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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阅读

里添加一些木柴。他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长恭,随口道,“想不到都快要到夏天了,晚上还这么冷。”

    长恭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别发呆了,明天这一战是避不过的。”

    长恭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也知道平秦王未必肯降,但也许……也许他会改变主意。”说着,她的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不过,你看到他当时的表情了,如果这一箭是朝着他去,他就死定了。”

    “那么为什么不干脆射死他?”月色下,恒迦的脸带了几分朦胧。

    “我只是想挫挫他的威风,”长恭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若是我的长相再凶狠一些就好了,省得总被人笑话。”

    “高长恭,”恒迦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你若是一箭射死了他,现在恐怕我们已经班师回朝了。”

    “我……”长恭明显地感觉到狐狸在生气,支吾了一下道,“若是他不降,我自然会一箭射死他。”

    “他难道还不防着你,笨!”恒迦忍不住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喂,你别这么用力好不好,要不你射一箭看看,我看还没到城墙八成就掉下来了,说不定运气不好还正好弹回自己身上,那可成大笑话了,哼。”长恭不服气地揉了揉脑袋。

    “哦,那也比有人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结果只射下人家一杆破旗来的好。”他的唇边挽起了那个弧度完美的笑容,“而且,此人居然还为此得意的要命,真是可笑。”

    长恭气鼓鼓地瞪着他,眼珠忽然一转,示意那个添加木柴的士兵走开,又指了指火堆道,“斛律大人,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对了,不止是这里的,整个营帐前的火堆都由你负责哦,若是哪里熄灭了,本将军军法伺候!”

    恒迦垂下眼睑,“将军大人,这好像不是在下职责所在。”

    “哼哼,你现在是我的属下,军令不可违抗,难道斛律大人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长恭瞟了瞟他,“还不快去!”

    恒迦慢条斯理的走了几步,又似是无奈地说道,“将军大人,你这算不算是滥用职权?”

    “谁叫我是骠骑大将军,官大一头压死人呐!啊哈哈哈!“望着恒迦无可奈何的身影,长恭总算觉得出了一口闷气,这个家伙,今晚就不要想睡了!

    她在帐前坐了一会,正打算进帐休息,忽然只见身边的副将段洛匆匆而来,低声道,“高将军,营外有平秦王的家眷求见,说是有关于请降的事要单独和您商量。”

    长恭微微一愕,“平秦王的家眷?”

    “她还说和大人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段洛又加了一句,

    长恭蓦的想起了踏春之时偶遇的女孩,若有所思的沉吟了几秒,“原来是她,段副将,你将她悄悄带过来就是。”她顿了顿,朝着恒迦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先别让斛律将军知道。”

    “可是……”

    “照做就是。”

    营帐里,烛火轻轻摇曳着。

    长恭饶有趣味地看着那个容貌清艳的少女,嘴角含笑,“听段洛一说,我就知道是你。怎么了,多日不见想我了吗?”

    来者正是秀姜,她略带恼意地瞪了长恭一眼,“兰陵王,你还是这么口没遮拦。我诚心诚意想来找你商量,你就是这个态度吗?”

    长恭微微一笑,“在下失礼了。姑娘是来传达你父亲的意思,还是告之你自己的意思?”

    秀姜垂下头,“我也不想骗你,我父亲是绝对不会投降的。”

    “哦?”长恭对她的坦白倒有几分惊讶。

    “本来我也抱着一丝侥幸,但你今晨那一箭令我军士气大跌,明天一战恐怕凶多吉少,我父亲性子傲,就算知道前方无路也必定要走下去,虽然我心里清楚,但无奈身为女子,自己的命运根本由不得自己,可蝼蚁尚且偷生,请高将军到时能为我说情,念在我主动请降的份上,请皇上饶了我的性命。”

    听了她的话,长恭忽然心有感触,恍惚间有一刹那的失神。

    远处的营帐前,恒迦添加完了最后一处的木柴后,擦了擦手上的灰尘,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边轻扬的弧度却犹如一泓弯月。也只有那个家伙,才能想到这么孩子气的招数……

