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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阅读

    的语调似打动了她,她竟然破天荒地回了一句:“那我等你来接我。”

    上次因为他没有来接她,所以她被掳走,走到了裴若尘的房中。

    这一次,他大概不会忘记吧。

    贺兰雪没料到伊人也会说这样的话,仿佛自己除了提供衣食外,对她,第一次有了其它的作用:那便是,接她回家。

    可是,贺兰雪却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伸手重新整理了一下她的围脖。

    雪白的狐裘,映着她圆润清秀的小脸,显得那么素净,却又生机勃勃。

    然后,他转过身,修长的身影极快地消失在长长的甬道尽头,消失在数不清的建筑中。

    这时候,朱公公做了一个引臂的姿势,恭敬道:“逍遥王妃,琳妃娘娘的宫殿在这边,请这边走。”

    伊人点点头,很乖巧地跟着朱公公,向许久未见的伊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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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宇深处,一盘棋,一盏茶,两个执棋对弈的锦衣男子。

    面向殿门方向的,是一身淡紫色劲装的贺兰钦,眉眼英气不减,只是多了一份抑郁之色。

    他执黑子。

    另一个人,则背对着殿门,只看到一个笔挺瘦削的背影,裹在黄|色的便装里,只是闲闲地坐着,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与震慑。

    他执白子。

    案上的棋局,白子尚能气定神闲,黑子却已经被逼到了死角。

    贺兰钦固然面上无波,可是眸中的阴郁,却越来越浓。

    终于,他将手中黑子一弃,颓然道:“大哥,没想到我五年戍外,却仍然抵不过未出宫门一步的你——我输了,这一次,我还是和五年前一样,俩不相帮,即日返回大营。你和三弟的事情,我不会插手。”

    “军中,又哪里有宫中险恶?”对面的男子轻然一笑,声音疏淡,却还是有种让人喘不过气的阴冷。

    贺兰钦认同地叹了声,继而问道:“其实这些年来,三弟一直不问政事,游戏人间,大哥——陛下,如果能……”

    “朕不想伤他。”执白子的人——天朝皇帝贺兰淳负手站起,俯视着方才几番厮杀,险象环生的棋局,淡然道:“只怕到时候,是他自找。”

    贺兰钦摇了摇头,也是一脸惋惜。

    (五十二)容秀(3)

    伊人终于走到了伊琳的宫前,朱公公转而将她交给一个小丫鬟,又不知走过多少长廊,拂过多少锦幔,才站到了伊琳的面前。

    许是宫里的膳食比伊府更注重养生,伊琳的脸色更胜以前,真是容光四射,让人不敢逼视。

    “妹妹。”见到伊人,伊琳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忱,从榻上欢欣地迎了过去,抓住她的双手道:“姐姐可想你了。”

    伊人眨眨眼,虽然有点不明究竟,却还是被她的热情所感染。

    “你都不知道,姐姐这段时间过得多孤单。”伊琳一把将伊人拉到塌侧,与她比肩坐下,然后开始大倒苦水:“这宫里的人啊,都是势利的家伙。不是容家的亲信,就是裴家的亲信,这宫女太监,也都拉帮结派——你姐姐我无门无派,娘家又只是一个商贾,这日子,过得苦啊。”

    说着说着,伊琳似有所感触,竟巴巴地挤出两滴泪来。

    伊人似懂非懂,反正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将自己的苦楚全部说完。

    “其实容家还好,容皇后虽然贵为皇后之尊,却不争不取,待下人还算客气,最可恶的是裴若兰,兰贵妃!不就是有一个当裴相的爹,和当驸马的兄弟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看她耀武扬威的,这宫里啊,皇后的话都不算数的,就她啊,金口一张,说一不二——偏偏陛下又宠着她,你说,这是什么世道?”伊琳愤愤然。

    伊人还是没有插嘴,只是用眼神,表示自己正在同情着她。

    伊琳受到鼓励,心中很受用,也就不光顾着说自个儿的事情了,而是玩过头,亲热地关心道:“你妹妹你呢?在王府过得还好?上次你舍命救了皇后,王爷应该对你更宠幸了吧。”

    “在王府过得……”伊人仔细地想了想,然后肯定地点头道:“很好。”

    贺兰雪绝对是理想中的人选:有钱有闲,而且没事绝对不来烦她。

    伊琳‘哦’了声,随即想起什么,一脸慎重地问:“这宫里啊,有一个谣言,姐姐问你,到底是不是真的?”

