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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节

    第四十五节

    傍晚,人们陆陆续续往生产队里聚,饲养员王显富不断地往灶坑里加柴,为了把整个通炕都烧热,他还点着两个炕灶。 队部里挂着两盏煤油灯,一盏挂在前边的正上方,这盏灯有灯伞,灯捻儿大,很亮。挂在后面的是老式提灯,平常用做夜间给牲口拌料时照明,王显富临时把它挂到队部里。

    伞灯下放着一张条桌,后面还有条凳,条凳上坐着说书人。他抽着用纸条卷成的蛤蟆烟,一棵刚抽完,旁边又有人递上。他不停地抽,旁边不停地递。因为评书说得好坏,往往和递来蛤蟆烟的多少有关。

    说书人见屋里人来得差不多了,他坐正身子,手中的硬木块儿往桌上一拍,大声说:“诸位看官,评书开讲,听我慢慢道来。”说书人讲的正书是《九义十八侠》,每天讲两段,挣五斤玉米。两段书大家听不够,要求说书人多讲几段,说书人不同意。经过协商,说书人答应每天再加几段,但是不加正书。讲《封神演义》或《呼延庆打擂》,说一段加一斤玉米,如同队里的记件工分儿,多说多给粮。说书人知识渊博,听众愿听什么都能讲得出来。他把这些散乱段子放在正书前面讲,每天多挣几斤玉米。

    坐在前两排的都是村里的半大小子,他们闲着无事,每天都会从头至尾把评书听完。

    《九义十八侠》里有段兔子蹬鹰的故事,说的是一位少年被对手打下山崖,树枝搪了几搪,捡了一条性命。只恨山谷太深,陡峭湿滑,无法攀爬,少年困在谷下。好在摔下山谷的少年是位英雄,未来的侠客,现在还是**凡身,只差没遇良师。英雄自有英雄本色,没有粮吃,采摘野果充饥,又有涧水清清,甘甜爽口。水里无鱼,却引来野兔山鸟。少年赤手捕猎,又得野味佳肴,吃得身体强壮。至于生吃熟吃,说书人没交待。什么事也难不倒英雄汉,少年自有办法。

    有一日,一只山鹰追杀一只兔子。这种场面,少年曾多次看到过,往往是老鹰轻而易举地捕猎到野兔,抓到峭崖上吃掉。而今天的老鹰愚笨,和兔子打个平手,美味儿没吃到,还弄得伤痕累累。

    说书人把鹰兔相斗的场面描绘得有声有色:就在鹰嘴即将叼着野兔脖子的时候,兔子猛翻身,两前爪抓住鹰嘴,后腿用力往前蹬,把老鹰从头前摔下,没等老鹰反应过来,兔子溜之大吉。老鹰拍打受伤的翅膀,对兔子产生恐惧,感叹道:“多亏兔子不食肉,要不然老命难保。”少年观后,深受启发,天天练兔子蹬鹰的动作。练得筋骨强硬,武艺超群,勇猛似虎,身轻如燕,攀爬出谷,杀掉把他打下山涧的对手,雄霸一方。

    刘喜听完这段故事后,天天在雪地上练,觉得差不多了,找三胖子摔跤,把三胖子从身上蹬了过去。

    三胖子也愿意听评书,都是和二胖子一起来。二胖子对每段书都感兴趣,也记得牢固,而且会用书中的人物和村里人对号。他把马文比做《呼延庆打擂》里的庞文,把马向勇和马向东分别比做庞龙和庞虎,把吴有金比做黄文禀。村里孩子们自动分成两伙,二胖子成了刘喜这些孩子的头领。

    东大泡子由于河水下降,冰面倾斜,孩子们利用斜坡溜冰,速度很快。马成林在靠下的地方弹玻璃球,和他一起玩儿的是马向伟。刘喜从靠上的地方滑下来,把马成林撞出一丈多远。马成林翻倒在冰上,抹着鼻涕骂刘喜。刘喜不怕骂,冲着他嘻嘻笑。小石头站在马成林旁边,刘喜侧眼观察小石头的神态,并做好攻击的准备。

