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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散文第35部分阅读

怎么会认识你呢!你不知道她是一种、一种那样的人,常常有过多的要求……对于男人。在村里,她总是要我没完没了地吻她,当然,还要求我买吃的给她:花生、柿饼,有时连酱油都喝。女性怎么能这样不自爱呢……”“是的,怎么能呢。”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青年拉开距离,坐在长椅的另一端。

    “总之,她和你是无法相比的,她的腿不短,但左腿有点弯曲。你的修长、笔直的腿是少见的。少见的,懂吗?”

    “懂吗?”姑娘喃喃地重复着。

    她眼前出现一片模糊的花。原来,她已不知不觉离开长椅,走到一个花坛跟前。

    青年跟上来。

    姑娘又向前走。

    她在一畦人面花前停住了。

    青年站在她身后继续说:“我承认我拥抱过。她可是……我必须告诉你,每当我们拥抱时,我都想到她的胸脯太丰满了。一个姑娘……我甚至怀疑……这种女人无论如何是可怕的。后来,我常常觉得恶心。”

    “是的,恶心……”姑娘盯着人面花。那一面面小花宛若一张张小老头的脸,正冲青年和姑娘做着种种鬼样儿。

    姑娘移开视线。

    青年绕到姑娘眼前:“请你相信,相信我只爱你,因为爱,才说了所有这一切。”

    “是的,这一切。”姑娘说。

    他觉得她的声音很古怪,他还从那声音里听出一丝委屈。

    四青年和姑娘在公园里散步。

    已是冬天的正午。

    没有太阳,有雪。

    他们的老地方空着。

    青年跑上去,用皮手套掸掉椅面上的雪花,冲姑娘招手。但姑娘没有跑,她继续在雪地上走。

    青年丢开长椅跟上来。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说。

    “我正在想我哥哥。”姑娘说。

    她说:“文革”时哥哥被打成反革命,嫂子为了表示和他划清界限,偷出两本哥哥的日记交给工宣队,工宣队为了进一步证实她的立场,对她进行了种种考验。

    比如,让她晚上躺在床上套哥哥的话,当然是对“大革命”不满的话;他们打他时,还让她掰他的手。

    “她掰了?”

    “掰了。她当众掰断了哥哥右手的中指。后来就离了婚。”

    “太残忍了,真不可想象。”青年低语着。

    “现在我又有了新嫂子。但哥哥从来不许我们当着新嫂子的面议论过去的一切。”

    “他自己呢?”

    “他自己从不对任何人诉说以往和嫂子之间的痛苦。我替他生气,问他这是为什么。他告诉我,因为,她还有自己的生活和……前途。”

    姑娘停住脚步:“从那儿开始,我才知道什么是男人。”

