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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妆第23部分阅读

    思片刻,淡淡笑道:“陈士子,本期御榜,不再修议,你们当如何?”

    陈钜面色大变。

    “太子殿下好没道理!陈士子至纯至孝,孝感天地,更才华出众,竟不得有博士之功名,如此御榜何其不公!怎能不做修议?我辈不服!”另一布衣士子大呼道。

    夏侯云重复道:“陈士子,本期御榜,不再修议,你们当如何?”

    陈钜胸膛起伏,深吸气:“宋丞相身为博士署的顶头上官,对手下人营私置若罔闻,导致御榜不公。事发又避而不见,有负大王信任,有负百姓拥戴,当辞去丞相一职,以谢天下!”

    “宋丞相当引咎辞职,以谢天下!”另有士子愤然附和。

    “宋丞相二十多年兢兢业业,克己奉公。依照北夏律法。失察之过,不足以使宋丞相退出丞相之位。”免了宋浩然不够,还要宋丞相下台。矛头对准宋家?夏侯云眸色变幻。

    “御榜不公,龙城朝堂营私成风,如何令各州城心服!满腔抱负因无钱而不得展,有心为国效力却不能!既然龙城朝堂不肯修议沾满铜臭的御榜。既然太子殿下君无戏言,倒不如放了各州城自选官吏。也省得我辈千里迢迢往龙城来,却无颜回乡见父老。”

    “陈士子言之有理,龙城朝堂不公不正,倒不如放了各州城自选官吏!”

    “各州城自选官吏。此言谬也,那样子会变成官吏本地任职的局面。面对家乡父老,姻亲错结。谁敢保证举官避亲,没有营私徇情?不如以腾迅里沙漠为南北之分。南方人勤勉,定能使南方更加富庶。”

    “北夏地域辽阔,南北之分,不如东西南北之分。”

    夏侯云笼在袖中的手握成拳,问:“你们是哪里人?”

    “小生雁栖城人氏,贱姓……”有布衣士子向前一步。

    “罢了。”夏侯云摆手打断,直视陈钜,淡淡道,“陈士子,自选官吏,是你的意思,还是鹤鸣山苏家的意思?”

    陈钜:“小生是鹤鸣山人氏。”

    “原来是苏家的意思,很好,”夏侯云举起铜喇叭,扬声道,“自选官吏,各州城将在很大程度上脱离龙城王室控制,变成一个个相对的国中之国。陈钜,你啸聚落榜士子围住博士署,放言鹤鸣山苏家有意自选官吏,又鼓吹东西南北各自分立,陈钜,你的目的是什么,想架空龙城,想鹤鸣山脱离龙城,还是想北夏四分五裂?”

    嘈杂人声突然静谧。架空龙城?分裂北夏?这是谋反的节奏吗?

    陈钜大惊:“太子殿下诛心之词!御榜不公,小生只想朝堂还我辈一个公正!”

    夏侯云:“你代表公正?”

    “小生不敢!”陈钜腰背挺得笔直,“我辈讨要公正!”

    夏侯云指一指陈钜身后的四名士子,又指向空场上翘首以待的众多士子,凛凛道:“各城州自选官吏,东西南北分立,陈钜,你能代表多少人?”

    四名士子面露惶色,向后退两步,空场前头的士子退了四五步。

    夏侯云又问:“陈钜,你能代表鹤鸣山苏家?”

    “小生……”

    “鹤鸣山苏家人在此!”一道清亮的男声凌空传来,“臣子苏伯颜参见太子殿下,鹤鸣山苏家,绝无自选官吏、架空龙城、行政独立、分裂北夏之意!”

    人们抬起头,四下寻找,竟不知说话人在何处。

    夏侯云瞳仁一缩,看一眼穆雪,扬声道:“苏公子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哈哈!”清亮的笑声传来,“苏伯颜自惭颜陋,相见就不必了。”话到最后一字,人似乎已去得远了。

    穆雪想起那个总是眯着狭长的眼,笑得像只千年狐狸,总是像跟屁虫一样跟着张寒,出双入对有龙阳之嫌,风采卓然的年轻男子,不觉勾了勾嘴角,勾出一抹浅浅笑意。

    夏侯云哼哼一声:“我累了,这儿交给你了!”听到声音就笑得花开,若是见面,岂不是要笑得春天来临!木头,你能不能不这么花痴!

