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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要地老天荒第11部分阅读

莫斯科的国际列车上,有一节非常特殊的车厢。

    车厢有四个独立的房间,却只有一间住着主人,余下的三间,有医生,也有持枪的人。中国和俄国,持枪都是非法的,可惜并不适用于这节车厢的主人。

    主人的包厢里,没有护士,只有两位医生,和两个男人。

    一个坐在床边睡着了,是凯尔。另一个躺在床上,刚刚脱离死亡沼泽。

    经过几次紧急抢救,床上的人,已有了微弱的自主呼吸。

    六天六夜的车程,太耗费精力,连两个医生都疲惫不堪,却不敢怠慢这个男人。

    有日光从玻璃外照进来,落在地上,列车正在穿越西伯利亚大陆,车站之间间隔数千里,只有大片的森林和草原。如此风景,他却看不到。

    谁也不知道他的梦境在哪里。

    除了他自己。

    他在这世上二十九年,去的地方非常多。从炮火丛生的局部战场,到步步为营的圆桌政治会场,太多人怕他,恨他,也有太多的人甘愿俯首称臣,甚至,有太多女人深爱过他。可是那些地方,对他来说,都是地图上的一个标记。

    而真正让他有记忆的,只有年幼时的上海生活,在比利时的几年,还有十四岁那年的东南亚之旅。那次旅途的终点站,在畹町。

    是他唯一自作主张,做的事情。

    他太想看看缅甸,那个人人信佛的国家,而畹町则是最好的通路。

    畹町是西南的国门,走过一道桥,就是他想去的地方。有山有水,有热带雨林,也有最小的国家级边防站,东南亚人很多。少年的他,很感兴趣,可他却没想到,那里有东南亚最大的地下黑市,也有不顾性命的烂赌之徒。

    在深夜的酒店里,他被人忽然蒙住头脸,绑了出去。

    是因为黑市有人忽然出了高价,要买他的命。

    他那时的名字,叫程牧。

    之所以少了一个“阳”,就是为了和程家脱离关系,可惜仍旧因为难化解的血缘联系,受了牵连。外公是资本家出身,从未涉黑,母亲是早年嫁给父亲,离婚后带他回到上海,自然也没有太多的牵扯。

    甚至是在父亲死后,程公派人送来程家族谱,母亲才清楚他父亲的家族生意。

    所以他被绑,完全是意外。

    这个意外,害死了那天跟随他的所有人。那些人,这一生都没见过真正的枪战,黑市,还有亡命之徒。只有一个同样被绑的苗族女孩子,带着他逃出来,两个人逃到深夜的密林里,脚下深浅的都是野生植物,骇人的声音,还有发现他们,追出来的几个成年男人。

    苗族女孩子吓坏了,最后扔下他,爬上了几米高的大树。

    只有他趴在草丛里,紧紧攥着拳头,听着逼近的声音。

    在念着佛祖。如果佛祖肯伸出援手,他愿意剃度入空门,大段大段的佛经,不断从脑海里涌出,他心跳越来越慢,恐惧弥漫着,甚至记不住下一句是什么。

    喘息,唾弃,还有咒骂的声音,在无数光线照射下,高处的女孩子露出踪迹,在光线交错下,竟被几个男人用枪胡乱射死。女孩子的尸体从高空坠下,血溅的到处都是,温热粘稠的,落在他左眼里。

    他不敢擦,也不敢动,眼睛剧烈刺痛,视线都被血染的鲜红。

    他不敢再念佛。

    甚至开始学着家里阿姨的样子,开始祷告上帝,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上帝,他愿意相信,如果上帝愿意伸出援手,他甘愿自此虔诚。

    没有传说中的光,也没有想象中的拯救。

    只有越来越恐惧的心跳,还有那些成年男人的嬉笑恐吓。恐吓他立刻出现,否则会把他抽筋扒皮,卖给那些喜欢食肉的野蛮家族。

    在一步步离近的脚步里,忽然传来了一声枪响,有人倒下的瞬间,演变成了一场枪战。无数子弹穿梭过密林,硝烟的味道,血的味道,轰然巨响,爆炸的声音竟让他忍不住动了一下。也就是着一下,眼前有个濒死的男人看过来,找到了他。

    他眼前,那个男人的嘴巴微弱开合着,没有说出半个字,就死了过去。

    “小哥哥,那里有人?”忽然有女孩子的声音。

    “人?不是都死了?”

