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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唐再续第32部分阅读

,大冬天请诸位来军营结账,委实是某的不是,只是外出行军,若然领兵入城,难免有些不便,若是造成误会,更是不美。……诸位所运货物价值几许,某军中自有人与诸位讨论。有一点诸位可以放心,就算价格谈不拢,诸位也大可以将这些货物原数拉回城里,某绝不留拦。”

    李曜虽然一身戎装,冷下脸来的时候煞气隐然,但他长得俊雅,一笑起来,众家掌柜都觉得这位将军颇有些人畜无伤的亲和,不禁胆气足了不少,也不再瑟瑟发抖了。其中有一人打量了李曜一眼,忽然眼前一亮,上前半步道:“敢问将军,可是李飞腾李军使当面?”

    第153章 云州之行(五)

    “赫连少族长漏夜造访,李某深感荣幸,只是……却不知少族长此来所为何事?”

    李曜命人请赫连锋进帐之后,设席请他坐下,然后便毫不拐弯抹角地问起了他的来意

    赫连锋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年轻俊雅的青年,略微有些诧异,随即释然,只是心中感慨:“久闻李存曜之名,想不到这般年少”

    他对李曜如此直白的问他来意稍有意外,在他看来,汉人的习惯不都是先说老大一番客套话,而后七弯八拐才转到正事上去的么?不过,这样直白的交流,却也是他所喜欢的,当下便欣然一笑,说道:“不瞒李军使,军使问某来意,某却也是来问军使来意的”

    李曜点点头,道:“听闻贵部今年过冬颇有困难,不知少族长可有良策应对?”

    赫连锋面sè微微一黯,摇头道:“某本是家中次子,并非什么少族长,只是云州一战之后家父远遁幽州,大兄也随之而去,族中一时无人主持大局,这才将某这无用之辈推出来应急……某也知晓今年敝部过冬必要折损元气,然则事已至此,如之奈何?为今之计,也只能厚着脸皮四处求人,乞求将折损尽量减少一些罢了,又谈何有甚良策应对?”

    李曜微微叹息一声,轻声道:“不瞒少族长,吐谷浑与沙陀有些间隙,我河东军中有不少人认为,如果尽量打压贵部,使得贵部元气大伤,对于今后云州的安定,有着莫大好处……”

    赫连锋脸sè一变,刚要说话,却见李曜摆手制止,这才强忍了下来

    便听见李曜继续道:“然而这等浅薄之见,实非某能苟同贵部这许多年来,自青海而内附大唐,辗转迁徙,历尽千辛万苦,方至云州,其所求,不过一栖身之地而已,任何人扪心自问,都不会觉得贵部有何过失别说贵部披荆斩棘,历经艰难险阻,始有今ri气象,可见贵部之坚韧顽强,绝非单靠武力便可压服河东军中一些浅薄之辈以为可以恃强凌弱,以杀止杀,却不知这一杀下去,冤冤相报,何时得了?我们汉人有句古话,叫做‘化干戈为玉帛’,想来少族长也是听说过的?”

    赫连锋心中升起希望,用力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李曜微微露出笑容,看着赫连锋的眼睛,认真地道:“某此番隆冬冒雪而来,便是为了化解沙陀与吐谷浑之间的干戈”

    赫连锋心中放心大半,面上却沉住气,问道:“不知军使yu意如何来化解这深仇大恨?”

    李曜呵呵一笑,道:“深仇大恨么?某并不这般觉得”

    赫连锋微微诧异:“当年,我吐谷浑奉圣天子之诏出兵与李并帅兵戎相见,而后家父是y差阳错成了大同防御使……军使容某说句不客气的话:就当时来说,那可是夺了李并帅的根基之地,若非李并帅后来别有发展,只怕早已没有了如今这般基业我吐谷浑与沙陀,都是草原男儿,基业被夺,可是比杀妻夺子之恨尤胜,难道如此还不足以称之为深仇大恨么?别说此后李并帅与家父连年相斗,贵我双方多少大好儿郎战死疆场,多少族人痛失爱子佳夫?如今我吐谷浑终于战败,李并帅难道就真的这般看得开,忘却了双方这些年的仇恨么?”

