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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入君怀第28部分阅读

    牵了唇角,“之前我也说过阿云与我们夫妻有缘。她既然把我们当哥哥姐姐对待,我们自然也当她是亲妹子般疼着,这点,大婶大可放心。”

    “这么说……”妇人眼里满是激动,眸子却是直直看向上官若风。

    村中妇人有自己的聪明,知道谁的话有用,知道谁的话最能保证下来。

    上官若风面上没别的什么表情,只是点头,说出了一句让我极为震撼的话:“只要还我活着,就保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幸福安泰。”

    这句话,说得极认真。我定定看着他,不知为什么心底极不是滋味。

    这样的诺言,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话,而是真的就为阿云的下半辈子负责。可是……他连我都不能全然保证幸福,凭什么对一个阿云能这样保证?即便真是兄妹,那也不能随便开这个口呀。更何况,他说得根本就不随便……

    心底骤沉。

    王大婶得到他的承诺,谢了几句便欣慰告辞。

    房内只剩下我们两人,彼此心情都沉重得厉害。

    我看了他一眼,想责备他刚才承诺的话,却在看到他目中深沉时,再也没有了力气开口。

    转身就想走进内室避开他一回儿,刚走出一步,手上猛的一疼。

    我皱着眉头看过来,他的目中也是讶异。

    两人这才想起,之前他攥着我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

    他眸间光芒一闪,盯着我瞧了半响,才猛地恍然,大掌迅速松开了我的手,又极快的翻手将我手心托住。

    触目,是一片血红,两人大骇。

    我手上本就有伤,方才他又一直攥得紧,绷带缠着的地方早就有血慢慢溢出,如今,原本白净的绷带已全都染红湿透,看不出半点原来的颜色。

    他眉峰蹙起,眉宇间俱是深深疼惜,“疼吗?”

    “疼。”

    “刚才怎么不说?”

    我撅了嘴,“刚才不知道。”

    上官若风没好气的看我一眼,钻进房里找伤药。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娘的墓

    从王大婶过来到她离开至现在,上官若风的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抿着唇不说话,面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为我上药时,手中力道控制得极好,不轻不重。

    我静静看着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说些什么。

    今天几个时辰之内,意料不到的事情太多,震撼的事也太多,伤心的事也……

    犹豫许久,我开口,“你预备把阿云怎么样?”

    “认回来。”他看也不看我,几乎是没有思考的脱口而出。

    我皱眉,“怎么认?告诉她实情?说你是他哥哥,说你们母亲被你父亲——”

    他横我一眼,眸光如刃,我咬唇噤声。

    顿了会儿,小心觑他,缓缓道,“到底……也得让人家接受得了才对。你们才认识多久?突然之间告诉她这事……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自己过了十八年的凄苦日子,突然知道自己不但有哥哥,有亲人,家族颇大,还知道自己年年同着母亲省吃俭用却向自家交税,母亲落得个饿死下场,而家中却人人光鲜亮丽。这样对比明显的讽刺情景,你又叫她如何接受。

    上官若风皱眉,眸中暗沉得有如无月无星的夜空,深邃幽暗,探不到头。半瞬,那眼底锋芒一划而过,他正色看我,“她毕竟姓上官。”

    “错了,她随母亲姓。”我倘然直视他,一字一句道,“她自己也说了,她姓南宫,南宫汐云。”

    他面色陡沉,正在为我上药的手,猛地一用力。

    “嘶——”我疼得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你轻点!”

    他拽着我的伤手不放开,话音阴沉冷漠,不容置喙,“我说她姓什么,她就姓什么。”

    “哪有这样的。”我嗔他,却不敢大声说话,“她母亲给她取的名字,意思再明显不过。你真当你那门姓氏有多好不成……”后头的话我越说越细,细得只有自己听得到。

    男子眼眸里,是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深邃,“你若多嘴一句,我就废了你。”

    “你——”我被他这冷漠疏离的语气吓得心中猛烈一跳,顿时委屈的抿了唇,“我不过说了几句,也没说错……你为了她一个刚认识几天的小丫头,要废了我?”