    穆雪斜睃夏侯云,心里也哼一声,不安好心,想灌我酒,我灌你浓茶,灌不死你憋死你,憋不死你累死你。

    “太子殿下!”陈钜大喊。

    穆雪提气,传送声音:“陈士子,太子殿下有伤在身,气力不足,已把这儿的事情交代给我,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很多人认为你孝感天地,又才华出众,理所应当被博士署选上御榜。我来告诉你,你落榜的原因。”

    陈钜愕然,其他士子也愕然。不应该落榜的!

    穆雪摇摇荐折:“陈士子,你父亲在世时,你们兄弟三人,你为长,家道殷实。可对?”

    陈钜:“对。”

    穆雪:“陈士子,你父亲去世,你们兄弟三人分户自立,你是长子,做主将家财全部交给两个弟弟,你什么都没要,只将老母接到自己家中奉养。可对?”

    陈钜:“对。”

    穆雪:“从外人的角度来看你们兄弟三人的分户,两个弟弟占据全部家财,不给长兄分毫,这是不悌;占据全部家财,却不养老母,这是不孝。陈士子,你陷你的弟弟于不孝不悌,是何用心?”

    “小生没有!小生冤枉!小生只是舍不得幼弟受贫承苦!小生只想侍奉家母!太子殿下,你得为小生做主!”陈钜大急。

    穆雪:“也算有理。陈士子,你独自赡养老母,家境日渐贫苦,已到养不活家人的地步,你儿子挨饿,你老母舍不得,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留给你儿子,祖孙相依为命,可对?”

    陈钜微微迟疑,点点头。眼前这个毫无表情却言辞犀利的女子,似乎在陈述荐折上的赞语,却恶意明显。

    穆雪:“陈士子,你舍不得你母亲挨饿,就对你的妻子说,儿子还能再生,母亲只有一个,在养活母亲和儿子之间,你选择把儿子活埋。从外人的角度来看,你母亲为了自己活下去,宁可孙子死掉,这是不慈。陈士子,你陷你的母亲于不慈。”

    陈钜痛哭:“但凡有一点办法,小生也不会不要儿子!母亲生养之恩,恩深似海,小生岂敢相忘!”

    穆雪:“虎毒不食子,陈士子,你竟然亲手将亲子活埋,把你比作禽兽,都羞辱了禽兽的情感!你不要跟我辩天赐黄金。我可以肯定地说,你弟弟得到的家财,绝不是陈家家财的全部,他们拿到的是别人看在眼里的明财,陈家的暗财,陈家家财的大头,被你昧下,埋在土里。”

    “胡,胡说!”陈钜气得哆嗦。

    “陈士子,”穆雪心平气和,不紧不慢,“天赐孝子黄金,你让自己孝名远扬,如愿得到鹤鸣山官衙的荐折;官不得取,民不得夺,假如有官吏见你一夜暴富想分一两金,假如你弟弟上门讨要黄金,便是逆天行事,天地不容。分户、养母、埋子、得金、独占,你想出了一条连环妙计,处心积虑,谋财,谋官,不择手段,踩着亲人的名声,换你的名声。如你这般,陷母不慈、陷弟不悌、对子不慈、秉性贪婪、心思歹毒、欺世盗名的人,纵有千般才华,博士署也不可能选拔你!你不落榜,谁落榜!”

    鸦雀无声。孝感天地,还可以这么解?

    陈钜大汗淋淋。

    “你不闹榜,还能维持你伪善的嘴脸!”穆雪转过身,向桑老廷尉微福,“桑老廷尉,陈钜涉嫌以欺诈手段,骗取士子荐折,该不该羁押待审?”

    “正当如此。”桑老廷尉挥手,命皂衣衙役将陈钜拿下。

    穆雪:“这几位士子,放言南北分立,东西南北四立,意在分裂北夏,有不臣之心,有谋反之嫌,该当如何?”

    桑老廷尉再次挥手,命皂衣衙役将另几个士子一同拿下。

    “太子抓人啦!要坐牢啦!快跑啊!”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咆哮,“快跑啊,太子抓人啦,要坐牢啦……”

    震惊于陈钜落榜的“真相”,不少落榜士子正心慌慌自己跟着他闹事,又见廷尉衙役拘了陈钜,更加心慌,这一声喊,一下子忍不住掉头就跑。空场上顿时乱了。

    本章陈钜引自二十四孝之《郭巨埋儿》。一家妄言,勿拍。

    。(未完待续)

    098 将死

    ————

    穆雪眸光一敛,身形翩然而起,直扑那位咆哮君。衣随身舞,长袖蹁跹,仿如一只白鹤飞去又飞来。砰的将咆哮君扔在桑老廷尉身前。紧接着,运气发声:

    “诸位士子请停在原地,你们最为关注的御榜,太子殿下有最新旨意!”