    自从那次和小石头咬在一起之后,刘喜一直把他当做强敌,总想给小石头一点儿颜色看看。但是,刘喜知道小石头是一个玩儿命的孩子,又不敢轻易惹他。

    刘喜不知道小石头掐过马成林,觉得小石头住在马向勇下屋里,就是跟马成林是一路货色,更大地刺激他要跟小石头打一架的念头,想比比是小石头狠还是他刘喜狠。撞马成林,就是给小石头看,如果小石头帮马成林,刘喜会不顾一切地去迎战。他觉得已经练成了兔子蹬鹰的真功夫,并且把三胖子蹬倒,再蹬翻小石头,离当大侠就不远了。

    马成林被撞,小石头装作没看见,马成林骂刘喜,小石头也没管。他蹲在冰上玩儿弹球,防范笑嘻嘻的刘喜,觉得这个怪小子满肚子都是坏水,说不定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如果刘喜来侵犯,一定和刘喜斗个你死我活。

    那天,马成林骂孟慧英,气得小石头要把马成林掐死,孟慧英抹泪相求:“儿子,你是妈的生命,不是为了你,妈早就不活了!他爱骂啥就骂啥吧,只要让咱娘俩活下去就行,以后妈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现在你可千万别惹祸。”

    小石头知道母亲活得不容易,不想再给母亲添麻烦,常常把委屈藏在心底。他没有伙伴,原来在一起玩儿的马向伟和马成林都不搭理他,刘喜恨他,三胖子在哥哥的影响下,把他看成庞文和黄文禀的同伙。寡言少语的周和平有时和他玩儿,也被二胖子拉走,说他是奸臣,孤单的小石头只有自己和自己玩儿弹球。

    刘笑言也来到冰上,用斧头凿冰,把冰块儿往嘴里塞,嚼得“格嘣”响。刘笑言也让小石头吃冰,小石头晃头,刘笑言从兜里拿出一个冻实的粘豆包给他,小石头不要。刘笑言拿出俩,往小石头手里塞,小石头接到手,又偷偷地给他装进兜里。刘笑言蹲下身子,把背兜扔在冰上,玩儿小石头的玻璃球。小石头站在一边,看疯子弹球,弹飞了,小石头捡回来。有时刘笑言故意往远弹,小石头不厌其烦地往回捡。

    小石头太孤独,和疯子在一起玩儿,也能给他带来快乐。

    刘笑言玩儿了一会,心里发烦,拎起背兜往村里走。小石头把玻璃球都捡回来,跟在疯子后面。刘笑言说着疯话,小石头觉得可笑,但是他笑不出来,这个刚满十岁的孩子,对欢笑反应得很迟钝。

    刘笑言进了王显有家,在水缸里舀了半瓢凉水,一口气喝下。他揉揉胸口,说一句:“真好受啊!”又舀了一瓢让王显有喝。

    王显有早年给刘有权扛活,落下一身毛病,一上冬就气喘。工分儿挣得少,家里孩子多,而且都在能吃饭的年龄,生活显得困难。没钱买药,到数九寒冬时,就在炕上捯齁。他有烈属身份,那是政治上的待遇,经济上没多少补偿。有人让他到民政局去找,王显有不愿去,不是怕见那些穿着干部服的人民公仆,而是磨不开老脸。他认为弟弟为人民把命都献出去了,再给人民政府添麻烦就对不住逝者的英灵。弟弟没有留下遗物,只有那张烈士证明让他珍藏在箱底,每逢过年,他才拿出来和哥哥一同看。把烈士证放在祖宗的牌位前,给先人点上三炷香,兄弟俩陪着烈士证掉泪,总觉得对不起弟弟。恨当时生活太贫穷,对弟弟的关照太少。

    贝头在王显有家坐着,见刘笑言拿瓢凉水往叔叔手里送,便往外推他,被王显有叫住。王显有往炕里挪了挪,腾出炕沿让刘笑言坐。刘笑言把水瓢递到王显有手里,他念叨:“刘笑言所说所言,不喝凉水心里热,喝了凉水心里凉快。天气热,喝凉水,凉水是个好东西,治病最好使。”贝头斥责刘笑言:“满嘴疯话,凉水能治病,谁也不用吃药了。都是受你家压迫的,不然我二叔不会留下病根儿。”王显有对贝头说:“你跟魔怔说这些干啥?他落到这份田地,怪可怜的。”王显有端起凉水,一口气喝下半瓢,果然气顺了不少。