    男孩虽然说着,还是谨慎地排查过来。

    他手里拿着小型冲锋枪,不断用长枪管,戳着各处。

    “嘘,”女孩子忽然拉住他,指了指地上的小领结,“不找了,找到了你就要灭口。”

    男孩搂住小女孩的肩膀:“我的北北,心软了?”

    小女孩嗯了声,蹲下来,看着那个死掉的女孩子:“阿布庸追的可能是几个孩子,死了一个已经很惨了,剩下的,就让他们逃吧。”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到了自己。

    可他看到了她。

    她的脸孔很小,眼角微扬,有着黑色的瞳孔。

    那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子。

    南北渐渐有些自主意识,她太虚弱,说不出完整的话,却下意识想要去抚摸自己的腹部。可惜杜太谨慎,就连是如此重病,仍旧绑着她的手脚。

    只不过把细软的,勒紧皮肉的绳子,换成了布条。

    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做这个简单动作,不发一言,闭上了眼睛。

    那个老医生,睁着一双失明的眼睛,灰色的眼珠对着她的方向,始终在告诉她要如何注意饮食,如何活动,如何养胎。

    说的非常冠冕堂皇,就如同不知道她是被绑着手脚。

    杜怕任何人泄露他的行踪,从老医生到来后,就把他也困在屋子里,承诺自己离开就放他走,并且给出极高的酬劳。而对于南北被囚禁的状态,他只说她有严重精神问题,怕她伤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

    “美国要向阿联酋出售400枚掩体炸弹,”杜在看电视里的国际新闻,“很快,就会超过莫斯科的军火出售量,”他有着惯性的骄傲,“很快。”

    南北不发一言。

    她知道,这个人已经接近疯狂。

    而她,要保住程牧阳的孩子。

    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骤然收缩,疼的身子蜷缩。

    老医生在给她探脉,像是发觉她的异常,手稍微顿了顿,忽然对杜的方向说:“先生,你太太被绑的太久,需要按摩按摩手脚,否则——”杜挥挥手,打断他,让那个小姑娘把南北的右手手腕拷在床头,这才解开捆绑她双手和双脚的粗布条。

    杜的枪,就握在手里,如同身体的一部分。

    老医生握住她的一只手,开始慢慢地按摩,给她疏通血脉。

    她被捆绑了十几天,连去洗手间,双脚都被绑着,被枪指着额头。这还是第一次双脚解脱开,在老医生的按摩下,左脚慢慢有了活动的能力。

    然后是右脚,左手。

    她闭著眼睛,感觉血开始慢慢畅通。≮我们备用网址:wen2≯

    只有右手,仍旧拷在床头。

    杜仍旧在看祖国的新闻,电视里隐约能听到主持人在说:“美国和阿联酋,双方就炼油、军事、航空、观光等合作进进行了实质沟通。”杜忽然关上了电视,有些烦躁地拍了拍桌子:“好了没有?”

    “快了,快了。”老医生说。

    南北忽然呻吟了声,像是被弄疼了哪里。

    杜看她。

    她的身子忽然如同痉挛,用自己的左手紧紧握住右腿,因为被封着口,说不出真实的话,却能看出很痛苦。杜本就心里烦躁,被她弄得更加紧张,站起来,走过去看她:“怎么忽然这样了?她到底有什么问题?会不会流产?”

    接连几个问题,都是追问老医生。

    话音未收,已经骤然觉得头皮发疼,被南北猛地抓住头发,撞向她的膝盖。瞬间的疼痛眩晕下,他想要往后躲,却被老医生紧紧地,抱住了腰。

    一切发生的太快。

    南北用两条腿扭住他的脖子,将他甩到墙上,杜的头狠狠撞上了墙面。很大的一声闷响后,她单手夺下了他的枪,顶住了杜的太阳|岤。

    房间里简短的搏斗,吓坏了那个小姑娘。

    她发现自己的金主被擒住,马上就跑到门口,扭开大门,却被门外的景象骇住了。分明有四五把枪,对着她的额头。

    在暗红的灯光里,很高大的一个男人弯下腰。

    “怕了?”他用菲律宾语,不带任何感情,问这个小女孩。

    小女孩连摇头都不敢,这个人,比刚才的景象吓人百倍。

    黑色的眼睛,黑的几乎没有倒影。

    这是一双戾气浓郁的眼睛。

    南北不停喘着气,放下枪,这里有太多的枪顶着杜的脑袋,她再不需要自保。可只是这么看着门口的人,心口就忽然疼起来。十几天的折磨,再加上大病初愈,还有程牧阳,还有孩子,她刚才真是拚了全力。

