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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空第28部分阅读

    怨灵哀嚎一声,七头九臂全部收缩了回去,又化成一个三岁孩童的模样,眼中红光一闪,浑身化作一道红色的闪电,拼尽一切地向许清池冲去。

    许清池凝气跃起,往旁边躲去,不料那怨灵势必要来个鱼死网破,自散周身,结成一个凌厉如火的屏障,“砰——”地一声将许清池罩在了里面。

    许清池双眸紧闭,额上不断渗出冷汗,正在运气凝神,准备打破那个屏障。

    不料那怨灵稍一养气,灵力瞬间又长了不少,拿出血光宝剑左一剑右一剑向许清池刺去,许清池躲闪不急,眼见着左臂已经被那剑气刺中,从手肘处划出一个大口子,鲜血正从里面咕咕流出。

    梁灼看得胆战心惊,眼泪更是婆娑不已,心痛无比。

    天雷滚滚,闪电交加,波云暗涌,浪崩涛裂,只听得“哗——”一声,自空中呼啦啦下起了倾盆大雨,冷雨如冰,雨声如刀,碾转着滔滔大地昏黑一片,鹤唳风声。

    转眼,两人已经打斗了十几个来回。

    许清池凭借着体内浑厚的千年灵力护体,与那怨灵在风浪之中打持久战,倒也没有什么。只是那怨灵全然不似梁灼上次见到的怨灵,无论是怨气还是灵力都显得强大无比,梁灼远远的看着他和许清池在水浪尖上飞来舞去,内心不禁一阵愧疚,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惹下了多大的祸,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安定不下来。

    许清池与那怨灵已经斗了大半天了,不料那怨灵似乎是越斗越勇,面目变得非常狰狞,将相思湖搅得天翻地覆。最后彻底杀红了眼,直直地朝梁灼飞来,猛地喝碎罩着梁灼的蓝色屏障,伸出一只巨长无比的手臂将梁灼紧紧捏在手里,哈哈大笑着。

    许清池眉头微皱,凝眸不语。

    那怨灵见许清池没有反应,越发得意,掐着梁灼的手也越发使力,梁灼被怨灵捏得紧紧的,动弹不得,身上被怨灵手上的灵力震得到处是伤,脸色不由得一阵白一阵青。

    许清池双眸一沉,?望着灵界的方向,久久不语,片刻轻轻摇头,长叹一声,喃喃道,“终究是堪破躲不过……”

    接着,天空之中响起了一阵清笛之声,笛声悠扬,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不绝如缕,袅袅盈耳。

    “啊——”怨灵大叫一声,身体猛然增了十倍,将梁灼甩了出去,接着仰头对天,发出一声震撼云霄的怒吼,

    笛声还在响,两边的杨柳竟然也一棵棵全部重新长了回去。

    梁灼跌倒在湖面上,被许清池用一片蓝色云梦撑着,梁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面的惊骇更胜。

    许清池一身青衣,手握那支他随身而带的碧绿长笛,神态幽远,意境孤渺……

    同时,怨灵那猛然增长的巨大身体也在笛声中寸寸裂开,怨灵在空中一声长嘶,绿色的血液喷薄而出,倏然而落,在湖面上化作一缕黑色的浓烟……

    一时之间,笛声、怨灵的悲鸣声、湖面上水波激荡的声音、还有四周柳树摇动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谱写了一个梁灼从未见过的奇幻的梦境。

    它不是梦,明明不是,可是梁灼觉得不真实。

    许清池飞身而来,轻轻拥起梁灼,俯身低声道,“结束了。”

    “池——”梁灼恍惚之间,脑海里有无数的场景重合,泪盈与睫,虚弱地喊道,“墨池……”

    雨停了,

    槐安镇上,艳阳高照,先前那些还疯了魔了似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在集市之上热闹地穿行。他们的脸上有的在猪肉摊上使命地砍着价钱,有的在的楼上满面春风地搂着姑娘,有的一脸愤怒地在赌坊里骂骂咧咧,有的……

    他们,独独遗忘了些什么。

    阳光平和地照耀下来,穿过槐树瘦骨嶙峋的枝干,投下一片暖红。

    相思湖岸上,杨柳依依,湖面上,一碧千里。

    可是梁灼的心里却是无比地忐忑,她水灵灵地秋水一般灵动的双眸,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许清池,声音颤抖道,“你骗我,你说我酿下大祸,可是……你呢?”

