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都市小说 > 二流 > 二流第3部分阅读

二流第3部分阅读

    房外传来,二流他母、刘越深、二流都是一愣,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外。只见一名鹰钩鼻的女护士踩着高跟鞋,一搭一搭地走进了病房,然后手使劲一甩,将手里的资料扔到二流的病床上,说:“总共1800块,一分都不少。”

    二流他母听说这么多医药费,吓得脸都青了,她走到护士旁边,小心地问:“医生,听说我们这样的人都有点医药费的优惠,能不能少点。”

    女护士鼻头一扬,说:“不可能。”

    钱?到底到哪儿去弄这么多钱?二流暗叹一声,自己也没有好的办法。

    刘越深一拍脑袋,说:“伯母,二流,你们不要担心,我这就回去催催越清哥,让乡亲们一起想想办法。以前谁家有病住院的,还不是这样一趟一趟地过来的。我今儿个赶回去,明天就能回来,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完,刘越深收拾好东西,回高原村去了。

    为了给二流筹钱,刘越清回来后,私下里给村里的几个拿得起主意的能人,进行了沟通,大家都同意开村民会,为二流捐款。因为,这样在村里有先例。

    刘越清还杀了只鸡,专门找了村里的神汉刘越阳看黄道吉日,讨个好兆头,这不仅仅是先例,同时还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这边,二流在为钱忧心的时候,那边,刘越阳选出日子搞的捐款活动开始了。

    天气不是很热,下午,各家当家的就自带板凳朝刘越清家里赶,听说这次开会是给村里第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二流筹钱交医药费,各家当家的多少都有些准备,就像四年前为二流筹学费一样。

    不一会儿,刘越清家的院坝就坐满了人。

    堂屋门口,摆着一张八仙桌,桌子被村委会的成员坐了,充当临时的领导席。

    人到的差不多了,刘越清摸了把络腮胡子,扯开大喉咙吼道:“各位亲朋好友,各位尊卑老幼,今天叫大家来什么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就是为了刘国庆,也就是二流的医药费问题。”

    刘越清话一打开,就喜欢长遍大论,没完没了。高原村的人都习惯了,听刘越清讲话只能听前面两句,后面都是翻过去牛皮渣,翻过去渣牛皮的。这不,刘越清前两句一讲完,下面就小声议论起来,有说二流人好的,有说二流有出息的,甚至有提议给二流找媳妇的,有的话题竟然扯到十里八村哪家的姑娘最好上面去了。

    刘堂河一见这情况,连忙在桌子下轻轻地碰了一下刘越清的脚,示意刘越清讲短点。刘越清收到暗号,连忙吼道:“各位,啥也不多说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大家都知道,下面,我们请村支书刘堂河同志讲话。”说完,带头鼓起掌来。

    刘堂河在村里的威信是很高,大家听说刘堂河要讲话,纷纷鼓起掌来,打足精神听着。

    刘堂河手向虚空中按了一按,掌声立刻就歇了,只听刘堂河讲道:“二流这娃子吧,我可是看着长大的,那股精灵劲啊,十里八乡的娃子都比不上。心肠又好,这些年没少帮衬大家。可是,你说,为啥这样好的娃子就遭难了呢?”

    这句话一出,众人都默默地回忆起二流过去的点点滴滴的事情来,还真如老支书所说的,二流这娃子又精明又热心。

    “现在啊,医院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哎,一句话,谁叫咱们是老百姓呢,平生最怕两件事,上不起学,吃不上药。”

    这一句,大家都深有同感,不少经历过这种事的人纷纷陷入沉思之中。

    “可是,我们高原村的爷们姐妹,什么时候怕过这些。这些年这么多事,哪一件不是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过来的。”

    说到此处,众村民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高原村穷,但高原村团结,啥事也难不倒高原村的汉子。

    “就拿三娃子学习进步的事、狗子看病的事等等,国庆少出了一点点力了?”刘堂河说到此处,故意停了一停。

    下面便七嘴八舍地议论起来,二流平日里的点点滴滴好处都被大家挖掘起来,你传我,我传你,不大一会儿,大家的思想就统一了。

    刘堂河见效果达到,总结说:“二流这娃子啊,不错,不错。我刘堂河今儿个就带头捐一百,老规矩,超过一百的,可以当着大家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说完,刘堂河从上衣荷包里掏出一个烟盒子,把烟盒子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百元大钞交到刘越清手里。刘越清看得仔细,刘堂河的烟盒子里就一张百元大钞。

