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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心第5部分阅读

    是学习很难还是孤独?”

    她强忍泪意般抿起嘴,仍旧点头,只可惜笑意已经撑不住。

    “到底是哪个?”

    “很难也很孤独。”许平安拖长了声音,一字一顿,仿佛每个字背后都有长长的故事。而那故事绝对与美好无缘。

    先前她雀跃的快乐没有传染到云坤,但这一刻的悲伤他真切感受到了。他抚上她脸颊,拇指摩挲过她眼底时,恰有两颗泪珠直滚滚坠下,云坤清晰地触到了它的热度。他含住拇指,舔了一下,说:“不咸,应该不是伤心的眼泪。”

    “讨厌,谁叫你尝它了。”她甩甩头,像是扔开刚刚弥漫在她身上的哀戚,迅速抹了一把脸上,说:“对了,还有一样东西。”她一步三跳地到了池塘边的方桌旁,端回一个托盘,上面是杯牛奶,“抱着它,你手就不冷了。”

    云坤的手总是冷的,即便炎炎夏日也是清凉无汗,他看着毯子,略略烫手的水杯,笑道:“这么复杂。”

    “我也觉得是。可是,不复杂了阿图不答应。本来,我只是想让你来看月亮,闻闻山里的空气。”

    “干嘛让他限制我们?”云坤掀开腿上的毯子放到一边,又将杯子搁到上面,“下面听你的安排,你说我们做什么?”

    “听你的。”她笑语嫣嫣望着他。

    皎洁的月光从云坤身后投下,因为他的遮挡,许平安一半明一半暗分成了两色。暗色里,她漆黑的头发、眼睛、眉毛愈加的黑;而亮色那边,无暇紧致的肌肤象瓷器一样白。云坤由衷的说:“你这个样子,简直象画皮里的狐妖。”

    “狐妖?”她咯咯的笑,象是很满意这个比喻,“那我就来偷公子的心了。”她柔柔软软压到云坤膝盖上,对着他心口的位置娇笑,“偷了之后我不吃,要刻上我名字每天看着。好不好?”她的头略略偏低,要往着他心口而来。那头散开的长发率先滑过他膝盖,与月光碰撞出青蓝色的微光。

    云坤突然心头一沉。他掉头仰望。今晚的月亮接近满月,加之夜空中晴朗无云没有遮挡,所以特别皎洁剔透。是了,他明白为何今天窗帘外的世界与他平日所见不同。月光太亮了!老宅后面是一整片开阔的山林,就象他俯看下面的公路,眼下的他们也处在任人俯看的位置。

    云坤心中腾起种种不安。当然,他相信阿图已经布置周全,能确保他和许平安无虞。但此刻的暴露呢?亮堂堂置于光影中。如果说原来与赵自海之间是同等级别的较量,那么现在一无所有的他,无疑会采取更加穷凶极恶的手段和方式。

    云坤惊出一头冷汗,他当机立断结束了这场浪漫活动,推开距他心口咫尺之遥的许平安,“好了,完成你的愿望了,我们回去吧。”

    “这、这刚几分钟啊?”对这生硬的拒绝,别提她多错愕了。

    云坤板起她肩膀,连着自己一起站。起得动作过猛,踢到了身侧的薄毯,上面的牛奶杯一歪,白花花的牛奶顺着薄毯流淌至拱桥上,又滴滴答答渗到池塘里。前一秒的浪漫场景,转瞬成了狼藉。

    许平安想去抢救,可被云坤强行拉着,“走了。”

    他步伐飞快,争分夺秒一样向楼里走,头也不回。如果他此刻回头,会清楚地看到被他扯得手臂直直的许平安,有多么困惑、沮丧、以及来不及掩饰的失望。

    第18章 第十八章

    山上的生活宁静平和,除了提足警惕防备赵自海这一点,剩下的云坤挑不出毛病。

    许平安想尽办法逗他开心,方法幼稚还是新奇抛开不说,单是层出不穷的手段也能让云坤乐上片刻。周伯是老宅的花匠,侍弄起花来颇有一套。云坤又捡起荒置几年的乐趣,跟他学修剪盆景。他高兴了,整个老宅的气氛也轻松起来。家里死气沉沉惯了,每个人恨不得离地半尺地行走,任何声音都要杜绝。遇上许平安这么个走路重手重脚、动不动狂跑的人,周围人的活泛劲也被她带动起来。