    刘笑言露出笑,拍打自己的前胸说:“肚子热心肠凉,肚子凉心肠凉,凉水进了肚,出气就舒畅。”说完,把王显有喝剩的半瓢水灌进自己的肚子里。

    王显有示意刘笑言坐下,他不坐,不停地在地上挪动。他把背包扔在炕上,拽着兜底,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都是一些讨要来的食物,有很多冻着的粘豆包。刘笑言把粘豆包扒拉到一边,又把其他东西搂进破兜里,背着兜子在屋地上晃,晃到门外。

    王显有让老婆把粘豆包收在一起,放在仓子里继续冻。他说:“年成好了,连疯子都能讨到粘豆包。这刘笑言也算命大,灾荒年没把他饿死。”

    贝头带着满心疑惑问:“刘笑言好不容易讨要到吃的,怎么舍得送人呢?而且把好吃的粘豆包送到这。”

    王显有说:“疯子怎么想的,谁能说清楚?因为早年我给他家扛过活,受他家剥削压迫,刘笑言替他爹赎罪吧?”王显有摇摇头:“不是那码事。是我没欺负他?疯子想不到这些。看咱家生活困难?比咱家困难的还有,疯子不可能想到扶困济贫。唉,不管怎么说,在最困难的时候我给过他糠团子,看他冷了,我让他在热炕上暖和暖和。反正咱家也是破破烂烂,谈不上嫌不嫌。”

    贝头说:“也许你帮过他,又让他进家喝水,疯子感恩,把他认为好吃的送给你。”

    王显有笑笑:“有啥感恩的,刘笑言知道这些就不是疯子了。再者说,咱和他又不是一个阶级。他家栓六挂马车,高墙大院住着,咱家住的是破土房,干了大半辈子,也没改变啥,到现在还是这样,吃口饭都难。”

    贝头纠正王显有的话:“叔,话不能这样说,你得把过去和现在分开。过去我们穷,那是让地主资产阶级剥削压迫的,劳动果实让他们侵占了。我们现在不能叫穷,只能叫暂时困难。这是两个概什么,概什么我也说不清楚。怨我爹不让我念书,如果识几个字,我也会像刘强那样,把话说的通顺。”

    王显有出气显得费劲,咳嗽几声,嗓子清了一些,他说:“你别怨这怨那,你爹也不容易,养了你们一堆孩子,吃上饭就不错了,还给你娶上媳妇,你得知足。刘强比你大四五岁,那么大的小伙子都打着光棍呢!我知道现在不能说穷,又不知道用什么新词儿。社会发展快,新鲜词儿一套一套的,我哪会说?过去说话也没这样别嘴,现在没点儿文化真不行了。看来兰正的办学想法是对的,应该支持刘强把小学建起来。”

    贝头说:“小学应该办,有点儿文化是有好处。听孙胜才说,城里的茅房不叫茅房,人家叫便所,男女分开。他说像我这样不识字的,准会走错,走错了有人抓,还要挨打。可是书念多了也不好,爱出乱七八糟的事。你看看,咱村的大姑娘也不少,都没念过书,哪个钻草垛了?就吴小兰念的书多,也就她干了丢人现眼的事。现在蔫透了,躲在家里不敢见人。

    王显有又是一阵咳嗽,贝头递过凉水瓢,才把咳嗽压下去。他自言自语:“你还别说,这刘笑言真有两下子,喝凉水的偏方不错,连咳嗽都治。”

    贝头说:“刘笑言的文化挺深吧?他写在地上的字,瞅着挺顺眼的。”

    “人家刘老财有钱,供得起,刘笑言念了不少书。”王显有说:“要说刘有权剥削咱穷人,一点儿不假,他还真没打过谁骂过谁,要债也没往死里逼。不说别人,我还欠他豆腐钱呢。咱也对得起他,土改时给他留条命。刘笑言是个书呆子,不当家,刘老财家法严,让他和伙计吃一样的饭。他的书没念成,就解放了,后来不知念没念。这么说吧,地主家庭的人,念书和不念书一个样,连老婆都讨不着。后来也不知从哪村领来个二把刀,又让老黑霸了去。”

    贝头小声问:“听人说,宋家辈儿辈儿当王八,他家的女人贴着男人,这事当真吗?”

