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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心第4部分阅读

    论如何,他都只是一个猎户。

    那么,现在,他能做什么呢?

    他所能做的,仅仅是在他这些客人当中,扮演着二娃大侠的角色,使用着他的那些招式,同他那雅间中故人的师承侠客,对招拆招,你来我往,饮着最烈的烧刀子酒,扮演着江湖上风头最盛的豪侠,天花乱坠一番。

    无论如何,他都只是一个猎户。

    不会有任何一个女子,中意他这个二娃夫人的名头。

    但不同于往日的是,这一天,他楼上的雅间,有一位身着白衣的故人,堪酌着美酒,侧耳聆听着,他的吹嘘。

    至始至终,他这位故人,都未曾记起,在出那里之前,曾经同他相识,他这位故人仅仅只是寻思,二娃大侠何时竟变的如此厉害,便连他日间常见的师父,也变到厉害许多?

    自那日之后,弓眉的这位故人,邀了一位好友,日日来此叙旧。

    如是过了一年。

    这一年,江湖人士开始风传两位江湖新秀,他们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有识之士认出了他们的师承,其中一位便是江湖中享有盛誉的二娃大侠师承,另外一位,一身白衣,师承却是难以辨认,他的招式,似乎糅合了江湖之中享有盛誉的几位大侠招式之所长,一时之间,这两位江湖新秀,风头无两,其中风头最盛,被享誉为新秀一代如日中天第一侠客的,便是那位白衣侠客。

    不知为什么,弓眉在对他的这些客人吹嘘这位白衣侠客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的感觉到,那个人,便是他自己。

    尤其是这白衣侠客使用那些招式对招拆招时的习惯,还有时机的把握,与自己吹嘘时,如出一脉。

    这事情,是不是好古怪?

    弓眉从未想过,会同江湖新秀第一人有甚么联系。

    他的那些书录,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去书写上两笔。

    每日在客人面前吹嘘上一天,都会有如许的见解总结,也不知积攒了多少。

    全数藏在酒窖的某一处。

    如若这江湖新秀第一人真的跟他有甚么联系,也应当是整个江湖第一人,同当年的九剑不相上下,如何只会有如许程度?

    弓眉是如此寻思的,也因此,他依然如故的在客人面前吹嘘着江湖大侠,每一日都有新的见解。

    如是又过去三个月。

    那位白衣常客,邀了位新朋友,来此叙旧。

    这本来也应当是件比较寻常的事情。

    可他这位新朋友,一身行头,都与江湖上最近风传的蝶衣有着相似之处。

    可江湖上风传的蝶衣是位绝色美人,这白衣常客所邀请的朋友,着的却是一身男装,有所出入,令到弓眉心下有些微生疑。

    江湖上盛传,默离大侠近来同琉依仙子有着密切来往。如若白衣常客这位新朋友与蝶衣有所关联,那这位白衣常客难不成便是默离大侠的得意门生?

    直到此时弓眉也未曾将他这位常客同默离大侠联系到一处,最大胆的猜度也仅仅是联系到他的门生之处。

    谁又能想到,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默离大侠会连同二娃大侠的得意弟子邀请琉依仙子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酒栈“叙旧”?

    什么样的“旧”,可以连续叙上一年又三个月之久?

    如今又邀了位女子一同叙旧?

    弓眉在引这些贵客上雅间的时候,如此寻思。

    如同往常一般,弓眉亲自送了酒菜入内。

    令他感到古怪的是,那乔装美人竟用异常崇拜的眼神,望着他。

    其他两位常客的眼神,也多少有些古怪,那些眼神把弓眉望的一身鸡皮疙瘩,俱都有跳蚤那么大。

    那些贵客,总会有不同于常人的嗜好。弓眉如是想。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去拥有这样的嗜好。

    就这样,弓眉带着一身的鸡皮疙瘩,在楼下厅间站好,又继续开始了他的吹嘘。

    行走江湖的人,需要听到的是风传着的消息,也因此,这一天,弓眉吹了一整天的事情,也大多围绕着,江湖新秀一代,盛名在外的三个侠客,更何况,最近关于默离大侠和琉依仙子的小道消息,只弓眉听到的,怕不下百十个版本。

    雅间里有贵客,弓眉吹的时候,就取了这百十版本中,最是靠谱,最取中值的那些东西,一吹就吹上一整天。

    这一天,弓眉铺子里的烧刀子酒,卖的只剩他手里握着的那半壶。

    那些贵客,总会有不同于常人的嗜好。雅间内里的客人出来的时候,弓眉如是想。

    那几个贵客,直到店铺打烊的时候,才离了这酒栈。

    什么样的“旧”,可以叙到店铺打烊?

    弓眉饮着烧刀子酒,又想起了仙子。

    无论如何,他始终都只是一个猎户。

    善刃 序

    他说,那里有个恶人,残杀嗜血,无恶不做,我们要代天行道,杀灭这魔鬼。

    说完,他吃掉身旁碗里的猪蹄肉,吩咐下人宰猪犒赏门徒。

    他们若无其事地,听着那猪凄惨嚎叫,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晚宴。

    就着猪脑,吃下混着血丝的肉。

    他们是,善刃的门徒。

    善刃 老叟

    这一日,弓眉如往常一般打烊,去到酒窖深处,掀开角落的石板,竟意外地望到藏于内里的笔录不翼而飞。

    窃贼在原处还留了一封书信。

    可惜的是,弓眉不大识字,他摸摸鼻子,清点了一下酒窖里的酒,发现少却了一坛。

    兴许是某处的酒客,囊中羞涩,特地留书作解的。

    弓眉如此寻思。璇又做想,那人却又是为何要拿走他的这些笔录呢?