    下意识的要将手抽回,却不料他拽得更紧,蘸了伤药就直接往我伤口上摁。

    我看得要哭出来,“你别——”

    他下手没有一点儿停顿,直接将药重重摁在我手上。

    “痛……”我拧紧眉,抓狂得在原地直蹦。

    上官若风睨着我,目光寒冽,命令式的口吻,“认错。”

    凉飕飕的一句,逼得人背脊发凉。

    一时倔强心起,我坐回原位与他对视,“我没错,不认!”

    他眉目一寒,再去蘸药粉。

    我咬着唇闭着眼别过头去。

    等了许久,手上一直再无痛楚。我犹豫着回头,却只见上官若风这厮,掩着唇正看着我笑。

    随手扔起一卷纱布就向他打去,“不带你这样欺负人的!”

    男子笑声轻轻舒展,无比欢快。

    阿云正是这个时候进来,见到满桌的药瓶和一堆弄乱的纱布,愣了愣,“你们……”

    上官若风脸上笑意骤然停滞,见到阿云,他迫切想要同她说话,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面容僵在那里,有些滑稽。想了会儿,说出了三个字:“回来了?”

    废话。

    阿云僵了僵嘴角,喃喃应了声,“嗯。”

    上官若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蠢话,又忖思了会儿,再开口,“那个福袋……”

    这厮,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云面上微沉,不说话,气氛莫名的有了些尴尬。

    我连忙开口打圆场,“阿云,他年纪轻不懂事,就是喜欢乱拆东西,我刚才已经教训过他了。嗯……他不是故意的,你别往心里去?”

    上官若风狠瞪我一眼,我偏头,当没看见。

    阿云“噗——”的一声笑出来,“你们两个这样还真好玩。”说着搬了凳子就过来坐,从袖里掏出那个福袋,眯了眼睛笑,“这个福袋其实没什么的,我当时也还纳闷了,为什么我娘去之前就只给我个绣工一塌糊涂的福袋。”顿了会儿,从福袋里掏出那枚耳钉来,“如果大哥不拆开,我还不知道里头有这么一件东西呢。”

    说着拿了耳钉在耳朵上比了比,问,“好不好看?”

    完全没想到哭着出去的阿云回来以后一点事也没有,原本准备好了一肚子劝慰的话一句都没派上用场。我干笑了声,“好看。”

    阿云持着耳钉反复端详,“这个值不值钱呀?”

    然后将耳钉伸到我面前,“月姐姐你帮我看看,这个像不像是银的?这么小一粒东西能不能当钱呀?”

    “……”我僵了唇笑,拍了拍阿云的手,“阿云,这东西收好,别弄丢了,你看你哥的脸色……”

    上官若风阴沉着脸。

    “大哥你怎么了?难道这东西是假的,不能当钱?那我娘留给我干什么呀?”少女偏头思虑,反复琢磨。

    上官若风的脸色再沉了沉。

    思忖了好久之后,阿云恍然想起件事情,“啊,忘了说了,村东有户人家的媳妇这两日快生了,请了我和王大婶去接生,我要出去几天,劳烦这几日你们帮我看着点家,过些日子,收税的可能会来,银子就在我床下的黑色罐子里的蓝色包裹里的油纸里面。”

    上官若风皱眉,“接生?”

    “没有稳婆吗?你一个十八岁大的姑娘接什么生。”我面上佯怒。

    阿云嘿嘿一笑,“大过年的,稳婆都不愿意动。但赏钱比较多,王大婶负责接生,我在边上照料下孕妇打打下手罢了。”

    我哑然。

    上官若风的话向来简洁,“去几日?”

    “总离不了四五天吧,孩子生下来总离不了头几日要看着孩子和照料孕妇的身子。”

    “能不去吗?”

    “那怎么能不去?答应好了的。村里请不到稳婆,我们再不去,到时候孕妇难产了怎么办?”说着阿云就进房收拾行李,没半会儿就收拾出一个小包裹出来。

    我惊愕,“现在就去?”

