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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娘子第5部分阅读

一时无话,她怎么觉得她的温柔是个陷阱呢?

    十九 妊娠 二

    对于他母亲的提议,白卿没答应,也没不答应,只是笑。

    她算不上她的儿媳,所以不会低着脑门任由夫家来吩咐,可她却是他的女人,最重要的,她尊敬这位雍容华贵,却不会轻易睥睨人的夫人,所以她只好笑。

    她能理解赵氏的想法和打算。李伯仲毕竟是高高在上的诸侯世子,他要娶贵妻,生贵子,他还要在那些贵族中间受人尊敬,而所有这些都是她白卿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的,他娶的女人是要旺夫的,不是她这样克夫的。

    所以,她可以理解赵氏的心意,如果换作是她,她也会把影响自己儿子的女人隔开,隔得越远越好……

    白卿其实很想告诉他的母亲,她不会黏着她的儿子,因为她也怕,那样的男人,只会“掠夺”这一种本领,菩萨都不会要他。

    窝在床角,裹了两层毛被,依然冷得直哆嗦,这些日子,京城里一直是大风大雪,酷寒难耐,有时候她会很想他早点回来,至少靠在他身边不会冷。

    “怕冷怎么不让下人搬些炭火进来?”进门就见她缩得跟雪地里的兔子一样。

    “炭味太重,老会咳嗽。”而且闻久了第二天便会头痛欲裂。

    他扬扬眉梢,也许是觉得她娇惯吧,“那就这么干冻着?”站到床前,等着她来给他更衣。

    “不是还有你嘛。”爬起身,解他胸前的盘扣,同时也感受着他暖暖的体温。

    “过几天,我要回西平去。”注视着她光洁的额头,似乎想看她什么反应。

    “会带我回去吗?”她也不想拐弯抹角。

    他没回答她的话,只是看着她,良久后才道:“我要成亲了。”

    “哦,是喜事,恭喜你。”这事她知道啊,“别那么看着我,是真心恭喜的。”把手贴在他暖暖的胸膛上,一点点夺走他的体温。

    “我知道。”搂住她的细腰,“你在庆幸可以离开我了?”

    “怎么会呢,离开你我会哭的。”怎么说他都算她的恩人,她这人很知恩图报。

    他在笑,看着她笑,“你是不是觉得可以看穿所有人?”然后像个智者一样,站在边上看世人的笑话,脸上挂着淡漠,心里却在嘲笑每一个人。

    “不是所有,只是‘很多’,吃苦、吃亏,吃出来的眼睛。”她也不想看得这么清楚明白,可谁让她摊上了呢。

    “你觉得你也可以看穿我?”

    摇头,她不想去看穿他,也未必能看穿,她更不愿去试,因为有野心、有抱负的男人很可怕,会让女人万劫不复的,所以她一直都在躲避他,“看穿了你,我怕是再不能活在这世上了。”他这人不会让谁轻易看透的,就是他的亲人,他都会在他们身前挂上一层纱,又何况是她呢。

    他还在笑,下巴在她的额头上磨蹭着,“我到真有些舍不得你。”他确实挺喜欢这个女人,为了她要保护的东西,可以抛弃尊严、贞洁,甚至是跟整个世界作对,“可又非成亲不可,你说怎么办呢?”很温柔的声音,还带着些宠溺,他可以是个好情人的,如果他愿意的话。

    她的额头被他的胡茬刺得又痛又痒,但推不开,只能任由他,“古人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得贵者乃为上。”她是鱼,他未来的妻子是熊掌,前者廉价,后者尊贵。

    “想留在京城吗?”他如此问。

    “不想。”她来京城就是替他“闹事”的,没有他,她还闹什么?难不成真要在这个家里长住下来,生儿育女,供养公婆,然后跟他的妻妾们争风吃醋?她不是贵夫人的命,要真是变成那样,她一定会把他的家闹得七分八落,然后跟他的女人们一起变疯,再然后,就是他要了她的命。

