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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光光第133部分阅读

从牙缝里迸出一句:“……冷掉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舒缓,好像有人语重心长地跟你秉烛夜谈,总令人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但实际上,在他说了那几个字之后,便戛然而止,仿佛急刹车一样,把听者猛地甩了出去。

    塔尔只感觉心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十分难受;而史提夫本人,显然也被噎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尴尬的气氛,仿佛藤蔓般在几人之间疯长,瞬间便塞满了整个书房。

    到最后,还是身为主人的史提夫第一个反应过来,有些泄气地说:“不但冷了,而且味道不对!……还不去给客人换一杯过来,这次,你自己煮!”

    “……了解……”蒂奇的回应,还是那般的不上不下,半死不活。

    但是他说话的那一刻,塔尔只觉得有一束刀锋般锐利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狠狠地剜了一下,让他脖子上的寒毛,都直愣愣地立了起来。“啊!不用麻烦了!”开玩笑,被这种人记恨的话,岂不是嫌命长了?因此塔尔急忙伸手去护茶杯,口中也委婉地谢绝道,“克虏伯大人那边还等着回执呢……公务在身,实在耽搁不得啊!”

    只可惜他同意与否,在对方那儿没有任何的意义——蒂奇压根就没理他,信手一翻,就把塔尔那杯茶握在手里,速度之快居然让人禁不住有了一种错觉。

    若不是刚才史提夫拍桌子,溅出的茶水还在桌子上闪着光,塔尔几乎要怀疑这眼前空无一物的桌面上,是不是真的曾有过一杯茶了。

    而他要护住茶杯的手,也不过刚刚才伸了一半,桌子上就空了;让他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只闹得尴尬无比。

    “哈哈,这是蒂奇。”望着蒂奇开门而去的背影,史提夫咧开了大嘴,打着哈哈道,“一个脑筋有点问题的家伙……不过某些方面,还是很可靠。对了,你不能在我这呆太久是吧,”他语带双关地点了一句,“那么就试试这个吧。”

    “是好东西。”说着话,他从衣服的内兜中,掏出一个热乎乎还带着汗水的银质酒壶,向塔尔抛了过来,“正宗的冰原红高粱。不过,我更喜欢它的另一个称呼——烧刀子,因为高粱长什么样,我可从来都没见过,哈哈哈哈哈!”

    虽然塔尔没觉得对方的话中,有什么好笑,也不认为对方的品味,就真的适合自己;但这次显然是躲不过去了;于是他只好陪着笑脸,拧开了盖子,半真半假地灌了一口。

    谁知道酒一沾唇,一股极为辛辣的味道就顺着舌头爬了上来,让整个口腔,都仿佛一把把小刀子在扎似的。紧接着,辣味又直冲头顶,眼泪和鼻涕,那是怎么忍都忍不住。

    但若叫他开口吐出去,他又不敢,只好拼命地把酒咽下;这下塔尔终于明白,这酒,为什么会有如此古怪的一个别名了。

    这哪里是酒,分明是一团燃烧的火油啊!

    好不容易,塔尔才止住了咳嗽,但还是涨红了脸,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就好像一个七漏八孔的破风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滚烫的肠胃冷却下来。

    “哈哈,身子终于暖和了吧!”那可恶的大笑声,又飘进了塔尔的耳朵,“这才是男人该喝的酒,对不对?……留着吧,你会发现自己需要它的。”

    听到这意有所指的话,塔尔不由得心神一凛,赶紧用隐晦的感谢语,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同时,又把话题引到了此番前来的“公务”上——那份文件,的确是克虏伯正等着的;塔尔也只有利用这样的机会,才能光明正大地向史提夫“汇报”。

    尽管塔尔一直觉得,这种“汇报”纯粹是多此一举。

    ……

    ……

    领他进来的那个侍者,显然与刚才的蒂奇不同,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主;塔尔刚把话引到公务上,他就知机地施礼告退了。

    汇报的内容乏善可陈,多是些克虏伯办公时的琐事:对什么人,下了什么命令啦;又或者和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商议什么啦之类;总之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内容。

    只是听完了汇报,史提夫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你是说,这家伙的行为还是跟往常一样?”