    在那个老医生给她暗示前,她甚至不知道,有这样的机会。

    那个男人向她走过来,南北已经开始脱力,对他伸出一只手。男人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身后有人从杜的身上拿出钥匙,打开了南北的手铐。

    南淮不忍心仔细看她现在的样子,低声说:“我在外边守了十几天,怕伤到你,不敢硬冲进来。”

    她像是小时候一样,窝在他怀里,一声不吭。

    不哭也不动。

    听不到,看不到。只有南淮的怀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有个名字被压在心底。她不敢再去想起,有关于程牧阳的每个字。

    南淮把她整个人从床上抱起来,对身后的几个男人说:“从现在起,南北已经死了,南家要大办丧事。十年内,我不想看到cia的人出现在东南亚,”他看了眼怀里的南北,“告诉他们,我说的每个字,都不是玩笑。”

    他不允许再有外人,知道南北的下落。

    更不允许再有人,有机会,威胁她的安危。

    ☆、第三十六章 南氏的南淮(3)

    十一月下旬。

    莫斯科。

    在这个国家里,由黑帮控制的经济,占去全国经济总值的两成,甚至是三成。自然在这个欧洲最大的城市,总有些地方,是专属给某些势力的。

    比如在某个森林区附近,独立的庄园。

    因为主人的伤病,庄园里的人都保持着应有的沉默,谢绝探访。

    喀秋莎的车开到大门口,却被拦住,就连这张熟的不能再熟的脸,都被拒之门外。

    她的电话,直接打到庄园的管家那里。管家的声音,礼貌而有歉意:“抱歉,喀秋莎小姐,先生还在休息。”喀秋莎靠在车门上,看着庄园深处,很轻地问管家:“他还没有醒?”

    “昨晚醒了,但很快又睡着了。”

    喀秋莎沉默不语。

    究竟是怎样重的伤,数个月,都让他深居简出?她没有权力探病,每每都在很遥远的铁门外,看看他。这次也是一样。

    因为程牧阳在cia的犯罪档案,他已经因为战争罪和恐怖袭击罪,在全球范围通缉。如果说之前是cia见不得人的暗杀活动,那么,现在就是一个国家对个人的起诉。而对于那场对cia的压倒性屠杀,仿佛从未发生过。

    恐怖袭击和战争罪,这是国际公敌。

    为了堵住国际舆论的口,程牧阳的死亡必须是事实,否则当美国公开要求俄罗斯引渡时,将会为程家带来巨大的麻烦。

    所以,现在的莫斯科,只有лhцe。

    房间里,程牧阳靠在躺椅上,身边围着四个医生,房间里有几个男女,或站或坐的,等着他换药。所有人都不出声,只有他身边仪器的轻微声响。

    “莫斯科最大的华人市场,收到停止营业的通知,”阿曼轻声说,“很多华人商人,想要我们出面。还有,最近有组织有计划,敲诈华人的事件层出不穷,光头党也吸纳了很大一批年轻人,在莫斯科的学生,已经失踪了十几个。”

    “凡是死人的案子,都被警察简单结案,”那个曾帮程牧阳在豪赌游轮上拆弹的男人,继续说,“官匪勾结,他们还真当лhцe死了?刚才借我们的手,摘掉cia在莫斯科和核工场的间谍,就开始把枪口对准我们了?”

    阿曼笑起来:“谢律师,镇定,程家近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谢青耸肩:“我很镇定。”

    “镇定就好,”阿曼抿嘴笑,“别忘了,我们也是匪。”

    “莫斯科进入深秋了。中国人很看重农历新年,我希望每个华人,都能过个好年,”程牧阳说话的时候很慢,那些私人医生都很懂事,在他开口时,很快退出了房子,“如果莫斯科不能控制好自己的警察机构,我不介意,免费送一些武器给民间组织,比如车臣。”

    常年居住莫斯科,却敢如此威胁上层的人。

    估计也只有程牧阳了。

    “我会婉转一些,告诉他们,”阿曼叹口气:“如果真这么做,咱们今年的钱又白赚了。”