    阿云应了声,“路比较远,那户人家弄了牛车过来接,现在去到的时候还能赶上顿晚饭。”

    牛车……上官若风一辈子都没坐过的玩意。

    拿了包裹走了几步又折过身来,“哦,如果我不在的这几天有大雨雪,还有件事要你们帮忙一下。”

    “什么事?”

    “房子后头的我娘的墓,墓碑是个长木牌,当初立上去的时候立得浅了点,风雨如果下得大就容易倒,到时候你们帮我看着点,倒了就帮我扶一扶……”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这男人有病!

    乱石和土堆砌起的简简单单一座坟,分旁是一棵枝叶稀松的树,坟前立着一块长长的细木板,木板上刻上了几个字,便算作是墓碑了。一座真真正正的坟,外观模样却连山崖顶上那座衣冠冢都不如。

    原本该在大理石砌精雕细琢的祖坟里,享受子子孙孙香火供奉,如今竟是这样一番田地。

    坟墓被打扫得很干净,上头一点杂草也没有,看得出阿云平日里的悉心照料。墓碑上的字,并不如阿云她母亲写得的好看,普普通通的字,连写着的内容都同样简简单单得很,“南宫氏”、“女 汐云”,连个全的名字都没有。

    阿云说,她母亲闭眼前特意交代过,不让写全名。

    她母亲心细至此,不写全名,怕人找到这知晓她们母女身份;同样决绝至此,不在姓氏之前写上夫家姓氏,不在女儿名字之前添上任何姓氏,半点机会都不给夫家、娘家留。即便族中有人来到这,见到这么一座坟,也只当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坟罢了。

    这一点,阿云一直都不懂。

    上官若风站在坟前,一言不发,盯着墓碑已经有好几个时辰。

    从白天站到黑夜,就在那站着,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直直立着。

    夜空月色明亮,繁星满空闪耀似华锦。一地清冷光华洒落,男子白衣,于夜色中只显萧条落寞。

    坟里的是他母亲,他年少与她分离,再见时,隔得这么近,却一个在地里,一个在地上。

    夜寒风凉,我远远在边上看着,此时此景,上前一步是默,后退一步同样是默。劝不得,也不能劝,更劝不好。

    有些事情憋在心里久了,便当成习惯了,上官若风从小没有母亲,之前的十八年里,他一直以为他母亲不在世上,伤心之余虽然苦楚,但更多的不过是惋惜。而如今,他知道他母亲去年才过世,且生活的地方就在自家府邸后山脚下的一个小村落里,快马来回也不过两个时辰的事,且还是自家管辖范围,被……活活饿死。

    这样的事,谁能接受得了?

    就好像是上天给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可笑之余,更可悲。

    他就那么站着,月辉皎皎,透过树叶,洒了他一身,黑黑白白,斑斑驳驳。

    我垂下眼睫,不忍去看。

    手上的伤口被他包扎得完好,手伤外伤易愈,可心底的伤呢?

    风过,凉凉寒寒,拂过脸颊,带来一阵淡淡的血腥味。

    我大惊。

    立即抬眸,男子身形微有不稳,月华之下,清楚可见抿得死紧的薄薄唇角缓缓流下暗红的液体。

    又是体内毒发了,这人还是习惯硬撑着。

    心中一紧,我担心着立即奔过去,抽出帕子就去拭他嘴角流出的血,急道:“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他也不答,嫌恶似的皱着眉将头偏开,一手打落我伸在他脸旁的手。

    “你……”我又急又气,却又不好骂他。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毒,发作起来,他眉峰紧紧拧着,脸色难看得厉害。

    “外头风凉,先回屋吧。”我柔声劝慰,说着就去搀他。

    他抽回他的手,不理我,双目仍是直直看着面前简陋的坟。

    我一恼,左跨一大步当到他面前,怒目瞪视他,伸手指着距离此地极近的房舍,“你给我回去!”