    有时候,偶然想到这样的结局,她都会笑出来。

    他没告诉她这次谈话的结局,不过第二天他让人去别院收拾了行李——他们俩的,这么看来,他应该会带她回西平,这让她暗暗开心了半天,终于可以回去了。

    回到西平,他会娶妻生子,而且妻子还是他疼爱的表妹,他们会幸福的,并且一如既往的高贵富有。而她会慢慢变得一文不值,直到默然离开李家,或者说被赶出李家,多么悲惨又幸福的结局。

    这么幻想着,连饭都吃得多了,把鲜红的辣椒酱汁抹在煎蛋上,吃得有滋有味。

    她平时吃不得辣的,也许是因为今天的心情特别好。

    李伯仲默默看着她这种恶心的吃法,蹙眉。

    “少夫人,还要吗?”侍女看着空空的酱汁碟,不禁出声询问。

    白卿抬眼,视线正好与李伯仲的相撞,怎么?已经开始不喜欢她的吃相了?笑,“不用了。”

    侍女于是退后半步。

    今天一早,李伯仲的父母便受邀到汉西赵府做客去了,想也知道是为什么而去,婚姻大事嘛,总归要谈得详细些,何况男女双方的身家背景又那么雄厚,彩礼、嫁妆这些自是不必说,最重要的是政治利益该如何分配,总归要在婚前理得清楚一些才是。

    所以,今晨的饭桌上就只剩了他们俩。

    屋外还下着雪,细细碎碎的,风到是停了,所以显得很安静。

    白卿刚放下筷子,就见一个小厮匆匆进来,禀报道:“公子,赵公子来了。”

    李伯仲正在喝汤,勺子举在半空中,还没来得及送进嘴里,“请赵公子先到书房。”

    小厮得令退了出去。

    赵政宸来了——白卿很自然而然地这么想。

    李伯仲擦嘴、漱口之后,匆匆去了书房。

    廊外,丑丑正蹲在雪地里,见他跨出门,不禁凑上前去示好,可惜男主人此刻没心情跟狗玩,只消手指一指,它便乖乖地坐回了原地,真是只没勇气的狗。

    有的时候她会胡思乱想,其实她跟丑丑在某些方面很相似。

    赵政宸来李府,除了恭喜其妹与李伯仲的婚事外,当然还有东周那边的战事问题,如今两家快结秦晋,有些话当然就好说了,他来找李伯仲,无非就是希望汉北能在一些特殊的时刻,向千里奔跃的汉西军提供一些小助益,顺带还希望汉北能放松对边关上一些路卡的守卫,这么一来,也好让汉西军以及汉西商人能更快地将战利品运回去。

    李伯仲没有薄他的面子,很痛快地都同意了,让赵政宸很高兴,表兄弟俩冰释前嫌,相谈甚欢,看上去和乐融融。

    当晚,赵政宸留在李府饮酒,赵氏亲自下厨,李父和李伯仲作陪。

    李赵两家联姻后的利益分配早在白天就已谈妥,所以晚上这顿酒喝得格外痛快,酒后饮茶之际,赵氏过来询问侄子吃得如何,正闲谈时,一名小婢女浅声在赵氏身后唤了一句,“夫人……”

    “什么事?”赵氏半转过脸。

    “少夫人腹痛不止,似有不适。”

    赵氏的视线微微停顿一下,随即道:“去请大夫来,我一会儿就过去。”

    婢女掩声退下。

    赵氏转过脸,笑容温和,继续听着侄子与丈夫的交谈,视线与儿子交接时,很平静。

    二十 妊娠 三

    老大夫擦着汗退出大厅,不禁怨叹这家人怪,半天没一个人开口说话,弄得他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哎,要说这大户人家的女眷好看是好看,可就有个毛病——身子骨弱,身子骨弱就容易保不住胎,所以说种苗看地,还是找个壮实点的女人好。

    老大夫将药补的方子递给了管事的丫头,领了银子后悻悻地离去。

    厅内,一家三口仍旧默默不语。

    最终李伯仲起身出去,什么也没说,走到门口时被父亲叫住,“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还怀疑我跟你母亲不成!”

