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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翻御史大夫第17部分阅读

    ?」

    「有是有,只是不知该不该与妳说。」李千里这回倒是老实承认,难得用比较温和的眼光看了看虞璇玑,还是摇了摇头「算了,这事妳不知道得好。」

    「是朝廷的事吧?」虞璇玑敏感地问,李千里沉郁地点头,她便说「要是我能帮上忙就请说,帮不上忙的就别说,除非是想找个人骂一骂朝中的垃圾事,不过我想老师应该不缺出气包才是。」

    李千里被她说得淡淡一笑,依然不语,半晌才说「妳怎么知道是朝廷的事?」

    「从前家父有时回家也是这样,想对我们诉一诉心事,又怕让我们烦恼,索性不说,故而猜到。」

    「妳父亲是这样的人……」

    「老师识得家父?」虞璇玑敏锐地抓住话尾。

    李千里表情没有一丝动摇,反而困惑地说「妳父亲与妳太老师是同年,妳不知道吗?」

    「是吗?」

    「妳父亲没跟妳说过?」

    「没有,我们家的客人大多是幕府里的人,家父也从不与我们多说朝廷里的事。」虞璇玑低声说。

    「听说妳家家教甚严,几乎不见外客?」李千里像聊家常似地问。

    「父亲不希望我们姊妹学坏了……」虞璇玑失落地一笑,自嘲似地说。

    李千里将茶碗放在手心,似乎在看茶汤上的泡沫「天下父母心,谁都希望孩子能端正无邪,但是这世界毕竟残酷,也就免不了事与愿违。妳父亲舍不得让妳见着一点不好,本也是苦心一片,只可惜……唉……」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到底他不能庇护我们一辈子。」

    「他是去得早了,妳也许不知道,他虽身在幕府,但是在朝廷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当年陉原兵变,若不是他为西平王出谋划策,避开巷战,只怕西京早成焦土,又让西平王严加约束军队,让百姓感觉到朝廷的诚意,收复西京才能这么顺利。这些事我虽未亲见,但是上皇与妳太老师他们有时谈起来,都说妳父亲是个难得的谋士,上皇还曾经为此将官台主骂了一顿,说他当年怎么让妳父亲跑到西平王帐下去了,官台主说『要不是朝廷那个任满还要守选的鸟制度,怎么会让虞赓有闲跑去李良器那里,若要怪我没留人,不如先检讨这个烂制度!』,上皇这才闭嘴。」李千里悠悠道来,又将茶碗转了一圈。

    虞璇玑听着父亲的事迹,这些确实都没人跟她说过,她听了觉得很是温馨「所以,老师见过家父?」

    「他每年押送贡物来西京,都会到妳太老师那里饮茶下棋,因此见过。」李千里将茶碗放下,看看天色「时候不早,该走了,再过半月便是鸿辞科考,别浮浮躁躁地到处乱跑,澄一澄心,务必再下一城,别蹉跎了时光。」

    「学生必尽力而为。」

    师生二人出得门来,走到前堂要去牵马,却听得马厩一阵人声马嘶,便加紧几步赶去,到了马厩一看,虞璇玑跟李千里先是瞪大了眼,偷偷瞄了对方一眼,又尴尬地别开脸去。

    春娘见是李虞二人,急急地跑过来「哎呀娘子!李大夫的马……」

    「嘘!」虞璇玑轻斥了一声,红着脸说「天色还早,学生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请教老师……」

    「嗯……我也想起有事要跟妳说。」

    「那么……请到中堂吧!」

    「好……」

    两位马主找了个别脚的借口离开,空留翟氏夫妻干瞪眼,春娘兀自急喊「娘子!李官人的马在跟霜华打架哪!」

    哪里是打架……李千里与虞璇玑不约而同地想。

    「呃……老师,这回我们算是做了干亲家吧……」

    「风魄是乌孙马,妳那匹马也不错,生出好马没问题……」

    师生二人谁也没看谁,都偏着脸说话,只是想的事都不一样。

    真是要死了……死炭头竟敢强了霜华,公的动物果然都不是什么好货……虞璇玑想。

    真是气死人……我关了三天都没怎么样,风魄这混帐竟然初次关在一起就上手……李千里想。

    顺带一提,来年春天,霜华果然一举得男,生了一匹小公马,身上竟是少见的黑色金钱斑纹,十分美丽,李千里以亲家翁的身份取名叫风华,不过真正的饲主虞璇玑还是记恨着牠爹风魄胡乱播种的事,因此叫牠黑炭团,这匹小马倒非常识趣,叫哪个名字都会过来,因此往后故事若是出现风华与黑炭团两个名字,看官莫怪。

