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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将军列传之桐荫片羽第22部分阅读

    男人?男人女人老子都不喜欢。”听着这个人的声音,赵昊元完美无瑕的面具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他啪的一声将信封拍在榻上,叱道:“唐笑,你少瞎掰。”

    窗户里跳进来个黑衣男子,身手俐落,正是“桃花一笑,一笑杀人”的唐笑,他一本正经的疑道:“男人女人都不喜欢,难道大哥得了不能之症?”

    赵昊元哭笑不得道:“兄弟,好歹你我也曾是凤凰将军府同年,这点相知竟也没有?可真教人心寒呐。”凤凰将军那一年先是与皇太女相争,娶了赵昊元回来,继而纳云皓、唐笑,都在同一年,故他有此一说。

    唐笑在他案前落座,随手拨拉一下案上的折子,反问道:“有些人朝朝暮暮相见,还是一样转身就卖,有什么稀奇的?何穷是个痴儿,兄弟我可不是。”

    赵昊元望着他,半晌方道:“拿酒来。”

    白茗伶俐,一早已经出去整治过酒菜来,赵昊元屏退侍从邀唐笑共醉。唐笑叹道:“我看你跟那个狗皇帝喝的不亦乐乎嘛。”

    “皇帝就是皇帝,成王败寇——你就认了罢。”赵昊元唇角一勾,似嘲似笑。

    “所以你就这么认了这个狗皇帝?”唐笑想起当年林慧容的惨状,怒意暗生。

    赵昊元避而不答,道:“昨日收到谍报,说将军在燕州现身,云皓……随侍在侧。”

    “这傻子!”唐笑愕然道:“不是已经被刘和州那个老混蛋说服了,要娶那个什么曲来着么?”

    赵昊元自斟自饮,说道:“销魂云上客,新月曲如眉……”

    两人默然无语,一坛酒不多时便去了一半。

    唐笑连尽三盏,迟疑道:“我就不明白了,似你这样的人物,既嫁了她,又怎会……怎会变卦?”

    赵昊元望着杯中酒影的明暗变幻,轻声道:“圣祖皇帝之前,乃至隋晋南北朝以上,从未闻女子能娶夫,且再娶三娶。”

    他此言语意深远,唐笑凝视着他,说道:“女子娶夫,是德宗朝以后才时兴起来的,不过也是没法子的事,当年死于‘旭乱’的女童可真是不少……所以男多女少,你我年龄正当令是那最倒霉的一茬,嫁娶不都一样?”

    赵昊元将盏中酒一饮而尽,叹道:“前段时间,嵩山书院的大儒曹阳明修订论语,考据出来孔圣母原是男子,所谓‘唯小人难养也’,原文却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段文坛公案连江湖人物唐笑也知道,明德书院的山长,世与曹阳明并称“南李北曹”的李锦心大怒之下传柬相斥,辞句激烈,曹阳明自然不甘示弱,一来二去,吵的沸沸扬扬,两人往来书柬被好事者凑成一本论集,传抄天下,一时洛阳纸贵。据说两人还约战黄鹤楼,一辩正伪,输者以死相谢云云。

    “历十一朝女帝,如今忽然换成男身为帝,皇帝得位不正且不去说他,再说先皇太女又未死透,闻报正在河北道一带流窜。燕王李琬并河北道节度使紫葳都不是善茬,看那燕州如何击退匈奴就知道。而今北征军出征已愈三年,国力渐亏,匈奴又虎视眈眈——所以,不出三年,天下必将大乱——你莫驳我,这句话且搁在这里,且待来日相证验与不验。”

    唐笑喟叹道:“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变卦。”

    “你也知道,现在这个凤凰将军的身子里,装的并非原来的凤凰将军……”他朗朗问道:“那你我到底嫁的是她的肉身,还是她的人?”

    唐笑摇头道:“大哥你也忒胶柱鼓瑟了,难道原来的凤凰将军回来,不会恼你落井下石,不能与她共患难么——那肉身,也是凤凰将军啊。”

    两人有些醉意了,尽说些有的没有的话,直到明月西坠,唐笑这才起身告辞,临别时辞道:“兄弟这就去燕州迎回将军,天下既当大乱,还是明哲保身的好——话又说回来,难道你不觉得,后来这个凤凰将军,才象是个人么?会笑,会哭,而且,把人当人看。”

    赵昊元当时已沉醉,唯至很久之后才能记起他这句话,彼时细思,唯觉心烦心乱心不能安。

    次日醒来,看见窗纸上隐约一抹晨曦,赵昊元心中一惊,懊恼起得迟了,忙唤道:“初九,初九!”

