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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路自风流第19部分阅读

还真没看过他对谁这么上心过哪……”

    林小容一边听,一边翻着白眼,等到楚黎终于歇口气停顿的当儿,她迅速道:“青色床幔银葱流苏。好啦,您快去办吧!”

    “啊?哦,是!您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这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布庄,可没有人敢不卖我镇国公府的面子,何况……”

    林小容耐着性子听他啰嗦完毕,终于告辞,才喘了口气。

    七喜在旁边捂着嘴笑道:“这位黎叔真是太有趣啦!真是难以想象将军的管家是这副模样!不过,楚将军对您真是太好啦!”

    “行了,”林小容笑了笑,“别的不说,把你接过来倒算他做对了,没有你在这里,我还真是无趣。刃玉天天在这里,都不跟我说话。”说着,她故意瞥了在一旁站立的刃玉一眼。

    而刃玉只是把头缩得更低。

    林小容心中不免有些失望。都过了这些日子,刃玉他还是老样子。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七喜见林小容神色有些黯淡,眼珠一转,道:“庄主,你可别偷懒,这花样才绣了不到一半,咱们继续!”

    “是,是,我的好七喜!”林小容说着,无奈的又拿起了撑子。

    刃玉默默的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

    二月二十六。

    再有三天便是楚律迎亲之日。

    此次因是圣旨赐婚,娶亲的许多步骤,例如问名、请期等都已略过,便只有楚律亲迎,娘家送嫁两件大事要做。

    然而这些都与林小容没什么关系,她也不想在这敏感时期,出门生事徒惹是非,所以这些日子也只是百无聊赖的练习绣花而已。

    绣花这事,其实也不是难得要死,只不过林小容从前静不下心来学,最近几日,在七喜的督促之下,这一朵并蒂莲花也终于似模似样起来。于是她便按着七喜的指导,将这一块淡蓝色的布从撑子上取下来,缝成一个荷包。

    刃玉步履略有些沉重的走进来时,林小容正低着头给这荷包进行最后几针的收尾。

    “……姑娘。”

    “嗯?”林小容右手握着针,拉长了线,正要用牙齿咬断线头。

    “夫人和……公子,来了。”刃玉说着,竟有些不敢抬头。

    林小容身体一颤,“啊!”

    就那么巧,大拇指被针戳了一个窟窿,血立时涌出来,她手上更乱,一不小心,血渍便正巧按在了荷包上。

    顿了一下,她叹了口气:“唉!绣了几天工夫,这么轻易便毁了。”

    刃玉不敢作声。

    “罢啦。”林小容说着,放下针线,站了起来,顺手拍了拍衣摆,“他们在哪里?”

    “正在花厅里,殿下在与他们寒暄。”刃玉低着头答道。

    “哦,好。”林小容走到镜子前面,仔细的照了照,又把零碎的头发轻轻拨好,才道,“咱们过去吧。”

    林小容一边不快不慢的走,一边心里翻转着不知名的念头。才走到花厅外的回廊上,那门外小厮便高声唱道:“林姑娘到。”

    她暗叹了一声,再来不及多做武装,便得走进房中。

    然后便发现再武装也没有用。

    一进去,她便再也看不见旁人了。

    她曾经日以继夜心心念念的那人,就坐在那里。

    他的气度仍是无人能比拟的安宁优雅,一袭青衣长衫,黑发用一条青色发带在头顶束起,余下的如瀑垂下。他仍是那样瘦削白皙。他看着她,眼里仍是那让她最为眷恋的含笑的温雅。

    这一刻也许很短,也许很长。

    孟寒朝茶盖碰上了茶杯的“叮”的一声,让林小容的理智急速回笼。她扯起嘴角僵硬的笑了一笑,与孟寒朝快速的行了个礼,便转向她此刻最该打招呼的人。

    “师傅!”林小容扑了过去。

    “想容!你这丫头,真是让人担心死了!竟是足足一年多未见!”岳夫人张开双臂,抱住了林小容,一只手摸上了林小容的脸,“怎么瘦了这么多,都快皮包骨头了!”

