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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宝传奇第10部分阅读

    这种道理,我才在韦铜锤向我腰间悄悄伸手之际,不加理会,故意让他把玉牌偷走!如今,比他哥哥又刁又滑又厉害的韦老二,若非准备远行,出关一游白山黑水,便是又把脑筋动到他爹娘身上,想偷那张‘鹿鼎藏宝图’了!……”

    甘凤池与舒化龙谈笑风生之际,茅十八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因为,他太熟悉,太了解韦小宝了,韦小宝是最爱热闹,最不甘寂寞之人,今日,旧友重逢,新交在座,应该见他眉飞色舞,把话儿说得滔滔不绝才对,怎么除了初见面时,与自己和舒化龙略作寒喧之外,竟未听韦小宝开过口儿,难道云南归隐的二十年光阴,竟使这位小宝兄弟,在性格上起了这么大的变化?……

    想得蹊跷,目光遂自然而然的,注向韦小宝,这一看,把茅十八看得奇上加惊!

    因为,韦小宝不单双眉皱锁,默默无言,根本就没理会韦铜锤是否已作远行,会不会闯甚大祸,连他双目之中,都含蕴着强自抑压、不会轻易滚落的盈盈泪光,分明心情十分悲戚!

    茅十八不单吃惊,且一惊不小的,立向韦小宝失声叫道:“小宝兄弟,你……你……”

    韦小宝当然领会得出对方心意,遂向茅十八拱了拱手说道:“茅大哥,多谢你费了不少心血,把‘新丽春院’,弄成这等局面,了却我从小就想在扬州开家最大最漂亮妓院的一桩心愿!但如今却得仍请你以‘王八太爷’身份,传令下去,‘新丽春院’立即暂停营业,至少要一年以后,才可重新开张。”

    这几句话儿,听得满座发怔!

    “新丽春院”刚刚开张没有数日,竟要暂停营业一年,这……这是从哪里说起,韦小宝莫非有点疯了?……

    舒化龙毕竟由于多读了些书,突然想到了“国丧”方面,失声问道:“韦兄,是不是你已获得什么讯息?京中有了变故?……”

    被他这么一问,韦小宝矜持不住,两眼眶的泪水,全化作断线珍珠,凄声点头答道:“舒大哥猜得对了,小玄子业……业已驾崩!…”

    舒化龙闻言,心弦猛的一紧!

    他知道韦小宝这位“小柱子”,与康熙那位“小玄子”的交情太深,而胤祯刚回北京,康熙便告驾崩,其中又似乎真有什么蹊跷!

    万一,韦小宝旧交情深,按奈不住,竟来个硬闯清宫,要向胤祯问罪,岂不把事弄砸?!

    清宫岂是易闯?韦小宝或他家人若有闪失,当然不妙!即令韦家大小的本领通天,能为康熙雪恨,摘下胤祯的人头,岂不也使自己与甘凤池等所计议要利用胤祯的阴狠忌刻,刺激久安欲死的大汉民心,以利千秋光复大业的那片苦心,又复化为幻梦?……

    他正自皱眉之间,韦小宝含泪又道:“舒兄不必担忧,我已从虎头和甘大侠口中,得知你一片苦心,我如今不是‘韦小宝’,变成‘韦大宝’了,我分得清缓急,辩得出轻重,我会把眼泪往肚子里吞!从今天起,便在‘新丽春院’中,替‘小玄子’立个灵位,只要我人在扬州,定必早晚焚香,通灵默祷,要这位从小结交的老朋友放心,相信‘小柱子’必会为‘小玄子’报仇,但需略为等候,让他那忤逆不孝的儿子胤祯,先作几年刺激大汉民心,惨杀爱新觉罗手足,以断送满清气运的残暴冷酷皇帝!”

    舒化龙、甘凤池双双起立,肃然生敬的,各向韦小宝抱拳一礼!

    韦小宝还了礼,拭去泪痕,转对茅十八道:“茅大哥,这次,虎头的妈妈阿珂,铜锤的妈妈苏荃,以及双儿,都和我同来中原,你知不知道她们如今何往,怎会相当失礼的没来探望你茅大哥呢?”

    茅十八惊道:“她……她们会不会去了北京?”

    韦小宝点头道:“苏荃和阿珂,去了北京,双儿却回了云南,其中缘由,让我向大家报告一下。”

    原来,也是韦小宝旧识,曾为“新丽春院”题匾的先明遗儒吕留良的后人中,有人犯了文字狱,为生性凶残忌刻、不能容人的胤祯所害!而吕氏后人内,又有一幼女,拜在独臂神尼门下,学习剑术,天分极高,尚未艺成!

