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怎么做了。睡吧，不然明早可起不来了。”
“嗯。”李芸并未追问徐氏到底下了什么决定，闭上眼睛，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
其实，当晚睡不着觉的，还有一个明之轩。
阿福在他身侧微微打鼾，睡得香甜，他却在回味着白天李芸对他温柔微笑道谢的模样，心中莫名的躁动。
徐氏失眠，李芸安慰徐氏的话，他听在耳朵里，震撼在心上。
离开吕城，离开祖父，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还是不对。
一路走来，他似乎漫无目的，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目标一直都很清晰，那就是去京城。因为，京城里，有他十年来的梦，有他非要寻找的答案。只是，到了村，他却没有勇气再往下走，于是他在这里留了下来。
李芸说的“问心无愧”和“不后悔”，让他反思，他如今的所作所为，现在是否真的问心无愧，将来是否真的不后悔？
这般的拷问自己的真心，他才惊觉，离开吕城，离开年事已高的祖父，他问心有愧；而在这里停留，不敢面对他一直渴望的梦，将来，他会后悔。
只是，他也清楚的知道，如果就这样离开这里，他也会后悔。
那个倔强坚强冷静果敢的小女孩，他如果错过了，他会后悔终身。
☆
清晨，秋日的薄雾还未散去，在低矮的丘陵间来回飘荡。
王大石背着背筐来的时候，徐氏正在厨房洗碗，明之轩在教二弟和三妹写字，阿福在打扫院里的落叶，李芸坐在矮凳上看医书，雪球躺在李芸脚边惬意地眯着眼。
“王大叔，早。”李芸抬头打了声招呼，便又低下了头。
大家都抬头跟王大石打过招呼，王大石笑着对明之轩道：“之轩，正好这几天我有空，可以帮你起屋。你选好在地方了吗？我带了工具，一会儿就可以去丈量尺寸。”
“二弟，三妹，刚才教的字你们自己练着。”明之轩安排了二弟和三妹，对王大石道，“就在旁边的空地上，就挺好的。清静，又站得高望得远，是个好地方。”
王大石用胳膊肘碰了碰明之轩，道：“你跟芸儿商量好了？她同意了吗？”
明之轩点头：“她同意了。”
王大石点了点头，阿福却忽然插嘴道：“少爷，你啥时候问过芸小姐，阿福怎么不知道？”
明之轩下巴朝天四十五度角，傲然道：“还用问吗？我跟芸芸心有灵犀，她心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
王大石：“……”
阿福：“……”
二弟和三妹对望一眼，各自吐着舌头一笑。明大哥喜欢大姐，好羞呀！两个小家伙这几天跟明之轩相处甚欢，早就忘记了他们之前对明之轩的排斥。
“还是问问芸儿吧。”王大石毕竟跟李芸感情更深厚，虽然李芸家旁边的空地不属于谁，但要在她家旁边起屋，好歹要征求她的意见。
明之轩摸了摸鼻子，讪讪道：“那还是我来问好了。”
李芸不待明之轩发话，头也不抬，口中淡淡吐出两个字：“随便。”她又不是聋子，他们讲话那么大声，想听不到也难。
明之轩瞬间得瑟起来，胜利般地看着王大石和阿福挤眉弄眼。
嗯，芸芸不排斥他了，芸芸开始接受他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明之轩的表情动作实在丰富，越看越滑稽，王大石和阿福都忍不住笑起来，二弟和三妹听到笑声，不明所以，却也跟着笑。
李芸低着头，却也猜到肯定是明之轩在耍宝，不知不觉中，嘴角勾出了一朵笑容。
明之轩的目光不离李芸左右，见到那抹若有似无的笑，眼睛亮了亮，笑得越发开心。
徐氏洗完碗，听到笑声，擦着手从厨房出来，微笑道：“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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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54 新屋落成
