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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州外传第28部分阅读

    团般的矮个壮汉急匆匆地随了有财撵上来,一边跑还一边的擦汗,这咋,莫非有财假传了圣旨坑人钱财了不成?

    “少爷留步,少爷留步!”矮个黑子连声的呼唤着。

    “咋,有事儿?”真是的,又没说不给你钱。

    矮个黑子连连作揖,好不容易顺流过来气儿了,方才说道:“小的林道元,乃是这商船的船老大,不知这杨先生当真是王家的主事儿,一路照顾不周多有得罪,万望少爷海涵!”

    船老大,林道元?这登州极少见着林姓人,又是个一口的鸟语官话,你有个啥得罪的?

    打量打量林道元,道:“哦,你便是船老大?不是登州人氏吧。”

    林道元又是做个揖,小心翼翼的回道:“小人乃是泉州人氏,守了祖业单单操持了几条海船,海上奔波着挣口吃食。先前杨先生一力求了各路船老大,小的不合一时贪图钱财,多收了一倍的价钱,既然这货物当真是给王家押运的,小的断不敢多收,只肯收回个本钱便是,往后见面也好说话不是!”

    呵呵,杨茂能耐啊,一文的定金不给还只多收了一倍的价格,这能耐我便没有!你这林道元也是,浑身透着商人的精明劲儿,也透着商人的小气劲儿,又想拉个关系有啥事儿登州也好有王家关照着,又想着少花些银钱,这若是换了北边的人,直接就开口白送了,一文钱不收,人情岂不是落得更大些?

    “啥事儿啊,王家讲究的是“忠勇诚信智”,这诚信俩字不懂?讲好多少便是多少,杨茂若是依仗王家势力不给,王家也断断容不得他。放心,王家断不会为这两百两纹银与你难为,登州有啥事儿只管吱一声,能搭把手的自然给你搭把手!”你话说的小气,咱也不给你说个死话,全活话留着呢。

    二百两纹银,二百两纹银莫说在王家眼里,便是在我自个眼里也着实不是个啥大数目,旁的不说,王厨子单是卖鸭子下水落下的银钱都快抵得上这个数了。

    见我说的大气,林道元又陪了小心道:“既是如此,小的今晚做个东,“蓬莱春”里小的做东陪个罪如何,少爷若是不许,小的只好回去跳海了!”

    都给气乐了,这得了便宜还卖乖呢,屁股上给踹一脚,林道元想躲愣是没躲开。那是,这几年的武艺白练了不成,咱喜欢踢人屁股,踢人屁股多好,自个解气还透着亲近不是!

    “本来便是吃海上饭的,跳了海里也淹不死你!“蓬莱春”家里的馆子,是个啥价钱不比你知道?便没见个船老大吃得起的,放开了心思只管过去,杨茂做东少爷我出钱,莫怕吃穷了王家!去,换身衣裳,直接馆子里见我!”吩咐完扬长而去。

    这船老大本来没啥身份跟我坐了一桌吃饭,便是船老大做东也断没有我去的道理,失着身份的事儿,这身份上差着不是一点半点的。只不过一来呢,今儿杨茂死里逃生的回来,还给带了一堆的种子,咱心情好!二来呢,存了海上逃命的心思,自家船老大又不在登州,急着寻个行家问问呢,原本没起这个心思,方才林道元过来说话冷不丁起得这个念想。

    只是如此一来这林道元赚大发了,登州王家大少爷做东请客,但这一庄事儿,就够他登州码头拿来挡事的。

    馆子里楼上最好个雅间坐了慢慢品着清茶,六叔坐了一边眯眼陪着,若宴请外人六叔自个也不朝上凑合,这杨茂算是家里主食算是自家人,却又比着六叔身份差老鼻子了,六叔自然坐得到桌上,更何况,六叔贪恋着馆子里的好酒呢。

    “蓬莱春”王掌柜的跟六叔一个身份,六叔自个过来次数多了骗不到吃喝,现下全得现钱结帐,还得是提前给足了才成。家里老人都知道,眼下六叔的份例钱全给兰儿姐收的严严实实的,娘发的话!