    韦虎头的生母阿珂,到了中原,闻知此事,关切吕氏师妹家仇,衔恨胤祯入骨,遂于谒师问安后,安慰师妹吕四娘,要她暂忘家仇,专心习剑,自己愿走趟京城,破坏胤祯的争嫡大业,先予薄惩,但却一定把这厮的脑袋,留在脖子上,以待吕四娘艺成之后,亲自下手泄恨!

    韦小宝得知甘凤池、舒化龙等意欲利用胤祯以刺激久安将死的大汉民心,有关光复的千秋大计之后,因恐阿珂操切偾事,乱了步骤,遂赶紧命江湖经验最丰,武功最好,阿珂也最听她话的苏荃,也去北京,向阿珂说明利害,叫她暂忍一时之愤,而期造成不必属于在本人手中完成的最后胜利基础!

    苏荃入京,去找阿珂,韦小宝又把最乖顺、最听话的双儿,遣回云南。

    这是由于康熙之丧,必然传开,其中四阿哥问疾深宫以后,康熙便立告驾崩一节,显有阴谋蹊跷!韦小宝生恐建宁公主会闻讯生疑,万一大动肝火,竟动用云南韦家力量,纠众杀进京城,查明真相,替她哥哥玄烨报仇,岂不惊天动地,又弄得满盘皆乱,使自己与甘凤池、舒化龙等,为之啼笑皆非,难于收拾!

    双儿除了武功好外,人缘、口才并佳,更和建宁公主,最为投契相得,派她赶回云南,安抚公主,乃是理想人选!

    由于建宁公主虽然嫁了自己,生下小名板凳的爱女韦双双,但血统终是满人,祖宗庐墓,也在关外,韦小宝遂嘱咐双儿,不得不稍加隐瞒。

    对于甘凤池、舒化龙等的千秋光复大计,以及大伙儿可能会前往山海关外,鹿鼎山中寻取大笔宝藏,并掘断“清帝龙脉”,泄其“灵气”等极高机密,均应予以掩饰,叫双儿运用她的机智灵巧,相机应付!

    把两个老婆分别遣去北京和云南之后,韦小宝才单人独自的赶回扬州,先与甘凤池结识订交,再到“新丽春院”,看看自己从小便决定要做、而由茅十八代为完成的这桩扬州开妓院的心愿!

    看了“新丽春院”有“丽春”、“丽夏”、“丽秋”、“丽冬”四阁,以及庭园池榭的美仑美奂气派,韦小宝笑颜已开,再听说母亲韦春芳那尊玉石雕像,在开张之日,曾与大厅上,受了扬州文武百官,巨商富贾,甚至于四阿哥胤祯的叩头礼拜,韦小宝更是心中大慰,暗祷:“妈妈呀,妈妈,你生前受够了肮脏气,死后却沾了风光,扬州的所有富贵人物,包括现在已当了皇帝的四阿哥胤祯,都跪在你的面前,对你叩了头!这就叫‘那里丢的那里找’!我‘辣他们妈妈的’,儿子韦小宝,总算在扬州地面上,替你老人家,翻回老本,出了一口气了!……”

    心愿已遂,孝思已尽,恶气已消,韦小宝为了国丧,为了纪念老朋友“小玄子”遂请茅十八化身的“王八太爷”下令,把刚刚开张的“新丽春院”,来了个休业一年,但大厅上韦春芳的宝石雕像之旁,也果然添了一个“小柱子”为“小玄子”所立的神主灵位。

    韦小宝说明经过,茅十八与甘凤池、舒化龙等,听得均赞他处置允当,面面俱到,确实已从“韦小宝”成熟为“韦大宝”了,于是“新丽院”虽宣告休业一年,但丽春园中,却并不寂寞,成了韦大宝与茅十八、舒化龙、甘凤池叙旧结新,镇日推杯畅饮的绝佳所在!

    韦小宝果如茅十八等所赞的面面俱到么?

    不,他至少有一面未到,就是前来“新丽春院”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而让他那在调皮捣蛋方面强父迈兄的二儿子韦铜锤,有了空隙,可以悄悄溜走!

    其实,韦铜锤并不太怕爸爸韦小宝,最怕的乃是武功比他不弱,头脑比他更足的妈妈苏荃!

    韦铜锤认为爸爸韦小宝既到,妈妈苏荃和妹妹韦双双,必然是与爸爸一齐同来!

    只要妈妈和妹妹一来,自己不论想耍甚花样,出甚点子,都绝对逃不过她们耳目,等于是孙悟空的脑门子,套了一个“金箍”,哪还有什么好混?

    故而,他不等韦小宝在园内现身,便见机先溜!

