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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阅读

马。

    贺兰雪刚至会场,便被一群人围住了,伊人被挤在一边,看着男人们那里推杯换盏,说着一些可有可无的闲话。

    皇后也已经亲临场地,坐在园子中搭起的高台上,贤淑华贵,正俯身与身侧的人说点什么。

    身侧那人也凝神聚听,美丽的脸上是得体的尊敬与矜持。

    伊人见她眉眼如画,竟依稀与裴若尘有点相似,继而猜出了她的身份:她应该就是伊琳方才碎碎念的裴若兰,兰贵妃了。

    看到了伊人,容秀朝她礼貌地点了点头,又用余光扫了一眼贺兰雪,神色平静,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从来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伊人突然很为贺兰雪觉得委屈,继而又想起贺兰雪向她说的话:所有的一切,都是贺兰雪自个儿心甘情愿。

    他不要求回应和理解,她也没办法。

    人越来越多,落叶尽退的树木,再次被彩色的丝绦装点得五颜六色,灿烂的灯笼挂了起来,直映得御花园亮如白昼,银蛇乱舞。

    等贺兰雪出现的风头过后,园门口又出现了一阵马蚤动,伊人转头看去,却见到一身便装的裴若尘,拥着身戴披风的贺兰悠,在众人的注视与道贺声中,款款行来。

    裴若尘依旧是从前的裴若尘,只一出现,便夺了这满园的光华。

    而贺兰悠,许是新婚燕尔,脸色红润喜庆,与裴若尘站在一块,其艳丽美颜,竟不遑多让。

    伊人想起十一当初说:自己的长相在天朝,是不受待见的类型。

    比起健康活力的贺兰悠,这句话倒是实话。

    伊人心中戚戚,目光却不曾离开裴若尘:只是目光澄澈干净,丝毫没有多心人士预料到的‘哀怨’‘恼怒’……诸如此类的情绪。

    裴若尘拱手与大家周旋一圈后,很快注意到她,他朝她轻轻一笑,疏淡而亲切。

    站在裴若尘旁边的贺兰悠很快捕捉到了自家相公的目光,也看到了伊人,她的眸光敛了敛,然后轻提罗裙,施施然地朝她走了过来。

    伊人不以为意地看着她走近,完全没有遇到‘情敌’的自觉。

    会场莫名地静了几分,心怀叵测或者幸灾乐祸的人们,都停下手边的动作,好奇地看着天朝第一绯闻男女们的 ‘短兵相接’。

    贺兰雪站在远处,见状,本想靠过去为伊人解围,可是脚刚一抬起,又轻轻地放了下去。

    也不知想起什么。

    “你是伊人?”贺兰悠打量着面前这个女子,客客气气地问。

    面前这个人,虽然长得颇为可爱,可是,却并不出众,相反,她那种常年没晒过太阳的脸色和嘟嘟的婴儿肥,还有那双过大的眼睛,显得那么古怪,甚至傻气,完全称不上美女。

    可是这样一个人,却是天朝第一美人伊琳的妹妹,是裴若尘心仪过的女子,是三哥口口声声警告自己不要去碰的王妃。

    贺兰悠心中那个华丽丽的假想敌,顿时,轰然倒地。

    (五十七)会场(2)

    “你是伊人?”贺兰悠打量着面前这个女子,客客气气地问。

    伊人老老实实地点头。

    “这围脖很漂亮。”贺兰悠倏然转移话题,手抚着伊人脖子上的裘毛,别有所指道:“没想到三哥,会将它送人。”

    “很贵吧?”见容秀与贺兰悠都不约而同地注意到这个围脖,伊人很市民气地问道。

    贺兰悠心中更是小看了她,本来蠢蠢欲动的好战之心,也因为伊人的绝对弱势,消失无踪。

    这样俗气的女子,当初相公对她,估计也是同情吧。

    “万金难求。”贺兰悠哂笑道:“还是当年冰国女王赠与三哥的。”

    “冰国女王?”伊人一向不理朝政,今天才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世界出了天朝,还有其它的王国。

    “是啊,一个大美人呢。当年差点与天朝联姻,却被三哥婉言拒绝了。”贺兰悠简单地说了两句,然后不再管她,径直向台上的容秀走去。

    她彻底藐视伊人了。

    伊人无知无觉,只是跃过贺兰悠,迎向不远处的裴若尘。

    裴若尘也不避嫌,微笑着望着她,“我收到画像了,很逼真,谢谢。”

    “不客气,你穿红衣服很好看。”伊人回答。

    然后,双方点头,浅笑,眉眼舒展,擦身而过。

    他们彼此好感,却彼此坦荡,不曾伤害过谁,也不曾故意伤害过对方。

    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不免失望。

    伊人垂下眼眸,脸上笑容依旧,心中,却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这是一个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正如裴若尘所说,她给不了他想要的。