    林道元没过来,这杨茂倒是先过来了,本来吗,这杨茂身上那股子臭气,只怕没俩时辰都泡不下去,这点子时间杨茂便洗得干干净净半点子臭味没有,眼见着便是个利索人。这杨茂比着离开王村的时候还瘦些,黑的厉害,精气神却好了不少。

    见六叔泰然自若的坐了边上品茶,杨茂便是一愣,我随口笑道:“没啥,六叔家里老人,又是武学上的教习师傅,一向便是一张桌上用饭。杨兄不必挂怀!”

    杨茂嬉笑道:“王家少爷当真好手段!在下方才洗浴之时,手脚没闲着浑身上下动着,嘴也没闲着,楞生生吞下去两碟子绿豆糕,若不是这两碟子绿豆糕只怕在下连爬出水桶的力气都没有,哈哈!在下耳朵却也没闲着,听有福说道着王家少爷的手笔,嘿嘿,杨某这里先谢过王家少爷了,不单是为了王家少爷善待杨某家人,也不单是为了王家少爷舍得钱粮善待这许多流民,却是为了王家少爷有法子令这些逃荒的流民几年间便能安居乐业,当真的好手段,杨某佩服!”

    “佩服个啥,赶紧说道说道,这咋回来的?”这杨茂是个人物,南洋里遇了龙卷风还能自个回来,满船的人除了杨茂便再没个有消息的,当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杨茂摆摆手,道:“先不忙说这个,在下运回些棉花种子,这节气只怕还成,赶紧送了村里只怕还能种上一季。种子倒也不多,只怕二三十亩地的种子还够!”

    杨茂好人啊,甭管是哪个社会哪个朝代,这个思想觉悟的只怕没人不喜欢。

    扭头冲有财喝道:“去,你亲眼盯好了,得禄车马行里调辆四轮大马车,码头上装好种子,调俩护院押送着,连夜送了家里去。种子交给方先生,田地里的事儿他是行家;田地去寻得宝,上好的田地专门劈出三十亩来,小心伺候好!就说是我的话儿,哪个给耽搁了便别想家里呆痛快了!”

    有财飒利的应声转身便走,杨茂后边赶上连声叮嘱道:“用不着好地,这棉花不挑拣田地好歹,不挑拣节气,这种子千万莫要全用了下去,万一不成还有个回旋余地不是?在下可是再没重下南洋的心思了,回想起来便胆怯!”

    第四章 日本

    杨茂不管我一再追问,连着干了几碗茶水,终于缓过口气开始慢慢讲述着自个死里逃生的经历。

    大旱那年四叔东边高丽、倭国买米,其实却未当真去过倭国,去得乃是东边的高丽,老辈子叫做高丽、新罗、百济啥的,眼下却叫做“李朝”,去的年号便是“会祥大庆六年”。

    这李朝却有个去处,单汇集了各路的商贾,啥倭国的、百济的、大宋泉州的,便是密州的客商也有不少。四叔便是在这“李朝”打倭国商人手里买下两船的稻米啥的,转手却把杨茂托付给了见过几面的密州客商,密州客商又转手将杨茂托付给相熟的泉州客商。杨茂便随船队南下泉州,讲好泉州换成旁的大船南下琼州,谁成想,眼瞅着都影影绰绰看着泉州的影子了,仨俩时辰的路程,却突然毫无来由的起了龙眼风,老大的千仓船转瞬间便给举起离开水面,紧接着便狠狠地扔进水底。

    杨茂胆子大却不会水,原本从李朝南下泉州之时便时时担忧,自个便私下里前胸、后背的各自捆绑上老大块木板,便是俩胳膊上也都捆绑上木头棒子,长袍一穿旁人倒是不易察觉,杨茂倒也因此多睡了几日的安稳觉。也就是这几块木板救了杨茂性命,起风的时候杨茂刚好站了船头看光景,船刚到了半空杨茂便给惊吓的晕了过去,赶到再醒过来便是躺在条破旧的渔船上,爷孙俩渔民给海上捞起来救了回去。

    杨茂急着寻船队,只是一来自个身子骨这下子给折腾的着实不轻,二来他说啥话爷孙俩听不明白,爷孙俩说啥杨茂也是一个字都听不懂,杨茂便只得呆了渔家将养了半月。

    杨茂身无分文,迤逦辗转来到泉州,好在杨茂原本便是桑麻上的管事,丝绸啥的见多识广,泉州织造作坊又多,倒也饿不死,作坊里帮人操持半年连带着割肉甩卖了自个的几项领先技术,好不容易凑足了南下的盘缠。

    后边的事儿倒是简单了,全没起先想的那般麻烦,琼州顺顺当当的便寻到了棉花、寻到了种子、纺机、织机啥的,便是愿意北上的工匠也寻到几个,就一个字难,啥,“钱”!

