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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空第30部分阅读

    姑娘?”

    梁灼本来以为在子虚崖上清修了一些时日,就能慢慢忘却过去,渐渐做到像许清池所说的无爱亦无恨,做到心如止水。只是此时此刻,她才明白有些事情是根本不可能被彻底的忘记的,它就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暗疾,在任何风吹草动的地方蓬勃再起。梁灼的心陡然从极乐的巅峰堕到绝望的谷底,她抬头凝望着眼前这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脸曾给过她的那些美好,愣愣道,“不是,不是!”

    黑袍男子觉得他的思路已经跟不上眼前的这个女子了,他本能的警觉到这一个女子比南界,比冥界、比魔界、比以往任何一个送来的女子都要棘手,他略显不悦道,“不是什么?”

    一阵冷风吹在梁灼脸上,将她吹醒了少许,她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眼前的黑袍男子,浅浅一笑道,“什么也没有。”

    黑袍男子略微怔了怔,那样的笑,宛如雪地花开,波澜壮阔般凄绝妖冶,却又不带丝毫风尘。

    他,终于明白,这个女子,不是任何一条美人计。

    “池,他……死了吗?”黑袍男子大脑飞速地旋转了一下,思索片刻,望着梁灼在芦苇荡中渐行渐远的背影,轻声道。

    只是一种猜测,他也没有把握。

    果然,梁灼微微怔了一下,还是朝前走去。芦苇荡中的七宝眼疾手快的跳到了梁灼的怀里,如释重负的咕咕直叫。

    不过,后来,黑袍男子还是留住了梁灼的脚步。因为他看到了她腰际上挂着的清笛,于是站在那不急不缓地吹奏了刚才那一曲《落花如雪》——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

    原来,池,就是他。

    “不知公子何人?”

    “故人。”

    “当真?”

    “落花时节又逢君。”

    “幸会。”

    黑袍男子眼睛始终盯着梁灼脖子上所戴的青铜挂坠,目视良久,终于缓缓道,“这个吊坠……”

    这样的声音,温润如玉,清冷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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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4 青铜坠, 往事纷沓来

    梁灼心中忍不住又泛起了一阵涟漪——

    如果说,你可以无视一张以假乱真的脸,但是你又如何再有力气去磨灭一个常绕心头的声音。

    梁灼实在不敢相信,也不得不相信,这世上竟然会有第二个哥哥,第二个许清池。哥哥的脸,许清池的声音。

    “嗯?”

    “这是我从一个水族结界中捡来的,当时是为了抵抗七宝的攻击,结果顺手就带了出来。”梁灼微微低着头,尽量不去看那张脸,因为至少这样,光从声音上来讲,就好像许清池还在她的身旁。

    “唔唔”“唔唔”,七宝一听梁灼说到它,兴奋地在梁灼手里跳来跳去,但是大眼睛一对上黑袍男子的眼神立刻蔫了回去,灰溜溜灰溜溜地又重新躲回了梁灼的手心里,愤愤不平的直哼哼。

    “这本是灵界历任大祭司交接轮替之时所用的封印,今日这封印在你手上,看来许清池果真是未雨绸缪啊……”

    梁灼一听黑袍男子这样说,心里不禁微微一震,连忙抬眸直视着黑袍男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何意?”

    黑袍男子道,“你且取下来。”

    梁灼自脖颈处取下那枚青铜吊坠,轻轻递给了黑袍男子,眼神焦灼地看着他。黑袍男子接过吊坠,自掌中缓缓腾起一股黑色的光圈,那光圈罩着那青铜吊坠,灵力之强大,甚至于将梁灼硬生生地逼退到三丈之外。

    黑袍男子目光炯炯地盯着青铜吊坠上的刻的那些文字图案,怔怔看了许久,终于缓缓散去掌中的灵力,将青铜吊坠又送还到了梁灼的手里,无可奈何道,“当真是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梁灼见黑袍男子如此一说,不免心中疑惑,但又不便开口,只是接过青铜吊坠又细细看了看,接着又瞥了瞥陡然间一片怅惘的黑袍男子,不言一句。

    黑袍男子低声道,“这物叫风情,原本是天下第一剑客风泊画佩剑上的一个挂饰,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徒留镜花水月……”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是这么看不开……”黑袍男子低叹一声,十分惋惜道,“难道真如世人所说,堪透躲不过!”

