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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州外传第14部分阅读

    暖、这雨水也来的合适,最多也不过是个三年五熟罢了,缘由何在?南边天热,草木便长的茂盛、地便肥些,兼之南边雨水多,河沟里随便挖了淤泥都能肥了田地,咱北边天寒、草木不盛,若是硬要一年两熟,虽说也能办到,这田地却是失了地力打不得多少粮食。河北、河西便是守了黄河雨水不缺,引了黄河水浇地还肥了田地,故而方能两年三熟,好些的地方三年五熟。”

    伸手指指远处的大坝,道:“若不是王家筑条大坝拦住河水,这两年三熟却也别想,但是一个雨水便堵死了路数!登州雨水本是不缺,只是地势高低不平又没个湖泊,下点雨水全流了东海里去,存不下半点。这黄水河也算是登州的大河了,若是下雨河面便有几里地宽,若是不下雨,只怕这边跳到那边去脚底都不湿!夏天里雨水用不了又存不住,用着水的时候却没了雨水,这如何使得?现下这大坝筑成拦了河水,再没了雨水的限制,河北河西比着登州还要冷些,那边做得两年三熟,搁了登州自然也做得!这便是顺应天时!”

    众人一起的不信,张显德起身拱手问道:“方先生果然是有大学问之人,只是众人不解,麦收后种菽、粟,这节气都差着老远呢,只怕是种下也没了收成,岂不是白费了种子、力气?不过,既是河北河西有这等种法,必定能成,其中关窍,却在何处?”

    方崇珂点头道:“方某查遍了古今农书,细细思量略略有些心得:北边这两年三熟,也只在本朝方才兴起,前朝即便有也只是零零散散罢了,浑不似本朝河北河西大部已是两年三熟。其中诀窍,一来便是冬麦,这冬麦秋天播种地里长上一个冬天,来年四月收成,大多数时日别的作物不长不挤了旁的作物时间;其二便是寻些节气对播种不甚紧要的作物,即便晚些播种也能当年得了收成,荞麦和薥黍(高粱)便是如此,有些地方种的菽、粟、出油的油辣菜(油菜)也是如此;其三,便是要寻些固地、肥地的作物,有种黑菽,不光是晚种早收更是有肥地的功效,岂不闻:“麦后种黑菽,一亩一石六”,“麦不离菽,菽不离麦”?说的便是这黑菽!如此一来方能两年三熟,寻常法子耕作却是不能。如若是田地打理的更精细些,三年五熟也是能的。再便是旁的棉麻之类,自然也是少不得穿插了种些。”

    众人沉默不语,毕竟这登州还没见个两年三熟的,都是靠种地吃饭的,一个不小心绝了收成不是开玩笑的。

    方崇珂继续说道:“这尽人力么,指的便是人力可为的。头一样便是精耕细作、深耕细耙。田地里耕种粗糙些,一年一熟看不出多少不是;若是当真要两年三熟便该当深耕细耙,耕的地深田泥自然深熟,土肉便肥厚、地力才足!只是若要如此,单靠人力却也不能,牛!牛多方可!”

    “这其次么,便是不误农时,一季接着一季,间或的工夫能有多少?误了便不是一季的事儿,若要不误,人要辛苦牛要多,田地里的农具也得跟上,譬若说播种,单靠了人便不成,该置办的农具须得提前备好!”

    “其三,肥田。肥田之法,粪肥、草木灰肥、河沟里泥肥皆可,若是多养猪羊,多了进项还多了肥田的粪便,岂不是好上加好?”

    “其四,除草养地,农忙时赶着抢收抢种,农闲时,须得地里来回的锄除杂草,草长的总是比着庄稼快些,也白费着地力,人辛勤些便多打些粮食。”

    “兴陂塘之事,岂不闻:陂塘之利,农事之本?这些李兄自是行家里手在下也不多说,只是如此一来,一年里再没个农忙农闲的分别,忙多忙少罢了,地里活计多的时候赶了抢种抢收,过后便是轮番的除草施肥浇水的,冬日里天冷,本是寻常年景农闲之时却也得修些陂塘沟渠的,牲口也要赶了冬天调养好长些膘,备着开春出力,还得整修农具,经年没个清闲的时候。实在话,若要想着清闲,便打不得这两年三熟的主意!”

    末了一笑,道:“大体便是如此,若是说到细微处只怕一时半刻也说不清,将来若是用得着时再说不迟!”

