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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第57部分阅读

八个铜钱递给老者笑道:“这些够了么?”老者见他恭谦讲理面子赚得十足双手乱摆哈哈笑道:“哪里话?我张驴儿好歹也走了四十年江湖如今只为讨个理儿哪能要您这个钱?”一挥手招呼伙伴去了。花晓霜见人都散去方才上前察看那人伤势不料尚未俯身那人腾地跃起晓霜惊得倒退三步定睛细看竟是先前所见的少年和尚不由奇道:“是你呀!”上下打量他道“你没受伤么?”小和尚摇头道:“俺没伤!”花晓霜怕他硬撑抓过他手拉到面前仔细看看奇道:“奇怪他们那么打你你也没受伤啊?”小和尚挠头憨笑道:“俺不怕挨棍子就怕饿肚子!”花晓霜心想他定是饿坏了才偷东西吃大生怜悯便从驴背上取下干粮递给他和尚只一愣便伸手接过大嚼起来。花晓霜又道:“萧哥哥你还有钱么?”梁萧取出十多枚铜钱放入和尚手心笑道:“小师父你是出家人怎么偷东西该化缘才是!”小和尚拿着铜钱眉眼倏地红了嗫嚅道:“俺……俺不会说话吃得又多化缘……他们不给俺……俺吃了也不跑让他们打一顿好出气……”花晓霜诧道:“这么说你故意让他们打么?”小和尚满脸通红点了点头梁萧笑道:“这位小师父本事可不小恃强而不凌弱却是好的不过用这个法子忒笨也忒窝囊了!”小和尚摇头道:“师父说不许俺跟人动手。”梁萧皱眉道:“不能与人动手难道就不能跑么?”小和尚两眼放光喜道:“对啊俺怎么就没想到?”梁萧笑道:“下次偷了东西跑得快些别再被逮着。”小和尚心领神会频频点头。花晓霜哭笑不得嗔道:“萧哥哥你怎么这样教人?”梁萧双手一摊道:“不这么办那怎么办?”花晓霜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一时默然。梁萧看了小和尚一眼笑道:“小师父就此别过多多保重!”牵着毛驴与晓霜顺着官道前行。走了数里回头望去却见一道人影闪人道旁。花晓霜也回头看看并无所见不由奇道:“萧哥哥你看什么?”梁萧摇头笑笑心道:“这小和尚跟着我们有何居心?嘿了不起藏在树上我竟无所觉跟了我两三里我才现!”他虽然知觉但自恃武功也不放在心上与晓霜觅了客栈休息一晚。次日动身那小和尚却始终不即不离远远跟着。梁萧偶尔掉头他便慌忙躲藏。梁萧见状便知他不是盯梢的行家心中暗笑出其不意频频回害那小和尚手忙脚乱应付不暇。花晓霜沉浸在医术之中全不觉二人暗斗。次日二人抵达黄河其时河水暴涨冲垮数处大堤万顷良田尽成泽国。花晓霜心中凄惶与梁萧混在灾民之中沿河西行尽己所能活人无数;但她医术虽高却也是一人难以处处兼顾兼之疫病横行望着无数灾民百姓倒毙路旁却又无力相救心中伤痛至极。梁萧心中暗叹惟有温言细语宽慰一番。如此走了数日但见前方大堤之上官府驱赶近万民夫扛石运土加固堤防。梁萧举目望去只见大堤已高及数丈一条黄水好似悬在天上不由生出感慨:“大禹治水以疏导为务而今治水却是处处设防。长河万里岂是堵得住的?唉当权者怎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想那忽必烈南北用兵厮杀正烈又哪里顾得上治水?”正自感叹忽听呼声大起举目望去却见一块庞然巨石挣断绳索沿着堤岸斜坡呼啸而下两个监工未及惨叫便被碾成一堆肉饼下方数十个送饭妇女眼睁睁看着石来目瞪口呆竟忘了躲避。梁萧不及转念驰足狂奔抢到巨石之前双掌疾出抵在石上但那巨石约有千斤之重居高临下来势出奇的猛烈梁萧虽用上“立地生根”的奇功足下没入一尺来深仍是停之不住只觉手臂剧痛喉头倏甜巨石稍一滞碍又往下落转眼之间便要将梁萧压在石下花晓霜见状骇极而呼。只在此时一道人影疾掠而至挥手推出那巨石落势顿止更向上方移了数寸。梁萧压力骤消侧目看去来人竟是那个小和尚二人不及说话微一点头齐心协力逆势上推方将大石推回堤上梁萧猛地坐倒吐了口瘀血脸色苍白大笑道:“好个力大的和尚!”