嫂的话,也晓得是怎么回事了,站到陈嫂一边,也不吭声,只瞪着对面的一些人,更有围观地也都指指点点,一时人太多了,也听不清说的是甚么。倒是旁边的赶马车的吴七,文箐认识。

    陈管事道他家不容易,家里有事需用马车时,便常找的他。原来他亦是落难在岳州的,只是他是个北地的,岳州是他外祖家所在。早先遇难,陪了娘亲来投靠。外祖家到得后来,只得他娘一个女儿,算是绝户了。落到他手里,也只有一老骡子,那车还是文箐买房时清理出来的旧车驾,便送于他。他亦没别的本事,既不会种地,又不会经营,连大字也只简单识得几个,只是为人性情极为直爽,虽不是个好惹事的,但也绝不是一个容易认输的人。

    陈嫂伏身在小姐耳边道:“小姐,适才吴七道是他的仇家寻事来了,正好咱们雇了他的车,满载了货,如今有了这个由头,只怕今次咱们是缴钱,下次再遇到个事,便不是缴钱便罢了。今日怎么的也得把这个威风煞了。”

    文箐顺着她偷偷伸出的手指方向,看到一个瘦瘦的汉子,不说贼眉鼠眼,只是这人她却识得。正是上次说吴七的骡子踢残他家的狗 的恶人,说是兄长是巴陵郡的捕快,于是仗此,在街头一时横行,以前是牵了恶狗 ,放狗 咬人,迫了路人缴些钱来。那次是吴七的骡子惊了,一时踢伤了那恶狗 ,那人便打将上门,当时没找到吴七,倒是把吴七的病老娘给闹得一病不起,只得卖 房才安了事。这人又寻上门来,道是要赔狗 钱,好一番打闹,只差点儿让吴七把车亦卖 了。

    那次正逢文箐同姨娘做七回来,恰巧遇上,给他交了些钱,把这事打发过去了。后来才听说,吴七心里觉得还是吃亏了,不服输地又请了些地痞把那寻事的人揍了一顿。想来这梁子是越结越深了。文箐当时还劝他,这地头蛇得罪了,怎能有好果子吃?以后遇事,惹不起,要学着“躲”着点儿。只是奈何他个性不服输,只是口头答应,道是不去教训那恶人便是了。

    想来今日吴七也是倒霉,正好碰到这恶人在城头寻友聊天打发时间,远远地便瞧见了吴七的马车,便想了辙来寻事。

    文箐在太阳下感觉晒得厉害,看着对方气势汹汹,也证实了陈嫂所言,想来此事非善了,缴钱只是事由。

    正在她想主意之际,对方已煽动差役便要掀车。文箐一时情急,也顾不得将日后如何了,只大叫道:“休得欺人太甚?你们也只是差役,岂能欺压到官员宅眷头上来了难道就不怕王法吗?天理昭昭,朗朗乾坤,难不成还想强抢不成”

    她声音极脆,又憋了一腔怒火,猛喊出来,倒真是震了一下对方。趁对方发愣停步未再欺上来之际,道:“我家亦是官员,只是如今因事借住在岳州府,难不成你们大白天,要押了官员家眷不成?”

    她这也是被逼急了,才想起这个借口。因着曾婶一家听得自己是官员之后,对自己亦是小心,十分尊重,便是现在的邻里,偶尔从曾婶嘴里露出来的一点痕迹,听得周家小姐在归州的事后,更是对周家有礼相待,何曾受过平民的欺负?也就是华阳王仗着王爷,因了一系列往事,那也是没奈何的事。

    且说,她这话把差役是给唬住了,只是人家将信将疑打量她一番,见着好一个漂亮小女娃,只是通体一身白,细看头上仍是粗麻绳结,显然是守的重孝。只是一个黄毛丫头所言,却不知该信不信。反而是那恶人输人不输阵地反诘道:“你有何凭据?莫要乱称什么官员家属需知这要乱认,也是犯法的”

    文箐怒道:“我确属官家之后尔等敢同我回家取信物如何?只是若有据可证,你们这便是欺官犯上说到岳州府里,只怕挨板子的事,不是我而是你我看谁敢告我逆差妨碍公务了?如今我更是重孝在身,何曾听得有公文,丧事之物也需得征税了?”