    一圈的人啥表情都有,还都阴晴变幻着,前面两年三熟的胡萝卜吊着,这边还担心忙得下来忙不下来,要知道便是现今好些家里农忙时也再没点余力,有余力早就多种几亩地了!我也是百感交集,若是成了就是每年多五成的收益,怕还不止,翻倍的收益!家里收五成,缴过三成的税粮便只剩下两成,这一下子便多出五成,发财了!只是,照了方崇珂刚才说的,又是耕牛又是农具的得多花多少钱?旁的好说,这耕牛一时半会却哪里找去?有钱没处买!再说了,家里这半年钱粮流水一般的花着,再花钱别说娘那里通得过通不过,自个先就心疼的受不了,毕竟向前家里放着上万石的粮食跟眼下这境况有着天壤之别!

    看气氛沉重,挥手把众人赶开:“去,都散了,该干啥干啥去,又不是眼前便要如此,即便是能成也须得好好筹划一番,种子、机具、耕牛,哪样不得费些心思?平日里闲暇时多合计合计便是!”

    众人哄笑着散开,看着张显德踌躇着不想走,心里烦,不想理他,便喝道:“知道你有话说,眼下却不想听,想听时自会找你说话。”扭头拉着李戬、方崇珂远远走开,心里烦闷。

    机会与风险永远是对等的,机会越大风险也会越高,人类的历史早就验证过的,人类的进化史也就是不断地在机会和风险之间徘徊选择的历史,也是一直在激进和保守之间斗争的历史。只不过,现在这个岔道口上领路的是我,成固然是一举奠定王家十年二十年富足的基石,若是不成伤了元气,十年上缓不过来气都是有的,何况王家现今本就元气不足。

    只不过,方崇珂这小子是个人物啊,若是没点动作只怕再不肯留在王村。心里想着,就听李戬大声道:“方兄仔细了,王家少爷现下定是在打你主意,心下先有个防备切莫上当吃亏!”

    反嘴道:“正是,正寻思怎么把你给拿酒淹死!都去,晚上家里等着你俩!”

    自个先回了家去,酒倒是不操心,家里有着呢,我小也不喝酒,正好可以边上看着李戬跟方崇珂斗酒。急着回去跟娘商量这两年三熟的事情,心里没底,也没做过,知道旁处是这么做的没用,别人做得自家未必做得,再说了,方崇珂也就二十上下的摸样,这说话办事牢靠不牢靠啊!

    四叔还是没回,只得先把方崇珂的言语跟娘说道说道,担心的不行!娘倒是不担心,娘说当年东迁的时候就看过旁的地方两年三熟,这些年虽说是没试过却也核计过几次,只是这登州雨水不均,做起来难处颇多。若是现下这雨水不打麻缠了,倒是可以试试。

    拿了纸笔满桌子盘算,当用多少钱粮多少耕牛,盘算完把自个吓一跳:若是成了,吓死人的收益,可若是不成,同样是吓死人的亏空,旁的不说,单是误了一季收成、还得缴了税粮、还得养活改种的村里人,咋会是个小数目?无奈地将盘算的数目推了娘跟前。

    娘却是看都没看随手推了一边,道:“平儿却是心急了,这等事情却是与筑坝不同。”

    “娘!”

    娘爱怜地看看我,说道:“也难为平儿了,还是个孩子便被娘推了前边去,娘也是想着借了这次筑坝的当口叫你好好漏个脸,这家早晚都是要你来当家,早几天罢了!”

    叹息半天,复又说道:“这事却是与筑坝不同!筑坝讲究的是一鼓作气,容不得半点马虎,若是没了钱粮,便是只修到九成,一场大水便冲得干干净净,九成的钱粮便打了水水漂。当初娘让备下一万石粮食便是这个道理,宁可富裕了也万万不可短缺一斤!这两年三熟却是急不来的事情,你若是硬逼了村里客户改过来,只怕都能联名把王家告了官!更何况,有钱粮便早点,便是没有钱粮只若是提前筹划好,晚几年又有甚么干系?若是为娘说来,找上个十户八户的先试上几年,若是好了,村里人自然跟着改了,若是不好,十户八户的能有多少亏空?家里全担下来便是!”

    哈,前面还说胡萝卜呢,到底自己还是被方崇珂画的胡萝卜给晃晕了,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啊,都是老招法,前面忽悠张显德修水渠也是打了这个主意,这咋一转头自个倒是忘了个干净!