    “什么?”

    “宫里传,你和悠公主抢夫君,身为王妃,红杏出墙,中意小裴公子。你说,是不是裴府的人恶意中伤?妹妹,只要你说出来,我们立刻去找容皇后,让她主持公道!你上次救过容皇后,她一定会公正查办的。”

    “可是……是真的啊。”伊人若无其事地回答:“我是抢了裴若尘,不过没抢到。”她叹气补充道:“他说,他要的东西,我给的远远不够。”

    伊琳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妹妹,镇静之下,忽而想起从前的日子,随即又释然。

    她妹妹本来就是一个傻子嘛——淡定,淡定,要淡定!

    “我不管事情到底如何,反正今晚的宴席上,驸马和公主都会出席,万一别人问起,你一定要说,没这回事。听到没有?”伊琳难以想象若是伊人在宴席上也满口承认自己的‘劣行’,那伊家的脸,便算丢尽了。

    伊人并没有点头,只是若有所思地坐在原处。

    (五十三)容秀(4)

    伊琳见妹妹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正打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屋外一个宫女履步趋了进来,拜倒道:“琳妃娘娘,皇后请娘娘去凤临宫用宴。”

    “时间还早,怎么就开宴了?”伊琳收起脸上的‘怨妇’样,肃了肃容颜,一副矜贵非常的模样。

    “皇后说,正因为时间还早,恐各位娘娘饿着,要各位娘娘一道去凤临宫吃些点心。”那宫女端是伶俐,快速回道。

    伊琳‘哦’了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家居妆扮,随口道:“回去告诉皇后娘娘,本宫还要稍做收拾,等会就过去。”

    宫女敛了敛,又说:“皇后还吩咐,请逍遥王妃伊人先过去一叙。”

    伊琳看了看懵懵懂懂的伊人,想到她对皇后娘娘的恩情,心中宽慰,连声道:“伊人,你去吧,见到皇后要守规矩。”

    伊人于是点点头,站起身,随那宫女走了出去。

    可是她们所走的方向,却不是凤临宫,而是七弯八拐地饶到了凤临宫后的一个破败花园里。

    伊人虽然不说,可是心中清楚,正困惑时,一个堪比仙乐的动人声音袅袅传来:“你就是伊人?”

    她抬起头,便看到了前方松树旁的容秀,容皇后依旧是往日那般素净至极的打扮,发式简单,只是在脑后松松地绾了一个髻,用木钗别住。

    伊人莫名地想起自己第一次入宫时,贺兰雪给自己绾的发髻——原来是模仿容皇后的打扮啊。

    伊人并不觉得不舒服,相反,她突然觉得贺兰雪很可爱。

    倒是一个痴情种——只是为什么当初他没有娶她呢?

    真是可惜。

    正想着,容秀已经款款地走到她的面前,目光从她的脸上徐徐滑下,终于胶着在她的围脖上。

    “天山雪腋裘?”只见那张清丽空灵的脸微微一变,虽然之后掩饰得很好,伊人还是看到了容秀眼中的震惊与失落:“这个是,逍遥王送与伊人的?”