    围观的人群此时亦更多讨论起来,七嘴八舌,十分嘈杂。守城门的官员此时见人群堵住了道路,亦赶了过来询问事由。差役吞吞吐吐地把事说了,那官员也只问得文箐祖籍是何方人氏,堂上父母姓甚名谁,哪里任职。

    文箐却不语,没想到没吓住差役,反而把事闹大了,颇有些懊恼。想着日后还得在岳州府住上很长一段时间,实是得不起这些差身与官员,且得让陈管事回来往衙门里送些礼才是。

    此时,陈嫂却说了一句出奇不意的话道:“我家老爷便是姓周,倒是任职在成都府,衔也不高,只得五品官。因病逝在途中,如今才流落贵地。我家小姐自是官家小姐,后面车上为官眷,所言更是非虚。若是官差信不过,倒是可以就近去常德府的知府大人——祈大人处打听,证实。”陈嫂见官差听到后面一句,显然有些惧怕,便再补上一句:“我家同祈家便是姻亲。”

    此时官差听得常德知府祈大人,显然此官衔非自己所能攀附的,虽是邻境,可是毕竟岳州府同常德府向来颇有来往,这上面的人与事,可是非自己所能参与的。也不知这姻亲又是何干系,倒底亲到哪一层。

    反而是吴七道了一句:“你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位小姐便是周大人之后,这位婶子家的小娘子便是嫁了祈知府大人的侄儿休得欺负我们”

    官差此时低头哈腰,听得原来是丧事百日之祭,哪里还敢收什么税,自然是放行。回头把下面的差役狠狠地训了一顿,又生怕此事再闹上县里,或者府里,便一再关照,日后凡是周家过往,不得再无事找事。

    文箐却是极为佩服陈嫂在事发后,还能想到提现任的祈大人这一档子关系。心想自己差点儿惹出大麻烦,周大人被没职自不是好事,自己一时情急想蒙混过关才提出来,若真是有人去查,日后免不了要受欺凌。好在有祈大人这靠山,还能挡一挡。

    姨娘见女儿返上车来,在车里直摸着胸口的手亦放下来,拉了她上去,道:“可吓死我了你怎的敢上前去说那些话来?”

    文箐安抚道:“姨娘且放心便是爹的官声不能保佑咱们,现下阿素的夫家祈大人也能让咱们平安在这里过日子了。便是这里真要闹事,咱们不是在常德乡下的地一盖起房子来,大不了把这儿卖 了,去那儿住便是了。”

    姨娘想了想,也觉得女儿此言有理。只是心里直叹:好险。一再叮嘱她万事不可再出头,需得慎言慎行才是。女儿家的,抛头露面终要不得。

    文箐只点头答应。倒是陈嫂回了家,一再感叹:“今日多亏小姐出来说破此事。要不然,我同那帮寻衅的人说理,想来也不济事啊。”

    文箐心里直抹汗,道:“我只想到爹原来是官身,咱们无论如何也算是官员之后,才想借来压一压阵,差点儿好事办成坏事了。幸得陈妈见多识广,晓得抬出祈大人来。如今,阿素同五郎真是咱们的救命菩萨了,幸亏他们成了亲,有了祈大人这个靠山啊。咱们今日也算是干了件扯起老虎皮来吓人的事了。”

