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不了段伶怜悯的目光。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即使是孤独，也要一个人品，她现在的世界里，不需要别人。
走吧，走吧，既然这里没有自己的地方，又何必强留下呢。
杨雁已经不知道自己这些天叹了多少次了，也只有在她最最临近李治的时候，才能发出这么多感叹。
“苏燕那小妮子还吵着要自己收她做徒弟呢，罢罢罢，在去一次古叶镇吧。”
想起那个烦人的小丫头，杨雁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一下。
也许这一次，她若是就这么走了，就真的永远失去了与李治相见的机会。
也不知走了多远，杨雁突然又想起初见见到李治时的情景，又想起自己初次看到李治亲善的惊讶，她有些不明白，到底李治有什么魅力，能让自己如此失魂落魄呢。
杨雁并不是一个不敢面对现实的女子，相反，正因为她的敢爱敢恨，这十年来，她才一直没有放弃，对她来说，这就是人生中唯一的一次爱恋，即使有可能是异常无果的爱恋，她也从来没有后悔。
“嘶——”
低头正失神的杨雁，竟然没有注意到前方飞奔的马匹，这对以前的她，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快闪开。”
马上的人显然也没有注意，待看清时，为时已晚。
强扯的缰绳让马的两个前蹄高高踢起，反应过来的杨雁花容失色。不过她毕竟还是武学宗师，猛地向后一弯腰，闪开了前蹄，却不料马停的太急，根本就刹不住，整个前蹄都撞在杨雁急切之间横起来的手臂上。
人力毕竟有限，如何能与飞奔而来的马抗衡，杨雁顿时被撞飞了。
这只是刹那间的事情，将将出城的杨雁，竟然被飞奔的马给撞了回去。
马上是个百里加急传令的讯兵，原本事情紧急，就算是撞到了人，他也是可以策马离去，让地方官善后的，可偏偏那传令兵一转头的刹那，扫见了杨雁惊天倾城的容貌，或许是发自一个男人的保护心理，他还是下马，在街上随便抓了几个人，给了几两银子，让他们将这受伤的女子送到府衙去。
兰州城小，也只有府衙里有军中的郎中，才能救人。
幸而当时的百姓都较为淳朴，看撞了人了，都嚷嚷着要帮忙，有几个想趁机占占便宜的混混，被街上的大婶们臭骂了一顿，又把杨雁层层保护在怀中，簇拥着向府衙跑去，倒是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马蚤乱。
然而这个时候，李治却在也没有心思关心这些“市井之事”了，讯兵的加急军报，让本来很顺利的亲征计划，又多了一些不可预知的变数。
一三八 后院起烟
晌午十分，兰州府衙外就游走着想知道发生了何事的百姓。刚刚那个传讯兵没有来多长时间，兰州府衙突然之间戒备森严，更让人奇怪的是，原本在府衙内当差的衙役全部被赶到外面值守，而在里面的，竟是些从来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当然这都是多嘴的衙役们说的，实际上，他们都得到了上头的封口令，严令他们不准将今天看到的任何事情泄露半句。
本来挺晴朗的天气，突然开始刮起还有些闷热的风，这让兰州的百姓有些奇怪，怎么这天说变就变，事先一点征兆也没有。
同样的，李治也在思索同一件事情，只不过他想的，确是长安城的那一片天。
事情变化的太快，就连他，也有些措手不及。
上午的时候，他还在与护卫这些军需来到兰州的士兵们交流，还嚷着让手下的人去找那个突然不见了的周仙，可如今，就因为一封奏章，他就已经坐立不安了。
皇上是应该镇定自若的没有错，可只有当一件事情发生了的事情，当皇帝的没有办法沉着。
走了两步，亲手将窗子关了，看不见窗外的眼光，让他松了一口气，可转眼看见桌上放着的奏章，他的心，又开始沉重起来。
写奏章的人，李治很熟悉，正是大理寺卿唐临，这个为大唐李家守了十几年长安城的长安父母官。而李治几乎相信奏章的可靠性，还因为唐临的年龄。