    连着重复三次,空场上再不见有人跑动,全都抬着头,往博士署看来,最新旨意,是什么?躲在博士署大门后的太医们,见形势稍安,立刻抖擞精神,拎着药箱跑出来,为那些摔伤踏伤的士子诊治。

    穆雪运气发声:“桑老廷尉,妄语扰乱人心,造成踩踏伤人恶事,该当何罪?”

    桑老廷尉两眼一闪,拿过夏侯云手里的铜喇叭,大声道:“妄语扰乱人心,造成踩踏伤人恶事,当拔舌,当杖五十!”

    夏侯云:“请桑老廷尉监刑。”

    桑老廷尉挥手,皂衣衙役上前,两名按住咆哮君,两名抡起杀威棒开打。

    总有唯恐不乱的,四下里有人大喊“杀人啦”“我们没有谋反”“不能等死啊”“冤枉啊”“拼了”,推搡着身边的人向前涌动。

    后头的士子们受视线限制,只听惨叫,不见实情,心中更加惶惶,谋反是重罪,我们是来要功名的,不是来谋反的,一定要让太子殿下知道,我们没有谋反,乌泱泱全都往前头冲。

    穆雪提息运气,送出命令“银甲卫护驾”,招呼白初、大双小双,腾身跃起,挟雷霆之势。直扑人群中发声呐喊的人,一手一个,抓着后衣领。

    濛濛夜色里,乌光闪起,利箭飞来,直射穆雪。穆雪暗叫不好,立即丢了抓住的两个呐喊君。身子疾速后退后仰。避开第一箭,同时拔剑出鞘,挡去接连的冷箭。

    与此同时。借着夜色,连环箭射向了轮椅上的夏侯云!

    二十名银甲卫,离着最近的也有三丈远,而紧候在侧的白初和大双小双扑出去捉人。夏侯云知晓。一旦起身避箭,之前的示弱行动全都付之流水。寰王必定重新审视对待自己。箭中要害是死,箭上有毒是死,只能赌一把体内灵芝的效用。电光火石间,夏侯云把心一横。侧身,以肩臂接箭。

    易青的眼力差得多,当他发现密集的冷箭。来不及想,本能地抱头蹲下。

    寒光闪过。风声骤起,一条长鞭自半空卷来,矫如灵蛇,飞舞起一道光幕,将乌黑的铁箭挡在幕外,紧接着一道青色人影从博士署的屋顶上掠下。

    面如土色的银甲卫惊喊“有刺客”,举起长矛围住来人。

    夏侯云,眸光一凝,这蒙面的青衣女子,正是出现在月亮泉绿洲的那一位。

    说时迟,那时快,堪堪击落暗箭的穆雪,眼角余光瞥见夏侯云受袭,惊出一身冷汗,急急运气发出命令:“银甲卫护驾!”待瞥到青衣女子,略一思忖,腾身抓住跑出七八步、没来得及消失在人群中的呐喊君。

    那边大双小双额上冷汗滚滚,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长出一口气,而白初已将抓住的呐喊君抛起,丢到桑老廷尉跟前,扭身扑向射出暗箭的地方。

    此时,守在外围的银甲卫,一半分散值守,一半向博士署大门跑来。远处隐隐有紧密而整齐的脚步声。

    见穆雪回到夏侯云身旁,青衣女子甩出长鞭,勾住檐角,飞身而起,消失在夜色里。

    夏侯云先茫然,又释然,青衣女子既不肯露了面容,便是不到相见之时,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揭了那方蒙面的黑纱。

    刺客突然出现,士子们唯恐祸及己身,想离去,又不踏实,太子殿下的最新旨意,被刺客打断了,一生的功名几乎系在今天晚上,再撑一撑看看结果,不妙,就赶紧跑,功名重要,命更重要。

    被捉住的呐喊君滚作一堆。

    “造谣滋事,煽动民心,造成严重事态,该当何判?”

    “杖五十,行刑!”

    “大人,小生有话要说!”

    “打完再说!”

    “说完再打!”

    “打!”