    正打算往自己帐篷走的时候,透过逐渐散去的白雾,他看到段洛神色古怪的守在一旁,还时不时地望着长恭的营帐。

    “段副将,这么晚你还不去休息吗?”他挂上了那个招牌式的完美笑容。

    段洛本就心神不宁,被恒迦一问,倒自己先慌张起来了,“属下,属下……”

    恒迦眸光一暗,心里不知为何涌起了一丝莫名的不安。

    “段副将,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

    营帐里的蜡烛即将燃尽,微弱的烛火挣扎着闪烁着黯淡的光芒。

    “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这个情我一定会帮你求。”长恭敛起了笑容,低声道。

    秀姜眼眶一红,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顺势拉住了长恭的衣袖,“高将军,我,我真的很想活下去……”

    就在这时,她的眼中蓦的闪过了一道寒光,藏在袖下的短刀脱鞘而出,如流星一般直插长恭的面门!

    “长恭!”帐篷前的布帘也在同一时刻被人掀了起来,恒迦素来冷静的脸也隐隐带了一丝焦灼,在看到长恭已经迅速出手架住了那把短刀时,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就算他从段洛的口中猜到来者居心不良,但这世上又有几人能伤得了长恭呢?

    “你……”秀姜的眼中闪动着不甘心。

    长恭一脸平静地看着她,“其实从你进来开始,我就知道你另有目的。若是我没见过你,自然会信你的话,可是高秀姜,我知道你同样也是心高气傲的女子。这一招,对我并不管用。”

    “不管用吗……”秀姜凄然一笑,用力夺过了短刀,二话不说竟然朝着自己的胸口扎去!只听扑的一声,鲜血顿时四下飞溅,长恭大惊,也来不及多想,急忙上前一个箭步扶住了她,“高秀姜,你这是何苦?”

    长恭的话音刚落,只见秀姜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说了句什么,接着她握着刀柄的手微微一动,唰的一声居然从原来的短刀里又抽出一把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几乎和自己贴着身子的长恭!

    恒迦想要上前阻止已经来不及,心里霎时一片冰凉,脑海里却莫名的有一句话不停回响。

    最是人间留不住……

    留不住……

    --

    邺城,昭阳殿。

    高湛手中的棋子扑的一声掉在了棋盘上,滴溜溜地转了几个圈才滑到了地上。

    “皇上,您怎么了?”和士开急忙起身问道。

    高湛面带困惑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沉声道,“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胸口好像一下子空了。就好像,整颗心被掏走的感觉……”

    “皇上,你最近的面色也不好,是否在担心此次的平叛?”和士开劝慰道,“兰陵王能征善战,必定旗开得胜。”

    “长恭也应该到翼州了吧。“一想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高湛的薄唇抿起了一条几不可见的弧线,淡淡的,一如云烟。

    此时的他,并没有留意到和士开复杂的神色,而是心绪不宁的执起了一颗黑子,若有所思地抬起头……

    窗外凉月东升,薄云散然。

    那翼州的月亮,是否也像邺城一样清冷而明朗呢?

    露馅

    翼州,长恭的营帐内。

    恒迦望着绽放在长恭肩部那殷红的血色,忽然感觉有一抹刺骨的寒意从心底缭绕而起,有一种说不清的疼痛开始在他的骨血里默默作祟。

    只是,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连他也难以相信,自己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保持超乎寻常的冷静,迅速地在心里将事情分析了一遍。虽然长恭是被刺中了,但所幸不是要害,伤口也不是很深,止血上药是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事。

    想到这里,他轻轻扶起了她,低声道,“长恭,你不要动,我这就去找随军大夫。”

    话音刚落,长恭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恒迦,不要……不要去找大夫!”