    至于为啥要记上一笔风魄霜华的风流帐,无非是因为在故事中,有一对很快就被扑倒的,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一样是喧喧车马欲朝天的时辰,一样是紫绯青绿四色袍服混杂的景象,只是其中的绿袍官人间,多了一个虞璇玑。不过这已不是她初次入朝,之前在秘书省打工的时候就已经出入了几个月,但是那时都是穿无品的白衫,而今日则穿上闻喜宴时御赐的绿袍,头发梳成男式的髻,一样用网巾拢住前额,再戴上帕头。

    在安上门前下马,排在入门的官员队列之后,她今日比平常还早了半个时辰,秘书省是个闲衙门,从来不安分视事,大家都是五更才起身,慢悠悠梳洗了才入朝,通常等人到齐都是辰时的事,她也早被交代可以晚点入朝,因为太早去也没人交代要做什么,还得等人到齐才能做事。

    正在排队的时候,却见不远处一阵马蚤动,是李千里驾着风魄来到,一样是紫袍玉带黑马长剑,一样是那张没表情的死人脸,但是当他经过安上门时,从千人中瞄见虞璇玑时,侧了侧头,眼眸微眯,盯了她一眼,虞璇玑扁扁嘴,微一耸肩,李千里将头转回去,斜眼又睨了她一眼,她只一笑,他便驾马而去。

    「廖年兄,李台主是不是在看我啊……」旁边一个绯衫官人低声对另一个青衫官人说,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听说他把我列在观察名单哪。」

    「你们刑部跟大理寺不是一直都在他的名单里吗?人家都说灯下黑,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结果你们是见光死,跟御史台常打交道反而被他吃得死死,喂,好歹你们也是三司之一,就不能反过来将御史台一军?给李千里点颜色瞧瞧?」青衫官人幸灾乐祸挑拨离间地说。

    刑部官人横了他一眼,不悦地说「你行你去将他一军哪!事情从来不是笨蛋想得那么单纯,要这么简单,我们早干了,还用得着你说?」

    「刑部这么擅长栽赃陷害的官署都束手无策,御史台难道真是铁门闩铜门钉?真找不到破绽?」

    「哪的话,当然有破绽,只是我们跟大理寺每次捅出去,李台主就反过来压我们,结果每次都只有捅出去的时候爽,等下就被他打得满头包,娘的……」刑部官人压低声音说,顺便用家乡话把李千里一家老小问候了一遍。

    「上次你不是说抓到一个刺史贪赃的事?其它官署举报官吏不法,御史台是要连带追究失职不察之罪的呀?」青衫官人问。

    「没错啊,可是我们尚书把这事在朝议上一爆出来,陛下问御史台为何不报?你知道李千里怎么说吗?」刑部官员已经气到连台主都说不出来,直接叫名字。

    「怎说?」

    「『回禀陛下,承办御史手中早已握有不下十件类似案件的证据,正待将证据收齐后,以三司推事审理,求一劳永逸为国除此巨蠹。然刑部风闻此事未经查核也未知会御史台便上报,而此人贪赃之事并不只一桩,且行径狡猾、巧言善辩,此番举报必打草惊蛇,交由刑部审理则此人必设法脱罪,除非此案转由御史台承办,方能将其它证据举出,使其辩无可辩,才能绳之以法,也使陛下与百僚得知御史台并非不报,乃待时机耳。』」刑部官人学着李千里平板冷淡的口气说完,气愤地说「你看!就这样硬生生把功劳抢过去了!陛下还骂我们好出风头,不顾全大局,每想到此事,我就气得去拆了御史台!」