    “是的,大人。”

    “怎么可能?”史提夫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那可是他亲儿子!陷在里边,好歹也得有点反应才对吧?我说你是不是漏了什么?……对了,杜兰!这老家伙和克虏伯,就是蚯蚓身上的两个脑袋,你光盯着克虏伯有个屁用,为什么不盯住杜兰?”

    塔尔没有解释,只是低着头,任由对方半是咒骂、半是自语地念叨着——身为官员的他,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出声,什么时候,最好还是保持沉默。

    果然几分钟之后,史提夫停下了思考,抬头见到塔尔还杵在那里,似乎愣了一下。“你怎么还在?……唔,不用担心分别的事,因为过不了多久,你还会回来的!哈哈哈哈哈!”

    他爆发出一阵莫名其妙的大笑,但笑过之后,语气却骤然一冷:“好了,现在离开我的房子!”

    第六百八十一章 各逞心机

    塔尔走了,可我们的昆腾先生,却仍纠结在刚才的问题中。他一会儿把身下的藤椅摇得“吱吱”作响,发出咬牙一样的呻吟,口中连声道“没道理,没道理”:一会儿又跳下地来,好像发情的野猪一般四处乱拱,嘴里还念叨着“想不通,想不通”。

    转了一阵,可能是觉得有些口干吧;于是他重新坐回椅子,顺手抄起了桌边的茶缸——这时候他才发现,里面的茶水,早被蒂奇给喝了个干净。

    而当时放在客人身前的那杯,也被那蒂奇不由分说地给端走了,害得史提夫如今是想喝都没得喝,心中更是焦躁。

    不过放下茶缸的时候,他倒突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只是这可能太过荒谬,以至于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莫非托尼这小崽子,不是他克虏伯的种?”

    要知道这克虏伯平素就风流自赏,总标榜着什么“闻香识美人”——而这家伙,也实在有吸引女人的本钱;因此在浮冰港上层的圈子里,不少有头有脸之人家中的女眷,都跟他有着某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只是这种事一来本就没法说,二来那克虏伯也是五老星之一,有权有势,因此苦主们只能打断了牙齿,混着血往肚里吞。

    而现如今,不管事情是否真的像史提夫所想的那样,那家伙总算是有喝了别人洗脚水的嫌疑,怎不让与其明争暗斗,纠缠了一辈子的史提夫心情大爽?

    “嘿嘿,提尔(正义与公正之神,一般为圣武士所信奉)显灵了么?老滛棍,你也有今天……呣哈哈哈哈哈!”

    一笑之下,先前的焦躁和郁闷便少了许多,连带着屋子里,似乎也亮堂不少;而我们的昆腾先生,也感觉来了食欲。可就在他要传唤仆人的时候,门忽然从外面被推开了;那个给塔尔带路的年轻侍者,宛若未卜先知似的出现在门口。

    只是这当时自称“拉纳克”的年轻人进来之后,并没有像普通的侍者一样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静候老爷的吩咐;反而大大方方走到了史提夫对面,一坐在方才塔尔所坐的椅子上。

    “什么事这么好笑?”

    这是他进屋后说的第一句话。最奇怪的是,我们的昆腾老爷对此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又呵呵笑了几声,这才开口道:“我说兄弟,刚才把你的茶给别人喝,你不会怨哥哥我吧?”

    “当然不。”奇怪的侍者大度地摇头道,“反正我也不喜欢‘茶’这种东西……它的味道让我讨厌。对我来说,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在我找不到药水时,用来做代替品。”

    说着话,他身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只小瓶,手指一挑,便打开了瓶塞;然后下面的几根手指一顶,瓶中的液体就扣在手心里。

    这一连串的动作,他做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可见其手头上的功夫。当他把液体涂抹在脸上的时候,更加惊人的事情发生了——那皮肤的颜色从有些苍白,变做了健康的古铜色;而他眉眼口鼻的细节,似乎也与先前有稍许的不同。

    就是这局部间一点小小的变化,加起来居然让他原本平淡无奇的脸,变得帅到一塌糊涂,看起来好像完全换了个人;而其人的气质,也发生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好像海面上那冉冉升起的太阳;温暖、宽宏而又充满了朝气,很符合大众心目中,对那些传奇英雄们的臆想。

    类似“海上生红日”的景象,在浮冰港当然经常能见到,是以给人的感觉格外真切;顺便说一句——由于浮冰港地形是个冲南的尖角,因此它也是整个大陆上,少有的既能看到海上日出,同时也能看到太阳归于大海的地方之一。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有类似的感触。比如说包某人,假如他在这里,就绝不会想到“日出”之类的东西,只会想“日翻”眼前的这个家伙!