    “不上药止血你可真的会死。”

    “不要找大夫,恒迦,我不需要大夫,这点伤……不算什么。”长恭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死死拉着恒迦的衣袖,不让他出去。”

    恒迦静静站了几秒,忽然蓦的转过身来,蹲下了身子,凝视着她的眼睛,“你放心,就算去找大夫,我也有办法不让他知道你是女儿身。”

    说完,他将衣袖扯了出来,也不看她的反应,径直走出了营帐,

    长恭愣愣地瘫坐在地上,茫茫然中只听到他的声音从帐外传来,“段洛,没我的命令,现在谁也不许进去,违者按军令斩!”

    他知道了,他竟然知道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怎么会知道……

    前所未有的震惊和一连串的疑问令她完全不能思考,只觉得越来越冷,体温在一点点地流失,深夜的山风吹在身上更是凉嗖嗖的像刀割一样;四肢冰凉,脸上却热热的有些发烧的迹象,身体也沉沉的酸软无力,甚至连脑袋也沉沉地疼痛起来。

    迷迷糊糊之中,她隐约感到了一双温暖的大手在肩部游走,一惊之下睁开眼,发现眼前的人居然是斛律恒迦,想到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脸上顿时立刻飞起一朵红晕,然后象一抹红色的烟霞,瞬间从脸颊染到耳根,又从耳根一直染到脖子,又急又怒之下竟然不知作何反应……

    “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但为了你的身份不被拆穿,只能由我亲自为你上药了。”恒迦一边说着,一边将她的衣服放了下来,遮住了伤口。那看似平静的脸上也掠过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可是……大夫他……”长恭侧过了脸,不好意思和他的目光对视。

    “你放心吧,我只是问大夫拿了一些止血的金创药,并没让他进营帐,至于那个女人的尸体,我已经处理掉了。”恒迦将手放在了水盆里,轻轻冲洗着残留在手指上的药粉。

    长恭只觉得双颊滚烫,却又忍不住问道,“你,你什么时候知道……”

    “第一次和你去长安的时候就知道了。”

    “啊!”长恭吃惊的回过头,正好看到他在用帕子擦手,蓦的想起刚才他用那双手对自己……不由更觉得全身犹如火烧火燎一般,脑海里一片混沌,连自己想问些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先好好休息吧,明天攻城一战,”他顿了顿,“有我。”

    一听道攻城二字,长恭的心神立刻变得一片清明,她轻轻摇了摇头,“今日高秀姜有备而来,明天若我不能身先士卒,对方会以为我或死或重伤,必然士气大振,相反……我方会……士气大跌,所以……我一定要亲自带着大军攻进翼州城!”

    说完,她止不住连咳了好几声。

    恒迦微微皱了皱眉,转身倒了一碗水给她。

    “高长恭,你明明知道她另有目的,就不该让她单独见你,更不该在她用自杀作为陷阱时,傻乎乎的一脚踩下去!”

    长恭有些惊讶于恒迦的微怒,像是想要说什么,又低下头去,低声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见她,所以才不让段洛告诉你。可是我,我总是想,如果万一对方是真的想要投降的话……我想给她一个机会……”

    半晌,她没有听到对方的动静,抬起头,却猝不及防的一下子撞进了他温柔的眼神里,仿佛带着阳光的味道,温暖的可以将她融化……

    “高长恭,你真是笨得要命。”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跳骤停了一下,只是那个瞬间,抬头的瞬间,见到恒迦温暖的微笑的瞬间,一下。

    真的,只是一下。

    她的确是笨得要命,不过明天的一战,她绝对-不会再心软。

    背叛了九叔叔的人,罪不可恕!

    次日,天空下起了大雨。

    长恭忍住伤痛,一马当先,指挥着将士用霹雳车攻城。巨大的石块犹如雨点一般袭向城墙,无数的士兵借助着云梯朝着城楼攀爬,不停的有人被砍落,但立刻,又有更多的士兵冲上前去……

    将近正午的时候,翼州城的城门终于被攻破了!