    初九是他贴身服侍的僮仆之一,今年新选进来的,其聪敏机巧与白茗如出一辙,淘气尤过之,这孩子睡觉向来警醒,哪知他唤了几声也没人答应,他才想起已经告了假,自己哎唷一声又栽回床上去,这一觉黑甜,朦胧内只觉得有人进来又出去,却倦到无力睁眼,直到有人狠命摇晃他才略清醒些。

    原来是白茗,额上尽是黄豆大的汗珠,他扶着赵昊元坐起,急道:“我的爷,宫里来了上差宣爷立即进宫,正在知临堂候着,您睡得这样瓷实……可知是昨日醉的不轻!”

    初九端上来冰镇的酸梅汤,才一匙入口,便觉冰凉酸彻,蓦地就清醒了,顺口道:“将军醒了没……”

    “爷今儿魇着了?”白茗悄声问道。

    赵昊元这才想起今夕何夕,胡乱抱怨一句,“不是告了假么?怎么又想来我?”遮掩过去。白茗也不敢则声,伺候他洗漱更衣即毕,随着宣旨的内官入宫。

    原来他这一觉睡到午初刻,早朝已罢了一个多时辰了,皇帝散朝之后不知听了什么消息,龙颜震怒,连秦侍郎进去也只能默不作声的跪在那里,停了一刻才传旨宣赵丞相入宫。宣旨的内官是不过才十□岁,那是个伶俐聪明都写在脸上的人物,这些消息自然不是白说的,幸而白茗做事还算是仔细,赵昊元自衣袋里摸到几枚金叶子掷给他,笑道:“少罗嗦,到底是什么消息,叫皇上大怒?”

    那内官笑嘻嘻的收了金叶子,轻声道:“听说是跟守皇陵的那位有关系。”

    这一句足值得那几枚金叶子了,赵昊元点头笑道:“多谢,多谢。”

    今天倒是八月里的好天气,天空湛蓝如洗,半点云彩也没有,阳光明晃晃的刺眼,西风卷着桂花香气飞越宫墙,走得急了,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不过才站在桂萼殿的门口等待通传的当儿,便已经觉得里面寒意结实可以当板砖给人脑门一记狠的,也不知里头是冰山堆得多了,还是皇帝杀气太盛。

    须臾有内官传谕进殿,饶是赵昊元这样的人物,也忍不住打个哆嗦,殿内内官宫女侍从乌压压跪了一大片,越发映得最前头秦南星那件绯色官服耀眼刺目,赵昊元走到仍然跪在地上的秦南星身旁,便拜伏在地,三呼万岁。

    秦南星又不傻,尽管膝盖已经麻木的不似自己所有,仍然咬牙挣命,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半步。

    因是俯首低眉,看不见皇帝的脸色,只听他声音涩滞,问道:“昊元来了?都起来都起来,你们退下吧……南星留着。”

    秦南星正庆幸着随众退出,忽然听见皇帝点名,心中一哆嗦,脚下打个结,左腿绊右腿倒在地上。

    依律这样的行为是“君前失仪”,若是往常,皇帝只有心疼的份,可是今日龙颜大怒,指不定被拖出去宰了也是寻常,便不要命,要给他二十大板都够受的。

    连赵昊元也替他捏把汗,所幸皇帝并不在意,只问道:“快搀起来,赐坐,昊元可见过朕的二哥?”

    “臣已近一年不曾见过。”赵昊元答的流利。从头到尾,他见过那传说中书画双绝的二皇子李璨的次数寥寥可数,最末一次,还是……还是二皇子下嫁那一日。其后李璨被禁足皇陵,皇帝登基之后,先帝的三女三子,那双胞胎李瑾封楚国长公主,李璃封秦国长公主,李瑛封齐王,除皇长女号称贬为庶民、囚慈恩寺内之外,李璨因黜亦无封号。

    “你倒记得清楚。”皇帝沉声道:“不知谁在他跟前搬弄的,那个鸟人到燕州之后的一切事情,二哥闻之震撼,立时焚了一切画稿书法,已经停膳多日……那帮蠢材!今日眼见不好了,才报上来。”

    赵昊元愕然,眼角瞥到秦南星,见他两手扶膝正不动声色的揉按着,唇角始终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果然忍的好苦。