    “我的……我自然自己会承担。”

    (白首是第一次写文,文笔不好各种错误也希望大家可以谅解。而且说实话,有时候看看别人的,甚至吓得都不想再写下去了。不过我当然会继续坚持下去的,哪怕只有一个人看,嘿嘿。还有,昨晚构思得比较凌乱,今天终于写好了,两章合在一起我也就不补更了,嘿嘿。)

    060 离别者, 黯然销魂已

    桥寒路冻,冷月孤魂,提灯照尽黄泉路,往事都不如。暮然回首,天涯问情衷,一见意浓,奈何是虚里一梦,楼断人空!罢!罢!罢!只念是三生路上三回眸,此情不休。

    ……

    绝没有半点风,天灰沉沉的,压得很低,很低。

    通往清水墓的去处上横亘着一座桥,那桥沉腐老旧,破败不堪。那座桥的名字梁灼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今天却还是第一次见——那桥叫奈何桥,无可奈何的奈何。

    桥下是从冥界流出来的无妄之水,咕咕咕地冒着小泡泡,像一个个张开的小嘴,争着抢着要肉吃。

    梁灼跟在许清池身后,觉得心情无比沉重,她好像隐约预料到什么,却又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服自己去相信,去面对。

    “怎么了?”许清池转过身来,眼眸如水,面上依旧泛着淡淡的微笑,梁灼不说话,直直地盯着那双眼睛,心里面突然开始无比抵触“镜花水月”这四个字,因为,在梁灼看来,许清池此刻的笑容就是镜花水月。

    “哥哥——”梁灼鼻子一酸,冲过去伸手牢牢抓住许清池的手,仰着头看他,双眸含泪又喊了一声,“哥哥。”

    许清池略显冰冷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脸上却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过了片刻,他俯下身,低下头去轻轻的在梁灼的眉心处吻了吻,呢喃般应了一声“嗯。”

    十年时光,梁灼早就发现当初哥哥送她的那个玲珑铃铛就是许清池自己的,她一直怀疑,一直独自偷偷乐着,可是她不敢问他,她怕她问他,他就真的会离开自己。她把这件事当做一个美丽的秘密,她以为只要她不说破,她就可以永远享有那个秘密。可是,现在,她害怕极了,她怕再不说,就永远也没有机会说出去了。

    奈何桥不长,踩上去咯吱咯吱响,还有些摇摇晃晃。许清池和梁灼身上的灵力自然地避开了无妄之水的噬力,走过去,就是清水墓了。

    清水墓周围环绕着奈河桥下的无妄之水,那水在墓中淡绿色的光芒里泛着淡青色的绿光,犹如匝尽一地的冷冷寒霜。

    再也没有人,除了许清池和梁灼。

    许卿绫的墓冢就在正前方,虽然梁灼知道里面不可能有许卿绫的魂魄或者尸骨,但是心里还是泛起一阵阴森森的感觉。

    许清池撩起袍角,“咚”地一声跪在了墓前,青色的背影,与前世重叠刺痛了梁灼的眼睛。

    许清池长跪在清水墓前,心中感慨万千,想当初他随师父来到灵界也还只是个懵懂的少年,他只知道崇拜师父、尊敬师父,因为他的师父是灵界灵力最高的人,因为他的师父正义凛然。后来他无意之中知道了师父许卿绫的计划,他觉得痛苦,他接受不了自己从小到大一直最崇敬最爱戴的人竟然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所以他谢绝一切许卿绫赐予他的殊荣,他一个人幽闭在子虚崖上,年复一年月复一月不出来,即使他知道自己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也不愿担任大祭司之职。

    后来师父临终前,叫他过去,给他看了他的心魔,许清池又不由得觉得触目惊心,那样炼狱般的生活,许清池的内心更加矛盾,他能说什么呢,他爱戴师父是一回事,助纣为虐又是另一回事,他只能答应他保灵界平安,其他的,他的底线也只是袖手旁观,不参与其中也不阻止。他在他身前发了毒誓,也立下了心蛊,如今他违背诺言,自然也无话可说。如此这般,他也就不用在师父、师弟、梁灼之间苦苦煎熬了。

