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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空第34部分阅读

    只要在你身边,我别无所求了,好吗?”

    良久……

    许清池的面庞映在淡蓝色的水汽之中的,他的眼睛里湿漉漉的,眼眶发酸、发涩,心底更是锥痛无比。

    终于,他张口说话,一字一字却像是用刀在剜着梁灼的心,“我已经死了,再也不可能活了,连魂魄也不会再有。你现在所看到的我也只是一种幻象,因为青铜坠,因为受你脖子上青铜坠的感应,所以你还能看见我,但,其实……本没有我了……”

    “不!不!”梁灼惊恐万分的尖叫起来,双目欲裂,歇斯底里的抱着头哭喊着,“你骗我,一定是你骗我!骗子!你这个大骗子!”

    “娴儿,原谅我的自私,我不能让你死,不能让你重复我的命运,我不能……”许清池凝望着梁灼,已是哽咽不能言。

    “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不让我死?难道你以为没有了你我会活得很开心快活吗?难道你以为我背负着你给我的灵力,背负着那些怨毒的亡灵,背负着你给我的一切痛苦,能够安然无恙完好如初的活下去吗?”

    许清池没有接她的话,他的脸浮动在淡蓝色的水汽之中摇摇晃晃,宛若水面上漾起的倒影……

    梁灼死死地盯着,生怕下一秒,眨眼的一瞬间,许清池他又消失不见。

    “死并不可怕,但是这世上有一样东西比死还要可怕……”过了一会,许清池突然开了口,声音沉重,沉重的像是临别的遗言……

    “那是什么?你回答我!”

    “呵呵”许清池无奈地摇摇头,就像梁灼此时此刻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不懂事的孩子在和他胡闹,他的眼眸落进梁灼的眼睛里,用最后的一点点力气柔声劝慰道,“娴儿,你记住了,千万要活下去,就算是,就算是……”许清池俯首沉吟了一会,终于慢慢抬起头来,长吁了一口气,缓缓道,“就算是帮我把那个未了的心愿了结了也好。”

    “心愿?偿还心愿?”梁灼狰狞地笑了起来,“好好好,我的大祭司,我一定会活下去,直到替你完成心愿为止!我一定不让你愧对灵界!愧对你师父!愧对这世上所有的人!可是,许清池,你愧对我!你独独愧对我!”

    “娴儿……”许清池的心底,其实最害怕见到梁灼这样疯狂的样子,他怕他会心疼到失去理智,他怕他会真的忍不住……

    所以,每当这样的时候,他所能做的,就只是一遍一遍念她的闺字,呢喃一般情深款款的念道,“娴儿……”

    “池,你就一点一丁点也不想我么……”梁灼咬着唇,逼着自己不要再去求他,逼着自己不要再去哀求眼前的男子不要离开自己,她试图逼着自己镇定起来,然而说出来的声音却还是凄凄恻恻,完全不受控制,“可是我想你可是想到心都疼了呢……”她顿了顿,喃喃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连死的权利都不给我……”

    “娴儿,你还是快点离开这,越快越好!”许清池看着梁灼脖颈处溢出来的浅红色的划痕,心中忐忑道。

    梁灼并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心里负着气,冷言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只那一样心事?”

    “是。”

    “那好,那我替你做完那件事之后,我的生死我自己总可以掌控了吧!”

    “唉”许清池垂下头轻叹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回答,“是。”

    “好!好!好!”梁灼冷笑三声,滚烫的眼泪夺眶而出,大骂道,“许清池你不是人!你这个伪君子!你……你不就是仗着我爱你吗?”

    “含情蛊中幻影重重,待久了极易迷乱心志,我看你还是快些出去吧……”许清池看着梁灼脖颈处的那些浅红色的划痕越来越深,越来越长,心下担忧道。

    “好,很好……”梁灼陡然间平静下来,凝视着许清池,淡淡道,“难道你就这样急巴巴地希望我走吗?我走了,你再也看不到我了……”

    许清池紧紧捏着手,捏得十指簌簌发抖,终是不言一句。

    梁灼的脸更加苍白了,浑身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慢慢地缓缓闭上了眼睛,她一手摸着脖子上的青铜吊坠,一手遮挡着脸,试图要去阻挡眼眶内奔腾不息的眼泪。

    终于,淡蓝色水球之中的梁灼消失不见了。

    ……

    “烟波水生寒,梦里忆人入江南,笛声断,桨声残,岭上梅花去未还。仍未还,仍未还,梦里一片秋水寒,杨花落,子规啼,灯影瞳瞳处,良人还未还?”