    “朕不能去,昊元代朕去看看二哥,多加宽慰,好歹你们也算有旧谊——嗯,莫说是我让你去的。”皇帝信口道。

    这种旧谊,也算是拐了七八十道弯来的,赵昊元肃然领旨,拜辞而退,秦南星那厮运气功夫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始终保持着那个浅浅的笑意。

    八月廿九日,右相赵昊元奉密旨出京,至皇陵看望李璨。

    在赵昊元来说,只觉哭笑不得,皇帝震怒,因着他的二哥李璨绝食,李璨却是听了那个鸟人在燕州之后的事情才要绝食以明心志,这些大唐皇室贵胄的行径,可真不怎么高明。只是连累他还要再奔波百里去赔笑脸,世间哭笑不得之事,莫过于此。

    所谓禁足某处,向来是为搏仁君之名的新皇帝对待失势的皇室子孙的惯用伎俩,但是同样一个待遇,其标准各自有不同。象李璨,便是在景陵旁新起了一座府邸,除却没有封号,其仪仗用度皆与亲王等同,皇帝甚至从龙禁卫中专拨了一千军马以为亲兵。依着赵昊元看,不过换个清静地方做亲王而已,哪里有半点值得绝食理由?

    想归这么想,到底礼数是要做出来的。赵昊元微笑着立在前厅里,负手看那幅烟波独钓图,笔意寥旷,纸上竟有烟波万顷之意,一叶扁舟,载着红袍人独钓,竟无题跋,想是李璨的手笔。

    李璨府上的长史官闻报,忙笑嘻嘻的迎出来施礼道:“原来是赵大官人亲临,老奴失礼。”

    赵昊元闻言一怔,连忙还礼,说话之间不免带了几分锋棱,问道:“薛长史称我什么?”

    长史官是个年高德迢的老妇,姓薛名无措,两鬓斑白,脸上丘壑纵横,当下笑道:“大官人与我家二殿下有同嫁之谊,老奴自然是称赵大官人。”

    官人系专以尊称三品以上女性官吏的正夫,时隔一年,竟然还能听到旁人以此称呼他,赵昊元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昊元可实在当不起‘官人’二字,何况……”

    “婆婆老背晦了,赵丞相早已经上表与凤凰将军离异,这官人二字,可不能用了。”

    人未到,声先至,声既清朗,人更皎如明月,这人不过一袭青衫,也有说不出的优雅高贵,竟然不是想象中的憔悴之意。再细一看,便看出破绽来了,虽说容颜极为相似,但这个人通身上下尽是不沾人间烟火的清隽,与记忆中李璨的儒雅谦和大不相同。

    赵昊元的脸上不见半点波澜,疑问道:“二殿下?”

    来人随随便便拱手为礼,微笑道:“赵丞相果然明察秋毫,贱姓骆,草字明翰。”

    这个名字可是如雷贯耳,赵昊元脑中飞速的掠过与骆明翰三字相关的人与事,轻笑道;“久仰,久仰。”

    骆明翰笑道:“岂敢,久仰二字要在下说才是,殿下这时节却在园子里的小书房,赵丞相也是知道他的情状,有劳尊驾移步。”

    赵昊元欣然答应,瞥见一旁那薛长史倒是容色端正,不见半点波澜,心中暗自记下了。

    骆明翰引着他往后宅花园行去,园中建筑布局朗阔,半无太多花哨,郁郁黄花,青青翠竹,倒恍若在什么地方见过此景似的。

    青石墁的小路遥遥通向幽篁里一带精舍,赵昊元猛然惊醒,涩声问道:“斯园精妙,不知可有佳名?”

    骆明翰侧首望着他,眼神里尽是说不出的嘲讽之意,“名字却简陋的很,就叫青庐。”

    哦,果然是叫做青庐。

    赵昊元不提防趔趄了一下,幸而骆明翰手疾13&56;看&26360;网扶了一把,不然我大唐朝的西台右相,可要当场栽在这儿。

    随侍在侧的白茗忙带着初九抢上来扶,初九咯咯道:“我说这儿倒象是咱们旧府里头的光景,原来名字也一样。”

    赵昊元甩开初九,脸色阴沉几要斥他糊涂,终于还是没说话。白茗碍着在外头,不好教训,只咳一声问道:“这石上青苔最是滑的,丞相小心……”

    骆明翰那会这么轻易放过?头也不回的抛下一句道:“不但名字一样,这园子里头的竹子,地上的石头,盖房子的木头,屋里的陈设,都是打原凤凰将军府里搬过来的。”

    白茗忍着痛,轻声道:“爷您年前里说的不错,何爷这个财迷,那宅子不卖个好价钱是不会收手的……原来是这么卖法。”