    上官若风看也不看我,低沉着声音,话里全是不满,“别挡道。”

    “我就挡了又怎样!”我两手拽着他的两臂,直直拦在他面前。

    男子面色愈发难看,薄唇抿得再紧,看我的目光凌厉逼人。他伸手想把我手拿开,却无奈我将他手臂拽得极紧。

    他面色陡变,“噗——”

    迎面而来的一股腥热,扑到脸上,连一点躲避的时间有没有。

    浓郁的血腥味,温温热热的,顺着我脸颊轮廓慢慢往下流。

    我愣住,松了一只手去摸脸,触手的湿润粘稠滑腻不堪。这才反应过来——我被他,喷了一脸血?喷了一脸,喷了,喷……

    本夫人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被人喷过!怒意陡然起,还不及我开口大骂,面前的人已经失了力气腿一软,整个人直直下落。

    “砰——”

    重重的一声响,膝盖磕着地,我清楚的听到地上沙砾磨破膝盖上的布料“呲拉”的响。

    我惊呼,立即蹲下身扶他,哪知这人毫不领情,我的手刚碰到他,他就避开,厉着声音,“都说了别挡道!”

    “我……”我的手停在半空间,继续伸过去不是,缩回来也不是。

    他就干脆在那跪着,也不起来,任身底下的碎石头磨着他的膝盖。

    声音顿时软了下来,“我不拦你路就是,可你先起来。”

    上官若风依旧不理不睬。

    我咬咬牙,再要去扶他,却身子刚一弯,就见他长袖甫动凌空朝我一甩。我丝毫没料到他会给我来这一招,没有一点防备的被他刮出来的刚劲力道甩到一边,狼狈摔在地上。

    “你——”

    “要么闭嘴,要么滚远些。”阴测测的声音,听得人背脊发凉。

    他身上的毒每晚会发作半个时辰,发作时会有什么痛苦我不知道,但知道的却是发作时全身都会提不起力气。他刚刚那一甩,明显动用了内力,此刻面上难看得很,嘴角的血迹更多。

    但背脊却挺得笔直的,双膝跪在砾石上,一动不动,目光仍然是落在那张简陋的石碑上。

    我咬着唇从地上起身,抹了把脸,一手的黏糊温热,鼻子里闻到的满是血腥。

    真的好想大骂出来,这男人是不是有病呀!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七章 死木头

    一连三日天气甚好,只是这三日,我却无什么好心情。

    这男人一但固执起来,十匹马都拉不回,任你磨破嘴皮子,怎么说、怎么劝都没有用。

    坟墓依旧简单干净,三日过去,他就在那跪了三日。身子一下没动过,背脊一下没弯过,就那么笔直笔直地跪着。

    膝下的衣摆已经染红,连下头的沙砾之间也淌了些血色。

    风干了又湿,再干再湿。

    我在那一旁远远看着,又气又……心疼。

    三日,不吃不喝不眠不睡的三日,其中身上的毒也发作过三次,我不知道他哪来的意志和力气坚持着,也不知道他还要这么跪多久。

    他在那跪,我就在那看,他跪了三日,我看了他三日。

    前两日还有过几次试图接近他,还未及开口便见他冷眼瞪过来,眼底滑过的锋芒凶狠狰狞,道道锐利逼人,看得人浑身不自在。

    今夜的温度特别低,带着湿意的凉穿过衣服,钻进皮肤,一层层的直蔓延到骨子里。

    他身上的毒刚刚发作过一次,虽如今面色已经由苍白变得缓和些,但如此反复折腾,再加上天气严寒,便是神仙也会坚持不住。

    心中隐隐作痛,难受得很。

    总有这么一个人,平日里对你或冷淡或亲近,或怒斥或调笑,总让你挂记在心里,抹不去,剜不掉,就这么在意了。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高兴时你也会同着一起高兴,他难过时你一点也不会开心起来。

    我低眸瞧了瞧手里头这碗已经冰凉的药,叹了口气,将药碗搁到地上。

    闭眼默了会儿,深吸了口气,走上前去。

    男子的目光一直盯在墓碑上,连心神都系在了那。警惕全无,直到我走到他边上,同样对着那块墓碑跪了下去,石头摩擦过膝盖发出“咯吱”一声响后他才知道我过来了。

    上官若风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