    堪透躲不过,梁灼觉得好似在哪儿听过。还有风泊画、风泊画,梁灼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些画面,却又不甚清晰,只隐约记得是一个极是风雅的男子,梁灼摸了摸脖子上的青铜吊坠,原来这个东西就是他的,可是他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灵界呢?而且还是灵界大祭司交替换接时的封印?梁灼心里不禁泛起一连串的疑问……

    “许清池必定在临终前要你允诺他做灵界的大祭司对不对?”黑袍男子接着幽幽说道。

    “嗯。”

    梁灼心一惊,抬头凝视着眼前之人,他穿着黑袍子的漆黑的影子映在地上,清晰无比,犹如大地般真实。

    他终究不是清池,清池是雾里花水中月,永远带着不可逾越的茫茫白雾,那雾气堵得心底疼了,堵得眼睛涩了,产生了荒凉尘世的感觉。

    而眼前的人不是,虽然他有着和他几乎一样的容貌,几乎一样的声音,但再多几乎也只是几乎,几乎而已。气质不同,黑袍男子的气质在梁灼看来,更倾向与梁子雄,或者说,更倾向与许冰清……

    “也难怪今日这个青铜吊坠非你不可……”黑袍男子轻轻念了一句,打量着看了看梁灼,微微一笑,“这个青铜吊坠几经辗转,却终究难逃宿命……”

    梁灼虽然对他的话,不是很明白,但隐隐约约也听出了几分沧海桑田之感,一时之间也不愿多问,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低叹了一口气道,“物是人非,似是而非……也许,这都是天意。天意让生命注定要在日复一日永恒的时间里走向消亡,走向疲倦和懈怠。”

    “天意?”黑袍男子微微一怔,眉毛一扬,目光如炬地看着梁灼,沉沉道,“我从来不信什么天意!”

    “哦……如此也好。”梁灼望着他轻轻一笑道,“我还有要事要办,就此别过。”

    黑袍男子一双星眸凝视着梁灼,道,“姑娘体内灵力太过强大,还是早日将它疏散了才是。”

    “无恙。”

    “姑娘做事如此消极,难道就不怕家里亲人挂心吗?”

    梁灼停下脚步,悄然道,“亲人?我孤身一人,自己也不知道哪里还有亲人。”

    黑袍男子怔了怔,沉默不语,眼神看向别处,过了一会,回过神淡淡道,“这样,我将刚才那首《落花如雪》教予你。”

    梁灼茫然地看了看他,黑袍男子已经拿出先前那管黑玉洞箫徐徐吹奏了起来。梁灼愣了愣,也连忙在身上找来找去,找得七宝都没地方睡觉了,瞅了瞅黑袍男子,又望了望梁灼,哼唧一声扑到了芦苇荡中。

    最后,梁灼也只找到那只青玉清笛,她看了看,终于放至唇边……

    砌下落梅乱如雪,拂了一身还满,离恨恰如春草,渐行渐远还生。

    ……

    黑色大漠之上,冷月,残沙、红衣、黑袍、一笛,一萧。

    黑袍男子轻轻瞥了一眼梁灼手上的青玉清笛,道,“许清池他是……怎么死的?”

    梁灼迟疑了一下,那一段痛彻心扉的记忆不禁又重新在脑海里回放了一遍,过了片刻,她终于略略深吸了口气,收起青玉清笛,缓缓道,“自化在清水墓中。”

    黑袍男子听到梁灼这句话,脸色微变,极为惊讶,淡淡道,“顽儿执迷,执迷不悟……”

    梁灼一听,诧异地看着黑袍男子,见他面容看上去与十五六岁少年无异,即使脸上威然内敛的神情令人知道他必然不止十五六岁,但最多也是和初蕊夫人等人平辈之人,难道他比许清池还要年长吗?怎么倒喊起许清池顽儿了?