    李曜淡淡地道:“大王如何看,某亦不能定论,然则就某来看,不论是吐谷浑还是沙陀,时至今ri,都不应该再让这仇恨横置心间”

    赫连锋浓眉一扬,反问道:“为何?”

    李曜道:“合则两利,分则两弊”

    “倒要请教军使”赫连锋立刻接口

    李曜忽然露出一抹嘲讽地笑容,道:“若某所料不差,令尊此时正在幽州,而且必有方法与少族长你联系”

    赫连锋脸sè一变,沉声反问:“李军使此言何意?说这番话,可有证据?”

    李曜淡淡一笑,语气却是傲然:“某说这番话,少族长心中自然知道真假,至于证据?有必要吗?”

    赫连锋脸sè沉了下来,冷笑道:“嘿,李军使这话,倒是颇有李并帅之霸气,可不管是真是假,军使既然这般说,某料必有所图那便直说,你待怎的?”

    李曜面不改sè,淡然道:“某只是告诉少族长,若你当真听了令尊的话,愿意被他遥遥控制,暗中积蓄力量,以族中老弱之牺牲,换取青壮男子之存活,意图待他归来之ri东山再起,会同李匡威反攻云州……那么少族长,某今ri便可以告诉你这般做的后果,那就是吐谷浑覆灭在即,今后这世上便再也不会有吐谷浑一词了”

    赫连锋心中猛地一震,面上y晴不定,好容易深吸一口气,强行冷静下来,问道:“这么说,李军使此番前来,便是来终结‘吐谷浑’一词的么?”

    李曜哂然摇头:“某方才已然说过,某是来化干戈为玉帛的”

    赫连锋冷冷地道:“李军使的化干戈为玉帛,就是说一些大言不惭地威胁之言,好教我吐谷浑臣服于沙陀么?我吐谷浑部纵然此番战败,然而族中仍有数万骑,就凭李军使麾下这区区数百人……嘿,某来真想不出军使有任何胜机久闻军使用兵如神,倒要请教请教,军使打算如何用这区区数百飞腾军,来灭我吐谷浑一部之众”

    李曜自然知道吐谷浑根本没有什么数万骑,除非他把男女老幼全部按照“全民皆兵”的思路都当作“骑”,那还差不多不过他也不打算点破,只是淡然摇头:“少族长,用兵之道,攻城实为最下某若要败吐谷浑于云州,无须某麾下飞腾军一兵一卒某这般说,少族长可信?”

    赫连锋仰天长笑,似乎听见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李曜却也微笑起来,仿佛在附和他的笑,却又仿佛是在笑话他

    赫连锋的笑声戛然而止,声音变得冷厉起来:“李军使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不费一兵一卒败我吐谷浑于云州?李军使难道还会撒豆成兵之术,能扎纸人化作军兵,来与我战么”

    第154章 云州之行(六)

    更新时间:2012-11-23

    赫连锋的笑声戛然而止,声音变得冷厉起来:“李军使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不费一兵一卒败我吐谷浑于云州?李军使难道还会撒豆成兵之术,能扎纸人化作军兵,来与我战么!”

    李曜哂然一笑:“这等神仙手段,某自然是不会的。”

    赫连锋哼了一声,面露讥讽:“那李军使可是自认横勇无匹,欲要一骑当千、枪挑万帐,以一己之力而败我族数万精骑?”

    李曜依然面露微笑:“自无这般能耐。”

    赫连锋哈哈一笑:“既是这般,那么想来李军使的意思就只能是飞腾军先锋而至,李鸦儿大军尾随,若是军使你决定对我族用兵,则李鸦儿的沙陀大军就要立刻一拥而上,将我族围剿于云州附近?若是军使果然作此打算,某却不得不提醒军使一句。我吐谷浑在云州扎根十年,部众分作数部,星散云州各处,军使想要一网打尽,只怕不是那般容易之事。若是军使谋划失误,我吐谷浑但有一部逃出生天,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终有一日要杀回河东,来报这灭族之仇!”