    王显有说:“相传宋家祖坟旁有丛王八柳,才有当王八一说。我也听人讲过,宋家有过一段富足的日子,他家的女人也贴过有势力的男人,谁也没见到,这种事可信不可信。解放前,刘有权是宋家的常客,究竟干了什么,都是村里人乱猜的。”

    贝头显得很好奇,对叔叔说:“不是瞎猜,羊羔子背后骂老黑是老野,都看出老黑和刘有权长得像。不但上辈儿长得像,下辈儿也像,老黑的大儿子又跟刘笑言长得一个模样。”

    王显有解释:“老黑的媳妇原来是刘笑言的,儿子生时不足月,那孩子八成是刘笑言的种。”

    贝头诡秘地笑笑:“老黑的种也好,刘笑言的种也好,都是刘老财的后人。跟着刘笑言,要饭都找不到门口,生到老黑家,不愁吃不愁穿。老黑工分儿不少挣,又打黄皮子,画三太爷也挣钱。咱村里去掉何守道,数他过得好。”

    王显有边咳嗽边说:“老黑那个大小子和咱家三丫是一年生的,叫什么来的?”

    “叫宋世伟。”

    “对,是叫世伟,今年也该上学了。看看刘强能不能把学校建起来,如果到时能开课,我也让三丫去上学,什么丫头小子的,赶上了就让她认几个字。”

    贝头说:“刘强准能把学校办起来,没看见吗?这家伙过年都没歇,一口气把木头准备齐了。马向勇说刘强准备的木头太多,说这小子耍什么鬼魔心眼,还说刘强这么积极有他自己的目的,贼心不死。”

    “什么叫贼心不死?都是胡乱猜测。他是为村里做好事,你别听那些闲言碎语。”

    贝头分辨说:“你没听村里人都说啥?已经传开了,也就是你,什么也不往耳朵里去。”

    “传开啥?”

    “说刘强把学校建起来,吴小兰来当老师,刘强勾引她的机会就多了,吴有金想管也管不了,以后用不着钻草垛,在学校就把损事儿办了。”

    一向老实巴交的王显有听了这些话显出了愤怒,连连咳嗽。悄悄平静后,喘着粗气说:“说这话的人把屁股眼儿长歪了,拉出屎往别人身上甩!”

    贝头站起身,急忙给王显有舀凉水,拍着叔叔的后背说:“你别生气,人家说话不是没道理,刘强砍伐的木头是挺多,盖教室用不了。”

    “用不了就用不了,甸子上有的是柳树,多砍几棵也不算啥。”

    贝头摇摇头:“叔,你不知道,吴有金听了这些话可真发了火,要不是兰书记在上面压着,他就不想盖学校了。他骂刘强是地主崽子,王八羔子,咬住好吃的不松口。马向勇和马文还给吴有金添油加醋,说又有什么新的运动,对了,叫四清运动。说刘宏达逃过初一逃不过十五,这次准把他运动进去。他们让吴有金管住闺女,千万别让吴小兰再沾刘强的边。还说别看这小子蹦得欢,过不了几天,他就瘪茄子,受连累不合算。吴有金把刘强恨得咬牙切齿,说刘强再去勾引他闺女,就和他拼老命。”

    王显有说:“你别信那些人的话,什么四清五清的,运动也不是搞一回了,从来都没间断过。刘屯咋地了,该啥样还说啥样。刘宏达和我一起长大的,只不过念了几天书,也没干过什么坏事,怎么会被运动进去?”王显有喘了喘,又说:“刘强的成份是不好,上中农,连兵都不要,将来不会吃香,吴有金不让闺女跟他,也有道理。搁咱呗,谁都希望儿女有个好前程,大人也跟着体面。但是我认为,马向勇在里面搅合不太好。”