时近六十的唐临，似乎没有必要和皇上开这样一个天大的玩笑。
“难道说，我做了这么多，历史竟然还没有改变吗？”
李治有些慌张，他不记得别的，但清楚的记得，就是这一年，长孙无忌被构陷谋反而客死异乡。而这一年，也成了唐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年，因为在这一年，死伤的初唐遗臣，最多。
唐临的奏章上简明扼要的将李治离京这段时间长安的总体状况做了一个总结，当然，这是他的工作。而在后面，唐临用非常委婉的语气奉劝皇上，还是早早回京，西边毕竟远离京师，又是边陲之地，而唐临更是着重的劝诫皇上，甘州去得，兰州去得，唯凉州，去不得。
唐临说的模糊，可李治并不是一个糊涂的人，虽然他不需要记住大唐所有官员的名字，也不需要特意去了解他们官员，可对于一些他必须知道的官员，李治从来都没有放松过。譬如凉州的赵持满。
赵持满的为人，也如同其他刺史一样，李治并不清楚，可他却知道，这赵持满与长孙一家，关系匪浅。这里里外外的裙带关系，让赵持满成了李治眼中的重点目标。而他出任凉州刺史，李治也格外留意了许久。只是这些年来，李治已经对长孙无忌放下心来，所以才忽略了像赵持满这样的人，可如今唐临远在京城，却千里送信告诫，到底是何意？
李治真的有些不敢相信他长孙一族事到如今还敢在有丝毫的野心，还是如同历史上那样，有人开始构陷长孙一族，想让这永徽十年的大唐，绝了长孙这一姓氏！
如今李治身在兰州，周身可以说是没有几个能够信得过的人，当然，这里的信得过，并不是指手下的忠诚，而是手下的谋略和与李治的亲密程度。
即使是平常的朝廷琐事，皇帝也是有些与这位大臣讲，有些则与那位大臣讨论。可如果牵扯到谋反两个字，能给皇上意见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如今不同往日，当初争夺帝位之时，李治皇位未稳，说的明白些，还不是皇帝。所以很多人在选择阵营的时候就比较明了简单，而谁是朋友，谁是敌人，也一目了然。可如今称帝十年，还有人对帝位心存觊觎，那就不是当初仅仅争储那么简单了。
其实说明了，就是一句话，打江山的时候，出力的，都是功臣，坐江上的，出力的，则不一定能功成名就。
李治并不是担心自己的帝位不保，就算他不能掌控大唐四十五万府兵，就算他不能命令十万御林军，李治还是没有丝毫的担心。在大唐，他不仅仅是一个皇帝那么简单，要知道，在一个皇帝背后，代表的只一方百姓。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如今大唐的百姓，无论是读过书的，还是一辈子都在土地上打滚的，都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当今的皇上给了他当今的生活。
若说起收买人心，在大唐，还真没有几个能比得上李治的。
不是说大唐的人傻，实际上李治所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一个是傻瓜，李治并不比他们聪明。可李治就胜在，他知道有比他们聪明的人，知道这些比他们聪明的人，应该怎么做聪明的事。所以当李治用种种潜移默化的手段实现他的目的的时候，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才后知后觉，却只能望洋兴叹了。
“怪不得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古人诚不欺我也。”李治苦笑了一声，在来西部之前，大唐似乎处处歌舞升平，若不离开京师微服到此，李治如何又能知道大唐的边疆并不像以前他眼中那样牢不可破，又如何能勾出小人们的野心。
而如今李治也处在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危机之中，若是奏章属实，若是很不幸的，赵持满兴兵作乱，欲将他这个不在家的皇帝拿下献给某人。且不论李治能否抵抗，就单单让土蕃突厥得知皇帝在西方，李治就已经输了。