    “哪有,师傅您太夸张啦!”林小容真心的笑了起来,“我这是刚刚好!瘦一点人才显得精干哪!倒是师傅您,一点儿都没变,还是这么美这么年轻!”

    “行了,跟师傅还客套什么。唉,师傅知道你在外面吃苦了。你这丫头,就是太倔!”

    林小容听到这一个“倔”字,莫名的眼眶有些刺痛,为了掩饰她连忙道:“也没怎么吃苦啦,师傅,就是在苗地饮食有点儿不习惯,过不了多久就会养回来了。对了,师傅,你知道吗,我自己开了家林家庄,如今生意也遍布西北啦!”

    “自然是知道的,你的一举一动,师傅都关心着呢。”岳夫人微笑道。

    “我就知道师傅对我最好了!哦,我都忘了,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叫义母才是啊?”林小容说着,故意俏皮的一拍脑袋。

    “随你,叫什么都一样。”岳夫人笑着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林小容的头。

    “真的?那么……我看心情,换着叫好了。”林小容笑着挤了挤眼。

    然后,她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郑重的,半蹲下身子,行了一个大礼:

    “小妹见过义兄。”

    一时间,四下里寂然无声。

    孟寒朝坐在主位上,微微的眯了眯眼。

    对面椅子上坐着的那人,终于说出了今日的第一句话:“何必如此生疏客气,想容,快请起。”

    林小容就势直起身来,淡淡一笑:“只此一次大礼,以后不会再有啦。”

    别人都没有做声。

    林小容继续道:“义兄,你身子不好,此次还是千里迢迢前来参加小妹的婚礼,真是叫小妹过意不去。”

    岳梦影温柔一笑:“想容的人生大事,排除万难,我也要来的。”

    林小容点了点头,道:“这段日子小妹有诸多事情要做,怕是没什么时间陪师傅和义兄,还请你多担待。婚礼上的事情,还要拜托了。”

    “想容放心,”岳梦影定定的看着林小容的眼睛道,“这一生一次的大事,我……为兄定不会叫你留下遗憾。”

    “多谢义兄。”林小容拱了拱手,笑着道,“这一次义兄喝了小妹的喜酒之后,可别忘了还回来呐。师傅,”说着,她转向美人儿师傅,“义兄和凌庄主的好事,也该办了吧。”

    岳夫人神色略有些激动,张了张嘴,终是压住了,声音微颤,她只说出了一个字:“好。”

    主位上,孟寒朝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终是低下了头,轻轻握紧手中茶杯。

    ※※※

    离开了花厅,林小容便有些失了力气,慢慢地踱回了自己的小院。

    回到房内,颓然坐下,转身,便看见刃玉站在那里,神色有些忧心。

    林小容强笑了一下,道:“你都听见啦。怎样,你主子表现得不丢脸吧。”

    “不。”刃玉极快的答道。

    林小容叹了口气,低下头,就看见刚才随手扔在一边的淡蓝色绣着并蒂莲的荷包。一小滴血晕在上面,正染红了并蒂莲的花蕊。

    她抓起荷包,嘴角勾起一个带着讽刺味道的笑,一扬手,将那荷包扔给了刃玉。

    “给我扔了。”

    刃玉抬起头,望着林小容。

    “扔了。已经脏了,没用了。”她重复了一遍。

    “是。”刃玉答应着,握着那荷包退了下去。临走前,轻轻的关上了门。

    房内终于只剩林小容一人。她猛地俯身趴在桌面上,双臂埋住了脸。

    “还有三天。”她喃喃道。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一章后面的部分,有点难过。莫非这就是虐……?