小和尚圆眼大睁关切道:“你……你受伤啦?”梁萧摇头道:“小伤一桩不碍事的!”小和尚深信不疑哦了一声再不多问。此时晓霜赶过来取过丹药给梁萧服下松了口气向那小和尚道:“小师父你怎么在这里呢?唉今日若不是你可就糟了!”小和尚面皮微红瞅瞅梁萧。梁萧笑道:“你帮我推石头我请你吃饭好不好?”小和尚大喜连连点头。梁萧略事调息与二人下了高堤进人市镇觅客栈坐下。梁萧叫了饭菜又打一斛酒才喝一口便见小和尚两眼直勾勾盯着酒盅大吞口水不禁笑道:“你也要喝?”小和尚把头猛点梁萧又叫了一壶小和尚劈手抢过一口喝干咂了咂嘴眼珠又落在梁萧酒杯上。梁萧自常州以来借酒浇愁日久成瘾只是花晓霜有病在身滴酒不沾他一路独酌不免少了许多趣味见这和尚如此好酒大生知己之感哈哈大笑又叫了一壶酒笑道:“和尚却不知你法号。”小和尚搂着酒壶开心不已咧嘴笑道:“师父叫俺花生!”梁萧笑道:“敢情你也姓花但这名字古怪你师父叫老酒么?”花晓霜失笑道:“萧哥哥你又损人了出家人可不屑用我们这些俗家姓氏不过为什么他师父要叫老酒?”梁萧道:“喝老酒吃花生岂不快哉?”晓霜听得不觉莞尔。花生摸摸光头憨笑道:“听你这么一说俺师父法号中真有一个酒字。”花晓霜奇道:“那可真巧。不过依我看来此花生非彼花生不是下酒之物该是佛门的道理!”梁萧笑道:“竟有这种道理?说来听听。”花晓霜微微一笑道:“达摩祖师自天竺西来传法解惑开启禅宗一脉他圆寂时说:‘吾本兹土传法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预示禅门光大将来会分作五大宗门。达摩祖师去后心灯传至二祖慧可慧可大师留偈云:‘本来缘有地因地种花生本来无有种花亦不能生。’再传至三祖僧璨又说:‘花种虽因地从地种花生若无人下种花地尽无生。’四祖道信承其衣钵也留偈言道:‘花种有生性因地花生生大缘与信合当生生不生。”’晓霜目视花生微微笑道“由此可见这里所谓花生是花开见佛光大禅门之意。花生啊你师父可是一位有心人你可不能辜负他的希望!”花生闻如未闻嗯嗯有声只顾喝酒吃肉。梁萧听得这禅门典故再见他吃喝神情脑中灵光骤闪双眉一扬笑道:“难怪你小和尚这么大气力。名中有酒!哈!此老酒非彼老酒不是醋酿之酒而是数字之九。花生你师父叫九如对不?”花生闻声一震抬起头来瞪圆眼睛道:“你……你怎么知道?”梁萧听得猜中寻思道:“敢情这小和尚是老相识当年在棋坳中曾经会过我还让他吃了一嘴荆棘。”他有此酒伴终究欢喜且将少时恩怨抛在一旁酒到杯干片刻工夫便与花生对饮一壶。花晓霜想到梁萧伤势见他喝得猛烈便道:“萧哥哥酒多伤身。”梁萧笑了笑停杯不饮对花生道:“你师父呢?”花生听他一问眼圈倏红放下酒杯撇撇嘴道:“师父……师父不要俺了。”梁、霜二人尽皆诧异晓霜问道:“为什么不要你?”花生垂头丧气说道:“俺也不知!原本俺跟师父喝酒吃肉逍遥快活。不想那天师父将俺叫过去突然问俺:‘花生啊今年你多大年纪了?’俺也不知多大年纪就说:‘师父说多大俺就多大!’师父叹口气说道:‘粗粗算来你也有十六岁了该独自下山见见世面了!’俺听得心惊肉跳心想俺从小跟着师父独自下山岂不叫人害怕?当即便拉住师父一百个不肯师父说:‘好吧今天我问你几句话儿你答得上来便留下答不上来就下山。’俺见他刚刚温好了酒不觉心头痒就说:‘师父话可以慢慢问酒呢就要趁热喝的。’不想师父甚是生气给俺一巴掌骂俺:‘馋嘴猢狲就知道喝!哼我来问你你答不对就不许喝酒!’说着把手一伸道:‘这是什么?’俺刚刚挨过一下怎么不认得就说:‘这是巴掌!’话没说完师父又给了我一巴掌怒道:‘我给你说这叫佛手’!”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迷惑不解道:“俺始终不明白师父的巴掌与俺一个模样干什么俺的叫手他偏生叫佛手?”花晓霜蹙眉道:“这个我倒是在书上瞧过禅门要旨就是佛越祖唯我独尊。