    捐款开始了。三娃子他爹捐了一张百元大钞,可以表一下感想,只听他说道:“过去吧,我家三娃子整天就只知道调皮捣蛋,前年放暑假的时候,二流把他给治得服服帖帖的,后来就变得聪明好学了,学习也进步了。二流住院了,我家三娃子还一天到晚念叨着,说二流要不好了,他也不认真学了。我这当爹了,忧心啊,就指望着二流快点好起来了。”

    话说完,下面掌声一片,因为三娃子他爹说出了大家的心理话。

    狗子他爹也捐了一张百元大钞,感慨道:“刚才刘支书说了狗子生病的事,当时我也给急糊涂了,以为是中邪了。幸亏有二流,一眼就瞧出这是急性什么炎,对对,是急性阑尾炎。当时我也不肯进医院,还是二流强硬着把狗子背到医院的。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二流好啊,心肠好,又有见识。要不是二流,狗子哪还有命在。”

    狗子他爹说完,下面又是掌声一片,狗子这件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自然打心眼里对二流佩服。

    在三娃子他爹和狗子他爹的现身说法下,大家捐款的热情明显高涨,这个三十,那个五十的,挨过儿捐起来。刘越清收着钱,刘堂河戴上老花镜,一笔一笔在本子上认真地记着。

    家家户户都捐过了,众人重新坐好,等待村领导宣布散会。

    “爷,我也要捐。”一个稚嫩的童音传来,一个穿白色裙子的小姑娘手里抓着一大把零钱走了出来。

    大家一看,这不是刘越清的女儿刘缓缓吗?

    刘缓缓走到刘越清面前,个头刚好与八仙桌一般高。她费力地仰起头、抬起手,把手里的零钱放到桌子上,说:“爷,这是你平时给我的零花钱,没舍得用,便存起来的。”

    刘越清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了欣慰的笑容,把手按在刘缓缓的头上,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刘堂河拿起这一大把零钱,认真地数起来,一边数一边高声念着:“五毛加二毛,等于七毛,七毛加一毛,等于八毛,……”

    会场里所有人都被感动了,没有人走动,没有人讲小话,整个院坝显得异常安静,大家的思维都跟老支书一道,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到底刘缓缓能捐多少钱?

    点完钱,刘堂河将一大把钞票举了起来,高声说:“刘缓缓,一共捐款……”

    “五块二毛钱。”全场同时响起了答案。

    “啪。”不知是谁带头拍起了巴巴掌。

    “啪啪啪。”巴巴掌的声音响个不停。

    刘堂河摘下老花镜,搭在鼻梁上,仔细地端祥着刘缓缓,说:“缓缓真是个好孩子,不错不错,知道痛人了。”

    刘越清把捐上来的钱一一进行了清点,一共1500挂零。刘越清琢磨着,以前类似的院坝会也开过不少,但能收到1000出头的捐款就不错了,还是二流有人缘啊。

    刘堂河见捐款结束,正准备宣布散会。这时,一个汉子风风火火地汉子冲进了院子,一边冲一边高声喊着:“我回来了。”

    众人一听,是刘越深那愣小子的声音,连忙站起来把刘越深让进来,把他围在中间围了个圈,七嘴八舌地打探消息。

    刘堂河连忙招呼着,把刘越深叫到台上来,让他讲一讲二流的情况。

    在这样的大场合下讲话,刘越深还是第一次,他紧张地抓住背心,往脸上一抹,喝了一大碗水,高声唱道:“二流醒过来了。”

    话刚说完,下边坐着的人纷纷议论起来,不知谁问了一句:“二流到底有没有事啊?”