    赵氏也看向李伯仲,她始终没向儿子去解释些什么。

    李伯仲顿一下,但始终没回头,听完父亲的话后,跨出门槛。

    “伯仲!”李父很不喜欢儿子这种目无尊长的举止。

    李伯仲回过头,看了看父亲母亲,“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一切照常。”照常跟赵家结亲,照常兴李家的门第。

    李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赵氏拦住,赵氏摇头,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难过也是必然,就让他去吧。这事确实要怪她,当时请大夫去看白卿的病,诊出脾肾亏得严重,怀孩子很难,她便让大夫开方子调补,没想到结局却是这样,孩子是有了,但还不如没有。

    “老爷也怀疑我?”赵氏看着丈夫的神情,问得淡然。

    李父尴尬着笑笑,确实有一点疑虑,毕竟女莹是她的亲侄女,为今后打算也是正常,“夫妻这么多年,我怎么会怀疑你,只是担心伯仲罢了。”

    赵氏笑笑,她知道丈夫对自己有疑虑,当年他那两个侍妾合起伙来一致对她,而他也对这桩政治婚姻不满,家里没少闹腾,以致她丢了第二个孩子,此后便没再生养。他对她,始终还是存在顾忌啊。

    女人,可怜的,不光要被当成物品交易,还要被当成敌人防范。儿子、丈夫,都不能为她庇护,她永远要自己活着,扛着李赵两家人的欢喜聚散,“我是老爷您的发妻,我所做的一切,都不会违背这个前提,您一定要记住了。”低下睫毛,掩去心中的怅然,误会就误会了吧,只要她问心无愧,上天入地都会走得顺畅。

    相比赵氏的怅然,白卿好得太多,因为到此刻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从没想过会有孩子,当年饥寒交迫烙下的毛病,多少大夫都说她与子息无缘,所以她才会那么坚决地认为她不会有他的孩子,事实也证明了她的坚决没错,跟了他这么久都没有,所以她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只是以为那是月信,就像之前多少次无序杂乱的月信一样。

    后天就要动身回西平了,回到西平后,她的关系网络就不会这么闭塞,暗暗盘算着,要先给自己找个好去处,不能离西平太远,但也不能住在西平,那是个是非之地。他说过要给娉儿自由,当然,这自由不可能是把娉儿交给她,这一点她很清楚,所谓的自由不过就是比李家的其他女儿嫁得普通一些罢了,但这已经足够了,幸福就是普通的,不特殊的。娉儿也有十二了,到了定婚嫁的年纪,所以这次回去,她会敦促他实现他的诺言。

    至于白致远,他的事不能急,毕竟她还不清楚他到底用白致远在做什么,这个男人的野心很大,相对的,他的心思也极缜密,太急切反而会做错事,她相信白致远一定会来找她要更多的冶炼方子,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

    “大公子。”侍女的声音打断了白卿的思绪。

    他来了,坐到床前的绣凳上,看她的神情有些怪异,似乎带着些……说不出的东西,像感伤,又不像。

    “你留在这儿吧。”开口便让她失望的话。

    “怎么了?”她不得不怀疑是赵政宸的原因,因为今天只有他来过,也许是他为了妹妹的幸福说了些什么,毕竟她是他的“宠妾”,很可能会影响到他未来主母的幸福。

    “没怎么。”他不愿多做解释。

    看着他,白卿压下追问的欲望,早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去?”他的婚期之后吗?

    “等身体养好了再说。”

    白卿勾唇,原来只是因为她的病痛,心情倏然顺畅,“我没事的。”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事而已,她没那么娇惯,“再说路也不远。”而且还都是坐在车上。

    “你就那么想回去?”看着她的笑意,他终于明白这个女人说得都是真话——她不会为他生儿育女,所以失去孩子也不会让她伤心难过。

    他的样子看起来很不悦,她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还是掩去了脸上的笑意,“……”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决定什么话也不答,多说多错,而且他像是被谁惹起了脾气,她不愿引火上身。

    谁也没想到他们就这样作别了,一个带着了然的不满,一个被莫名其妙的误会。

    他是喜欢孩子的,尤其这还是他第一个孩子,只可惜在他得知他存在的同时,又在刹那间失去了,没人能理解他这种心情。

    而白卿,在他走后才得知真相,抚着肚子半天没说出话来——

    “怎么起来了,先躺下吧。”赵氏一进门就见白卿半坐在床沿,捂着小腹发呆,“这可算是小月子,亏了身体,以后可就要疼到自己身上了。”招呼侍女扶白卿上床。

    “大夫说多久了?”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赵氏愕然,因为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更没想到她竟然还不知道,转脸看一眼旁边的侍女,侍女吓得赶紧低头,她也是劝少夫人喝药时说漏了嘴,怎么知道少夫人自己还不知道?