传说佛祖释迦牟尼出生之时向东南西北各走七步然后指天指地说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所以禅宗大师纷纷效法此举不信前人也不信今人只信服自身认识了自己的本心也就成了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佛祖这就叫做:‘见性成佛’。既然成佛手便是佛手了。”花生摇头道:“俺不信才出生的小娃娃也能走路?这个石头加什么泥定是骗人的!”花晓霜吃惊道:“罪过罪过花生你是和尚怎能说佛祖的不是呢?”花生见她神色郑重也只道自己说错了心头惴惴不安摸着光头面有苦色。梁萧见他如此模样心中暗笑:“这厮连释迦牟尼都不信依照晓霜的说法岂不成了半个佛祖。”给他斟了一杯酒笑道:“先别想这个说说后来如何?”花生喝了酒精神陡振又道:“后来师父喝了口酒又伸出脚丫子问俺道:‘那好你再说说这是什么?’俺这回仔仔细细看清楚了才道:‘这是师父的脚’不想师父便给了俺一脚怒道:‘这是驴脚。’你说奇怪不奇怪佛手俺是没见过所以师父蒙俺俺也认了但驴脚俺却瞧过的!跟师父的脚大大不同。”梁萧暗暗好笑晓霜却一心为花生排忧解难蹙眉道:“释教有云:‘众生平等’佛也好人也好畜生也罢都是平等的生灵彼此之间都该相互敬重。你师父手是佛手脚是驴脚该是说众生平等不分高低。”花生听得张口结舌脑子里一塌糊涂这番话过于玄妙乎他的智力再想十年只怕也想不明白。梁萧见晓霜费尽心思解释九如的胡扯言语一时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花生呆想了半晌迟疑道:“但……但为啥人没长猪尾巴呢?”晓霜一愣不知如何回答梁萧拍手笑道:“说得好妙极!”花生听他夸赞自己得意洋洋傻笑两声忽又苦了脸叹了口气道:“可惜俺师父却不知道俺的好处将俺骂了两句又说:‘我最后问你一句你生平最想做的事是什么?’此事俺是想过多次的也梦过多次想也不想脱口便说:‘俺想泡在美酒里洗澡睡觉一觉睡醒就看到满禅房里挂满狗肉’。”这话太过惊世骇俗晓霜听得愣梁萧也不禁动容心想:“好个惫懒和尚竟想过酒池肉林的日子!”忍不住问道“这回说对了么?”花生叹了口气摇头道:“俺本想这回也该说对了却见师父愁眉苦脸呆了半响摸着俺的脑袋叹气道:‘花生啊你这个顽石脑袋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呢?看来你不是参禅悟道的材料不要做我徒弟了吧!’你说俺从小就跟着师父怎能不做他的徒弟呢?离了师父谁又给俺酒喝肉吃?所以听得这话俺是又惊又怕一百个不该是一千个一万个不肯抹着眼泪鼻涕就地打滚跟他混赖。师父被俺搅得没法也不再作声了。俺只当这事就算蒙混过去哪知道……”他说到这里瘪嘴搭眼落下泪来哽咽道:“第二天俺一觉醒来便不见师父的踪影米面酒肉也都没了俺饿了两天也没见师父回来没法子只好下山来了……”说到此处他悲从中来蓦地伏在桌上放声大哭边哭边道:“师父啊你在哪儿呢?花生好想你呜呜呜师父……呜呜呜……”花晓霜听他哭得悲切也被勾起父母之思神色黯然。梁萧笑道:“花生啊别哭了来来来喝酒!”花生听到这个“酒”字精神一振收泪抬头抱着酒壶又喝了两盅酒眉间渐渐舒展开了。梁萧道:“你现今有什么打算么?”花生露出茫然之色摇了摇头。梁萧皱眉道:“那我再问你你干什么沿途跟着我们?”花晓霜听得这话望着花生目有诧异。花生也甚惊奇嗫嚅道:“你……你怎么知道的?”梁萧笑道:“你笨手笨脚怎骗得过我?”花生心头虚面色通红嗫嚅道:“你……你们人很好俺下山来从来……从来就没人对俺这么好过俺跟着你们心里就踏实!”花晓霜见这小和尚流落江湖为人又呆滞处处受欺不觉生出同情之心望着梁萧欲言又止梁萧明白她的心思点点头对花生道:“你气力很大帮着我背行李好么?”花生喜道:“好!好能跟着你们就很好。”他胸无所碍说起话也无所遮拦但觉有了依靠心中喜乐无限抱住酒壶一饮而尽把行李驮在背上摸着光头满脸堆笑。梁萧最喜质朴纯良之辈见得花生这般模样大感舒心招手笑道:“不急吃了饭再背不迟!”