    青衫官人连忙安抚几句,刑部官人仍余怒未平,又说了一堆怎么被御史台陷害设的事,虞璇玑一面听着八卦,暗想李千里真的把刑部害得很惨,这样还能若无其事地跟他们共事,看来除了黑心,脸皮也是够厚了……一面把名牌递给门卒,进了安上门,往礼部而去。

    「哎呀,这不是小徒孙吗?」一走进礼部,韦尚书的声音便从旁边传来。

    「太老师安泰。」虞璇玑连忙拱手为礼。

    韦尚书摆摆手,摸着圆圆的肚子,踱了两步说「安泰得很,今天要考制科啦,准备得怎么样?」

    「只能说该念的书都念了,能不能考上就看天意了。」

    「呵呵,秋霜可是满心盼着妳考上制科好入御史台呀。」

    「一听到御史台,感觉就成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有秋霜在,不会是地狱的……嗯……不过还是会有『一点点』难熬就是了。」韦尚书笑咪咪地说,又看了她一眼「妳父亲见妳能入御史台,也会很高兴的。」

    「听老师说,太老师与家父是同年?」

    「是啊,他没跟妳说过我吧?」

    「没有。」

    「呵……他这人就是最爱小肚鸡肠瞎猜忌……妳大约也不知道,其实我曾与蕙兰有过婚约吧?」

    「咦?」虞璇玑瞪大了眼睛,吃惊地说「太老师也识得家母?」

    「是啊,蕙兰是我姨夫的侄女,姨母早孀,寄居在妳外祖亳州司马家中,那时我去拜访姨母,就在那里遇见蕙兰,与她交换了信物约定考中进士后便来迎娶……」韦尚书凝视着虞璇玑,团脸上的微笑有些遗憾「那年我中得状头,关宴一过,我便要前去接她入京,恰好陛下选婿,问太师今科进士谁能做得驸马,太师便荐了我,于是陛下派出中使半路将我追回,我一入家门,只见得一封诏书在堂,尚主诏命已下无可挽回……我悔恨无地,只恨没能再快几步迎得蕙兰,此时老虞气冲冲地来我家,指着我鼻子骂我攀高枝忘前盟、辜负弱女,我无言以对,只能托他去亳州向蕙兰解释……却没想到,尚主后不久,老虞春风满面地上得门来……唉……」

    「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家母未曾说过太老师,只说那时在亳州心绪委顿,恰得家父上门,温言宽慰,外祖又想家父是新科进士,索性在亳州办了婚事……」虞璇玑低低地说。

    「我不怨老虞也不怪蕙兰,毕竟是我先背前盟,现在想来,嫁入虞家肯定比嫁给我幸福得多,韦氏人多口杂,蕙兰心思纤细、身子也不好,要嫁到韦家只怕没几年就给折磨死了,反不如虞家来得清净……只是有时候听老虞说起蕙兰、说起妳与珠玑,总是免不了有些遗憾……」韦尚书依然笑着,只是眼中似乎有些湿润,掏出手巾随便揩了揩脸,振作精神说「想起他们俩就说个没完了,险些忘了妳要考试呢,快别在这里聊家常,到里面去报到吧!」

    「是……」虞璇玑应了一声,正想走开,又觉得应该说几句话「学生从未听人说起家父家母的故事,谢过太老师。」

    「等妳考上制科,我们师生三人到江月山亭会一会,老虞从来不许我去妳家,秋霜身为学生,也不敢相邀,我一直就想去山亭看看,刚好趁着这个由头,师生三代同堂,我把老虞的糗事都抖出来给妳听。」

    韦尚书笑着说,虞璇玑抿嘴一笑,拱手离去。韦尚书站在廊下,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怅然,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便说「一笑便侧着头、还有那不忍心看人难过的性子……她多像蕙兰哪……」

    「像虞夫人总比像虞三好。」李千里的声音传来,冷淡地说「老师还要看我的徒儿看多久?」

    「哎呀好酸好酸,谁把醋坛子打翻啦?」

    「不是醋坛子,是陈谷子烂芝麻吧?」李千里挑了挑眉,将身一让,正色说「请老师移驾入太极殿。」

    收拾起少年时的难舍爱恋,韦尚书一合眼,再睁开眼,已是正容以对,他一撢紫衫、扶正玉带,背手昂首出了礼部,身后跟着同样紫衫玉带的门生。虞璇玑不知道的是,她所属的这一系师生,全都是三品以上,就是王摩诘只做到四品尚书右丞,死后也追赠从三品秘书监,郭沅震更历任兵吏二部尚书、爵列国公、朔方道大总管兼御史大夫衔,手握雄兵,自李千里拜相后,朝中便称他们是四代紫玉,而虞璇玑能不能继承几位师尊的丰功伟业,再加一代衣紫腰金呢?