    这些笔录,只有不大识字的弓眉,能够作解,那人拿走也是无用。

    而且即便看懂,其中尚有许多不足之处,弓眉并非江湖中人,笔录的一切均是道听途说修改而来。

    若是走火入魔,出了什么差错,那可不干他弓眉的事。

    想到这里,弓眉打心底里同情起那位窃贼来。

    无论如何,他只是一个猎户。

    如此作想之后,弓眉续又添入一页笔录。

    无论如何,笔录还是要做的。

    又二日,弓眉如往常一般打烊,去到酒窖深处,掀开另一角落的石板,诧异地又望到一封书信。

    他挠挠头,弓着眉,皱起了眉头,随手撕了那封书信。

    这贼人,真无道,竟又来行窃。

    所幸弓眉不甚识字,每每去到山中打猎,总会沿途做下种种记录,那些笔录的意思,大致还是记得的。

    只有一日抓贼,可没有千日防贼的。

    于是弓眉弓着眉,皱着眉头,挤着鼻子,录写下这一日的笔录。

    无论如何,他只是一个猎户。

    无论如何,笔录还是要做的。

    新录写的这一页,当真便只有同那怪人修习本事的二人,能够略知一二了。

    第二日。

    弓眉觉察到那白衣贵客望他的眼神,有些异样。另一位同他一道的朋友和那绝色美人倒是如往常一般言谈着跨入栈中。弓眉屡屡寻思,以至吹嘘的时候道出“我飞起一猪蹄就把他给踹飞了”的口误,让好些酒客喷了个满席。

    酒客到酒栈喝酒,图的就是个气氛。这屡屡出现的口误,反倒给弓眉的生意,招到不少生客。

    从这一日起,弓眉铺子的招牌,就变了红烧猪蹄,弓眉的称呼,也变了猪蹄掌柜。

    弓眉也终于雇上几个小二端盘送菜,不必各各兼顾了。

    弓眉所录笔录,也逐渐转向厨子。每日的吹嘘,开始侧重于衬出气氛,对各路大侠招式的研讨,便逐渐从笔录中淡了出去。

    他藏笔录的地方,已经由酒窖挪了出来,垫置于枕下。

    尽管如此,仍隔三差五地失窃。

    这贼,委实可恶!

    什么不偷,只偷笔录!

    委实古怪!

    如此的日子,过去了三月,距白衣贵客起程的日子,已是相去不远了。

    这一日。

    弓眉如往常一般在枕下摸到一封书信,他将收到的书信摞在桌上,这些书信已经摞了一尺厚度。

    这贼,端得是贪得无厌。

    什么不偷,只偷笔录,古怪,委实古怪。

    如此懊恼一阵,弓眉拿了这些书信行去厨中,起了炉灶,将它们烧了个干净。

    刚巧省上些柴火,也免得看了碍眼,连睡觉都不安稳。

    望着书信在炉灶中化为点点火光,弓眉心中的抑郁一扫而净,忙完例行的一切,他竟意外地听到敲门声。

    弓眉望了望天色,看到繁星点点,一轮弧月挂在西天。

    三更半夜的,竟有人敲门,莫不是那贼人,终于现身相见了?

    他就那么提着菜刀从厨房中出来,由柜上取了坛酒,撕开坛封,饮下一大口,随即应声前去开门。

    当他提着菜刀,弓着眉头,挤着鼻子搬开铺门的时候,意外地望到两个人。

    当先一人,身着青衣,负着双手,肩上缚着玄盒,腰间别着葫芦,面上带着淡然微笑。

    他身后,立着一位衣衫篓褛、驼背弓腰的老叟。

    这老叟步伐蹒跚地行到弓眉跟前,望着他,仔细端详,那眼神叫弓眉觉得,便似面对无际大海。

    无论如何,他都只是一个猎户。

    弓眉静下心来,望,这眼神中一望无际的大海。

    此时,青衣人淡淡道:“我们进去吧。”

    那老叟却并未有动作,弓眉只觉得,大海忽然喧嚣、奔腾起来,乌气满天,雷电交加,无尽海水翻腾着遮蔽天空,咆哮着欲要将他淹没。

    无论如何,他都只是一个猎户……

    面对这汪洋大海的咆哮,难道就这样闭目等死吗!?

    仙子……

    她还好吗?

    无论如何,他都只是一个猎户……

    不!即便他只是一个猎户!

    弓眉抬起提着酒坛的手,向着口中灌下酒液。

    他望着大海,在大海的咆哮中,道:“即便只是一个猎户。”

    善刃 酒溅

    当弓眉醒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已立于铺中,恭身给两位客人斟酒。

    他们微笑着,举起觞,眼神之中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神彩。

    弓眉感到,仿佛立于礁石之上,迎面而来的,是席卷而蔽空的巨浪,奔腾着,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上交接,刹时间,激出骇然浪涛。

    就在这个时候,弓眉听闻那老叟说话:

    “承认错误乃勇气之一环。”

    他的声音洪亮有力,透着无比的坚定,他饮下觞中酒液,神色炯炯,望向身着青衣那人,道:

    “孰对孰错?”

    弓眉恭身上前,给老叟的觞中斟酒,却未闻到那人答话,于是他抬起头来,望向那人。

    却见那人微微笑着,解下腰间的葫芦,拔开葫塞,仰首饮内里的东西,将它们一气饮下,大笑着将那葫芦甩了出去,好开心好开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