    ……

    “入我灵界门,习我灵界力

    得我灵力境,幻我灵力身

    见我无量事,汇我无量因

    诸此劫众生,不得随心愿

    若为人失我,必遭此中劫

    此劫亦为果,举世不消失

    堕入无量世,回首百年生”

    ……

    “嘭——”一声,一切寂灭。

    许清池的眼泪也终于夺眶而出,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滴落下来,哽咽念道,“娴儿……”

    079 堕幻境,烟波浪里是故乡

    雾气都散去了,清水墓中也还是先前萦萦绕绕的样子。无妄之水是低缓的浅碧色,墓中不见天日的空气是宝碧色,就连站在地上细细一闻,似乎连那空气中浮动的味道也是一股子搁置久了的霉绿色……

    梁灼人倒在地上,久久没有说话,她觉得她的人生浩浩荡荡的就像是别人搭戏唱曲的一个过场,她看着,听着、忍着、听那些人、那些事乒乒乓乓的在头顶之上砸碎了的直闹腾,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就算再活上几千年几万年又如何,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谁也不在了,徒留一个空荡荡的天和地来,让她在这乱世里飘零,难道这就是许清池的心愿吗?梁灼心底想着,也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只是徒然地跌坐在许卿绫的墓碑前,全身抽干了似的晕了过去。

    ……

    人再醒过来,梁灼一睁开眼睛,已经不是先前的清水墓了,是一座大宅子似的屋子,梁灼就躺在一张金丝镂空蝴蝶百花帐子里,身下是千年红木所做的大床。

    梁灼起身环视了一周,这屋子里的陈设无论是茶具摆设,还是文案古玩,无一不是原来国辅王府的样子……

    ……

    挨着床边的桌子旁点着一支手腕粗的红蜡,烛泪滴滴答答淋着、淌着,影影晃晃的,隐约间也还能听得到外面的夏夜蝉鸣叫的声音,梁灼甚至能感觉到暑天所特有的那种热,从地底下钻上来热蓬蓬的一阵一阵的袭来,不知为什么令她回想起槐安遭逢血虫子的那一夜,那时候天也是这样闷热。她的心底恍惚,低下头去看,所幸脖子上的青铜吊坠也还在那,泛着与周围不协调的冷冷光辉,梁灼伸手摸了摸手上许清池赠她的玲珑铃铛,心底冷静下来,许清池断不是那样只为了他自己的一点儿什么心愿,就苦留她一人的自私小人,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她还不知道不理解的事情,但是无论如何,既然自己答应了许清池,就一定要安然无恙的活着,至少要替他完成他所嘱咐的那一件事才好。

    梁灼起身往下走,走到了屋子里的青花铜镜旁,对着镜子一照,不由得心底猛地怔了一下,后背顿时凉了一片,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来——

    镜中的梁灼面容也还是她自己十三岁时的模样,头上也还梳着她未及笄时候的双环髻,就连身上所穿的衣服也是她十三时余氏亲自为她缝制的撒花穿蝶水裙,她双手微微颤抖着去摸镜子中的人脸,双手不禁微微发抖,就连手上的玲珑铃铛也是铃铃铃的响个不停。

    梁灼想起来,以前许清池曾经和她说过,这世间上有一种很古老的幻术,这种幻术可以以假乱真,令置身其中的人不辨真假从而被困在那幻术之中,彻底沦为幻术的一部分。可是梁灼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青铜坠,想着自己刚才不是明明已经从含情蛊中出来了吗?怎么会又重新跳入这幻术之中?梁灼坐在那桃枝木椅上,正愣着神,突然——

    门,“吱溜——”一声开了,走进来一个人,是少年时期的如意,“郡主!郡主!”如意笑着跳着跑过来,脸上还挂着点婴儿肥,白白胖胖的一张小脸跑得红扑扑气喘喘的,“你可算是醒了,王爷叫您去前院喝茶呢……”