    这小子着实顽皮,要走还不肯白走,竟顺手牵羊的,在甘凤池的腰间,摸了一把!

    甘凤池明知故纵,可以抓,能够抓而偏不抓的,让他盗去了四阿哥胤祯所赠的那面玉牌!

    韦铜锤是机灵鬼,他虽来晚一步,未及参与“新丽春院”的开业之盛,但已把当日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

    溜出丽春园,发现自己从甘凤池腰间顺手摸得之物,竟是这面玉牌!韦铜锤不禁心花大放,乐了个哈哈大笑!

    他知道这面玉牌,虽值不了多少银子,但却可以代表四阿哥胤祯的亲近使者身份,在山海关外,呼风唤雨,大派用场!

    于是,老虎添了翼,本来就胆大包天的韦铜锤,要出山海关了!

    出山海关自然是奔鹿鼎山!

    韦铜锤可没有什么千秋大计,他也不知道什么是风水灵气“清帝龙脉”,他只知道鹿鼎山上有大笔宝藏,若能寻得取出,自己便可比爸爸当年更阔的、花它一个痫快!

    韦铜锤想得甚美,办起来容不容易?

    不,不容易,不容易,简直太不容易!

    慢说鹿鼎山在雅克萨城左近,远隔万里,山川迢远,就是由扬州前往山海关的前一段好走途程之中,韦铜锤便已连遭周折,差点儿送掉小命!

    原因在于他爸爸韦小宝太有名了,可谓“名满天下”,常言道:“名满天下,谤亦随之”!换句话说,朋友多的人,往往仇家也不少!

    韦铜锤一来腰里有的是金银珠宝,盘缠充裕,二来又有如今已登基称为雍正的那面胤祯所赠玉牌,三来一身绝艺,人更刁钻机灵!

    故而他的字典之中,既没有“难”字也没有“怕”字,一路上随心所欲,根本不管什么是宿头,什么叫险径,行止之间,完全凭他高兴!有时吃得对味,喝得顺口,便勾留三日两日,有时觉得沿途风光甚好,夜景怡人,便会追着月亮赶路,一直会追到明天早上!

    有一次,他正夜饮于一家小酒店中,准备在酒足饭饱之后,踏着大地月色赶路,店家因他出手豪阔,存心巴结,又看出他新闯江湖,经验不丰,遂陪着笑脸,哈腰说道:“相公最好是莫赶夜路,就在小店后面的客房,委屈一宵,明天早晨再走……”

    韦铜锤看了店家一眼,扬眉问道:“为什么呢?店家不必多贪这一份生意,我酒饭之后,再多给你些赏钱就是!”

    店家笑道:“相公赏赐已足,小人怎敢多贪?只因由此北行,要到三十七八里外,才有‘宿头’,其中白虎岗、好汉坡一带,更不太妥当,他常会出……”

    这店家“时常会出事故”的“事故”二字,犹未脱口,便被韦铜锤以一阵狂笑截断!

    店家愕然问过:“小人绝非虚言,相公为何发笑?”

    韦铜锤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姓韦,‘鲁韦昌马’的‘韦’,店家听说过这个姓么?”

    店家应声答道:“当然听说过,这个性比什么‘张王李赵遍地刘’,还要响亮得多!当年曾着七大汗马功劳,娶了七位夫人,位高严廊,名满江湖的鹿鼎公韦小宝……”

    韦铜锤见爹爹名号响亮,受人如此尊敬,不禁脸上有光的,把胸膛一挺,扬眉说道:“韦小宝是我爹爹,我们韦家的人,神不怕,鬼不怕,庙堂上不怕皇帝,江湖中不怕凶邪,山林内不怕豺狼虎豹,我韦铜锤会怕走夜路?不敢过什么‘白虎岗’和‘好汉坡’么?”

    在韦铜锤报出姓名,自承是韦小宝之子之际,业已吸引了酒店中众多酒客的满座目光,再加上他庙堂江湖的说得十分豪壮,更引起了一片掌声!

    不过在四座纷起的掌声之中,也杂有“哼”的一声冷笑!因掌声多,冷笑少,掌声高,冷笑低,自然并不过分引人注意!

    但韦铜锤的耳朵尖,反应快,他一听有冷笑,便循声以目光搜索……

    因那冷笑一发便收,也未再作,韦铜锤遂无法看准,只可凭猜测判断,大概是一位身材瘦削,神情阴鸷,约莫三十来岁的黄衣酒客所发!

    经这一来,他已无甚酒兴,遂站起身形,取出一锭大元宝来,递给店家,朗声笑道:“店家,我代我爹爹请客!如今这店中所有座客的酒菜之资你都不必再向他们收了!”