王大石的笑容忽然有些僵，心中忽上忽下。
昨天徐氏对他的态度他有所察觉，他心里难过，以至于整晚难眠，一大早便过来，想要确认。如果徐氏存心疏远他，他也认了，他总不能让徐氏为难。可是，徐氏如今的态度不愠不火，让他心里没有底。
“没什么，就是闹着玩儿。”王大石咳嗽了一声，手脚似乎有些不知道如何安放，半晌道，“忙吗？要不要我帮忙？”
徐氏这才抬眼去看王大石。
她眼神清明，没有尴尬，也没有回避，神色温和地道：“昨天芸儿买回来的东西还没整理完，也不是很多事。王大哥要忙之轩的事，不用理会我。”
两人闲话家常，就如同往常一般，以朋友的口吻，以兄妹似的关怀。
王大石心头高悬的大石终于落地，几乎便要热泪盈眶。努力将激动的泪花收敛，他憨憨笑道：“好，我知道了。今天也就是先丈量一下，丈量好了，就去准备一下要用的材料，也不是很多事。之轩，你打算盖几间？”
明之轩道：“不用太多，我和阿福住一间，一间书房，一间堂屋。两间偏房，当做厨房和茅房。王大叔，材料你先替我备着，工人也麻烦你帮我去请，我这儿有五两银子，你先拿去用着，不够我再给。”
王大石连忙摆手道：“不用钱！哪用钱呢？筑墙用的泥土和稻壳到处都有，做房梁的木料上后山去砍就是，盖屋顶的稻草也是现成的，不值钱的。我已经跟几家人说好了，他们秋收完了，如今有的是时间。他们说了，明先生肯留下来，大家都感激着呢，给明先生起屋，是万万不敢收钱的。”
明之轩笑着将钱塞了过去，道：“不算工钱就不算工钱，大家来帮忙，这就当是请大家吃茶，这总是要的。”
王大石只拿了一块碎角银子，笑道：“既然是请吃茶，那我就不推辞了。这些就够了，用不了那么多。”
徐氏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王大石道：“都是粗重活儿，有村里的大老爷们扛着，暂时你也帮不上什么。到时候等开工了，你帮忙煮茶给大家吃就行了。”
徐氏道：“好，我晓得了。”
王大石、明之轩和阿福三人去实地测量去了，二弟松了口气，放下毛笔便想出去玩。他实在是不喜欢读书，但是又不想让娘亲和大姐失望，所以才勉强跟着一起学。好在他聪明，虽然不喜欢，却是一教就会，倒也没有太觉得痛苦。
“二弟，”李芸低着头，不代表她不知道二弟的小动作，“明之轩教的字都会了吗？”
“都会了。”二弟站住，吐了吐舌头，暗中寻思，大姐是不是头顶也长了眼睛？
李芸合起书本，道：“那好，既然都学会了，那就准备准备，跟我进山找药去。”
二弟嘟着嘴道：“我想去找狗儿耍呢。”
“那我们早去早回，回来你就可以去玩了。”见二弟有些不太情愿的样子，李芸用有些开玩笑的口吻道，“你不是说自己是家里的男人吗？大姐要进山找药，一个人忙不过来，也会害怕。作为男子汉，二弟难道不应该一起去帮大姐的忙，保护大姐吗？”
二弟瞬间昂首挺胸道：“我当然是男子汉！大姐你放心，我会帮忙找药，我会保护大姐的！”
李芸在二弟细嫩的小脸蛋上捏了一把，道：“大姐知道，二弟最懂事了。”
三妹见自己受了冷落，不甘落后地道：“三妹也要去帮大姐！”
李芸摸了摸三妹的头发，道：“好，三妹也一起去。”
大家口中所谓的山，其实不过是一些稍微高一些的丘陵，长着一些灌木和竹林，很少高大的乔木，并不是真正的深山老林，林子里并没有大型野兽，路又好走，因此李芸放心带着二弟和三妹去。
徐氏插嘴道：“芸儿，你不是才买了很多药材回来吗？怎么，还不够？”
“够了。”李芸道，“我想去找找看，如果能找到一些适合播种的药材种子，我想拿来种。”
“种药材？”徐氏说出心中疑惑，“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药材也能种呢，行吗？可是，就算能种，咱们也没有地呀。就算有地，娘对种地一窍不通，你又太小，这地怎么种呢？”
李芸耐心解释道：“药材跟其他粮食一样，只要摸准了它的习性，当然是可以种的。至于地，我看过了，咱们屋后山坡荒着，没人种东西。我问过王大叔了，在咱们村，谁开荒，地就算谁的。所以，地不是问题。不懂种地没关系，咱们慢慢学，慢慢摸索。至于地里的力气活儿，我打算雇人，反正我赚了钱，付得起工钱。”