    “喝茶?”梁灼惊了惊,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一边听着如意说话,一边上上下下仔细地盯着如意看。要知道幻术里的人即使再怎么与活人相似,但要是意识清醒的话仔细看看也还是会发现端倪的,因为幻术里的人本就是靠幻术凭空捏造出来的,是没有根基飘渺不定的虚物,这样的人是不能在幻境中行动自如的,而另外一种就是怨灵,被困在幻境中的怨灵,这样的怨灵倒是可以做到与活人无异,但正因为这样,所以它们身上总会有一些与凡人不同的地方,比如说会身带异香,就像是?癞~和庄贤慧的梦里带有淡淡的薄荷香,风泊画周安安的梦里在先前一部分的时候也是带着一股子浆洗衣服的新布香……

    可是怎么独独这如意身上没有任何不同呢……

    梁灼试着慢慢调息自己身上的灵力,结果却是动也不动,不由得心下一灰,知道自己这下是遇见高手了,竟然可以用幻术制衡了她体内许清池所传的上千年的灵力!

    “郡主,你是忘了吗?不是你先前非缠着王爷让他将今年得到的新贡品‘竹毛尖’茶带回来给你尝尝的嘛。”如意笑着耐心的解释道,一边说还一边凑过来从梳妆台上拿起梳子,将梁灼睡得略显松散的发髻散了下来,又重新梳理起来,嘴里不住称赞道,“郡主的这头发可真是顺溜,梳子都梳不住了呢……”

    梁灼低下头不说话,任由如意的手执着木梳子在头皮上刮来刮去,不知是如意的手指冰凉还是木梳子的梳齿坚硬,梳着梳着,梁灼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全身上下渗着说不出的寒意……

    梁灼低着头,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以前梁子雄也是带过不少的贡品给她,具体的是在哪一年哪一日她早记不清了。她凝视着青花铜镜上映射出的青铜坠的影子,想着也许就是凭着这个自己才会还保持着清醒的吧,否则按照这样的幻术,可以将她从清水墓中拖带而出,也绝不会让她还保持着清醒。梁灼深吸了一口气,暗暗道,到了这一步,早不是她可以做的了主的,还不如走一步算一步看看制造幻境的人到底意欲何为。

    梳好了头发,如意便拉着梁灼往枫厅走去,那是以前梁家来人待客的地方,有时候梁子雄为了清净,也会带着梁灼两个人独自在那里面喝茶赏花畅谈古今。

    如意扶着梁灼走了一路,看着梁灼一脸淡然寡心的样子,心中纳闷不由得问出了嘴,“郡主这是怎么了,看起来怪怪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梁灼看着沿途纜|乳|苌献分鸫蚰值男∷购脱就罚涫蔷赡晖虏幻饽:诵匦录剑从掷谀肯驶钊绯酰际切┚扇耍际窃攘焊娜耍鹤铺房刺欤煲彩欠毙堑愕愕模勾湃榷龋南胝饽睦锘瓜袷腔镁常皇撬夥炅颂嗾庋氖虑椋旨由闲砬宄氐囊环埃率橇约阂惨蛔』骋善鹄戳税伞?br />

    “娴儿——”

    只听得一声熟悉的呼唤,疏星朗月里,梁灼抬头去看,在梁府的老宅子前,立着一个丰神朗俊神采奕奕的中年男子,髭须冉冉,笑声朗朗……

    这不正是她的父王吗?

    080 端倪现, 一步一惊心

    比发现自己重回到十三岁更令人震惊的是,没想到还能在有生之年重新见到梁子雄,见到她的父王!

    虽然在梁灼看见过往的小斯丫头甚至花树草木的时候,已经惊叹这个缔造幻境之人的强大,心底也想过他也许会造出一个梁子雄的幻象来,但等到真正见到了,真正听到了,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声音,哪怕明知道是幻象,仍然忍不住激动起来。

    “父王——”梁灼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一时之间惊愕、激动、怀疑,复杂而强烈的情绪在梁灼心里激荡起来,梁灼看着他,热泪盈眶。

    “我的宝贝娴儿,你这是怎么了?”梁子雄走过来,双臂一张抱住梁灼,大笑着用手点了点梁灼的额头,道,“该不会又闯了什么大祸吧?”