    刘越深连忙摆着手,回答:“二流没事了。”

    听到这句话,众人都欢欣鼓舞起来,巴掌声响个不停。

    刘越深看到自己简简单单两句话,就能引起大家这么大的反应,好像找到了一点感觉,想多说两句,于是,继续说道:“二流马上就要出院了。”

    “没事了,当然要出院了,这不是废话吗?”不知是谁在下面拆台,众人“哈哈”笑倒一片,把刘越深弄了个大红脸。

    第009章 赶集日

    二流手里多了一扎旧报纸包着的钱,二流颤抖着手,轻轻地把包扎的旧报纸打开,生怕把报纸损坏了一点点。当报纸完全打开,看着码得很整齐的五颜六色、大小不一、甚至还有好十来张一毛、两毛零钱的钞票时,二流的心沉默了。

    这就是人情啊,一辈子都还不清的人情啊。虽然这人情是一沓人民币,但恒量人情的却不仅仅是这沓人民币。

    二流把钱翻开,找出钱下面压着的纸条,打开一行一行地看着:“刘堂河,100元,刘越清,100元,……刘缓缓,52元。”看到刘缓缓的名字,二流欣慰地笑了。

    刘越深站在一旁,没有注意到二流的异样,而是绘声绘色地讲着:他是如何回去,如何走到台上讲话,讲得如何精彩,乡亲们如何信服等等,虽然他只讲了三句话,但好像他表了世界著名的长篇大论一样。

    刘越深讲完话,拍了拍二流的肩膀,期待地看着二流,说:“二流,你看,就我这水平,能不能当村干部?”

    二流被刘越深从沉思中拍醒过来,看着满脸期待地刘越深,打起了马乎眼:“能。”

    刘越深拍了拍手,兴奋得象一朵花似的。

    阿南镇,四面坡,男子赶场女子多,男子喝烧酒儿,女子摸“个个”。

    ……

    阿南镇赶集的日子,二流唱着这山里人才会唱的独特山歌,办了出院手续出院了。

    “阿南镇,四面坡”讲的是阿南镇的地形,四面环山。

    每逢赶集的日子,住在山上的男男女女都喜欢往阿南镇赶,男人赶场是为了进餐馆喝酒,进茶馆吃茶;而女子赶场,则抱着“鸡个个”等农副产品去卖,换回家里需要的油盐柴米。大街上能看到的人都是女子居多,所以叫做“男子赶场女子多”。

    乡下人都晓得把鸡唤作“个个”,也把小男孩的宝物“雀雀”唤作“个个”,女子摸“个个”,便演变成了山里人的幽默。

    二流出院了,唱着熟悉的山歌,走着熟悉的路,但迎接他的,将是生活的重新开始!

    这次二流的住院费共花掉了1800元,加上生活费和一些散杂用度,差不多花了1900元,乡亲们给他捐了1500出头,加上二流他母从自己家里带出来的4张“红皮子”,刚好够开支。

    现在的二流,真正称得上是从零开始。

    二流他母恋着家,没心思赶场,早早就回去了。好不容易遇到个赶场天,二流和刘越深哪里肯这么早就回去,于是,二人约起就在场上瞎逛了起来。

    阿南镇的集市,一半截在老镇上,主要出售农副产品、农具等农村用的东西,另一半截在新镇上,主要出售日用品、各式衣服等带点现代化气息的东西。

    作为农村人来讲,逛老镇是必须的。新镇嘛,是包里有点钱的人逛的。

    老镇集市人山人海,二流和刘越深二人在人流中穿梭着,好像两条鱼鳅,一不小心便滑溜开了身体。集市上人实在太多,有时挤半天都挤不过去。这时,刘越深就吆喝一句:“看到看到,粪桶来了。”前面的人一听后面有挑粪的,害怕粪粘到自己身上,连忙拼命向两边一挤,中间便现出一条通道,二人便赶紧向前冲一截。

    多说两次,“粪桶”就不管灵了,于是,换成“锅灰”、“锄头”等什么的,也会让人害怕一阵。最后,人实在太多,谁也不管不让了,还真有什么人挑粪桶的,让前面的人注意,可没人听话,结果弄一身脏的,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老镇集市沿着老街,呈一条长长的带型分布,从头走到尾,平日里只需要十来分钟,可一到赶集日,非走大半个小时不可。