    参考书目&中场感言

    写了十七万字,总是到了要交代文章来历的时候。

    大家都在问金鱼到底是在做什么的,答案揭晓,目前是新竹某赔款大学历史所小硕一一只,学术方向是唐代的粟特女子,这个领域在大陆非常红,但是在台湾却没有人做,因此算是在筹备这桩独门生意中。

    不过我老板并不是做粟特的,而是正正经经研究唐代文官制度的奇人,在浩如烟海的唐制度研究中另辟蹊径,而且一出书就挖了三大坑,目前填了两坑还有一坑……是一位做学问很认真,不过行事很洒脱的人,不太管我在做什么,当然也不会把学生抓去当家仆用,给我满大的空间,虽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我在ko他的唐代文官就是了……所以如果猜出我老板是谁、又刚好认识他的朋友,请拜托不要跟他说这件事……

    故事发展到这里,基本上西京的生活样貌已经算是告一个段落,接下来会带着大家从傻鱼这个小官的角度,去看梁国的中央跟地方。文章中的梁国其实是架空在唐德宗到宪宗这段时间,一般都认为这段是中唐酝酿着元和中兴的时间,一时之间涌现了韩愈柳宗元裴度李泌李晟李愬刘禹锡白居易元稹……这些杰出人物,至此,唐代文化有了重大的变化,与安史乱前有相当大的不同。

    事实上,如果从地方史的角度来看,此时的唐代虽然不到民不聊生,不过百姓对朝廷的印象实在不佳,朝廷用听话的藩镇打不听话的藩镇,听话的藩镇大尾起来后又可能变成不听话的藩镇,听话藩镇的军民又可能被抓去打仗打到壮士十年不能归,甚至曾经发生过家属干脆写信到前线叫军人别打了,快回家来,结果整团军人撂挑子拉回本乡的事。地方的处境如此尴尬,但是此时如果单看长安士人的唱酬之作,似乎整体经济发展得相当富庶,不过『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的诗句又如何解释呢?

    而唐代的官员看似潇洒,不过如果仔细查考他们的生活经历,考中进士守选三年出任县尉参军等官,或者再考制科,考中授校书正字,而后丢出去外面当地方官,三四年一任,任满守选再任官,总之,几乎是一授官就注定了一辈子漂泊不定,或在朝或在外,携家带眷还要养一大帮亲戚。如果不小心贬了官,送到岭外为官,不是水土不服就是心情苦闷,如柳宗元这种重大政治犯,还要面临娶不到堪配士族女子的问题,所以只好养小妾养外室以存血脉。

    许多写唐代的小说总写得繁华灿烂磅礴大气,也有的写得肉欲横流爱恨难断(如鄙人那本写不完的清河芙蓉),这是没错,男女主角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宫女妃嫔,不过这类人在盛唐以前很活跃,中唐以后的能见度其实是很低的……中晚唐更活跃的是内外官员、藩镇、宦官这三大团体,因此若是写中晚唐的背景,这三者是绝不可少的。

    写官员,若不重视他们的家族、任官途径与官历,譬如出现某太原王氏的人考中进士后马上出任御医的桥段,就犯了进士不任浊官、任官不跳级的两大错误,又或者在正式官衔只写了中书令,这也是不可能的,唐代官员的官衔通常包含四大部分,以千千为例:银青光禄大夫(散官)、御史大夫(职事官)、同中书门下三品(加衔,只有宰相才有)、上柱国(勋官)、陇西郡开国侯(爵位),通常勋官散官会比正式职官高一点,不过大多是对应的,而正式俸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