    千军万马并未急着进城,而是安静地等待着主帅的命令。

    年轻的主帅微蹙着眉,眯起美丽的眸子,雨水沿着她的面颊滑落,抿紧的唇瓣如同手中的长剑,连神佛都要退避,杀气毕露。

    “杀!”

    一令既出,三军震慑。

    战场像陶轮一样旋转着,大地惨淡无光,刀剑在双方战士的身体里进出,弓弦在风中铮铮地鸣响,好像是灵魂呜咽的声音。此时此刻,她挥舞起寒光四溢的长剑,仿佛化身为人间夜叉,当者披靡,瞬间立成修罗道场,血流如河。眼前是敌人恐惧扭曲的面孔,沸腾的血液燃烧她年轻的身体,再也不知道畏惧,再也没有疑惑,只有眼前横尸遍野的沙场。

    一个,两个,八个,十个,她冷酷地将剑扎进一个又一个胸膛,闪烁着血光的长剑贪婪地吸吮着他人的血,溅出的血花在她的赤红铠甲上结起一层浓艳。她的肩上像是被烧得赤红的铁铲碰到似的,这么好的时候。

    “怎么,还有什么事?”高湛留意到那个前来通报的士兵似乎欲言又止。

    士兵犹豫了一下,道,“禀告皇上,小的还听说有刺客潜入军营,兰陵王受了伤……”

    只听哗啦啦一片响声,士兵惊诧的抬起头,只见皇上脸色苍白的站起身来,由于过大的幅度而撞落了整个棋盘,无数颗黑白棋子在地上滴溜溜打着转……四下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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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恭率领大军回到邺城的时候,初夏的气息已经静悄悄的流淌在城中的每一间院落里,栀子花悄然绽放,碧绿青翠的密叶当中,紧紧地拥着一簇簇雪白而清冷的花朵,仿佛是凝结在绿意中的昆仑雪。

    一踏进高府,长恭就被眼前的阵势给吓了一跳,全家人居然都在大厅里迎接她,还不等她开口说话,孝琬已经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她,却只是低低喊着她的名字,别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居然干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了出来,旁人怎么劝也劝不停。

    “三哥,我没事啊,我不是已经写了书信告诉你们吗?”长恭从没见过三哥这么失态过,鼻子一酸,仿佛有什么湿湿的东西涌到了眼睛里……

    一旁的孝瑜虽然还保持着冷静,但也早已红了眼眶,一个劲地重复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长公主缓步走到了他们的身旁,拉起了长恭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几番,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柔声道,“祖宗保佑,孩子,你总算是好好地回来了。”

    “大娘……我,我让大家担心了。我只是受了一些轻伤,大家,真的不用担心。”长恭赶紧低下头,拼命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

    “怎么可能不担心。”孝瑜指了指孝琬,露出了一抹笑容,“听到你受伤的消息,你三哥差点就当场晕过去,这些天不知背地里哭过多少回了,直到收到你报平安的书信,这才好了些。”

    孝琬正拿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帕子擦着眼泪,听孝瑜这么一说,立刻接了上去,“大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可看到你好些个晚上都没睡,尽在这花园里叹气。还有这个丫头,”他顺手将小铁拎了出来,“哭得两个眼睛像胡桃,现在还肿着呢。”

    小铁赌气般的侧过了头,底气不足的喊了一句,“我才没哭!”

    长恭望着大家,眨巴了几下眼睛,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一哭还真犹如黄河水来滔滔不绝,突然的变故令众人不知所措,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怔怔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堂堂镖骑大将军,居然像个孩子似的在这里哭鼻子!

    长公主刚劝了几句,就被长恭抽抽答答地打断,“谁,谁也别劝我,我,我实在是太感动了,为什么你们都对我这么好……为什么……”

    几人一听她的回答,不由笑了起来,便也任由她哭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孝瑜示意侍女去拿块帕子,在转头时无意中看到大娘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一纵即逝,快得让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可他并不陌生那样的眼神。

    想到这里,他抬眼望向了东厢的方向,那里是他的母亲现在居住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