    老街两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商品。

    畜产品以猪肉、小猪、鸡、鸭、蛋为主。最可爱的要数小鸡和小鸭,摸在手里毛绒绒的,好像手里托着一团棉花。最讨厌的要数小猪,叫起来声音穿透力极强,胆子又小,无论是谁触摸到了它,它都会长声声地叫唤,震得人耳朵痒、头皮麻。

    农产品有各类果蔬。现在正值夏季,菜品是最丰富的:西红杮,青红青红的,一咬就能咬出一大包水,一点也不涩;藤菜,名字是最多的,又叫空心菜、藤藤菜等,是饭桌上最常吃的菜;黄瓜,刚种出的新鲜黄瓜皮脆汁多,一掰两半生咬吃起来最舒服。

    除此之外,还有卖农具的,一般都是几十年的老铁匠,在老街上有房子也就是门面,在门头上挂起各式各样的农具,任君挑选;

    有卖草纸花圈的,五颜六色扎得很好看,不过是给死人用的;

    有搞跌打损伤的,一根板凳,几把草药,便是一个简易的就医台,谁哪儿痛了,坐在板凳上,给你按摩按摩,有时给你贴几张自制膏药、打打火灌,生意还不错;

    还有卖号儿药的,也就是老鼠药,“号儿药,号儿药,号儿吃了跑不脱”,吆喝声还不错。

    看着热闹的集市,二流有一种错觉,他仿佛与这集镇、集镇上的人、集镇上的商品联系在了一起,一摇一晃,把未来和希望摇晃在了这人山人海之中。

    二流一边看着各式各样的商品,一边在仔细地观察,什么东西最好卖?一边在认真地盘算,什么东西最管钱?二流最喜欢在各式各样的种子面前逗留,用手轻轻一摸,就知道这些种子是什么种子,种子的质量是好是坏,甚至能大概估算出产量的高低。他虽然也想买一些种子试着回家种种,可包里没钱,只好很不忍心地作罢。

    刘越深则象个小孩一样,看看这,看看那,摸摸这,摸摸那,什么东西都好奇。一年到头百二十个场,刘越深少说也要赶七八十个,可每次赶场他都觉得新鲜,每次赶场都让他很兴奋。

    中午的时候,散场了,集市上的人也渐渐稀少了。

    带了钱来享受的,会打上二两酒、一盘花生米,一边剥一边喝个红光满面;

    卖了东西包里有几个钱的,会选择在镇上的某个小馆子里吃一碗稀饭,啃几个馒头,回味一下一天的满足;

    象刘越深和二流这样没几个钱的,便会空着肚子、带着一眼睛的见识,往家里赶,碰着个熟人,可以把集市上的点点滴滴吹半天磕子。

    当然,饿肚子是难不倒二人的,随便哪条路边的果园子里,顺手偷两个半成熟的果子,放在嘴里一边咬着,一边赶路,虽然涩涩的,味道不是很好,倒也有几分乐趣。只要不糟蹋果子,果园子的主人一般都不会计较,有的看见你摘果子,甚至会把你让到果园子里去,挑几个最成熟的给你,也不要你钱。

    也有吝啬的,喂了一两条狗,偷果子的时候要小心被狗咬。狗这种动物很奇怪,真真正正是欺软怕硬。只要你不怕它,它就不敢冲过来咬你,你撵它,它就会吓得逃跑,你越怕它,它反而会跑过来追着咬你。但,农家人每家每户基本上都喂有狗,至少晚上有陌生人到的时候能听见它的叫声。

    二流和刘越深一人咬着一个果子,正往回高原村的路上赶。每次回高原村,都要经过“三道关”,然而,这一次,走“三道关”时,二流的感觉不一样了。

    第010章 重走三道坡

    第一道关:“观音坡”。

    二流只是随意地走着,他感觉到自己与整个自然融为了一体,自然的生机和自己的步伐是那样的和谐统一,一步一步没费什么劲,轻轻松松就爬了上去“观音坡”,与刚毕业那次回家的感觉截然不同。

    刘越深走山路也算一把好手,但今天却只能跟在二流后面,一路小跑着才跟得上,整个人还累得气喘吁吁。他心里挺纳闷:“这二流是不是吃了什么兴奋剂?怎么走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