    老宅象山上悄悄绽放的杜鹃花,忽如一夜有了各种动静。

    但云坤的心情也不会总是愉快,譬如现在对着小艾——她恭顺地坐在对面,低垂着头。连日的休养并没有为她增添多少好气色。她已经感受到来自云坤身上的低气压,但她依旧小声而坚定的说:“二少你还是看看那个本子。”

    云坤面沉如水。不怪云坤不悦,他对小艾比其他人多了一分宽松。这里面不单因为她是女性的原因。小艾曾是父亲云邴楠的保镖,他离世后,云坤遣散了大部分人,其中也包括小艾。但她执意留在云家。云坤看她沉稳干练就留在了身边,平时照顾他日常起居,遇上紧要的事跟阿图搭配合作。云坤嘴上不说,但心里对她评价很高:行事有分寸,看得多说的少,更懂得随时隐形自己。

    但今天的她不同,尤其当云坤暗示她话到此为止,没必要再继续说下去。可她象是忘了服从这码事,一味的坚持已见。

    事情的起因源于一个普通的素描本,此刻正搁在云坤手底。小艾交过来时,云坤马上认出是属于许平安的。在老宅这些天,但凡身边没人,许平安就拿着它写写画画,有时对着花园,有时一人窝在角落里。听到有人经过,她马上收起来。云坤不止一次从楼上或是其它角度见到过,他并没有一探究竟的欲望。

    按小艾的说法,素描本是许平安形迹可疑的罪证之一,必须呈给云坤看。说实话,云坤颇不以为然。之前许平安说不许碰她的头发。后来两人私下里相处时,云坤留心观察过,那头秀发除了比一般人更浓密些,没丝毫异样。弄得云坤嘲笑自己不开窍,对她玩弄的小伎俩竟然当真。素描本不外乎也是如此。如果诚心想避开人,她岂能意识不到老宅里每天这么多人走动,难免会被别人看去?所以,她不愿被人看到,说到底不过是女孩子的小心思而已,何苦戳破。

    另一层惹云坤不悦的原因是,本子属于许平安,必然放在她房间里。趁着她今天不在,小艾翻出来。且不说许平安发现了如何反应,连云坤这边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叫云坤怎么想?诚然,因为小艾和阿图的细心谨慎,云坤数次化险为夷。但这种行为本身,他无法容忍。

    “你的意思是说,许平安是赵自海派来的?”云坤将本子移到了膝盖上,仍旧没有打开。

    “也不能肯定。我只是觉得她身上有很多疑点。刚才我讲了,她说她对深州不熟,可我吐血时,她知道离我们最近的医院在哪。不用我指路,她背我去的路线上一点没有绕弯。”

    “人民医院那么大的招牌很难看到吗?”云坤想让自己的话保持中立,不至于象刻意为许平安辩解。但这种反问还是暴露出他的不满。

    “还有,她从二楼厕所跳出去。我看了那里,一条很粗的排水管横在窗户下面,可是中间有一段悬空,离地有四五米高,一般的女孩子不可能有胆量过去。”

    云坤很想说,许平安那种风风火火,行事鲁莽的丫头,逼急了她不要说二楼,再高她也敢尝试。但说来说去恐怕还是归为替她辩解,不如打住。他淡然一笑,拿起本子准备还给小艾。

    “二少你还是看一下。”小艾没有接。

    云坤抬起眼,注视着小艾低眉敛目的神态。这几乎是她的招牌动作。在云坤印象里,这几年来她极少跟自己发生眼神交流,无论回话还是汇报事情,一概的敛低眼睛。不知为何,今天看去,云坤觉得这份恭顺的背后,掺杂了难以揣摩的阴郁。

    他的不悦逐渐升级成气恼。

    “你是想说我不会识人吗?”

    “二少,崔老师的教训不能忘。”她小声说。

    “行了。”

    她一下戳到了云坤的痛处。这是他不愿提及的惨痛经历,也是导致他与赵自海不可化解的死结之一。云坤酷爱下棋,且水平了得。碰巧父亲云邴楠的旧人里有个深州棋院的老师,隔三差五过来陪他下棋。不想,竟让赵自海抓住空子,趁机收买他向云坤投毒。万幸的是云坤看出崔老师神色不对,险险捡回一条命。但啜到唇边的一点点水却无法挽回,这让他本来就不健硕的身体雪上加霜,足有半年的时间卧床不起。

    使云坤不愿提及的另一个原因是阿图不止一次嘀咕那姓崔的弓肩塌背,看着就是没脊梁骨的怂蛋样儿。云坤则念及崔家受父亲惠顾极多,且棋风如人,于情于理都不会有事。说起来也是他低估了人的贪心。

    小艾的话勾起往事,手里的素描本子顿时变得暗含危机,云坤有了点走神。

    “二少,你看一下本子的内容。”小艾不失时机地恳求,“我认为里面有蹊跷。”

    看还是不看?云坤犹如徘徊在门外的丈夫,为妻子的忠贞清白做着抉择。要说许平安在他心里是特殊的存在,完全没有沾染任何心机的人。怎么想象她怀有阴暗的目的?