    告别

    草长莺飞,杂花生树,轻寒薄暖,三月初一转眼就到。

    头天晚上的一场细密阵雨,使得空气里还有些潮湿的泥土味道。天才蒙蒙发亮,孟寒朝的京城王府中,林小容暂住的小园里,此刻却已是熙来攘往。然而丫环仆从虽人数极多,却不杂乱,个人都是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闺房里,几个女孩子正簇拥在一起。

    “林姑娘,您睁开眼吧,妆上好了。”

    随着喜娘春姐的一声叫唤,林小容缓缓的打开眼敛,对着镜子,打量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自己:

    镜中的女子,一身大红锦缎,凤冠霞佩,一头乌黑长发用了繁复的花样在脑后盘起,脸上是春姐巧手画成的淡妆。

    乌眉趁得凤眼更显明亮,腮边淡淡的水粉胭脂,也让皮肤更显雪白清透,额头与鼻梁上打亮了些,使她原本略有些平的脸也立体了起来。

    望着这一番巧手杰作,镜中女子微微翘起了嘴角。

    七喜在一边笑道:“春姐姐手真是巧,庄主今天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难怪大家都说新娘子最漂亮,今晚咱们楚将军一定要看呆了去!”

    “七喜这是羡慕了?”春姐打趣道,“看来林姑娘也得留意着点儿,早日给七喜寻个如意郎君哪!”

    林小容闻言挑眉一乐:“说得好啊春姐!七喜,看来是我大意了,你放心,你主子一定给你找个最好的!”

    “哎呀庄主,千万别!人家还不想这么早嫁人哪,我不说了还不行嘛!”七喜臊着脸不依。

    几人正在房中说笑,忽然听到院外传来声音,是下人们齐声行礼道:“见过殿下!”接着便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便来到了房门外面。

    林小容一愣,还是站了起来,示意七喜开门迎接。

    一打开房门,就见孟寒朝穿着一件极显隆重的银色朝服,头发也整整齐齐的束着,双手背后,站在门外。看见林小容的装扮,他眼光一闪,略有些惊讶。

    “殿下?”林小容走到门边,有些奇怪,“前院今日客人众多,该是很忙吧,您怎么会在此处?”

    孟寒朝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再来叮咛你,今日有文武百官观礼,莫出了岔子。”

    “出岔子?”林小容微微一笑,“怎么会?成亲的步骤我早记熟了,定然不会让人看了笑话,殿下放心吧,我既是从亲王府出去的,定不会丢了你的脸。”

    “本王岂是担心这个?”孟寒朝说着,神色又有些迟疑。

    林小容回头,向屋内众人道:“你们都先下去。”

    等到众仆从行了礼纷纷离开,院墙内外再无他人,她才继续道:“殿下是怕我过会儿撑不住?您放心,我既然决定了,便绝不会后悔。何况我已与他做了了断,再不会犹疑。难道那一日,殿下还没有看分明?”

    这个“他”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孟寒朝望着林小容那从头到尾便没有变过弧度的微笑,不知怎的,忽然有些胸闷。这种从未有过的情绪,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那么……本王便先在此……恭贺新禧。”

    这话说得如此不顺,孟寒朝自己也有些意外。

    “前院还有许多宾客,本王先走了。”

    于是他不再多话,一挥袖袍,转身,大步离开。

    ※※※

    日上三竿,远处传来爆竹声声,很快便有王府下人匆匆而入催促道:“迎亲的已到了门口!快!”

    于是林小容由案前站起身,喜娘们七手八脚上前,春姐忙着做最后的补妆,其他人将林小容绣满了孔雀的大红嫁衣展平,将长长的衣摆在她身侧铺好。

    红盖头最后终于搭在了林小容头上,一切准备停当。深吸了一口气,林小容由七喜扶着,走到门边,亲手推开了房门。

    一院里已满是宾客与下人,人头攒动,议论纷纷。林小容一出门,人群都静了下来。

    而此时,岳梦影正身着一件袖口衣襟镶着银边的红袍,静静地站在门口。

    林小容看不见他的脸,只听见他那熟悉的声音缓缓道:“恭贺新禧。”

    心内稍稍瑟缩了一下,林小容在红盖头下轻轻展开微笑:“劳烦义兄了。”

    原来按离国的婚嫁习俗,新娘子出嫁之日,由闺房踏出门到夫家的这一路上,须得脚不沾地,意为从此心向夫婿,不再贪图娘家一分一毫。所以这一路上,通常便应由父兄亲自背着新娘子送到大门口,再由夫婿在门口接过新娘,抱上花轿。