    “说是还不足一个月。”

    白卿低下眼,窝回被子里,直到半夜才哭出声,想想那疼痛原来是孩子在哭泣,在向她求救,而她竟然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做……

    赵氏放下针线,来到床侧,伸手轻拍着白卿的被子,哭吧,有眼泪比没有的好,当年她也是这样,独自一个人在午夜哭泣,为了那个无缘一面的孩子,“兴许孩子是找到了更好的去处呢?”坐正身子,望着跳动的烛火不禁一笑,依稀可见当年的风华,“婷儿离开的时候,我也总在想,为什么当时不能忍一忍,为什么会为了那么点男女情事就丢掉了我的宝贝,可不管我怎么自责,怎么伤心,她还是回不来了。”所以她给她取了个名儿,不管她是不是女娃,就当她来过了……

    捱过隆冬,过了三月阳春,京城进了初夏,到处开着白色的闭子花。

    他终于还是成亲了,娶了那个只有十五岁的女孩,听说迎亲的队伍从王府一直排到西城门,很热闹,再后来,又听说他有了妾侍——一个来自赵家的旁亲,同样是大家闺秀,那个妾侍还有了他的孩子,这一次他真得要做父亲了。

    不但如此,他的军队还在油县大败东周军,一战而名闻天下,不仅是因为以少胜多,还因为汉北军的士气,以及精良的武器。

    白卿放下手中的笔——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回复白致远的来信了,每次回复都会累上好几天,因为那些冶炼的工序太繁琐。

    看着桌案上的图纸,不禁哼笑,就是她手下的这些东西造成了那堆积如山的尸骨,这叫缺德吧?她一定会有报应的。

    “少夫人。”侍女先在门外喊一声,得到回应后才敢进门。

    她进来时,白卿早已将画纸收好。

    “少夫人,西平的王府的几位小姐到了,夫人请您到前厅去。”

    西平王府的小姐?白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娉儿。

    来到前厅看到的也确实是娉儿,以及李家其他几位庶出的女儿。

    娉儿偷眼向她抿嘴笑笑,一年多没见,长高了,也漂亮了,而且越来越像姐姐。

    “卿儿,来。”赵氏招手示意白卿过去身边,“这几位妹妹你应该都认识的,就由你带她们去房间吧,太后有诏命,我要赶去宫里一趟,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这些日子,太后频繁诏这些贵夫人们进宫,连一向淡然处世的赵氏也偶尔会带着些仓皇之色,男人们的政治走向往往也可见诸于这些女人的行动上,可见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李家庶出的女儿过了十二三岁,每年都会到京里住上一段时间,由赵氏请来宫廷教引教习礼仪,当然,这并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替她们物色婚嫁,换句话说,这些女孩的婚姻都是用来做政治交易的。

    李瑞华(娉儿)依旧的胆小,当着众人的面不敢跟白卿说话,只等把两个姐姐送走,才转过身来拉住白卿的手,“嫂嫂,过来坐。”

    白卿由着她拉到凳子上,其实她更在意的是她也会进京,因为李伯仲答应过她,会还娉儿自由,可李家却把她也送来了京城,把即将成年的女孩儿送到千里之外的京城,其目的不言而喻,也就是说李瑞华即将要被待价。

    “来之前,见过你伯仲大哥没?”她要确定他是不是在有意反悔。

    小丫头眨两下眼,摇头,伯仲大哥什么人,哪能说见就见,“听说他上个月就去了东军,应该还没回程。”咬一下嘴唇,“也许等他从东军回来就会来看嫂嫂你了。”她到误会白卿是在跟她打听李伯仲的动向。

    “他真得去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