    他的气息越来越虚弱,梁灼扶着他躺了下来,许清池看着清水墓上刻着的冥文字迹,一字一字如同诅咒,跃然与眼前。许清池看着内心无限感慨。两千五百年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被师父从那场纷乱跌宕的噩梦之中带回来,那时候他没有流一滴眼泪,即使现在他也记不起来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记忆之中只知道他是属于许卿绫的,他要为他做到最好。因此他是许卿绫带回来的一千五百多人当中表现最好的,他是许卿绫唯一收过的关门弟子。至于许冰清则是因为当时许清池想救他,才恳求许卿绫无论如何留住他。因为当日带回来的那一千五百人中,凡是表现不合格的则就要全部处死。

    在那场浩大的美梦中,他们那些人一开始都是乞丐、流民,后来被带到灵界过着比皇室弟子都要豪华的生活……

    直到噩梦降临。

    许卿绫轻易地一言一行就立刻将他们从天堂踢到地狱,那些孩子中,许卿绫爱时如宝如珠,一旦稍稍不满意就立刻用酷刑处死。许清池一直小心翼翼地沉淀着,保持着始终和许卿绫不远不近的关系,又加上他本身的刻苦和资质,也可谓是拼尽全力,但即使这样他也是压力很大,而剩余的那些孩子当中有的及时行乐有的漠不关心,有的对旁人充满戒备,惟有许冰清一向是风流倜傥惯了,眉开眼笑到处是风情,许清池喜欢他的积极乐观和顶天立地,所以才暗地里略施小计让许卿绫留下了许冰清。可是后来许卿绫死了,随后许冰清也死了,甚至有一段时间他以为梁灼也死了,他的一千年的时光过得如此平淡,现在也算是难得有点用途。

    至少,在他有能力救自己心中所爱时,他救了,并且如愿以偿救了下来。这样,许清池觉得就够了。

    “师父,清池毕生别无所求,只求他日为灵界油尽灯枯之时还有一息之力能护住清池心中所爱,许她一世长安。”

    “好!好!好!”那时候许卿绫已是弥留之际,庄贤慧的种种便越发清晰地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到现在许清池也还记得许卿绫当时的笑声,是一种极其恐怖而又痛彻心肺的声音,“好,你们既然都愿意为对方牺牲,为师就成全你,成全天下所有有情人!哈哈哈哈……”

    那是灵界的一个秘密,曾经出现在梁灼的梦里,那时候许清池害怕极了,所以不惜牺牲性命也要将梁灼拉出来,虽然他不知道许卿绫那样怨恨的心魔里会给自己留下如何的灾难,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做。

    他想,如果他和梁灼之间一定要有一场灾难,他希望承担灾难的人是自己。

    ……

    槐安终于安静了下来,天也清明了,可是许清池知道这只是灾难即将开始的冰山一角,不过他累了,也不愿在做什么,许清池凝视着墓中缓缓流过的溪水,内心反而宁静无比。

    “师父,你的怨恨反而让我懂得,珍惜此刻才是最重要的。”

    梁灼走过来,低着头小声道,“对不起……”

    许清池抬起头来看着梁灼,她也还是当初的样子,只不过此刻她不是那样眉眼带笑,只是,为什么她的眼睛蓄满了泪水。也许正如许冰清所说,他在她身边只会带来哭泣。

    “你是圣火族圣女,你的宿命就是带来灾难,一千二百年前烈红云就是给灵界带来了灾难,导致灵界分崩离析群魔乱起。当初我没有告诉你你的身份,就是不希望你走上圣火族历代圣女的宿命。我本来以为将你远离灵界圈在这小镇之上,你就可以像一般的少女一样长大,不想,我还是斗不了你的宿命。所以,这不怪你。”

    梁灼看着他,“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许清池笑了笑,“你是我师弟和烈红云的孩子,我自然要保护你。”

    “那……那……那你这是要彻底地消失了吗?”