李芸以前研究不同地域对药材药性的影响，在全国各地药材种植基地来回跑，自然是知道许多药材的种植方法的。当然，这些话，她不能对任何人说，只能说是自己摸索。
徐氏点头道：“这样娘就放心了，芸儿你做主就是。别走太远，晌午前一定要回来吃饭，吃了饭再去，知道吗？”
李芸本想带着干粮去，免得来回跑耽搁时间，但想到中午不回来徐氏会担心，她便满口答应：“嗯，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几天，村民们陆陆续续完成了秋收，空下来，村民们便自发自觉地加入帮忙的行列。大家都想明之轩对自己的孩子好一些，因此每个人都很卖力。
丈量，挖地基，筑泥墙，上横梁，盖芦草屋顶，人多力量大，到了第六天，新屋便落成了。
一排三间大屋背北朝南，西侧的偏房是厨房和杂物间，三间大屋后面的偏房是茅房。
一道竹篱笆与泥土混合的院墙将所有屋子围了起来，与李芸家的院子相接。
屋里，摆着王大石做的简单家具，虽然简朴，却一应俱全。
期间，阿福抽空赶着王大石的牛车去了一趟镇上，置办了些被褥锅碗瓢盆什么的，放置到新落成的茅屋中，看着便是一个像样的家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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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57 掌握主动
大家无不觉得惊奇，渐渐停止了交谈，专心地看着李芸，等待她发话。
别说是一个九岁的小女娃，就算是换做其他大人，站在台上面对这么多人，恐怕都会心慌腿软。何况，以前的李芸胆子小是出了名的，她什么时候练就这一身胆量了？
李芸待众人安静下来，缓缓开口道：“我爹去世后，我家的诊所便关张了，这导致大家生病了，只能去镇上看大夫，非常不方便。因此，我决定，我家的诊所二十五日重新开张，由我和明之轩共同经营，明之轩负责诊脉，我负责配药，收费依然按照我爹在时的老规矩办，按照镇上药店的八成来算。”
这一消息无异于一枚重磅炸弹，众人立即哗然，议论纷纷。
村里有诊所无疑是好的，收费便宜，方便，随叫随到，可是，大家更多的是疑问。
对于明之轩会诊脉一事，通过刘小花不遗余力的宣传，大家都知晓并且接受了。可是，对于李芸配药一事，更多人持保留态度。
毕竟，李芸只有九岁，又是个姑娘家，之前并未听说过李长顺教过她药草知识，都认为是明之轩因为住在徐氏家中的关系，故意给徐氏面子，把自己的功劳算在李芸的头上。
有人询问王氏：“你孙女会配药，这是真的吗？”
“她一个九岁的女娃娃，吹牛倒是会！长顺以前从来没教过她，她这不是瞎胡闹吗？”王氏一脸的不屑。她心中恼恨李芸，自然要拆李芸的台。何况，在她的认知中，李芸确实并不认识草药。她哪里知道，此李芸非彼李芸？
有人询问陈氏：“真的是李芸给你开的药方吗？”
陈氏道：“当然了，要不是李芸，我今天可就不能坐在这儿和你们说话了，早就躺在黄土里咯！”
有人对徐氏说：“你家李芸会配药？她才九岁，开药可不是过家家，你这个当娘的，也不劝阻她？”
徐氏道：“我家芸儿聪明伶俐，她爹的本领她都会的，你们就放心好了。镇上文家知道不？前几天芸儿就是替文家做药赚了一笔钱，文夫人请芸儿过几天再去一趟替他们做药呢。文夫人是有见识的人，她都相信芸儿，你们还不信？”
于是，众说纷纭，一时之间，谁也说服不了谁。
面对大家半信半疑疑的眼神，李芸并不甚在意，毕竟日子还长，大家走着瞧。
她沉着冷静的模样让人看不出半点破绽，一些保持中立态度的人不知不觉开始有些相信李芸确实有这个本事，暗中决定，以后万一有个头痛脑热的，就上李芸家。即便李芸不行，那不还有明先生嘛。
明之轩低头看了一眼淡定从容的李芸，嘴角高高的勾起，神情无比的满意。
酒席散去，大家吃得非常满意，纷纷向明之轩表达了谢意，然后摸着吃得圆滚滚的肚子回家去了。