    青年木木地望着姑娘。他发现她那副弱小的肩膀不仅仅引人疼爱,还有一种他从未意识到的威慑力量。

    姑娘继续向前走。

    青年没有跟上来。

    姑娘走着,推断着自己会有哪些地方可供他将来向别人描述。

    姑娘走着,用手背擦着让泪珠和雪花凝结住的睫毛。

    她走出公园时,发现公园有门。

    四叶草

    讲义

    喻丽清

    生命终点是不可言喻的静。是无端莫名的痛苦。

    于是,你哇哇坠地,你静默逝去。一切未静止以前,你总想尽方法去动。

    于是,有喜剧,有悲剧。生命是一片喧哗。

    在不该挥霍的时光,你挥霍着错误与悔恨。时间似水长流,而生命却要归还。

    怎样经营,赢亏得失,是你自己的事。生命不过是上苍借你一用的资本。

    雨旱的时候,想雨。

    雨的时候,又盼望阳光。

    就像并不讨厌悲剧,只怕自己串演悲角。其实,并不在乎落雨,只是怕走这一条泥泞的路。

    眼前有乌云遮蔽看不到苍穹的光亮,但总该相信雨后必有晴天。如你痛哭,也该相信泪后的人生,才有水洗过的清明。踏稳脚步,尽管泥泞的路在雨中。

    秋已走过云,一心想流浪,急急地、急急地带走了秋。

    小小、小小的桂花,苍白地落在泥泞的地上。秋,走过了。

    秋阳似酒,把果实都催熟了。所有光谱上的色彩,田野里的风一一点收。

    只是,回首的时候,满阶都是喟叹。

    想找秋的时候,秋已走过,想来想去,想少了青春。

    刚要成熟,又要老去。时光,总是如此的不经用。

    窗连一只鸟儿都不来访,有什么关系。总有阳光、月色和可爱的繁星做伴。

    一扇轻窗,能框住雨露多变的晨昏,却框不住清风吹送的花香;能看见人生寻常的悲喜,却透视不了浮世曲折的沧桑。

    还是打开窗吧,总比玻璃内朦胧的想象要好。

    你老是忙着从外面擦拭那些蒙尘的玻璃,总不见明亮;有一天,你从心里面去擦,却蓦然洁净了。

    于是你守在心灵的窗畔,将看遍生命一幕幕绝美的风景。

    送你去远行

    张家口市报

    单英福

    春风柳丝儿般纤纤吹拂着人脸,那天,我送你去远行。车是午后的,我们早早的出来,沿着那条蜿蜒的路走着,谁也没有说话,尽管你这次远行大约有半年长的时间。该说的话太多了,又该先说什么呢?也许这全部的话语只有用这种静默来表达,真的,我们只依偎着漫步在那条曾走过好多次好多次的路上。

    你说过,分别也许能使爱更深沉,更炽烈。

    哦,相处在一起是一种幸福,而短暂的离别却会使这种幸福加倍地得到享受。

    远处飘来《大约在冬季》的凄凉歌声:“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会更加珍惜我自己……”这歌声细细的,这样的柔曼,这般的缠绵。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会怎样地想念你,真像我写给你的那首诗那样么:想你的时候你是泪滴流成的河思念之舟飘荡穿行在不冻的季节里寻找停泊的港湾遥遥无期一股苦涩的甜蜜袭向心头,仿佛我拥有的一切都离我而远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下起了细雨,雨丝儿轻轻飘洒,雨珠儿在你长长的秀发上滚落,点点滴滴不绝也不断。我轻拢着你湿漉漉的长发,说:“我回去取伞。”

    而你却喜欢这样,你说:“丝丝缕缕、缠缠绵绵,想的就是这个意境;淅淅沥沥,疏疏密密,要的就是这个韵味。”我默然。知道么,我的依恋之情就似这春雨,不绝也不断,有谁知道,相思的愁绪。你那时一定发现了我的这个秘密了,你不停地给我吟咏你写的那些诗,那些我听过不止一次的诗。你像以往一样,等待我对你的诗进行评说,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这一次没有说,也不想去说。你假作生气,嘟着嘴,半是嗔怪半是撒娇地说:“人家又不是不回来了,还说支持呢,就这个样子。”

    记得我们第一次谈诗时走的就是这条路,这是一条很悠长的、很痴迷的路,我们沐着斜阳的余晖,你给我讲你写的第一首诗,给我讲你读过的诗集……于是,从那天起,我记住了这条路和那个黄昏,我的心震颤了,难得人生这样相知,难得你这样的深情,我似乎看到了在我的心海鼓满了风帆,似乎听见了我生命的大海有一支奋发的歌。记得每到我写文章写不下去的时候,是你,是你给了我精神上的力量。你说:“你能写出来,你行。”每到这时候,我就产生了那种无法用文字表达,只能用心去细细体察的情感。真的,我写出了那一篇篇见诸报刊的文章,我很难说得清楚,这些文章是我写出来的,还是你写出来的,真的,我说不清楚。如今,你要去远行,我不知没有你的那些话,我还能不能写出文章来,尽管你说,你会在信上写给我。

    车上坐满了人,我寻找每一个窗口。哦,找到了,你伸出了手,舞动着那块白手绢。汽笛长啸,车就这样载着你驰向了南方那个城市,那个你将生活半年的城市。我机械地舞动着手,泪遮住了视线,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在舞动那块手绢,那块洁白的手绢。如果雨,遮住了眼睛,那就让雨把泪冲洗,洗净的是眸子,洗不掉的是那段记忆。