    梁灼被梁子雄紧紧抱在怀里,他的怀抱结实而强大,在少年梁灼的记忆中,梁子雄的胸膛简直就是一堵墙,一堵不仅可以遮风挡雨还可以无法无天的墙……

    以前梁灼要是无意或者故意闯了什么祸事,也总是先提前哭着鼻子跑到梁子雄身边恶人先告状……

    梁灼现在面临这样的境况,她知道梁子雄也一定以为她是犯了什么错事故意跑来的,他哪里晓得现在的梁灼早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

    都说好的幻术要真假参半,真真假假才能让人难以分辨。梁灼把头缓缓从梁子雄的怀里挣脱出来,望着梁子雄身后隐约开放的桂花,泛着淡淡的幽香,心里惶惑着这幻境到底有几分真,何以现在的梁子雄竟让她如此难以割舍,她觉得这个人就是她的父王,她真的好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她被梁子雄抱在怀里,突然比任何一个时候都希望真的可以回到过去,她还是国辅王府的郡主……

    可惜,可惜不可能。

    “娴儿——”“娴儿——”梁子雄用手轻拍了梁灼一下,怔怔道,“你今儿是怎么了?是不是和若耶出去玩得不开心还是你母后又说你什么了?”

    “你说出来,父王都替你做主!”梁子雄用他略带薄茧的手掌轻轻替梁灼擦去面上的眼泪,略略弯下腰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笑吟吟道,“你看,这是什么?”

    “红玉海棠!”梁灼惊讶道,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漆黑的眼睛里似乎又恢复了一点少女的朝气,她从梁子雄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红玉海棠,捻起来,放到手里仔细地看了看,她记得这个红玉海棠是西塔国进贡给南国的贡品,传说中灵性非常,梁子雄一直宝贝着,不管梁灼怎么要也不曾给过她,不想今日竟然送给了她。

    “就知道你在这,我让厨房炖了雪梨红果糖水,你们快过去尝尝吧。”不知什么时候余氏穿过枫厅后的一个小花园,朝梁灼他们这边走来。

    虽然天气已是很热了,余氏也还穿着长袍繁纹的金花深褐色长衣,头上的珠钗翡翠咚咚直响,她走过来,走到梁灼身边,浅笑着将梁灼从梁子雄怀里拉了出来。

    余氏的脸很白,唇上很红,眼睛又亮又黑。

    突然,梁灼浑身猛地痉挛一下,生生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心有余悸的看着余氏,她看着此时此刻余氏笑颜如花的脸,看着她涂了胭脂的脸和细白的牙齿,不知怎地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余氏穿着新婚的喜袍吊死在自己面前的样子,还有,还有在幻境之中所见到的那个血盆大口的三岁娃娃!

    “娴儿——”余氏脸上的笑容凝固在那,手也不自然地缩了回去,站在那面上讪讪地,低低地又喊了一声。

    梁子雄一看梁灼的反应,不由得对余氏又多了几分厌恶,眉头一皱,朝余氏连连摆手冷喝道,“罢了,不喝不喝了!”

    “父王,我刚才故意逗着母后玩呢……”梁灼冷静下来,深吸了口气,想起来余氏余晚晴寂灭之前和自己所说的那番话以及她和梁子雄的曾经种种,不由得心下一软,对于余氏她怕是此生都不能报答了,现在就算在这虚幻的境像之中补偿她一些吧,梁灼心里这样想,便脸上拼命挤出点笑容,窜过去故作亲昵的挽着余氏的手臂,甜甜道,“母后,娴儿可想着您的手艺了,今晚我要喝上三大碗!”

    “你,你这丫头!”梁子雄怔住了,看了看余氏,又看了看梁灼,笑容立刻漫上了脸,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佯怒道,“真是冤家冤家呀……”

    喝糖水的时候,若耶也在。这是梁灼重生以后第一次见到若耶,自从梁灼从那场浩大的劫难中幸运地活下来以后,也曾在梦里恍惚见到过梁子雄,也见过如意和余氏,但梁府旧宅亲密的人之中,独独没有见到过若耶。

    不对,梁灼突然想起来,若耶在她被桃姬害死的那一天也没有出现过,可是她明明记得当时的若耶应该也在宫里面的,为什么连如意都知道了,他竟然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莫非、莫非……

    莫非若耶哥哥也被害死了?

    梁灼这样想着,忍不住朝公孙瑾又细细看了起来,这时候的公孙瑾已然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