    李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某似乎并未说过要将吐谷浑灭族。若是少族长未曾听清,某不妨再说一遍:某若要败吐谷浑于云州,无须某麾下飞腾军一兵一卒。”

    赫连锋冷冷一笑,不再答话。

    李曜淡淡地道:“吐谷浑这些年来,仗着有云州要地在手,兵强马壮,对吉嘎斯等十余部族威逼利诱,强以为援,每每挥军出战,彼等皆是你吐谷浑部之先导。伤亡最大者是他们,获利最少者,仍是他们。我河东早知彼等对你吐谷浑部心怀怨恨,犹如硫磺硝石,一点就着!如今你吐谷浑部受创甚重,而我河东则是百业俱兴,兵威盖世……某乃大王螟蛉,只须以大王名义答应他们,今后出兵征战不从彼部征兵,同时开放集市,准其与我大唐汉民自相买卖,少族长,你说他们是否愿意为此……来与吐谷浑一战?”

    赫连锋脸色骤变,眼皮猛然跳将起来。

    李曜却呵呵一笑,道:“说来也是,若某为这些部落之长,听到这等消息,也绝不可能不为所动。你想啊,并帅多年征战,骑兵主力一贯都是沙陀及五院诸部,经过这十来年的苦心经营,又多了数万汉军步兵,如今威震天下,就算天子兴师来伐,也只得铩羽而归。如此,并帅有怎会稀罕他们那点兵力呢?只消他们不惹是生非,以围剿吐谷浑来证明他们的确有心弃暗投明,并帅为云州安定计,自然要乐于做一场这样的交易……少族长,这十余部若是要与吐谷浑拼死一搏,不知贵部有几成胜算呐?”

    赫连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他自然知道这些原本唯吐谷浑马首是瞻的部落其实对他们吐谷浑人抱有多大的敌意。他更知道,要是沙陀人愿意发句话,支持他们来剿灭吐谷浑的话,这些今天看起来还跟羊羔一样的奴仆,明天就会变成一群饿疯了一般的草原狼,露出獠牙,亮出爪子,来将他们吐谷浑撕碎、嚼烂!

    是的,在他赫连锋的眼中,吐谷浑是猛虎,而这些部落,只是寻常的野狼。若在平时,猛虎只须一声怒吼,这些野狼就只有俯首听命的份。然而,倘若这群野狼有了靠山、有了指挥者,他们团结起来,扑向猛虎……猛虎也只有死路一条。

    而此事是否会发生,关键只在于一个,那就是沙陀的态度、李克用的态度。

    如果不是李曜今天赶来、如果不是方才听见那张掌柜所言、如果不是李曜刚刚亲口承认……赫连锋的确不能相信,沙陀居然会有救援吐谷浑之举。

    赫连锋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沙陀与吐谷浑之间,难道不是你死我活的一场决斗么?

    看吧,这两个强悍的游牧民族,同样勇敢善战,而老天给他们选择的决战之地,可不就是这巍巍云州?

    说起来,首先在云州崛起的,仍是沙陀。

    那一年,懿宗皇帝任用在平定徐州庞勋叛乱中有功的沙陀酋长朱邪赤心为云州军节度使,赐姓名为李国昌。其子李克用亦被封为“云中牙将”。李国昌恃功骄横,随意杀害地方行政官员,引起朝野不满,被迫称病辞去军务。

    而后不久,云州地区发生大饥荒,代北水陆发运、云州防御使段文楚因而削减军食,引起守边士兵的怨恨。李克用乘机发难,占据云州,云州第一次落入沙陀族首领李克用父子手中。李随即麾军南下进击宁武,攻陷岢岚,公开反叛朝廷。朝廷迫不得已,遂委任李克用为云州军节度使。

    又不久,李国昌进击党项族,居于丰州的吐谷浑首领赫连铎乘虚袭击李氏父子的老巢,夺取了振武和云州,云州地区便落入吐谷浑部手中。

    次年,云州复为李克用所取。

    广明元年(公元880年),沙陀部越过雁门关,进逼忻州、太原,朝廷命代北行营招讨使李琢、幽州节度使李可举、吐谷浑首领赫连铎等共同讨伐李克用于云州。是役,李克用大败,逃往蒙古族鞑靼部(当时在阴山一带游牧)。朝廷仍以赫连铎为云州刺史、云州军防御史,赫连铎重新夺得云州,共占据十三年。