可悲的是，李治绝对不能先发制人，为了营造如今的形势，大唐可以说是准备了许久，若是因为一场并不属实的军报，而打草惊蛇的话，夸张点说，十年辛苦，功亏一篑，李治还这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在有这么一个十年。
执起朱笔，李治在纸上点了几点，终于没有动笔。
因为一个主管臆想，就毁掉自己苦心布置的大局，难道这就是一个帝王应该有的气魄吗？
李治突然笑了，他想明白了。虽然如今在兰甘一带李治的大军已经数万，护驾绰绰有余，他一纸命令，可以瞬间将凉州夷为平地，可他不能。为了一个小小的赵持满，不值得。
“若是他敢来，朕就敢用这五百人，挡住他赵持满万余大军。”
李治说的很轻，似乎是怕人听到一般，可这轻声细语里，却蕴含着万分豪情，蕴含着一个而立之年的皇帝的气魄。
刷刷刷几笔写完了一封信，李治重新又看了一边，确定没有任何疏漏，信里的话也不会让唐临误会圣意之后，亲自折了装进信封。
信上没有盖玺印，就只能算是皇帝与臣子之间的私心，而信上的字迹，就能够证明，写信的人，正是当今天子。
“公孙大德，速速将这封信秘密带回京城，交给大理寺卿唐临，哦，或者由高季辅转交也可。”
门外公孙大德等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听到皇上依然气宇轩昂的声音，不禁脸色一松，跟时方对望了一眼，相互苦笑一声。
他们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单单看皇上心急火燎的样子，以为发生了何等大事，如今皇上安定的语气，总算叫他们放下心来，看着这大唐的天，还是不会变的。
“吱——”
推开窗子，李治看外面的层层守卫，示意公孙大德让他们都退到外面去，小声道：“那个讯兵呢，给朕找来，朕有话问他。”
一三九 萍水
传信的讯兵早就在那里候着，这是公孙大德刻意交代的，当然，讯兵并不清楚公孙大德让他候着的本意就是等待皇帝的接见，因为他根本就不清楚，自己送的东西是给皇上的。
“大人，这，总该告诉我见我的是哪位官差吧，也好让我行礼不是？”
讯兵有些奇怪，这召见自己的，究竟是何等大人物，公孙大德是兰州城的父母官，兰州城的百姓都知道这公孙大人在朝廷上还是很吃得开的，可如今这兰州城里，竟然有让公孙大德低声下气的人物存在，还要见他，这怎么能不让他心中踹踹。
“你不用行礼，只要对方问，你回答就是。”
来人语气很强硬，讯兵晓得自己在人家的眼中只是芝麻绿豆大小的人物，自然不敢违抗。他心里只是乞求着快些放他回去，好美美的睡上几天。在马上狂奔，可不是一个轻松的差事。
进了内院，讯兵刚要抬头，正有个侍卫站在那，一把将他的头压了下去，有狠狠的敲了两下。
“低头看路。”
讯兵捣蒜般的点头，心里什么都不敢想，只跟着领路的人走。
“你就是从京城传信的讯兵，跑了几天了吧。”
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随之讯兵也停了下来，只是仍然记得那个侍卫的话，说什么也不敢抬头。
“回大人的话，不多，二天。”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叫大人准没错。
“那我来问问你，你在长安城，都看到什么了。”
“啊——”
讯兵一愣，自己看到的多了，也不知这为大人想知道什么。
李治有些气闷，这两个人想不到一块，自然不能领会对方的意思，可李治却不能明问。又不能将周围的人都遣出去。
“随便说说，和你们兰州比怎么样啊？”
这大人说了句随便，讯兵却不敢胡言乱语，平常的他，也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所以只简洁的用一句话总结，倒是让李治哭笑不得。
“回大人的话，自然是长安好，可小人是兰州生的，还是愿意在兰州呆着。”