孩子们自是不肯立即回家去的，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玩闹。
李芸对于孩子们的游戏没有兴趣，便准备和徐氏一同回家，让二弟和三妹留下来玩耍。
席间，李芸一直觉得有一道的目光盯着自己，每每转头去看，又没发现什么。这会儿，她故意弯腰下去整理鞋袜，然后猛地抬眼望去，正好撞到一双带着崇拜的眼眸。
是王小喜。她见李芸看到了她，有些惊慌，红着脸垂下头去，却又忍不住抬眸来看，见李芸静静的看着她，她又迅速把头低了下去，双手搅在一起，显得有些不安。
李芸心中顿时有了计较，对徐氏道：“娘，你先回去吧，我跟大家玩会儿。”
徐氏不作他想，点点头：“嗯，这几天你辛苦了，该好好玩下。记得天黑前回来。”
李芸走到王小喜身边，道：“王小喜，我总觉得有人一直盯着我看，原来是你！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王小喜呐呐道：“李芸，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好厉害，我很羡慕你。”
其实头先王小喜羡慕的样子早就落入了李芸的眼中，想来这也是个不甘平庸的女孩子。王小喜的话证实了李芸的猜想，李芸淡淡道：“也没什么，我就是会认字，懂药材而已，也没多厉害。”
王小喜涨红了脸，有些难堪地道：“可是我连字都不认识……”
李芸打断王小喜的话问道：“你想读书？”
王小喜眼中浮出期盼，连忙点头，随即又黯然低头道：“可是我娘不准我去学堂。”
李芸道：“你想要读书识字，不用去学堂，我也可以教你。”
王小喜猛地抬头，一脸惊喜地拉住李芸的手：“真的吗？你……我以前对你不好，你不怪我了？”以前的李芸胆小怯懦，没少被王小喜作弄。
李芸摇摇头，道：“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不过我也不是白白教你，我有条件。”
王小喜连忙点头：“你说，只要能读书识字，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走，我们去那边说。”李芸示意王小喜跟她走，因为接下来的话，她不想被其他人听到。
二人来到清静之处，李芸忽然心中冒出恶作剧的念头，一本正经道：“真的我要你做什么都答应？我让你去捉弄你娘呢？”
王小喜嘴巴张了张，一脸的为难。她很想读书识字，可是她哪里敢去作弄她娘啊！
王小喜不答，李芸便一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王小喜咬了咬唇，用蚊子般的声音低声道：“我知道你怪我以前捉弄你，别让我捉弄我娘行不行？你作弄我好了，随便你怎么捉弄都行，只要你高兴。”
李芸其实并不是当真要王小喜去作弄赵氏，她这么说，主要是想考验一下王小喜对读书到底有多渴望，也想看看她的品性如何。
王小喜的回答让李芸非常满意，李芸微微一笑，弯手刮了刮王小喜的鼻头，道：“我逗你玩呢！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就是帮我盯着我奶奶和三叔，他们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你都要告诉我。你有空的时候就来找我，我教你认字。记住，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不能让别人知道。”
王小喜家跟王氏家很近，王氏要出门，一定要经过王小喜家门口。
李芸对王氏和李三不放心，总觉得他们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与其每次都被王氏和李三欺负上门，不如掌握主动权。他们不再心生恶念便罢，如果他们再敢打什么坏主意，李芸发誓，她绝对不会对他们心慈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