    于是,吐谷浑族在云州的势力大为扩张,赫连铎也挤进了唐末割据势力的行列。

    中和三年(公元883年),朝廷以李克用镇压黄巢起义军有功而封李克用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陇西郡公,不久又任河东节度使。自此,李克用雄踞河东,威逼朝廷,势力远远超过了一般的藩镇诸侯。

    大顺二年,李克用大败朝廷五十二都禁军及诸路诸侯援军之后,再次发兵攻云州,赫连铎败逃,云州第三次落入李克用之手……

    今天,在吐谷浑最为困难的时候,在这个冬天即将进入最难熬时刻之际,李曜来了。

    他带来的不是杀戮,不是盘剥,而是一句“化干戈为玉帛”。但是他同时也表明了态度,若是吐谷浑不予配合,他甚至无须一兵一卒,便能将他们打败,从此一蹶不振,甚至自此消亡……

    既然已经无路可走,绝路便也值得一试!

    “赫连锋……愿听李军使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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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章 万家生佛(三)

    更新时间:2012-11-30

    对于冯道这个学生,李曜是很满意的,纵然他有些时候过于执着,甚至到了执拗的地步,也不会让李曜生起气来。

    此时的李曜面对这个无法回避的问题,终于开口了:“若司马昭仍在,晋武何为?”

    冯道两眼一亮,却微有迟疑:“老师的意思难道是……?”

    李曜轻轻叹息一声,语气很轻但却坚决:“忘恩负义,非君子所为。”

    冯道面色微微一黯,但很快又重新振奋起来,道:“老师说的是,忘恩负义,确非君子之所为。”

    他一边说着,心中忽然想到:“若是大王忽然身死,老师岂不是……不对,大王神勇,岂能忽然身死?再者,老师虽是大王义子,也深得大王器重,然则就目前来看,大王并未有传王位于老师之意,老师如今也尚未有足够威望能在没有大王遗命的情形下强行登位,若是大王真个身死,那才是真正的麻烦。可若要等到大王有心传位于老师且其自然死亡,那却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正发愁,却听见李曜吩咐道:“你若无他事,便先下去吧,为师还要思考一些事情。”

    冯道无奈,只好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是,学生告退。”

    等冯道下了楼,屏风后忽然转出一个中年文士,带着笑容道:“明公高足虽然略显稚嫩,然则天资聪颖,思虑非凡,更何况又有明公悉心教导,某观其今后定是天下宰执、世之名臣……袭吉为明公贺。”

    李曜笑着起身道:“袭吉先生请坐。某早已说过,明公之称,愧不敢当,先生便唤某正阳便可。至于可道,他人是聪明的,不过如今还只是一块璞玉,美则美矣,不堪细品。”

    李袭吉笑着与李曜分别落座,然后道:“某也说过,一俟大王百年之后,这河东大业早晚必入明公之手,某早一日称,晚一日称,迟早也是要称的,有甚不可?”

    李曜笑了笑:“某自问从未有争嫡之举,为何袭吉先生对此这般肯定?”

    李袭吉也笑了起来:“没有么?”

    李曜眉头轻轻一挑:“有么?”

    “哈哈哈哈!”李袭吉忽的仰天一笑,然后盯着李曜的眼睛,缓缓说道:“倘使某未入飞腾,明公之布局,某自问的确无法探之。然则某入飞腾已近一月,又为掌书记之职,经手各类文书信函,不仅飞腾军,连带军械监诸事某亦可参与其闻,如此若还不能看出明公心中所想,则明公将某从大王手中要来,岂非一步臭棋?以明公之大才,焉能作如此无用之举?”

    李曜也哈哈一笑:“袭吉先生此言,某却委实没有听得明白,倒要请教先生,某有何布局?”

    李袭吉捻须道:“明公与折氏交好,西北非但无忧,而且虎踞强援。”

    李曜笑着摇头:“某与折氏,不过是因有并肩同壕之谊,因此信函往复较多罢了,袭吉先生何必惊奇?”

    李袭吉却不细说,反而又道:“大王对河东的统治时刻不敢轻忽,乃是因为以王氏为首的河东门阀世家对沙陀仍心存疑虑,然则一旦大王千秋驾鹤……王氏他们会最乐意谁成为河东?br />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