    打后边这快两年的工夫杨茂便是坑蒙拐骗偷的使尽了十八般武艺,磨破了嘴皮子,许下了无数的宏愿,终于有人赊了棉花、有人赊了机具,还有几个被杨茂忽悠晕了脑袋的匠人随了杨茂北上,再便是这贪财的林道元多收了一倍的价钱给运了登州来。

    杨茂说的轻松,其间辛苦不易便是用屁股想都想的出来,连六叔这蛮横惯了的老汉都不大模大样的坐了,悄莫声的起身不住的给杨茂续着茶水,真是的,六叔哪里会干这种活计啊,看这水倒的,茶盏里还没桌子上洒的多。

    “嘿嘿,这性子俺稀罕,可惜就一个闺女,再若有个定要许配与你!”六叔豪爽,毫不吝啬开着空头支票。

    “啊,在下家里有个娘子……”这正说南洋的,冷不丁来个闺女还非得嫁了人家,这杨茂嘴咧的老大,明显的没跟上路数。

    赶紧给六叔拦住,这六叔,话匣子若是一打开,没半个时辰只怕旁人都插不进嘴。

    起身冲杨茂规规矩矩深施一礼,道:“杨兄心志,小弟佩服!往后这纺羊毛、纺棉花还得仰仗杨兄,小弟敬佩杨兄心志,不敢委屈了杨兄家里来做个主事,李戬、方崇珂两位先生一般的,愿与杨兄合伙起个作坊,银钱全家里出,杨兄只拿干股,作坊里大小事宜也单凭杨兄定夺,在下之请杨兄万勿推辞!”

    杨茂连声不敢,起身不肯受我大礼,须臾却傲然道:“本来求你王家替在下养了一家老小,这条命便是丧在南洋也是该当。在下应下的营生眼下已算是交了差,王家少爷应了在下的事儿也没食言,眼下自该照了先前的说辞置办。在下岂是贪图旁人便宜之人,替王家少爷主持这棉花之事,自然便是王家主事拿王家的份例钱,若说到干股,眼下却是不忙,没赚下银钱便是拿了在下也是心中不安,且待这作坊经营起来再来论及。旁的便是,在下虽是你王家主事儿,却不肯做了王家的奴才,在下厚颜与王家少爷平辈论交,如何?”

    哈,这杨茂本事是好本事,就是这个又臭又硬的心性,只怕放了旁人家便没人稀罕,若不是端的好手艺,只怕饿死街头都没人搭理,汤水不进的硬性子,偏偏还高傲的紧。这般失我身份的话,我说都是不妥,你个杨茂自个还这般说词,都不怕六叔给你活劈喽?

    不过,嘿嘿,我喜欢,本来便不是个拿架子的人,到这年代你不拿架子旁人还替你端着架子呢,便没几个能放下身价随随便便的交往着的,除开李戬、方崇珂,眼下又多个杨茂,嗯,不错。或许还有赵先生,还有面包几个?

    大喜过望,连声道:“自然该当如此!只是杨兄切莫只管着棉花,羊毛,眼下家里万多只的白羊,冬天里只怕要宰杀三四千只,这羊毛眼下算是有了!”

    杨茂也是大喜道:“这棉花只怕年上方能成得气候,正操心没啥事儿忙活呢,这羊毛好,眼下先拿这羊毛练手!”

    复又说道:“王家少爷,这棉花不挑拣田地,刚开出的荒地头一两年刚好拿来种棉花……”

    挥手打断道:“杨兄,这个你莫操心,方先生几个田地里的大行家,只管放心交了方先生操持,你只管纺线织布……”

    正说的热乎,小二把个畏畏缩缩的林道元给引进雅间,这林道元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出套皱皱巴巴的长衫,紧绷绷的套了身上,当真是穿起龙袍都没个太子的模样,糟蹋这套衣服了都。

    起身笑道:“杨兄好生款待船老大,小弟还有旁的营生,恕不奉陪!杨兄先好生歇上一两日,待小弟安置妥当便与杨兄一同返乡!”

    林道元还要说点啥,没等开口六叔便喝骂道:“咋,还想我家少爷亲自陪你吃饭?若不是捎带了杨先生回来有些情份,便是杨先生做东都是抬举你!好大的面子,不好生打听打听,登州城里有几个值得我家少爷亲自做东陪了用饭的?”