花生醒悟过来甚觉尴尬也不卸下行李坐在凳上抓起肉馒头笑眯眯地大嚼起来。酒足饭饱梁萧正要会钞忽听有人咯咯大笑。梁萧听得耳熟回头看去却见当门处坐了个青衣男子不由诧异:“既是男子怎地出女人笑声?”那人站起身来转身一笑梁萧见他面如白玉俊秀异常瞧来甚是眼熟略一转念冷笑道:“韩凝紫你这身乔装又想蒙谁?”来人正是韩凝紫闻言笑道:“总之不是蒙你就成!”又望晓霜笑道“梁萧啊你可是朝三暮四的行家嘿先是莺莺再是我家阿雪如今这位小姑娘又该怎么称呼?”花晓霜正要据实相告梁萧却截口道:“韩凝紫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韩凝紫笑道:“我随口问个姓名怎也是我的不是?”梁萧哈哈笑道:“你连你姑姓名也要问数典忘祖当然是你的不是了。”他恼恨韩凝紫打凌霜君一掌累及晓霜此时故意皮里阳秋替花晓霜出气。韩凝紫听得这话微微一笑转过身子就在转身之际手掌疾拨一只青花瓷碗腾空而起向梁萧疾掠而来。梁萧一晒右掌挥出将一只酒碗连碗带酒拂出。两只碗势若电闪凌空撞击哗啦声响青花大碗碎成八片酒碗则丝毫无损仍向韩凝紫直直飞去。韩凝紫不料梁萧内劲如此雄浑大惊失色急要挥掌阻挡。但梁萧出手更快又是一掌拍出酒碗被他掌风一激去势倍增。韩凝紫心知这酒碗之上聚了梁萧两重掌力.不敢硬接闪身一纵酒碗掠身而过在半空中画了个圆弧嘈的一声直直陷入八寸厚的泥土墙中碗中酒水却未洒落半点。韩凝紫见此情形不禁骇然。梁萧见她动手心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毙了这个女魔头为晓霜除掉后患。蓦然间眼中煞气剧盛方要起身却听韩凝紫咯咯笑道:“敢情两年不见你的武功好了一些看来莺莺也当有救了!”梁萧蓄势待忽听到这句心中咯噔一下气势微弱冷笑道:“韩凝紫你死到临头还说什么鬼话?”韩凝紫看了晓霜一眼摇头叹道:“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柳莺莺真瞎了眼怎么会为一个负心薄幸之辈陷身囹圄受尽折磨。”

    第四集龙游卷第十一章旧爱南泯

    梁萧听得“陷身囹圄受尽折磨”两句不觉浑身一震寒声道:“你又耍什么诡计?”韩凝紫退了半步防他施袭吃吃笑道:“你不信就罢何必做出这等模样来唬人?想杀我?好啊我大不了一死你却休想得知莺莺的下落。”梁萧一时语塞沉默一阵冷冷道:“她的下落与我有什么相干?你这些话留着给云殊说得好。”韩凝紫失笑道:“你这小子骨子里倒是小气得紧可怜柳莺莺一颗痴心却被狗吃了。”说罢拂袖便走。梁萧脸色微微一变一拍桌案扬声:“韩凝紫你这话若不说明便留下脑袋吧。”韩凝紫飘然回身淡淡笑道:“你们这些恩恩怨怨我也不想多管。不过念着莺莺一片痴心还是告知你一二。一年前莺莺被楚仙流生擒关在九华山中的天香山庄至于其后如何非我所知了不过这般娇美的人儿落入那老色鬼的手里只怕……”她见梁萧两眼精光进出当即住口咯咯咯一阵大笑扬长去了。梁萧定定望着她背影消失脸色渐渐苍白。不一会儿额上涔涔落下汗来。花晓霜见他眼神恍惚身子僵直如木石不由暗暗担心她虽不明韩凝紫言中之意却也知那人对梁萧极为重要便道:“萧哥哥你没事吧?”梁萧唔了一声掏出一串铜钱扔给伙计也不待找钱便匆匆出门。花晓霜见状忙牵着白驴招呼花生追赶。梁萧大步流星沿河岸向西走了一段忽而止步在河堤边坐下望着滔滔黄河呆呆出神花晓霜见他神色苦恼不知生何事又不便惊扰他便与花生远远观望。花生早将剩下的酒肉馒头兜在僧袍里此时无话便坐下来吃得高兴。梁萧对着河水足足坐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站起身来回望花晓霜神色犹豫半晌方道:“晓霜只怕我要去南方一趟你屈尊陪我走一遭好不好?”花晓霜道:“萧哥哥你这话可见外了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