    最终,他告诉自己:我相信平安不会背叛我。

    他毅然翻开了本子。前面几页没有文字,全部是横七纵八的线条。每条线旁用符号做了备注,那些符号既不是字母也不象缩写,令人无从辨认。

    他指着问小艾,“你能看懂这是什么?”

    小艾摇头。

    再继续翻,大约三分之二的位置后,内容发生了改变,增加了大量的平面图,其间清晰地画出了房间、楼梯、走廊、大门。再往后几页,出现了云坤的画像。这让他眼前一亮,寥寥几笔勾勒出他在接电话、沉思、低头喝茶,他中意的那片池塘也在。其中有一副稍大的图,占据了两页纸。虚构出那天晚上,他们肩靠肩看月亮。画面中的他一只手揽在许平安肩头,一手指向高处,尖尖的下颌也随着扬高,衣玦飘逸,他象不食烟火般精致可人。依偎着他的许平安长发飞扬,小狐妖似的眯着眼睛,巧笑嫣然。

    想到小艾也欣赏过了,云坤微微有些赫颜,不自然地合上本子,“这些内容有哪不对?”

    “她画了老宅这里的格局图。每个房间,每层楼,如果被人看到……”后面的话她没有说。

    “没什么大不了。这里的格局不是秘密,如果想查有的是机会。”

    “但是,谁会好端端画这些东西?我记得许小姐学的专业跟建筑没关系。我怀疑她别有用心。”

    “你发现她有其它异样吗?”

    “还没有。”

    云坤迅速结束了这次谈话,“这事到此为止。本子放回去,不要叫她发现。”

    小艾还想再说,可是对面的云坤已经移到窗前,背对着她无意再谈的姿态,她只得退了出去。

    听到门锁掩上的声音,云坤缓缓舒展了双眉。他知道,小艾一定认为他在重蹈覆辙。他可以怀疑身边每一个人,唯独不是许平安,至于原因?没有原因。

    推开窗,云坤看到花园里阿图领着几个人在干活,凝神看了一会,弄清他们是为后面院墙竖一道护网,以防止有人借墙翻越进来。云坤拍拍手掌,对阿图无声地比划个‘过来’的手势。

    阿图几乎是跳跃着到了云坤眼前。这几天的温度陡然直升,飙到三十度直接入夏了。人在太阳底下干活,汗流浃背不说,皮肤晒得虾子一样红。不过,阿图笑呵呵的,自打来了老宅他每天都这么笑。

    “怎么又想起动工程了?”云坤随手扔给他一包纸巾。

    阿图识趣地没离云坤太近,停在门口的位置擦汗,“平安那天跟我说,她觉得后面院墙没有防护,万一有小偷进来就糟了。闲着也没事,加固一下绝了隐患。”

    “平安几点回来?”她要买日用品,一大早去了山下。

    “刚打过电话,他们已经买完东西了,正在结账。开车回来大约三十分钟,”阿图看着表,精确地报出时间,“十一点二十左右到家。”

    事情交给阿图,云坤相当放心。 他示意阿图关上门,然后说出这几天新酝酿的计划,“我想了想,一味地守株待兔也欠妥。还得给赵自海创造机会。过几天曹品彰六十大寿,借着他这个茬,我走出去。”

    超市里,许平安推着一辆满载收获的购物车等着结账。这天不是周末,开出的结款通道少,他们前面排了三四位顾客。等了一会,她不耐烦了,对着陪同前来的人说:“我要去洗手间,你来结账。”

    “快点啊。”那人紧张地叮嘱一声。

    “很快很快。”说着,她一溜小跑奔向洗手间。掀开女卫生间门上的布帘,许平安注视着四个隔档门,从第一个开始,她依次试着推。只有最里面那扇没有推动,她扬声问:“有没有人啊?”