    “小姐不提老爷是官的事,我倒真忘了阿素夫家还能借来一用。如今,没想到咱们亦是要靠他人的名声才能好好保全自己。唉……”陈嫂只叹气。想想阿素的婚事,当时也觉得高攀,没想到今日倒还真需借其夫家的势来过日子。想着幸好幸好,阿素再有个孩子,更是能在祈家站稳脚。正如小姐说,眼前祈家这个靠山,周家还能寄名于下,不怕有人仗势欺人,自己也可以反仗势压回去。

    前传126 遇张三

    文箐没想到,自己才到脚步,城门口的事情便也如长了腿一般,已传了开来。次日里,隔壁邻里便也隔了篱笆同陈嫂攀谈昨日在城门口的热闹事儿。加上又把归州的事从曾大嫂嘴里传过,一时传得周家这几口好似真有神力一般,十分的炫目起来。而且传言,总是加上一定的加工,所以到了文箐耳里,也变得有些面目全非起来。

    文箐哭笑不得。不过也算是习惯了。反正在归州时,故事版本已经多了,如今在岳州也算是又闹上一出罢了。虱子多了不怕痒了。

    不过家里人手是紧张。她看着陈嫂早起晚睡的,白天黑夜就是侍候自己三个,心里过意不去。有天看着陈嫂坐在院里挑着豆里的沙了,要站起来时,突然觉得腰酸,身子一斜,差点儿摔倒。

    文箐那个时候,真正的体会到了四十多岁的女人,早就是身体走下坡路的时候。又有一次,看到她头发里有几丝白发痕迹,凑近拨开来一看,果然心里不禁凄凄:岁月如刀,步步催人老。

    她同陈嫂道:“咱们再请一个厨娘回来吧,一天就让她来给咱们家做两顿饭吃,便是。”

    陈嫂不同意,道自己现在的活儿就是做做饭而已。文箐道:“那还有一家所有的衣服鞋袜,现在不都不出自你一个人手里吗?冬天渐近,还是请了好。再说,一个月花也才花得几十贯钞,实在不贵。”

    陈嫂拗不过,心里想便是要挑人也得自己合意不可,到时肆意刁难一两下,就免了雇工了。不过没相屋,此事文箐自己张罗开来,找来的是曾婶的侄女的妯娌。这下陈嫂也不好得罪曾婶了,只得应下来,雇了此人。

    文箐同陈嫂道:“陈妈,对阿素姐我便如亲生姐姐一般看待,而你是阿素姐的娘亲,难不成我还嫌弃你年龄大不成?自是想找个人,替你多干些,让你轻快些。也算是替姐姐尽一份孝心罢了。便是母亲尚在,也定是舍不得你日日如此劳累。”

    此话让陈嫂心无任何芥蒂,只是越发的注意侍候的细节了。有次,她突然大惊小怪提到:“小姐,你耳阿眼上的洞何时都长实了?这下可如何是好?下次要戴耳环时,还得再受次罪。阿素以前怎的没教你如何护好那耳洞眼儿?”

    文箐心想,阿素自是教过,不过她向来阳奉阴违,再说后来一系列的事儿发生,谁还注意自己耳洞上的事?她闲年纪小,挂耳环碍事,幸亏是守孝,戴不得这些个首饰,才免了此罪。

    可是陈嫂接着又想起以前的一件事来,道:“小姐,你如今也不小了,真的该缠足了。”

    姨娘亦在旁边附合。文箐见她那三寸金莲真正能算是掌上舞的尺雨了,只是反问姨娘:“姨娘,可还记得,上次在乡下,你多走得几步路,便已经疼痛难忍了。我若是日后常奔走于常德乡下,又岂不总要遭缠足之遗痛?”转头对陈嫂道,“我晓得陈嫂是为我x后着想。只是你不也早说了,我亲事已定。难不成来日他会嫌弃我脚大而不顾?若是这等只重样貌之人,又岂是我之良人?”