    程牧阳笑一笑,没有说话。

    他的体力并不好,还需要长时间的监视仪陪伴,能说的话也不多。

    那样重的伤,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其余的,谁都不敢强求。

    在所有谈话结束后,他忽然看始终沉默的宁皓:“有没有在cia的资料库里,找到爆炸那天的资料?”宁皓犹豫着,告诉他:“лhцe,我只看到你杀人的画面,其余什么也没有。cia应该和南家是非常友好的关系,所以主动为南家消除了证据。”

    当初程牧阳在菲律宾落海后,他都敢调笑这个小老板抱着个女人私奔,浪漫至极。

    可是自从他这次醒过来,开始调查南家那位死去的大小姐开始,就再不敢有任何私人玩笑。程牧阳变得,让人不敢靠近了。

    程牧阳点点头。

    所有人都知道,他应该累了,在众人离开房间时,他忽然对最后退出的人说:“谢青,给我一本书。”

    “什么?”谢青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本书,随便什么书。”他的声音有些低。

    谢青不再敢追问,从整面墙的书架上找出一本书,放到他的手边的藤木桌上。在门关上的瞬间,谢青看到,程牧阳只是安静地打开那本书,覆在了自己的脸上,继续靠在躺椅上休息。

    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再次熟睡。

    整个房间里,只有监测仪器的规律声响。

    一本书带来的黑暗。

    隔绝了程牧阳所有的视觉和听觉。

    农历新年。

    比利时。

    东北部的一个城堡,建于18世纪。曾居住过一个贵族家庭,但因家族破败,在男主人去世后,整个家庭都搬到了首都布鲁塞尔。

    而这个城堡被非常低调的英国人买下来,重新翻修。

    城堡的塔楼,可以直接通往封闭的天台。

    南北坐在天台的长沙发上,看天台玻璃外热闹的人。

    她的腿脚都有些肿,据那些请来的中国生产助理说,如果腿脚肿的厉害,很可能就是个女孩。她一直不让人告诉自己,孩子的性别,只想让自己在待产几个月里,有些期待。

    在午夜十二点时,有个电话准时接进来。

    天台只有她一个人,她直接接通了视频。

    “北北,新年快乐,”沈家明的声音很愉悦,“我是说,农历新年快乐。”

    “嗯,知道了。”她抱着厚重的羊绒毯。

    “我的宝贝儿子怎么样?”

    “不知道,”南北淡淡地说,“在谁肚子里,就问谁去。”

    “北北,孩子出生,总需要爸爸。”

    她不喜欢和人讨论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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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有人从塔楼的楼梯走上来,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孩子出生后,会叫我爸爸,”南淮走过来,给她端了杯苹果汁,“这样他会认为自己父母双全,不会有心理阴影。以后,南家所有的都是他的,也不会有人敢威胁我的孩子。”

    沈家明彻底偃旗息鼓。

    对于一个偏执的哥哥,任何人都是外人。

    估计这世界上能坦然说出这样话的,只有南淮一个。

    如果不是一个月前,南北产前忧郁症已经严重到威胁生命。沈家明根本不会有机会知道,她还活着。沈家明风尘仆仆赶来的时候,打开门的瞬间,都有些害怕。怕不是真的。

    南淮很快挂断了电话。

    开始很认真地和南北探讨问题。

    “医生说,宝宝从下个月开始,就要慢慢活动,头向下转动身体了。”

    “是啊,快入盆了,”南北在自己肚皮上比划着,“据说,如果头向上,就会难产。在古代,那些难产而死的,大多数都是头在上。”

    南淮漆黑的眼睛,很严肃地看着她隆起的腹部:“不会头晕?二十四小时倒着?”

    她想了想。

    真是个深奥的问题。

    难以作答,只得抱着羊绒毯笑起来:“小哥哥,你怎么不问,为什么宝宝不会呛到水?”

    南淮在笑:“这个我很清楚,因为宝宝不靠肺呼吸。”

    他做了太多的准备工作,没有什么,能比这个孩子顺利降生还重要。

    因为他知道,这个孩子,南北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这个妹妹,他从十岁带着她,那时候她学说话很晚,到了三岁才开始愿意表达自己的想法。从她三岁起,他的人生就简简单单的,只有两个词,报仇和妹妹。前一个他用了十五年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