    雨中,我在为你送行。

    送行

    雅致人生

    梁实秋

    “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遥想古人送别,也是一种雅人深致,古时交通不便,一去不知多久,再见不知何年,所以南浦唱支骊歌;灞桥折条杨柳,甚至在阳关敬一杯酒,都有意味。李白的船刚要起碇,汪伦老远的在岸上踏歌而来,那幅情景真是历历如在眼前,其妙处在于纯朴真挚,出之以潇洒自然,平夙莫逆于心,临别难分难舍,如果平常看着你面目可憎,你觉我言语无味,一旦远离,那是最好不过”“,只恨世界太小,惟恐将来又要碰头;何必送行!在现代人的生活里,送行是和拜寿送殡等等一样的成为应酬的礼节之一。“揪着公鸡尾巴”起个大早,迷迷糊糊地赶到车站码头,挤在乱哄哄的人群里面,找到你的对象,扯几句淡话,好容易耗到汽笛一叫,然后鸟兽散,吐一口轻松气,噘着大嘴回家,这叫做周到。在被送的那一方,觉得热闹,人缘好,没白混,而且体面,有这么多人舍不得我走,斜眼看着旁边的没人送的旅客,相形之下,尤其容易起一种优越之感,不禁精神抖擞,恨不得对每个送行的人要握八次手,道十回谢。死人出殡,都讲究要多少亲人执绋,表示恋恋不舍,何况活人!行色不可不壮。

    悄然而行似是不大舒服,如果别的旅客在你身旁耀武扬威地与送行的话别,那会增加旅途中的寂寞。这种情形,中外皆然。ax《送行记》,他说他在车站上遇见一位以演剧为业的老朋友在送一位女客,始而喁喁情话,俄而泪湿双颊,终乃汽笛一声,勉强抑制哽咽,向女郎频频挥手,目送良久而别。原来这位演员是在作戏,他并不认识那位女郎,他是属于“送行会”的一位职员,凡是旅客孤身在外而愿有人到站相送的。都可以到“送行会”去雇人相送。这位演员出身的人当然是送行会的高手,他能放进感情,表演逼真,客人纳费无多,在精神上受惠不浅。尤其是美国旅客,用金钱在国外可以购买一切礼节,如果“送行会”真的普遍设立起来了,送行的人也不虞缺乏了。

    送行既是人生中所不可少的一件事,送行的技术也不可不注意到。如果送行只限于到车站码头报到,握手而别,那么问题就简单,但是我们中国的一切礼节都把“吃”列为最重要的一个项目。一个朋友远别,生怕他饿着走,饯行是不可少的,恨不得把若干天的营养都一次囤积在他肚里。我想任何人都有这种经验。如有远行而消息外露(多半还是自己宣扬),他有理由期望着饯行的帖子纷至沓来,短期间家里可以不必开伙。还有些思想更周到的人,把食物携在手上,亲自送到车上船上,好像是半路上你要挨饿的样子。

    我永远不能忘记最悲惨的一幕送行,一个严寒的冬夜,车站上并不热闹,客人和送客的人大都在车厢里取暖,但是在长得没有止境的月台上却有一堆黑查查的送行的人,有的围着斗篷,有的脚尖在洋灰地上敲鼓似的乱动。我走近一看全是熟人,都是来送一位太太的。车快开了,不见她的踪影,原来在这一晚她还有几处饯行的宴会。在最后的一分钟,她来了。送行的人们觉得是在接一个人,不是在送一个人,一见她来到大家都表示喜欢,所有惜别之意都来不及表现了。她手上抱着一个孩子,吓得直哭,另一只手扯着一个孩子,连跑带拖。她的头发蓬松着,嘴里喷着热气,像是冬天载重的骡子。她顾不得和送行的人周旋,三步两步地就跳上了车,这时候车已在蠕动。送行的人大部分手里都提着一点东西,无法交付,可巧我站在离车门最近的地方,大家把礼物都交给了我,“请您偏劳给送上去吧!”我好像是一个圣诞老人,抱着一大堆礼物,一个箭步窜上了车。我来不及致辞,把东西往她身上一扔,回头就走。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打了几个转才立定脚跟。事后我接到她一封信,她说:“那些送行的都是谁?你丢给我那些东西,到底是谁送的?我在车上整理了好半天,才把那些东西聚拢起来打成一个大包袱。朋友们的盛情算是给我添了一件行李,我愿意知道哪一件东西是哪一位送的,你既是代表送上车的,你当然知道,盼速见告。

    计开:水果三筐,泰康罐头四个,果露两瓶,蜜饯四盒,饼干四罐,豆腐||乳|四盒,蛋糕四盒,西点八盒,纸烟八听,信纸信封一匣,丝袜两双,香水一瓶,烟灰碟一套,小钟一具,衣料两块,酱菜四篓,绣花拖鞋一双,大面包四个,咖啡一听,小宝剑两把……”这问题我无法答复,至今是个悬案。

    我不愿送人,亦不愿人送我。对于自己真正舍不得离开的人,离别的一刹那像是开刀,凡是开刀的场合照例是应该先用麻醉剂,使病人在迷蒙中度过那场痛苦,所以离别的苦痛最好避免。一个朋友说:“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的风雨,我要去接你。”我最赏识那种心情。

    素面朝天

    北京日报

    毕淑敏

    素面朝天。

    我在白纸上郑重写下这个题目。夫走过来说,你是要将一碗白皮面,对着天空吗?