“哦，那你说说，路上都发生了什么新奇的事情吗？”
试探无效，李治终于换了一个问法。
一旁的时方眨了眨眼，与公孙大德对视了一眼，心里暗自纳闷，皇上这是怎么了，刚才的脸色还“山雨欲来风满楼”呢，可如今却打听起新鲜事儿来了。这变化未免太大了吧。
时方看不出来，可公孙大德还是隐隐的知道了皇上恐怕是在套话，可皇上没有跟他们明说，自然是不想让他们知道的，公孙大德晓得这个时候，即使你知道了什么，也最好装成不知道。
“也没有什么事儿啊，哦，今年兰州上贡的水果，已经运到长安了，我到长安的时候，他们刚刚到民部等级，似乎还有什么仪式，可惜因为急，所以没有看到。哦，在就是刚刚撞了一个女子，不过是她不小心。”
讯兵低着头，看不到周围的人因为他的胡说八道而尽数黑了脸，他只能听到李治的声音，而李治对一个小兵，还用不上严厉。
“算了，算了，你回去休息吧。”
李治无奈，向下面打了一个手势，看了一眼公孙大德，示意他将这府衙里外打点一下，如今戒备森严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惹眼。
看着鱼贯推出去的侍卫，李治不禁感觉有些奇怪，似乎哪里不对劲了。
“唉，他们这是干什么？”
原来有一小队侍卫并没有退走，而是守在一个偏房前。
“哦，皇上，那讯兵撞的那个女子，如今就在那偏房里，刚刚微臣还请了皇上的御医为之诊治，皇上不会怪罪吧，老臣这里地方小，没有出名的郎中。”
“是吗？”李治并没有在意，点了点头，道：“那好吧，公孙大德，你去准备一下，朕有可能会随时离开。另外，叫薛凌来见朕。”
“是，皇上。”公孙大德心中一凛，薛凌与他可是两种人物，而且各自己的目的并不一样，如今皇上说要随时离开，在加上之前种种，公孙大德可以肯定，在皇上看似随意的笑容里，肯定有着天大的事情。也许他这兰州地方太小，还承受不起。
薛凌来的很快，他一直在为皇上的那一批特殊的军需而忙碌，说实话，如今李治的身边，最信任的，就是薛凌。这不只是因为如今薛凌总管皇帝的安慰，还因为两个人之间那种极为特殊的感情。
“皇上，这次的运送很顺利，所有的‘货’都安然无恙，兰州天气干燥，而且如今正是秋季少雨时节，利于存储，所以请皇上放心。“
薛凌以为皇上叫他来问这些事情，毕竟这些都很重要，却不料李治听完之后，却并不如往常一般追问，而是转移了话题。
“薛凌，你说说，朕这批军需，在加上这五百御林军，能抗多少大唐的正规军队啊。”
薛凌迟疑了一下，不敢多说，但也不能少说了，只得模棱两可的道：“皇上，这还要看情况，冲锋陷阵，我们存在先天性的差距，肯定是抵不住千人以上的军队的。可若是依着有利地形固守，比如兰州，微臣还是可以保证，即使有五千人，也能保全皇上安危。”
李治知道任何事情都存在变数，也不在深究，只是意味深长的道：“假如如今真的要让你固守兰州，你该怎么办呢？好好想想吧。”
薛凌一愣，他只是粗略的看了一下兰州的地理位置和优势，并没有深层次的研究，如今皇上问起，倒是不太好说。
李治也没有追问，看薛凌诺诺不语，恩了一声，语气严肃的道：“你不是外人，朕也不瞒着你，事情若真是有变，朕还真要靠你来翻转乾坤，这样，你在这几天尽量将兰州附近的地形熟悉一下，你记住，即使朕离开了兰州，总有一天要回来，到时候，就要看你的了。”
薛凌纵然已经过了人血的年龄，但听君王如今信任的将安全交付给自己，依然有些激动。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下行程的问题，薛凌匆匆告退，毕竟像皇上说的那样，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出了房间，薛凌深呼吸了一口气，感觉有些压抑，身上的担子似乎又重了很多。
随意的看了偏房一眼，薛凌眉头一皱，怎么能让陌生人住在离皇上如此近的地方，这些人怎么连这都不懂。
对于皇上的安全，他最为关心，所以没有犹豫，就大步向那儿走去，?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