    许清池慢慢伸出手去,拉过低着头一脸悲戚的梁灼,软声道,“人生无常,生死随命。若我死了之后,你就继任灵界大祭司,护灵界平安。”

    “不,要当你自己当!”梁灼激烈地大叫道。

    许清池并没有管她,而是按部就班地拿出那管清笛,语重心长说,“这是七情七世,此笛一响……”

    许清池面色凝重,看了看正前方的碑文,顿了顿,缓缓道,“你将这个东西送到浮云山,交给一个叫作阿鼻大帝的人,然后让他在半月内赶到南界。”

    梁灼背过头去,哽咽道,“我不去,死也不去!”

    “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去……灵界的圣火龙珠还有半颗在白衣锦手上,如今天下大乱,切莫让他用龙珠兴风作浪!”

    梁灼从始至终也没撇过脸来,但是许清池知道她在听,很认真地在听。许清池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那管清笛,塞进了梁灼的手里。

    梁灼的手猛地一震,终于还是拿着了。

    “你!”

    许清池扭过头去,对着墓碑继续跪着,不言一句,不动一色。

    “池,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上一世……你在欢喜殿为了温婉长跪,那一晚我,我好难过,好难过,后来你过来安慰我……”梁灼看着跪在那一脸决绝的许清池,心如刀绞,泪盈于睫道,“当时我好开心,我觉得就是那一刻死去也值了,可是呢,可是后来不多久你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到我死,你也没有回来!”梁灼的双手在衣袖底下簌簌发抖,嘴唇颤抖接着道,“可是现在,现在你又要再一次这样离我而去了吗?”

    “许清池,你知不知道,我恨你,你这样我恨死你,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梁灼上前一步,揪住许清池的衣服咬牙切齿道。

    “娴儿,……你要是恨我……”

    “还不如忘了我。”许清池的声音宛若五月里清早河边上的芦苇,飘飘荡荡,带着淡淡的、轻轻的、一下、一下温厚而静谧的气息。

    “你……”梁灼梁灼心下刺痛,看着许清池一字一顿道,“你要是死了,我就要整个灵界去给你陪葬!”

    许清池转过身来,极其痛心地凝视着梁灼,长叹了一口气,淡淡道,“那随你吧。”

    风断断续续地吹过来,越过周围的无妄之水,慢慢地,慢慢地向这边吹来,吹起许清池的长发,他的袍角,他的腰际上清笛的丝绳……

    他的身上又散起一片又一片的雪花来,渐渐地,整个清水墓里卷起了漫天白雪,飘飘扬扬四处飘散,一片又一片……

    梁灼的睫毛上接了一片雪花,冰冰凉凉的,带着许清池身上淡淡的苦茶味,“你知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现在只有,只剩下你一个人……你想过没有,你走了以后我怎么办?我……”

    “小时候,父王就会在这样的天气,下着雪,陪着我玩……父王特别爱笑,也特别疼我。那时候母后总是怕我出去玩冻坏了,不许我出去。只有父王惯着我,生怕我有一丁点不开心,可是,可是我偶尔生病了他也是最心疼的。我父王脾气就像是小孩子,一着急起来就吹胡子瞪眼的……”梁灼沉浸在往昔的美好记忆之中。过了片刻仿佛是梦醒了,怅然道,“可是我的父王一早就不在了……”

    “我一直以为我是国辅王府里骄傲的郡主,我目空一切,谁也瞧不起,我被父王惯坏了,胆大包天,结果呢,结果有一天父王死了,告诉我我只是一个被他捡回来的孩子……我以为,我是你心中重要的人,结果呢,你现在就要离开我了,和上一世一样冷漠绝情,没有任何回转余地!我最信任的人亲手杀了我!我最姑息的人亲手剥下了我的皮!我从小到大视如姐妹的人原来那么仇视我!口口声声说爱我的那个男人现在抱着那个鱼目混珠的女人!我的父王死了,母后也死了,所有的人都不要我,连你也要再一次,一次又一次地抛弃我!”

    纷纷扬扬的雪花下,许清池的眼睑微微湿润,像是雪花倏然一下,落进了瞳孔里。

    “我以为全世界只要我找到你,只要我来到你的身边就不会再有颠沛流离!就不会再有黑暗!只要我来到你的身边,就不会有害怕!”

    “可是……可是我以为的山河壮美就要永远的离开我了……”梁灼很是无力地松开了手,泪眼朦胧地看着许清池又道,

    “并且这样他还嫌不够,还要我,还要我在他死后孤独地活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