    紧闭的门‘咔哒’一响,无声地开了一道缝,她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发现后,侧身挤进去,没等她站稳,一双手已经抱上了她脖子。

    “死鬼头,谁叫你跟着我的?”许平安压低了声音,一边说一边掰开藤萝一样缠上自己的手。

    “姐。”说话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通身精瘦,唯有眼睛又圆又亮。

    “小点声,留神叫人听到。”许平安拆不开他手,只得放弃。少年依赖地圈着她脖子,因为太近,看着仿佛是枕在许平安肩上。

    “姐,我想死你了。”

    许平安费力地拧过身子,掏出皮夹,留了一点零钱,剩下的悉数塞到少年兜里。

    “他看得你很紧吗?”少年有点不满,“买东西都要有人跟着。”

    许平安侧耳听听外面没人,“他是担心我安全。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说了。听好,别跟着我,不然我抽你。”

    “你抽你抽给你抽。”少年拧着脖子顶她下颌,“没人抽我皮痒呢。嘶……”他倒抽着气,被许平安拎着耳朵站到隔板一侧。

    “马上滚回去。一分钟不许耽搁。”

    少年不情不愿应了,瘦猴似的脸上显出不合年龄的忧伤,“姐,你想我不?”

    许平安已然拉开隔档门,边整理衣服边探出头观望,确认安全后,她回过头,“再叫我瞧见你,剁手!”

    少年掩上了门,留出一条小缝张望她,声音仿佛也被门挤窄了,薄薄的发颤,“姐你还没说呢,想我不?”

    “许小姐?”陪同前来的人堵在门口叫,“你在吗?”

    “在。”许平安瞪圆眼睛,威慑地对少年指了下窗口,然后快步走出卫生间。

    时间如阿图预料的一般精准,十一点二十分整,许平安那辨识度极高的脚步声在楼下响起。木质楼梯被她踩得带着回响。

    这动静切断了云坤嘴里的话题,他坐回椅子上,随手拿起一本棋谱。阿图则是有眼色的站到门口,等到她那万马奔腾似的步伐到了门口,‘刷’地拉开了门,没有任何停顿,许平安夹着风声冲了进来。连招呼也不必打,反正她眼里除了云坤没任何人。

    跨出门之际,阿图听到云坤叹气似的问:“不能稳稳当当走吗?不要求你风摆柳,总也不能风摧树吧?”掩紧门,他尤听到几声来自许平安的傻笑声。

    从云坤房里出来,冷不丁在楼梯拐角遇到了小艾。很奇怪,阿图有种预感,小艾是故意等在这偶遇他的,这念头愣是让他一瞬间面红耳赤。

    “栗图。”小艾叫他名字。

    阿图脑袋里嗡嗡直响,小艾从没叫过他名字,基本上是省略称呼的。甫一从她嘴里听到,阿图觉得自己的名字竟有些陌生。“找我有事?”他竭力让自己嗓音正常。

    小艾垂头看着手底的楼梯扶手,轻轻点了下头。

    第19章 第十九章

    参加曹品彰寿宴的计划里没有许平安,可想而知这结果多让她气愤。云坤没给出明确理由,只哄劝她在家等着。许平安哪是好哄的,先用了撒娇耍赖的法子,百般争取不成后,她气呼呼质问,不带自己出席,是不是云坤还想对外维持他钻石王老五的身份。气得云坤斥责她胡搅蛮缠,个中缘由哪是一两句话能给她解释清的?最后,俩人不欢而散。

    许平安的倔劲犯起来也是叫云坤头疼。第二天一早,他习惯性的等在餐桌旁,等得快要饿晕过去了,却发现她不知何时溜到了后花园,跟着周伯还有几个人,举着夹了榨菜丝的馒头,吃得美滋滋的。云坤岂能瞧不出她是故意为之,但也无可奈何,派阿图给她送去煎好的培根,自己则是没滋没味的喝了几口粥。

    如果适应了有个人时时陪伴,再笑语嫣然的讲点笑话,让习惯孤单的云坤也不得不承认那句最浅显的道理:两个人比一个人好。虽然这习惯没延续多久,但体味过其中的温馨,很难再接受自己孤家寡人的冷清。

    透过玻璃窗,他见许平安豪放地捻起一条培根递到周伯眼前,紧接着又有几个大小伙子,伸过馒头索要培根。云坤阴沉了脸,看着她笑嘻嘻挨个的发,众星捧月一样站在男人堆里。气得他扔了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