    “厄。”伊人不知道算不算,唯有答应着:“他给我戴上的。”

    容秀微微一笑,低下皓首,说不出的温柔动人:“王爷对王妃,似乎不错。”

    “还行吧,他免费供我吃喝,也没要求我做什么。”伊人实事求是道。

    容秀笑意更浓,似不经意地摸了摸她脖子上光滑可鉴的狐狸毛皮,继续道:“这腋裘,本是当年逍遥王欲送给本宫定亲之物,没想到竟然亲手为你戴上——阿雪果然没有骗我,他已经放下了。伊人,你以后,可要好好待阿雪。”

    伊人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容秀口中的‘阿雪’,正是贺兰雪。

    乍听到贺兰雪的‘昵称’,伊人只觉得别扭,后来,又觉得异常可爱。

    阿雪,阿雪,却也适合他。

    贺兰雪本来就一直像一个愣头小子——可是容秀的声音虽然温柔,伊人却听不到她真心的祝福,反而有种淡淡的酸味。

    念及此,她决定替贺兰雪辟谣:“没放下啊,阿雪一直喜欢容皇后你。”

    容秀抬头盈盈地看着她,目光闪烁:“你怎么知道的?”

    (五十四)容秀(5)

    “用眼睛便能看见啊。”伊人微笑道:“那日你被劫持,他真的很担心。”

    伊人还清晰地记得贺兰雪的恐惧,那种唯恐失去的恐惧,深深地感染了她。

    不然,伊人自认没有那份勇气,可以赤手握住刀刃。

    “可是你失踪后,他同样很担心。虽然人站在凤临宫外,心却不知去了哪里?”容秀涩涩地说。

    那日遇刺后,贺兰雪因为担忧她的安危,通宵立于凤临宫外,她不是不知道。

    事实上,她同样通宵未眠,站在宫门里侧,透过门缝,看着外面那个独立风露中的翩翩少年。

    她还记得那年年少,繁花深处,贺兰雪抚琴,自己悠然作舞,风起衣袂。花落成海。

    那时候,他的眼神是那么专注,指尖乐音流淌,唇角带笑。

    可是,那晚立于凤临宫之外的男子,却显得那么心神不宁。

    容秀在原处注视着他,注视着对自己钟情了十多年的贺兰雪,终于为另一个女子,而变得不再专注。

    那双漂亮的眼睛,再也不会只映射她一人的身影。

    “其实,他早就该放下了。当年他没有争,现在,我还指望什么呢?”容秀似乎陷入回忆,又梦呓般说了一句。

    “贺兰雪说,他不是没没争,而是,争不赢。”伊人虽然不大懂,却还是好心辩护道。

    “他争了吗?”容秀看了她一眼,苦笑道:“他明知道我只能当皇后,我们容家,只能与天家联姻——他却白白地把皇位拱手让给了贺兰淳。在他心里,我算什么?”顿了顿,她似有所感,娴淑的神情,忽而别恋,喜欢上你!”

    伊人没料到容秀会是这样的反应,自觉无趣,抿了抿嘴,决定转身离开。

    可是走了没几步,伊人又重新返了回去。

    一向如没睡醒的星眸出奇地明亮,她望着容秀,口齿清晰,一字一句道:“如果你真喜欢他。又怎么会因为他不肯为你争天下而记恨于他?你根本就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喜欢他,便是无论他做什么,你都不应该遗弃他——而贺兰雪,并没有对不起你,他不过不够残忍不够野心,如果你因此而惩罚他——我很怀疑你对他,至始至终,都是潜意识的利用。如果一开始贺兰雪不是王爷,你还会喜欢他吗?”

    容秀怔了怔,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伊人,则笨笨地转过身,一点也不优雅地,重新走开。