    棒打声,惨叫声,一声一声。空场上的人们惊得发呆,没了挑头的喊,一时都停在原地,面露恐惧。法不责众,说好的法不责众呢?

    却有人捡起各种盛物的陶皿,趁着夜色,发疯地砸向银甲卫,斥骂间充满挑衅意图。银甲卫执长矛,挺立列队,把自己当成墙,不退不进。

    穆雪明如秋水的声音在空场上空响起:“太子殿下有令,上榜的士子请先回住所,殿下以北夏王室的荣耀,保证上榜的士子绝不会像宋浩然一样,在没有证据证明犯罪的情况下,被无端革了博士功名!”

    听到第二遍后,很多人面露喜色。又有人高呼,你是谁,我们要太子殿下的保证。

    桑老廷尉忙道:“这样放士子们走,刺客也会趁机逃跑的。”

    夏侯云捡起一支铁箭:“分散闹事的士子要紧,刺客是谁,逃不逃,不重要。”

    桑老廷尉怔怔然,几乎死在刺客的箭下,抓住刺客却不重要?

    穆雪微微点头,将声音平稳送出:“太子殿下重伤未瘉,气力不足,无法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清楚他的话。我是太子殿下的护卫,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太子殿下的授意,殿下保证,绝不会发生无罪革除功名的事情!如果你们坚持留在这里,只能说明,你们不相信自己无罪!”

    “我们都是清白的!”得了准话,上榜的士子们大大出一口气,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被当作刺客同党抓了,有冤向谁说去,一个个撩衣袍便逃。

    噔噔噔的脚步声,两队金盔金甲的士兵跑过来,一手执金矛,一手举火把。当前一人手按佩刀,对夏侯云抱一抱双手:

    “臣李世昌盔甲在身,请太子殿下恕臣不能全礼参见。”李世昌四十多岁,身壮膀圆,卧蚕浓眉,二目炯炯,络腮胡子似一把板刷,然而举止轻慢,神情倨傲,显然对夏侯云不大瞧得起。

    “免礼。李大人辛苦。”夏侯云见惯了朝臣的态度,并不介意,“李大人来得正好,再过一会儿,这个地方就可以完全交给你了。”向桑老廷尉要过铜喇叭,大声喊道,

    “本期不在榜上的士子们,如果你们现在返回住处,那么,本宫就给你们一个复审的机会,如果继续留在这里,那么,这个复审的机会,就是别人的!”

    上榜的士子已抱头鼠窜,落榜的士子瞧得欲哭无泪,刺杀太子殿下,其罪当诛族,这一番饥寒交迫算是生生白受,想走,功名在远处招手,不想走,廷尉大牢在开门。磨磨蹭蹭的,人就像落进油锅,整个儿都不好了。刺客先生,你们什么时候出现不好,偏偏在这紧要当口呢?

    当夏侯云重复第三遍的时候,落榜的士子弯腰低头小跑,只怕自己的脸被人记了去。

    空场上的人越来越少,博士署大门前的人们,都松了口气。

    穆雪再次运气发声:“银甲卫是太子亲卫,袭击银甲卫,犯大不敬之罪!银甲卫的兄弟们,看清袭击者了吗,那些还没逃跑的,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抓了,要活的!”

    银甲卫欢呼怒吼,追着抓人去了。

    桑老廷尉咧嘴,苦着脸:“殿下,这样不好吧?事态可算平息,再激起什么变化……”

    “审讯是桑老廷尉的看家本领,所有的活口都交给廷尉署,有李大人在这儿,一切都会好的。本宫累了。”夏侯云貌似很疲倦地揉揉额角,道,“大双,小双,回北宫。”

    李世昌:“太子殿下就不怕那些士子,群起而攻之?”

    夏侯云:“士子们静坐寒夜,不吃不喝,有对官风不正的痛恨,也有在赌自己的前程。既有对功名的追求,自然是怕真死的,有私心的人,做不到置自己于死地。诱之以利,分散击破,这便成了李大人看到的样子。”

    李世昌默,随即拱一拱手:“殿下,大王口谕,请殿下进宫。”

    夏侯云:“大双,小双,改道长安宫。”

    易青跟在夏侯云身后,靠进李世昌的时候,忽然以只有对方听到的声音低语,然后朗朗笑道:“在下易青,北宫一客。”

    众人便见李世昌脸色大变,由黑变白,变青,两眼喷火,竟似恨不能把易青生吞下肚。

    易青视而不见,随着北宫一行从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