    赵昊元蓦地惊醒,放松了抓着白茗胳膊的手改按在他肩上,深深呼吸,渐渐恢复了常态,骆明翰站在精舍门口含笑让客时,已经看不出他有半点失态。

    果然屋内陈设一如旧时,这三间房并无隔断,朗阔敞亮,地上一色水磨青砖,东首搁着张黄梨的大案,李璨才撂了笔,扶着案转过身来笑问:“果然惊动了赵丞相,未及相迎,失礼失礼。”

    他脸上笑容恍惚,双目散漫无神,身形消瘦自是不必多说了,骆明翰忙抢上去相扶。赵昊元忙不迭行礼拜见,口称不敢。

    李璨轻声道:“璨旧疾复发,不能还礼,丞相恕罪。”他话音刚落,人便倒在骆明翰怀中。

    忙乱了一阵子,才将李璨在榻上安置好。骆明翰挥退丛人,又笑道:“殿下近日时发晕厥,略歇得一阵便不打紧,请赵丞相稍歇,清桐、醴泉,你们快请府上的两位管家一同去吃茶。”

    这便是要单独叙旧了,赵昊元向他二人点点头,白茗眼珠儿滴溜一转,主仆二人默契甚深,白茗便带着不情不愿的初九随众退了出去。

    “殿下这个病,到底是怎么说?”赵昊元问道。

    骆明翰冷笑,引他去东首,轻声道:“什么病,自己发痴,把近年那些画全都烧了,又懊悔的不得了,要一一补回来,他这可不是自寻烦恼?所以画一张撕一张,皆不如意,连饭也不肯吃,说白了都是饿晕的。”

    赵昊元见那案上正画着的那个冤家,纯用墨笔白描,竟与真人颇似,倒是与时下的工笔仕女图风格迥异了。纸上的凤凰将军却是仰躺,长发散乱衣襟半掩香肩微露长腿半蜷似春睡方醒,一眼睁一眼闭,素唇微启,那一种风流娇俏艳丽妩媚之态,是从不曾见的。

    “果然是二殿下的妙手,”赵昊元笑吟吟的指着画上的林慧容向骆明翰道:“你是见过这个人的,她哪有这般风情?睡醒时腻在人身上不愿起睡不醒必要脾气暴躁甚至于咬人……也不知是不是被云皓传染的,还有,打起呵欠来嘴巴张的象只青蛙……”

    他一行说骆明翰一行笑,猛地词穷,两人相对无语,那厢李璨在榻上悠悠一声长叹,说道:“我只道是我没见过世面,不能忘情,原来……。”

    赵昊元只能想及若是林慧容遇上这样的问句,必然要挑眉反问对方:“你还没见过世面?想讽刺我也不用这么隐蔽的措词吧。”

    可他是赵昊元,往昔的才冠群侪的状元郎,今朝西台右相身份,才名卓著,艳名更甚于才名的赵昊元。

    赵昊元只一句话便将对方的无限深意轻轻抹了去,他道:“二殿下说笑了,今上乍闻二殿下耽于旧情,不知爱惜已身,龙颜大怒……”

    李璨颤巍巍撑起身子,道:“且慢说这些,璨只想问去年此时的丞相,到底是为着什么才上本奏请与她离异的?”他话才说完,忽觉眩晕,复又倒在榻上。

    骆明翰忙过去拿迎枕帮李璨垫好脊背,又取参汤过来灌他,低喝道:“你少说几句,倒跟你是那个鸟人似的。”这句话好难回答,赵昊元连忙帮骆明翰伺候李璨,以他两人身份,原用不着如此,只是见他为情所苦,不免大兴悲悯之心。

    李璨可不放过他,半晌缓过气来,仍问:“丞相还没答呢。”

    骆明翰斥道:“你昔日万事不管的脾气,一朝为情所困,倒象个小孩子一样痴缠,烦也不烦?”

    李璨叹道:“我不是为情所困。”

    骆明翰嗤之以鼻,道:“那你怎会效小儿女情状,不饮不食?”

    李璨轻声道:“大哥,她之于我,便如饮水吃饭一样理所当然,怎么会是为情所困?我只是懊恼自己当年为什么只图自己安心喜乐省事,以致于眼睁睁看着她颠沛流离,辛苦万状?”

    他这话中似有无限隐情,赵昊元笑道:“殿下,倘若事情重来一遍,你难道真能保她无恙?况且……”他顿了顿,还是把那句要命的话说了出来,“如果去年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