    这满目的火树银花,这满园的华贵高雅,这样的盛世热闹——都不是她想要的,却是他想要的。

    贺兰悠与裴若尘已经走到了容秀的面前,他们欠身,行礼,回答着容秀例行公事般的问话。然后,入座。

    “陛下不久便要到了,大家都请入座吧。”又过了一会,容秀站起身,和声道。

    那些来回走动、说说笑笑的人秩序地回到位置上,贺兰雪与伊人的座位,便在首座的右侧,对面有一个空位,原是安排给贺兰钦的,而贺兰钦的下首,则是四公主贺兰悠与驸马裴若尘的座位。

    这一次是宫宴,不是朝议,像丞相裴临浦、太师容不留、镇南侯夏如为都没有出席,倒是镇南侯世子夏玉,今儿个到京,正站在贺兰悠身后,与贺兰悠说着私话。

    他们是表亲,自然比别人亲切些。且夏家一向拥军戍外,极少回京,夏玉认识的人并不多,只能缠着表姐贺兰悠和表姐夫裴若尘了。

    其他人按部就班,只有贺兰雪,仿佛有心思一般,一盏接一盏,独自饮个不休。

    伊人好奇地偷眼看了看他,又听对面的贺兰悠道:“王妃,自你过门,做妹子的还没有向嫂子请安,这一杯,权当谢罪了。”

    她是贺兰雪的妹妹,自然要称呼贺兰雪的妻子为嫂子,只是贺兰雪的妻妾众多,贺兰悠一直不敢认同,所以鲜少真的叫她们嫂子,贺兰雪也不以为意。

    这次礼敬,恐怕也是没安好心。

    她终究吞不下自己夫君大婚被抢亲的事情。

    (五十八)会场(3)

    今天照样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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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人无所察觉,连忙端起面前的杯子,想也不想,一饮而尽。

    宫里的酒,淡得像米酒一般,伊人从前虽然是宅女,可是酒量却不小,这种度数对她而言,直如饮料一般。

    喝饮料,自然是大口大口地喝了。

    贺兰悠本只是浅啜一口,凝目一看,伊人竟然已经干了。

    她的脸色顿时一变,其他人更是看好戏一般看着这边。

    伊人茫然不知。

    贺兰雪轻轻摇头,侧头低语道:“你想挑战悠妹吗?”

    “什么挑战?”伊人困惑地瞧着他。

    “她敬你喝酒,如果你喝完,便是小瞧她,要与她拼酒量。”贺兰雪对她的‘常识缺乏’已经见怪不怪,解释完后,正准备替她将事情拦下来。方才站在贺兰悠身后的镇南世子夏玉却早已沉不住气了,气呼呼地走到伊人面前,为自己的表姐讨个公道。

    “喂,别那么嚣张,有本事,先拼赢我再说。”还不脱稚嫩的声音,气鼓鼓的,煞是可爱。

    伊人抬头好奇地看着面前这只“小正太”:看年纪,不过十四五岁吧,虽然长相还算清秀好看,可是那种飞横跋扈的样子,还真像前世某些被宠坏的小孩。

    “世子。”贺兰雪正打算息事宁人,不料伊人乍然一笑,好不以为意地说:“好啊。”

    她刚好渴了。

    夏玉似受到冒犯般,更加气鼓鼓,端起伊人面前的酒杯,自顾自地斟上一杯,然后一仰脖,喝了下去。

    伊人见他擅自拿别人的东西,问也不问一声,不禁微微一哂,左右环顾了一下,顺手取下贺兰雪的杯子,也自斟了一杯,喝了。

    很好的饮料,纯天然、无色素,而且甘冽爽口。

    夏玉不甘示弱,又是一杯。

    伊人自然好心地奉陪。

    夏玉是代表贺兰悠出场的,这一次比试,在加上之前伊人抢亲的事情,顿时有了一层暧昧的色彩。

    裴若尘几次三番想出言阻止,却又欲言又止。

    于是,他们两个就这样一杯又一杯,转眼便消灭了两壶,夏玉小小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伊人却还是一副很可气的享受。

    夏玉大受刺绪。

    声音落,贺兰雪洒然地走到了会场中心,拂起衣摆,扣地而跪。

    (六十)会场(5)

    在场那么多名门贵族,那么多坐着站着的人,却偏偏,没有一个人能高过贺兰雪,那种高度,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在那一瞬间,占据了所有的光芒,即使是裴若尘,也及不上他的耀眼。

    贺兰雪就这样跪在贺兰淳面前,跪在众目睽睽下,他的腰肢挺直,他的目光明亮、坚定。

    “无关其他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贺兰雪一直看着容秀,一字一句,无所犹豫:“这种种的一切,都是臣弟所为。臣——甘心领罚。”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该领什么罚?”贺兰淳沉声问。

    “意图谋反,该判死罪。王府男丁处死,女眷为奴。”贺兰雪仍然看着容秀,异常平静地回答。

    “既如此,你还要承担?”贺兰淳的声音越来越沉,沉得近乎可怕了。

    即使是最没感觉的伊人,都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其它人更是噤若寒蝉。

    “是。”回答,斩钉截铁。

    容秀脸色煞白,放在桌底的手,剧烈地颤抖。

    可是那张美天仙的容颜,依然保持着身为皇后的尊贵与矜持。

    “现在在场的,尚有你的一个家眷,你可知道,只要你的罪名成立,她会立刻从王妃之尊,变成皇宫里最低贱的女奴。”贺兰淳慢声提醒道:“你打算怎么向她解释?”