    陈嫂同姨娘二人皆被她反问得无话可说。只是仍偶尔念得几句,道是日后可不能因此生出恨事来。文箐笑道:“我既已决定,多说亦无益。”

    好在到了八月中旬,阿素那边派人送了消息过来,道是探五郎娘子有喜三个月足了。文箐是惊喜万分,没想到阿素同祈五郎动作真是不慢,而且这么顺利就有消息了,想来她在祈家的日子不会难过。忙同陈嫂合计着,将李诚前些日子从苏州送过来的缎子,送于祈家去。

    文箐道:“我们便不去父亲上坟地生祭了,你一同办了此日罢。”陈嫂相心着在幸亏有厨娘照应,又托了邻里晚上关照一下门户,这才带了礼物,同了栓子兴冲冲奔常德府而去。

    文箐发现家中陈嫂一没在,果然就觉得家里更是安静,甚至少了好几分人气起来。文简还念着中秋节吃的月饼,非要闹着上街去挑拣。文箐想着姨娘打从上次去乡下回来,一步也没出过院门,也许趁陈嫂不在,偷偷溜出去,玩一次也算是恰得时机。

    姨娘也算是勉强同意出门上街去。文箐想着无非是去糕点铺子给文简多挑几样点心罢了,另外最主要是见识岳州的商铺到底热闹不热闹,为日后生计图谋。

    只是并没有等到她好好察看沿街各铺面。马车才在糕点铺面一停,姨娘下车的时候,正好碰到另一车也起步。差点儿冲撞上小文简。可是姨娘盯着远处一个背影,唇色发白,狠狠地抓了文箐肩,直到那人影消失不见之后,姨娘才哆嗦地道:“箐儿,咱们速速回去!”

    文箐先还以为是姨娘故疾发作,可是一看她神智清明,只是怕得厉害。到得家里,多次追问下,姨娘道:“我,我好象看到了……当年……那个拐我的那家人了……”

    文箐先是一惊,突然便想到吴师傅上次提到的人来,问道:“是不是张三?一个脸上有胎记的人”

    姨娘点点头道:“是我看到了那半张脸,正是”

    文箐这时听得这句肯定,简直恨不得自己当时就同姨娘在那儿直接追问清楚了,也好能追上那人。如今这么大岳州府,谁知那人是不是路过?还是也在此地准备居住?

    可是想到姨娘这性子,向来是遇事没胆就退缩的,想来此事在她梦里没少出现过,实在是怕极了过去发生的一切。

    到了晚间,姨娘心情平静了些,文箐追问她当年怎么就出事了?姨娘断断续续地回忆。

    那时也不过是从北京归苏州老家祭祖,父亲带了自己,一同去看钱塘潮,顺便谈亲事。不料那日潮水汹涌,冲翻了不少人潮。她亦落水。后来等再醒过来时已经不是在杭州,也不是苏州,而是到了南京。辗转被贩卖 ,进了火坑。再到后来自己不从,宁死跳水相逼。当初被老爷同夫人救出火坑后,周转打听得自家被退亲不说,甚至连家人因羞于门庭,便只道自己早没了,拒不承认为自家儿。那时只觉天下无自己容身之地,差点儿遁入空门,去做了姑子。可惜庵里按律不能收下自己,只因自己年少未到出家的年纪。后来还是夫人派人请了自己出庵,有了姨娘身份。

    文箐听得她字字血泪一般诉说,只觉得姨娘的命怎么这般凄苦,原来一个人苦到连菩萨也帮不了的时候,因为寺庙庵堂收姑子亦有年龄限制,并不是想出家就能真出成家的。

    文箐从这里,感受到陈嫂说的姨娘性烈,可也是让她晓得这一系列事情后,也改了姨娘,让她时时处于不安心。只要一出门,便紧张局促,难怪宁愿呆在屋里,也不愿出门多走几步。想来是怕惯了实在怕极了。

    文箐安慰道:“姨娘也无需害怕。见到此人也好。至少晓得他就在岳州附近,且等我给陈管事递了消息去,让他找人去抓了这人来,也?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