    黑袍男子并没有注意到梁灼探寻的目光,负手立在冷风中,沉吟半响道,“看来,你是要去找阿鼻大帝了?”

    梁灼淡然道,“是。”

    黑袍男子目光从梁灼脸上略略拂过,皱了皱眉道,“可是如今三界大劫在所难逃,人妖鬼魔殊途同归,即使你找到阿鼻大帝也是于事无补。”

    梁灼说,“难道连阿鼻大帝也不行吗?”

    黑袍男子微微一笑道,“不行。”

    梁灼一听,不禁沉默了下来,心中思绪翻飞……

    就在梁灼愁眉不展的时候,突然听见大漠之上隐约有人飞过,梁灼侧耳倾听,那人步履虚浮,御风飞行之时风波甚大,看样子应该是刚刚习得灵力的三等弟子又或者是凡胎肉骨学习灵术之人。

    天色已经隐隐露出一线曙光,大漠上的风也格外的轻柔了些,梁灼面朝着刚才那个女子飞过的方向,愣了片刻,又重新运行了一下体内的灵气,觉得不似先前那样炙热了,于是转身向那黑袍男子躬身拜别道,“告辞。”

    “七宝,将面具寻来!”

    “七宝!”

    ……

    七宝围着梁灼没有戴面具的脸傻愣愣的看着,一个劲地唔唔叫,直到被黑袍男子的眼神秒杀回去。

    梁灼从七宝手里接过那个面具戴在脸上,踮脚一跃,便朝前方飞去,七宝尖叫着在后面唔唔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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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5 浮云山, 大帝今何在

    晨光微曦,梁灼立在浮云山山顶上看到了尘幻兮那群人,她们等了一夜竟也未走进浮云山半步,只是循规蹈矩地守在浮云山下,起初的那些华美精致的粉色帷幔装饰的马车也被浩浩荡荡的闲置在那,尘幻兮、榆画还有几个梁灼有些眼熟的金铃族弟子一个个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俯首躬身十分乖觉地站在浮云山下,左右张望着甚是踟蹰。梁灼心里不禁冷笑起来,想那尘幻兮如此心高气傲之人,今日居然也忍得了这般冷遇,可见阿鼻大帝确实是不简单,不简单的厉害,不一般的厉害!

    梁灼又随便扫视了一眼,眼神突然定格在中间一个女子的脸上,心里顿时猛地一震,虽然许清池临终前已经给她看过她前世的幻象,但骤然面对这样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还真有一股气血上涌的冲动。

    “金铃族尘幻兮替灵界圣长面见阿鼻大帝,有要事相商。”尘幻兮双足微微上前挪了一步,伸着头颤着声音喊道,那副模样就好像前面不是一座山而是一个吃人的大嘴似的。

    ……

    “金铃族尘幻兮替灵界圣长面见阿鼻大帝,有要事相商。”

    从山上传下来这句尘幻兮刚才喊过的话,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声音了,周围寂静地可怕,寂静,非常寂静。

    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再问一声,没有一个人再敢向前挪一步。

    浮云山,云雾缭绕,从外面看起来就像是一座不惹尘埃的仙山,就像是这仙山里面也一定会住上一个仙人……

    许久,

    许久,

    山上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声音,那些人也不敢再乱动一下,一个个木桩似的立在那,脸上的表情虔诚的可怕。梁灼在云雾缭绕的浮云山顶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心里冷笑起来,原来这伙人昨天晚上就是这样站了一夜啊,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心情分外舒畅。

    “唔唔”

    “唔唔”

    七宝咬着梁灼的衣服边唔唔叫道,似乎生怕梁灼要留下来和山下那群人一起比谁站得长的游戏。梁灼瞥了瞥七宝,弯下腰抱起它,咬唇笑道,“既然她们不找,我们自己找去!”