    贝头小声说:“有人怀疑马向勇打吴小兰的主意,我觉得有点儿玄,马向勇再阴损,也不至到那种地步。依我看,他是在打孟慧英的主意。”

    “咳,还用你说,谁都能看出来。马向勇帮过谁?他有好心把下屋让给孟慧英?根本不可能,村里人都知道他啥打算。孟慧英也没法,孤儿寡母的,真够难的。她又年轻,没法去找宿,只好在马向勇的下屋委冬。开春就好了,队里答应给她压两间土房,刘奇让刘强多砍几棵树,也是把孟慧英那份儿带出来。有了房子,孟慧英就要搬走,马向勇当然不愿意,他不敢得罪刘奇,只好拿刘强出气。我看刘强也知道咋回事,只是他不在乎。”王显有又说:“队里的活不多,你不要和马向勇那些人在一起混工分儿。年轻人,出点力不算啥。我劝你也和刘强一起干,把学校建起来,为村里做件好事。咱家是烈属,不能落在别人后头。”

    队部旁,刘强和同伴们在确定好的校址上剥树皮,剥光的木头用火燎,把柳木上的虫卵杀死,这样的檩条防虫蛀。大胖子告诉刘强:“我们昨天做好的檩条丢了两根。”刘强一数,果真如此,不解地自问:“大冬天,谁偷檩条干啥呢?又不能搪菜窖。丢的都是做好的檩条,不至于烧火吧!”

    羊羔子觉得和刘强一起干活不合算,心有怨言,抓住丢木头的机会,他大声说:“偷木头的人是冲着建学校来的,是破坏我们社会主义建设,破坏我们的伟大事业,是反对伟大领袖**,反对光芒四射的**思想,是阶级斗争新动向,我们对偷檩条的人决不手软!”

    听了羊羔子的话,刘强想笑又笑不出来,他说:“就算我们对偷檩条的人决不手软,我们也没抓住谁呀!”

    羊羔子拍着胸脯说:“想抓住偷木头的人还不容易?这事交给我,偷木头的人逃不出我的手心!”他对搜查木头充满信心,向刘强说出搜查方案:“先从刘晓明家开始,再查刘笑言、贾桂荣、王显财、乔瞎子。这几家的房顶都快塌了,肯定用木头,嫌疑最大。这几家没有,再查何荣普、刘文……”羊羔子想说“刘文胜”,看见大胖子怒视他,他把“胜”字咽了回去,大声说:“挨家查,我不信查不出来!”

    大胖子怒气冲冲地问羊羔子:“挨家查,你敢查马荣和老黑家吗?”

    羊羔子把头昂起:“马荣算个屁?我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别说马荣,吴有金家我也敢查!”羊羔子说着说着头往下搭,明显没了底气:“不过嘛,马荣是民兵排长,政治觉悟高,不会干小偷小摸的事。”

    刘仓对刘强说:“让羊羔子去查,查出来更好,查不出也镇吓镇吓那些手粘的。反正羊羔子干活也不出力,眼睛总往老黑家里溜,急着去摸几把小牌。”

    刘强同意刘仓的意见,让羊羔子马上去查。又对大胖子说:“让他们几个在这剥树皮,你和我再去趟甸子,伐两棵檩木回来。马向勇不给拉,咱俩从雪地上往回拽,趁着雪没化,过两天就更不好弄了。”

    大胖子满腹牢骚,对刘强说:“跟你干活,除了挨累,一点儿好处也没有。看看那些人,只干半天活,工分儿也不少挣,晚上还能玩儿牌。和你去伐树,回来又早不了。”大胖子虽然这样说,还是和刘强往甸子上走。

    刘强手里拎这锯,大胖子握着斧子,刘强走在前,大胖子紧跟,刘强沉着脸,大胖子也没笑容。走了一段路,大胖子显出急躁,追上刘强大声问:“还往远走,走到哪是头?这么远,把木头整回去得到哪个年月?”刘强装作没听见,仍然往前走。大胖子揭刘强的底:“刘强,我知道你这样卖力为了啥,不就是为吴小兰吗,我不是惹你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