    店客喜得唯唯连声,恭身接过那锭大元宝,韦铜锤遂横了那黄衣酒客一眼,傲然出店走去。

    出店不远,便是山路,行约十来里,到了一片相当陡立,而又别无岔道的山坡之下。

    韦铜锤心中明白,这片相当长,相当陡,夜月当空,四野无人的山坡,多半就是店家曾对自己提醒,说是常生事故,行旅视为畏途的“好汉坡”了。

    但,他这从小顽皮胆大包天之人,连向舒化龙的胡子之上,都敢放火,甘凤池的酒杯之内,都敢藏青蛙,还哪里会把这区区好汉坡,放在心上?

    韦铜锤刚刚举步登坡,走了数丈,道旁一大堆嵯峨怪石以后,便有人沉声喝道:“站住!”

    随着喝声,嵯峨怪石后闪出了一条黄衣人影,正是韦铜锤认为对方曾于自己报出家门时,暗发冷笑的那位黄衣酒客!

    韦铜锤是反应绝快的机灵鬼,一见发话拦路的,竟是此人,心中立刻便有了两种认定!

    第一种认定是这人既在自己报家门后,才出声冷笑,足见必与韦家结过梁子,并还是相当深重的仇恨!

    第二种认定是此人竟能不知不觉的,走到自己前面,拦路等人,就算有捷径可循,也显得脚程绝快,功力不弱,石后并可能有更厉害的同党!

    有了这两种认定,韦铜锤遂把不悦之心,和骄狂之气,往下按了一按,决定暂不顽皮捣蛋,先把事情弄清楚,再作进一步的打算!

    主意既定,对于那声语音冷厉,显然不太友善的“站住”,遂不加以理会,只向那从石后现身的黄衣汉子,抱拳笑道:“尊驾有何指教?刚才在酒店之中,若未喝得过瘾?我韦铜锤便再奉请尊驾,喝上十顿八顿,也无所谓!”

    黄衣汉子虽听了韦铜锤这几句相当客气的话儿,却仍以不客气的神色腔调,冷冷说道:“你们韦家有钱?……”

    韦铜锤应声而笑:“钱不在少,也舍得花,尊驾莫非有甚困难?需要我帮帮手么?”

    “我会希罕你韦家几个臭钱?但江淮一带,今年大旱不雨,灾民颇众……”

    语音未了,韦铜锤接口便道:“救灾行善,理所当然!但我身在客中,离家太远,且略微意思意思,捐赠上‘一万两’吧!”

    随他慷慨发话,已毫无吝啬的,取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拈在两指之间,向那黄衣汉子展示。

    黄衣汉子是有心寻衅而来,但因韦铜锤应付得太以慷慨大方,竟反而有些尴尬的把双眉一皱,摇手说道:“银钱我不过手,你既愿救灾,且自己去把这笔捐款,交给官府就是。”

    韦铜锤以为事情已了,遂收回那张银票,向黄衣汉子拱手说了声“告辞”,便自转身走去。

    他才一转身,背后又是一声“站住”,显然仍出于黄衣汉子口中,语音并越发峭厉!

    韦铜锤有点不大耐烦,但仍尽力忍耐地,止步回身问道:“尊驾还有事么?”

    黄衣汉子道:“韦家人物,一隐近二十年,在江湖中难得碰到你们,今天既有机缘,我想和你结算一笔旧帐!”

    韦铜锤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该来的,迟早会来!若是有帐,你就尽管算吧!但是否应该让我先明白债主儿姓甚名谁?才不是一笔胡涂帐呢。”

    黄衣汉子目闪精芒答道:“我叫风绍中,你年纪太轻,可能还不明白……”

    话犹未了,韦铜锤便接口说道:“谁说我不明白,姓风的人,不会太多,当年‘天地会’中,有一好手,名叫‘风际中’,你也姓‘风’,又叫‘绍中’,想必是他的后代……”

    风绍中狞笑道:“你既然明白我的身世,也免得多费唇舌,康熙曾在上谕中,一再嘉许你爸爸韦小宝,诛杀‘天地会’逆党陈近南,风际中等……”

    韦铜锤不等风绍中往下再说,便皱眉叫道:“我爹爹曾经一再向江湖中人,否认过了,他决没有弑师行为,‘天地会’的总舵主陈近南,是死于郑克爽突施暗算的一剑穿心之下!”

    风绍中冷笑道:“不错,韦小宝确曾一再否认暗算陈总舵主之事,但他却未否认过害死我的爹爹风际中……”

    韦铜锤道:“我听我妈妈说过这段当年故事,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