    神色依旧懵懵懂懂,好像方才那番话,根本不是她说的一般。

    可是,走了没几步,她又停下脚步。

    她看到了贺兰雪。

    一身雪衣的贺兰雪,长身玉立的贺兰雪,眼眸深深的贺兰雪。

    她看不懂他,正如他,也一向未曾看懂她。

    贺兰雪朝她们走了过来,擦过伊人,径直走到了容秀身前。

    然后,他身子一矮,单膝跪下。

    骨结清秀的手,闲闲地卷起容秀曳地的长裙。

    容秀则低头呆呆地看着风姿卓越的贺兰雪,那么秀美的容颜,那么温柔却冷漠的神情。

    而她,终要失去了——这种失去,远比当日自己入宫时,来得深刻。

    当贺兰雪终于站起,冲她展颜轻轻一笑时,容秀终于泪流满面。

    (五十五)承诺

    白衣翩跹若风,贺兰雪转身,不染尘埃,不沾凡缘。

    第一次——他离开容秀时,脚步这样坚定。

    走到伊人面前时,伊人还是望着他发呆,贺兰雪伸出手来,牵住她,一言不发地将呆头鹅般的伊人拉走了。

    伊人趔趄了一下,然后跌跌撞撞随他而去。

    贺兰雪走得很快。迅疾却从容,就这样一直不停地走,一路上,无数向他请安的宫女太监,都统统被他无视。伊人几乎怀疑他们从皇宫的一端走到了另一端,也不知跨过了几个院落。穿过了多少长廊,贺兰雪终于停了下来。

    “伊人,本王已经休了你,从此,你不再是王妃,等宴会结束,我就要人将你送回家。”待伊人站稳后,劈头便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你不要我了?”伊人眨眨眼,问。

    贺兰雪浅笑,摇头:“不是不要你,是放了你——你并不喜欢本王,又何必老死府中?”

    伊人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因为……大树底下好乘凉,你是棵大树,我要躲在你下面乘凉。”

    这么标准的一个衣食父母,她得好好地抓紧。

    贺兰雪没料到她的回答,坦诚得可爱,竟连假装喜欢都不屑于说。

    怔了怔,他爽气一笑:“好,如果我这颗树不倒,一定会为你遮拦一世。”

    他笑的时候,伊人只觉满目绚烂,缤纷花落,贺兰雪此刻的笑容,漂亮得让她有点失神了。

    也许,他也是一个不错的漫画原型吧。她窃窃地想。

    等了一会,伊人有点没把握地重复道:“你是说,你愿意养我一辈子?”

    承诺很重要,有了这个大富翁的千金一诺,以后的生活,便吃穿不愁了。

    “是,如果我有能力,一定会养你一辈子。”贺兰雪好玩地看着她,轻声道:“只怕这棵树,马上就要倒了——到时候,你要重新找一颗大树,无风无雨地继续过你的日子,知道吗?”

    “不用另外找了,我就赖定你了。”伊人欣喜若狂,虽然之前已将嫁给了贺兰雪,可心底还是有点不确定的惶恐,唯恐哪天自己被扫地出门、落魄街头。

    而如今,贺兰雪竟然金口玉言,就这样把她的下半辈子承包了下来,她能不高兴吗?

    “如果不是大树了。也会赖定我吗?”贺兰雪问,眼波温柔。脸上淡淡的笑意,染上落寞。

    “那我就给你勤抓虫,勤施肥,天天让你晒太阳,等你又变成大树。”伊人信口胡诌,唯恐贺兰雪出言反悔。

    贺兰雪又是一笑,这一次,却是说不出地会心。

    “以后,不要再向皇后说刚才那番话了。”停了一会,贺兰雪终于言归正传:“她并没有对不起我,是我的错。”

    伊人眨眨眼,一言未发。

    贺兰雪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轻声道:“你这样说话,会有损皇后的名誉的,皇后冰清玉洁,对陛下忠贞无二。喜欢她,只是我个人的意愿,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或者怎么想,那都不要紧,重要的是,我所做的一切,皆是心甘情愿,你懂不懂?”

    伊人不懂,所以她摇头,毫无掩饰。

    喜欢原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为什么所有人都将它说得无比复杂。

    贺兰雪云淡风轻,却再也没有解释:“走吧,赴宴去吧。”

    时辰将晚,夕阳浅浅地镀满皇城。

    (五十六)会场(1)

    宴席设在御花园,被邀请的人,已经来了许多,都是王孙贵族家的小姐郡主们,以及经常走动的公子,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