    “她不是我的家眷。”贺兰雪微笑道:“我已经休了她,事实上,在这个时候,王府里每个女眷都会收到一封休书,而每个家丁,也都被辞退。遣散费足够他们过下半辈子了——现在,王府已空无一人。”

    “……你荒唐五年,难怪曾经人才济济的逍遥王府,竟落得无一人留下。”贺兰淳淡淡地感叹了一句,正欲顺势定罪,一直默默不语的伊人突然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看着这位倒霉的‘王妃’,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阻止她。

    贺兰雪亦站起来,看着她。

    与她斗酒的夏玉,本一直站在她旁边,此刻连忙扯了扯伊人的衣袖,希望她明哲保身,别自投罗网。

    伊人只是回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夏玉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渐渐地,神色变得异常复杂,也不知是佩服,还是惋惜。

    “你不用问本王为什么。身为王妃,却中意旁人,本王自然要休你。”贺兰雪过了最初的震惊,不等伊人开口,连忙出言堵她的话。心中颇为懊恼:别人唯恐避之不及,就她傻傻笨笨,连保护自己都不会。

    伊人无法辩驳他,却也不觉的这是一个多么强悍的理由,她的想法原本简单:“我不是想赖着做你的王妃,只是觉得,应该和你一起承担点什么。”

    刚才贺兰雪的身影,是那么寂寥,仿佛要用一人之力,去承担整个天空的寂寞。

    茕茕孑立。

    伊人是一个懂得恩义的人,即便是一只狗,也会在困难的时候,守在主人身边,更何况,是一个人呢?

    伊人不聪明,也不知道权衡,可是她清楚,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那是为人的原则。

    贺兰雪没料到伊人会这样回答,闻言一怔,眸光闪烁,寂静无比,又弄得心神惧惊,也顾不上其它事情,只是怔怔的。

    伊人却不干了,仍然执拗地站在原地,不肯说话,也不肯离去。

    裴若尘犹豫了一下,决然上前,准备将她拉开,却不料伊人突然抬头,望着贺兰雪,盈盈道:“我不会遗弃你的。”

    因为,你是我的树。

    这句话,别人不懂,可是,贺兰雪懂。

    贺兰雪展颜而笑,自站出来后,他还是第一次笑,笑得那般真诚,那么灿烂,“傻瓜。”

    他说,然后出手如电,迅疾地点向伊人的|岤道。

    裴若尘堪堪上前,扶住伊人虚软的身体。

    贺兰雪没有再理伊人,他知道,裴若尘已经接手了,所以,他放心。

    然后,他洒然转身,向台上的贺兰淳拱了拱手,等着他的发落。

    脸上的寂寥,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人逼视的豪情。

    他终究,没有被所有人背叛。

    “逍遥王意图谋反,朕决定,判他充军塞北,永世不得回京。”贺兰淳面无表情地看完面前这场戏剧,然后,说出了自己的判决。

    贺兰悠闻言,脸色变了变,正准备起身为自己的三哥求情,却恰好撞到了贺兰雪投过来的目光——阻止的目光。淡定的,坦然的目光。

    然后,贺兰雪最后一眼看了看容秀。

    容秀不动声色,只是脸,白得像只鬼。

    贺兰雪冲她点了点头,眸底温柔,却再无从前的深情。

    他对她的爱恋,已经沉淀成魔,而现在,他已用自己所有的一切,甚至性命,去祭奠了这份爱。

    贺兰雪,问心无愧了。

    离开的时候,贺兰雪表现得一点也不像一个犯人,仍然是游戏人间的王孙公子,容颜若玉,气势如虹,在庭院中闲闲漫步,白衣翩跹,眼角无意泄露的风情,让在场的任何一个大家闺秀,都为之成狂。

    恍惚间,只剩下园门口的一点翻起的衣袂,不再是逍遥王的贺兰雪,消失了。

    贺兰淳也站起身,冰寒的表情,没有丝毫触动,“你们继续吧。”

    话音未落,贺兰淳已经离席,紧接着,便是皇后容秀的离席,贺兰悠紧追其上。

    皇室众人接二连三地离开,底下的人自然坐不住了,纷纷拱手告退,方才还繁华如斯的皇家花园,转眼间,便只剩下残羹冷炙和三三两两收拾的宫女们。

    明月高悬,寂冷无声。普照。

    而曾经繁华强大的天朝王国,也在那一天,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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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的事件,也许写得过于简单了,其实认真地写,可以写得很丰富,只不过,这一切都是伊人的视觉,她连人都不认识几个,又哪里能注意到众生万态。

    不过,少了贺兰雪的依托。伊人会慢慢地接触到阴谋本身的,不理解的地方,第二卷会一一释疑。

    第一卷即将结束,在第二卷中,我?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