    娘接口道:“切莫得意,这等事也该有个明白人指点着,这方家小子留得下留不下还在两可!”

    第四十三章 方崇珂的心思

    方崇珂的酒量委实不强,酒席就在侧房里摆着,笑吟吟地看着李戬换着花样折腾方崇珂玩儿,没看出方崇珂酒后酒品不佳,倒是李戬酒品不咋地,就差捏了方崇珂鼻子灌酒了!

    端了碗酸梅汤当酒,边上看的有趣。

    桌上没几个菜,当间老大的一盘咸鱼虾干啥的,配上几个蔬菜豆腐拿来下酒正合适。方崇珂摇摇晃晃的,怕是再喝一杯便钻了桌子底下去了,李戬兴致便越发高涨。

    呦,有点不对,咋好几个几杯下去了还没事呢,莫非是扮猪吃老虎?这年头酒精度数不高,要不我这点岁数咋敢偶尔陪着李戬喝上一两杯?可是今晚这喝酒的酒杯大啊,李戬嫌家里酒杯小倒酒麻烦,早换成茶盏了,这许多酒喝下去,咋就越喝越精神?这边刚看出不对头,那边李戬也停了敬酒,站了边上直运气。

    方崇珂当胸揪住李戬,一边往手里递酒杯一边不住声地解释:“李兄莫怪,小弟酒后酒品不好,胡乱拉了人便喝酒,不喝不成,不尽兴也是不成,喝!”

    一通乱战,李戬站都站不起来了,瘫了椅子上舌头都直了。要说这喝酒呢有四个境界:先是轻声细语,接着便是豪言壮语,再下来是胡言乱语,最高境界便是不言不语。现今李戬这小子游离与第三重和最高境界之间半天不吭声,憋半天放屁一般蹦出一句。

    方崇珂这小子明显酒量好些,靠了桌边一脚踩了椅子,一只手搂住酒坛,一手端了酒杯,高一声低一声不知道咋呼些啥,间或着举起酒杯来上一口,也不知道喝着没喝着,反正半天就这一杯酒都没见添过。

    还是这小子境界高啊,都到了“此时无酒盛有酒”的境界了,嗯,有内秀,比李戬只知道一味的好勇斗狠比拼酒量高雅得多,哈哈!

    李戬突然吃吃地冲门外说道:“来了?是夫人命你送酒来了?”

    没谁来啊,这大热的天,早吩咐家里下人不必过来伺候着,反正酒够喝就成,都长了手要喝自己倒,这小半年李戬便没闲着家里来,早不当了客人待了。这谁啊?正纳闷呢,就看方崇珂抽风一般,立马椅子上端庄坐了,优雅地端了酒杯眼珠子却往门口瞟着。

    李戬捂了肚子差点没笑得憋死,方崇珂一边讪讪地陪了傻笑,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般。咦?咋回事?有点不对!

    李戬笑够了,直直的指了方崇珂道:“王家的家主便在眼前,不当了面直说,求我拐弯抹角的,不嫌着麻烦?”

    疑惑地看看李戬,又看看方崇珂,这俩小子闹啥?

    “啥事?快说!男人家,扭捏个啥?”

    方崇珂拘迂半晌,低声说道:“王兄请了,小弟今年刚好二十岁,尚未婚配……”

    “那啥,停,停,你婚没婚配关我啥事?说这些个做啥?嗯,不对,哈哈,快说,看上谁家闺女了,放心,但凡村里的人家,家里都说得上话!”忍不住偷乐,前头还合计咋能给方崇珂留住,这正瞌睡呢,便有人给送个枕头。

    “只怕不易!”方崇珂偷偷看李戬一眼,李戬头仰得老高装没看见。

    “废话,自然不易,若是好办,不早就央求老伯上门提亲了?”看不惯这个,讨个娘子么,啥不好意思的,这年头,二十上还没个娘子已经是绝对的晚婚,老晚的晚婚,计划生育的楷模!

    方崇珂小声道:“都没敢跟外公提,是府里的。先前见过随了王家夫人坝上转过,私下里打听过,夫人的贴身丫头,叫做兰儿……”

    啥?兰儿姐?六叔的老幺闺女么,自打六叔娘子过世便跟了娘身边,娘的亲闺女一般,家里便从没拿了当了丫头看。几次娘都说了要给寻个好人家,只是一般庄户人家娘看不上,好点的人家一时半会也没寻个合适的,才给耽搁下来了。兰儿姐手脚麻利有眼色,一副的好身段,打小便随了六叔习武,身段咋能不好?