    我说有一位虢国夫人,就是杨贵妃的姐姐,她自恃美丽,见了唐明皇也不化妆,所以叫……夫笑了,说,我知道。可是你并不美丽。

    是的,我不美丽。但素面朝天并不是美丽女人的专利,而是所有女人都可以选择的一种生存方式。

    看着我们周围。每一棵树、每一叶草、每一朵花,都不化妆,面对骄阳、面对暴雨、面对风雪,它们都本色而自然。它们会衰老和凋零,但衰老和凋零也是一种真实。作为万物灵长的人类,为何要将自己隐藏在脂粉和油彩的后面?

    见一位化过妆的女友洗面,红的水黑的水蜿蜒而下,仿佛洪水冲刷过水土流失的山峦。那个真实的她,像在蛋壳里窒息得过久的鸡雏,渐渐苏醒过来。我觉得这个眉目清晰的女人,才是我真正的朋友。片刻前被颜色包裹的那个形象,是一个虚伪的陌生人。

    脸,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证件。我的父母凭着它辨认出一脉血缘的延续;我的丈夫,凭着它在茫茫人海中将我找寻;我的儿子,凭着它第一次铭记住了自己的母亲……每张脸,都是一本生命的图谱。连脸都不愿公开的人,便像捏着一份涂改过的证件,有了太多的秘密。所有的秘密都是有重量的。背着化过妆的脸走路的女人,便多了劳累,多了忧虑。

    化妆可以使人年轻,无数广告喋喋不休地告诫我们。我认识的一位女郎,盛妆出行,艳丽得如同一组霓虹灯。一次半夜里我为她传一个电话,门开的一瞬间,我惊愕不止。惨亮的灯光下,她枯黄憔悴如同一册古老的线装书。“我不能不化妆。

    “她后来告诉我。“化妆如同吸烟,是有瘾的,我已经没有勇气面对不化妆的我。

    化妆最先是为了欺人,之后就成了自欺。我真羡慕你啊!”从此我对她充满同情。

    我们都会衰老。我镇定地注视着我的年纪,犹如眺望远方一幅渐渐逼近的白帆。为什么要掩饰这个现实呢?掩饰不单是徒劳,首先是一种软弱。自信并不与年龄成反比,就像自信并不与美丽成正比,勇气不是储存在脸庞里,而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化妆品不过是一些高分子的化合物、一些水果的汁液和一些动物的油脂,它们同人类的自信与果敢实在是不相干的东西。犹如大厦需要钢筋铁骨来支撑,而决非几根华而不实的竹竿。

    常常觉得化了妆的女人犯了买椟还珠的错误。请看我的眼睛!浓墨勾勒的眼线在说。但栅栏似的假睫毛圈住的眼波,却暗淡犹疑。请注意我的口唇!樱桃红的唇膏在呼吁。但轮廓鲜明的唇内吐出的话语,却肤浅苍白……化妆以醒目的色彩强调以至强迫人们注意的部位,却往往是最软弱的所在。

    磨砺内心比油饰外表要难得多,犹如水晶与玻璃的区别。

    不拥有美丽的女人,并非也不拥有自信。美丽是一种天赋,自信却像树苗一样,可以播种可以培植可以蔚然成林可以直到地老天荒。

    我相信不化妆的微笑更纯洁而美好,我相信不化妆的目光更坦率而直诚,我相信不化妆的女人更有勇气直面人生。

    候若不是为了工作,假若不是出于礼仪,我这一生,将永不化妆。

    岁兄

    中华散文

    黎晗

    冬天这个行客,在我们家乡,“客”的味道是很浓的。以时程来算,匆匆而过,冷的光景只有那么个把月多;倘若说起心情,冬在我们家乡,实在是不能叫人心满意足的了。

    养花的人家,秋菊在中秋过后一阵子就开,要一口气开到冬至。到了冬至,才有那么一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