    浮云山虽然看上去不算是很高,但是山顶却颇为宽敞,梁灼绕着山顶上曲曲斜斜的小路,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一直也没看到什么像是有阿鼻大帝居住的地方,甚至说有人居住的地方。

    兜兜转转走了大半个时辰,梁灼实在受不了,又加上昨天晚上一夜未睡,犯困的紧,两眼皮吧嗒吧嗒的直打架,于是她顺着山上的一个险坡,走到一处还算枝叶茂盛头有遮阴的地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倒头就睡,不一会儿就发出了轻轻的打鼾声。

    “唔唔”“唔唔”

    七宝在旁边急得直叫唤……

    直到——

    梁灼终于睡饱了,

    七宝终于不叫了,耷拉着眼皮奄奄一息地在旁边累得直喘气。

    梁灼缓缓地坐起来,扭了扭脖子,向后微微舒展了一下胳膊,

    “啊——”

    接着梁灼听到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叫声,回头一看,见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龇牙咧嘴的怪叫着。

    “谁?”梁灼大叫一声,发现那个该死的小屁孩一双脏兮兮瘦粼粼的手正放在自己上身敏感的某一处,不禁火冒三丈随手将那个万恶手打了下去。

    “啊——”只听见那个少年又是惊天大叫一声,捧着一双挂在手腕处摇摇欲坠的小手对着梁灼红着眼睛嚎啕大哭起来,“坏人!坏人!”

    “你!你你你……”梁灼眼睛睁得大大的,身体不禁猛地往后一仰,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少年一双断了的小手,面带惊恐道,“怎,怎么这么不禁拍?”

    “唔唔”

    “唔唔”

    七宝看着梁灼惊慌失措的模样,反而露出一脸兴奋之态,高兴地在那少年后面一跳一跳地嗷嗷乱叫着,简直让梁灼怀疑它的心是不是被它自己给吃了!

    “哇哇哇……”

    “哇哇哇……”

    那个少年看上去也约摸有十六七岁了,并且这还是保守估计,可是现在他却不管不顾地瘫坐在地上,晃荡着一双断手在梁灼眼前悠嗒来悠嗒去,咧开了嘴拼命地干哭着,就好像是个耍赖的三岁毛娃娃似的。

    “哇哇哇……”

    “哇哇哇……”

    “唔唔”

    哇哇哇唔唔哇哇唔唔哇哇哇……

    那个少年一边哭,七宝还在那一边跟着瞎起哄,一下子梁灼被吵得心烦意乱,对着那个小少年连连求饶道,“好好好,你别哭,你别哭,我给你接上就是了。”

    说着梁灼就慢慢运息起身上的灵力,掌中红光一闪,一簇火红的光圈慢慢向少年的手腕处渡去。

    “怎么样,不疼了吧。”梁灼松了一口气,慢慢收回光圈。

    “啊啊,好疼啊好疼啊,疼死我啦疼死我啦!”少年牙一龇,猛甩着两条腿,又继续鬼哭狼嚎的狂喊起来。

    “唔唔”“唔唔”

    “你!”梁灼气急,以为是少年故意耍花样,再一看去,见那少年的双手又确实还没有接上,不由得又急又气,脱口而出道,“你这什么手,怎么好好的却又接不上?”

    “你这什么光,怎么好好的却又接不上?”

    “你!”

    “你什么你!”

    “哪有人手接不上的?”

    “哪有人治不好我手的!”

    “那你找能治好你的人吧!”

    “哎哟哟哎哟哟,疼死我啦疼死我啦!”少年见梁灼起身要走,又一屁股翻坐起来,故意耷拉着一双软趴趴的手在梁灼面前晃来晃去,哭丧着脸哀嚎道,“好狠心的女人!好狠心的女人!”

    “那你要我怎么办!”梁灼没好气地大叫道。

    少年立在那,瞅过了梁灼,又瞅了瞅自己的手,微微低下头去慢悠悠地答道,“接好。”

    “我接不好!”

    “我不管,反正是你的错!”

    “哪有人会睡在草地上的!”

    “有……面前这个就是。”

    “你!”

    “请叫我的名字,亲。”

    “你你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阿鼻。”

    “什么阿猫阿狗的怪名字!”

    “请叫我阿鼻,亲。”

    “什么……等等,你说你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