    李戬插话道:“方兄不必着恼,一个丫头罢了,树人说句话便是,有什么难的?”

    苦笑着摇摇头:“这个确是难办!若是寻常丫头,莫说一个,便是十个八个小弟也做得主,兰儿姐姐只怕小弟是有心无力啊!”

    “啊?”李戬惊奇地瞪眼道:“你府里的丫头你做不得主?你叫他姐姐?”

    也不怪李戬惊奇,这年头女人地位都低,大户人家好友间相互讨要个丫头做了填房再常见不过了,便是自个的小妾,转手送了朋友的也不少见,跟别人讨要个丫头、小妾什么的也不算失礼。学堂里还曾听赵家二公子说过,苏轼苏大家便曾酒后失言把爱妾送了旁人,酒醒后心疼不已,却又不好言而无信,只得忍疼送走。

    低声道:“李兄、方兄不知,兰儿姐姐不是府上买来的丫头,乃是六叔的老幺闺女,自幼娘没了便跟了小弟娘亲身边,自家姐姐一般,娘也从没当真当了丫头对待,顶了个丫头的名头罢了,便是份例钱也比小弟多些。六叔坝上陪了小弟四处奔走李兄、方兄都是见过的,打小看着小弟长大的,一身的好武艺,现今小弟的武艺教头,随便把兰儿姐姐答应了你,莫说是娘不答应,六叔那里小弟却如何说去?”

    六叔当年本是祖父的亲卫,也随了爹爹战阵上厮杀多年死过几个来回的人,跟家里是过命的交情,这些又不能对着外人说。不过就算不是兰儿姐、便是个寻常的丫头也得讲究个两厢情愿不是,自由恋爱还是要提倡的吗!

    方崇珂一梗脖子:“又不是说娶妾,正经地想讨个娘子,若是王兄答应下来小弟也好捎话叫家里备了彩礼提亲。再怎么说六叔也是个府里的下人,兰儿也是个府里的丫头,方家虽说只是个庄户人家,好歹也有百十亩地,小弟也学堂上读过几年书,也不辱没了她!”

    方崇珂没数,就这话别说叫六叔听了,便是叫兰儿姐姐听了,不给打个半死不罢手,不说武艺如何,单是这些年天天随了六叔演练便不是方崇珂能够消受的。

    吓得赶紧捂了方崇珂嘴:“方兄千万莫要如此说,兰儿姐姐也是一身的好武艺,若要听着了有你好看的。何况,家里从没当了下人看待,便是小弟也是一口一个六叔叫着从不敢失了礼数,说起来若是想抬了兰儿身份,娘收个干闺女又有何不可?”

    方崇珂低声道:“便是看好习武的好身板,出得下力、操持得家务、好生养!不过,若是夫人收了做干闺女,小弟倒是高攀!”

    这都啥想法?!讨个娘子,不去看是不是情投意合、两厢情愿的,单就一眼看中了好身板、出得下力、操持的家务,还好生养?讨媳妇还是找老妈子呢!不过想想也是,若是讨个林黛玉回去,自个都能把自个饿死!这病态美、骨感美的,这年头都比不得壮实能干来得实在,方崇珂自幼农田里厮混出来的,怕是心里的审美观早就有了定数。

    觉得有点哭笑不得,前面娘几次操心,好点的衣食无忧的人家都想着娶个知书达理、温顺贤惠的娘子,看不中兰儿姐姐的模样。其实蓝儿姐姐相貌虽说不上好看、倒也说得过去,只是个头高了点,身段虽好却是多少粗壮了些,到这方崇珂这里,没理由的全成了不得了的优点,哭着喊着要明媒正娶!咋看这方崇珂也不像个土坷垃里一辈子刨食吃的人啊!

    “就她!别人看不好,就兰儿!”这边方崇珂还一遍一遍不断的嘟囔,还真预备着一棵树上吊死了!

    无奈地摇摇头:“实话,先前还琢磨想个法子把方兄留了村上几年,帮小弟把这几万亩地好生料治一番,现下倒好,自个想着法子向上送。只是小弟不知,令尊令堂可会情愿?”

    方崇珂来劲了:“咋会不情愿?爹娘都不是高大健壮之人。”

    低头打量打量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