    林小容在这里再无亲人,所以这送嫁之人,便轮到了她的“义兄”岳梦影。这也是他必须千里迢迢赶到京城的缘故之一。

    此刻,林小容扶着七喜站在门槛内,岳梦影转过身去,在门槛外微微俯下身。

    虽然隔着红盖头,林小容依然能察觉到来自院中汇聚在她身上的无数意味不明的视线。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微一咬牙,轻手轻脚,伏在岳梦影背上。

    “扶稳了。”岳梦影温柔开口,她轻轻点了点头。

    林小容抱着岳梦影的脖子,岳梦影双手扶住林小容的腿。喜娘们再次整好了嫁衣,岳梦影便站起来,迈步出去。

    “新娘出门——”

    人群最前方,礼官的一声令下,便有人开始奏乐,墙外炮仗也点了起来。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夹着乐曲,一路跟在两人身后没有停歇,夹道都是此起彼伏的恭喜之声。岳梦影走得极稳,步伐不快不满,林小容跟着他的动作身体微微起伏,心中,却在逼迫自己,睁大眼睛。不要眨。努力想些别的事情。不要一直闻到那淡淡的书香气。

    越往门口,越是人声鼎沸。唢呐声高亢嘹亮,锣鼓声响彻院墙内外,实是喜庆至极。

    这一路竟不像林小容想象的那样长。

    她耳边又听到礼官一声洪亮的指令:“母女作别——”

    一阵悉悉窣窣,岳夫人走上前来,拉住了林小容的手。她感到这只手极为用力,似是倾注了许多许多无法诉诸于口的话语。

    那只手松了又紧,然后她听到美人儿师傅说:“女儿,义母知道你是极伶俐的,只是嫁了人后,你那倔劲儿,务必收一收才好。若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涂着过,日子便多了分自在。记着义母今日的话,但有义母在一日,凌岳山庄,总是你的靠山。”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林小容不敢多言,只憋着嗓子,简单一句:“女儿知道了。义母也请多保重。”

    岳夫人颤抖着手,轻轻拍了拍林小容的肩,与她作别。

    那礼官又拉长了声音,继续道:“新郎下马迎亲——”

    人们的视线便跟着转到了新郎官儿的身上。

    楚律原是跨坐在一匹系着大红花的黑马身上,身子挺得笔直。那一身绣满了飞鹰的大红锦袍,与胸前的一朵红花,都是他身上终年难得一见的艳色。楚律本就长得斯文俊秀,面如冠玉,这么一来,看着倒像个刚刚高中的状元郎,那一身冷硬的杀伐决断,也都被柔和的收敛了起来。

    他身后,是长长的迎亲队伍,密密的队伍挤满了王府门前小巷。一顶八人抬的结彩大轿就在人群的最前面。

    听到礼官点名,他一翻身,利落的跳下马来,大步上前。

    按着礼节,楚律快步走到岳梦影面前,一俯身,低头抱拳道:“见过兄长。”

    岳梦影望着楚律,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温声道:“义妹自今日便交给你,还望你务必善待于她。”

    “是。楚律一定竭尽所能。”

    岳梦影点了点头,微微俯下身,楚律上前就势接过林小容,双手横抱住了,就要转身。

    擦身而过的瞬间,林小容听到岳梦影几不可闻的轻声说:“要幸福。”

    待嫁的这些日子,为了避免一切不必要的麻烦,林小容避着凌岳山庄来的所有人,更没再和岳梦影多说一句话。

    而此刻,有他这一句,便胜过千言万语。

    林小容忽然若有所悟。

    其实她和他都没有错,各自坚持着自己的所爱,只是,也许他们的人生,从一开始,便注定了有不同的方向。

    不需要再解释,她的心,他明白。而他的情谊,她懂。

    那一日穿越时空、初来乍到时候,他在那茫茫山谷里问过她,要不要和他一起走。

    从此,她开始了穿越后,最平安喜乐的一段生活。

    那一年的悬崖边上,他们在风中摆荡之时,他紧紧拉着她的手说过:“想容与我同来,便应与我同归。”

    那时候她就明白,她的爱,虽得不到回报,却也没有白费。

    她爱过他,尽心尽力,但,到今天为止。

    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