    听六叔说的无情,扭头劝慰道:“非是不肯折身屈交,只是在下年岁尚小,家母不许饮酒,若是在下坐了一边,只恐扰了两位雅兴,家里馆子当真一等一的好酒,怎可不一醉方休?今日只管开怀畅饮,赶明儿一早我自派人寻你,有话问你!”

    林道元想必昨晚喝的不少,到这个时候了还一身的酒气,缩手缩脚的进来,胡乱见个礼便小心翼翼的站了一边。没走远,就码头外边海味馆里寻个雅间坐着,都老熟人了,随了连绛过来也都不是一回两回了,早跟掌柜的熟的不行。

    “没啥要紧事儿,单问问你,海上跑这些年,凭啥跑的,有海图没?”随口问道。

    家里虽说是有四条千仓船,只是这四条船多少年了平日里不跑远路,单跑登州、密州之间的海路,还全绕了海岸边跑着,单为了给家里冶铁作坊运送铁石。朝廷登州禁海这些年,这登州早没了海上奔波的行家高手了,便是上回四叔东边买粮去的李朝,三天往返的水路,还是请出家里个都快走不动路的老人指点着方才到了高丽,这林道元南北海上跑着,必定有些门道。既然是自个存了水上逃命的心思,若能套弄出来指不定派得上多大的用场。

    “海图?海图自然有!”林道元便是一愣:“小的乃是泉州林家子弟,林家便是在泉州也是跑南洋数一数二的大客商,林家子弟打小呆了水上的时候比呆了陆上的时候还多些,咋能没个海图?”

    “呵呵,还真敢蹬鼻子上脸!狗屁,若你这个样子也是林家子弟,那林家家主都该一头撞死了,糊弄谁呢,也不好生看看你那模样,林家子弟有做船老大的没?”不是我以貌取人,这大家子弟哪怕是光了屁股,站了人堆里我也能一眼给认了出来。

    打小培养下的气度、打小便挥斥方遒的气势装扮不出来,也掩盖不住,就像眼下我这般模样。泉州林家出了名的富可敌国,几百年的大家族,随便拉出来个嫡出的子弟,只怕都不是登州王家能比得了的。这林道元,说到家也就是个船老大,也就是个苦力头,海上卖命挣个博命钱罢了。

    “真没骗您,小的的确是泉州林家子弟。”林道元涨得满脸通红,压低声音道:“只是小的乃是庶出,娘是倭国人氏,死的又早,家里边不招人待见……”

    “啥,倭国人,便是眼下说的日本人?”呵呵,这咋,还出个中日混血儿?

    “啊,是日本人,还是日本有身份的人,爹去倭国经商遇着了娘,便带回了泉州。娘死后,爹不待见小的,便给了些银钱,给了四条大船,赶了出门自立门户了。”林道元声音低的差点就听不着。

    哈,明白了,啥林家子弟,整个一个一夜情的副产品,还好意思朝自个脸上贴金说啥林家子弟,只怕打小便没照了林家子弟对待着,只怕比个下人也强不了多少!这是林家仁义,若换了旁的争斗得厉害些的家族,都能直接给赶了出去饿死街头!

    “去,没工夫跟你磨嘴皮子,赶紧给海图拿来看看,不要你的,家里不跑海上,若不然不会自个派条船南洋走一遭?”

    第五章 交易

    桌上摆了海图前前后后端详老半天,末了猛地一拍桌子给林道元吓一哆嗦。

    这海图当真是泉州林家自制的海图,但凡到达之处详尽周详,便是航路上的暗礁都一一标识的明白,大幅的卷轴海图高丽、日本、琉球、交趾、占城画的明白,还明显看得出这海图只是大幅海图的一个部分。这泉州林家也不知道花费了几代人、花费了多少心思、多少银钱、多少条人命才绘得出这等详尽的海图,当真是大家风范。

    早先便听人说过这泉州的几大家子,林家便是当仁不让的头一份,看来果真有些门道。不是刻意打听林家,没法子,既然是王家的家主,没法不去打听这些。

    “咋,藏私?还有旁的呢,咋不拿了出来?”没尽兴,看这海图,便似个好酒之人刚喝上两倍,馆子里不卖酒了一般。

    “没,没,不是小的藏私,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