    因为这张脸他实在太熟悉了——没错,就是那个在冰原就与他为敌,后来又追到泰卢福特刺杀他的“西蒙”!

    ……

    ……

    那天晚上,西蒙眼瞅着要得手了,谁知道人一倒霉,吃张糖饼都能烫后脑勺——好端端的局面,被第四团的强势“乱入”给搅了不说,他本人,也被寇拉拉一记脱胎于武僧穿震掌的“最终冲击”,给打折了左臂。

    虽然“穿震掌”本身的原理,是在出掌的同时大力蹬踏地面,把这个震动通过手臂传导到敌人身体中,以达到“震慑”的效果,因此其本身的攻击力并不强。

    但那寇拉拉的拳脚,却是老包给“调教”出来的;他的“最终冲击”里,还包含了某些寸劲和螺旋劲的技巧,这样一来效果自然有所不同:他不但可以短距离发劲——这比收回来再打无疑要快许多;而且相当的重!

    当然凡事有利必有弊,既快且重,自然在传导震动的方面有所不足——还没怎么震呢,人就飞出去了;因此西蒙很快就从“被震慑”的状态中回复过来。

    说起来这家伙也是个狠角: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一样够狠;他愣是强忍着断臂的疼痛,用一件发烟斗篷,从第四团以及红十字会众多兄弟几百人的眼皮子底下遁走,让寇拉拉后悔不已。

    ——早知道,就不把这家伙揍飞了!

    但再后悔也晚了——人家西蒙早已成功逃得了性命,只是骨折的左臂,还没那么快恢复过来。

    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是经过神术和秘药的治疗,那条胳膊也没什么起色,稍微一动就疼得厉害,更遑论是用力了。

    因此西蒙“卸妆”,都只是用右手,而左手从见塔尔的时候起,就一直背在身后;乍一看还以为是他有风度呢,谁知道他是在用身体,有意无意地护着受伤的左手。

    只是这一点,似乎没瞒过眼前这粗鄙的胖子,因为刚才那个蒂奇出来转了一圈,显然不是冲着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塔尔,而是冲着他西蒙来的!

    如果是双手完好的话,西蒙自不惧他,但眼下……“这死胖子!”西蒙在心里暗骂,可对方,似乎并无察觉他心中的不满,反而俯身凑过来,饶有兴趣地问:“对啦!我听人说过,干你们这行的都不能沾茶啊,酒啊,这种有特殊气味的东西,免得身上的体味过重;甚至有些高手,连肉都不肯吃,就算吃,也是不放盐的那种……是不是真的?”

    “也许吧……”西蒙不置可否的说,“反正我没那么多讲究。真这么喜欢守规矩,当圣武士不是更好?”

    “我就说嘛!”史提夫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有些小兴奋地说,“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傻的人——就算你体味再淡,还能瞒过狗鼻子去?里外里还不是白费劲!”

    虽然他就像是闲话家常一样说着,但听在有心人耳中,意思立马就不同了:这分明是在说,某些人还不如狗啊!于是西蒙眯起了眼睛,嘴角含笑地悠悠道:“谁知道,没准是他们只杀人,不杀狗呢!”

    或许是没想过对方,在这种情况下还敢于反击吧——史提夫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才哈哈大笑地说:“有趣有趣,只是不知道哪天才能见到……嗯,刚才塔尔的话你也听了吧?克虏伯那老小子不地道啊……唉,我可怜的小托尼。”

    “我倒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西蒙用手指敲打着桌面,“我对这个克虏伯不算了解,但有没有这种可能——比如说这个托尼被抓,并不是一个意外?”

    “什么?”史提夫霍地站起来,以至于前倾的肚腩差点拱翻了桌子。

    他像“斗鸡”一样在屋里转了几圈,才猛地站住道:“没错!是有这个可能!……那使徒刚刚出世,当然急需发展势力。洁西卡那小妞儿虽然身份和声望都足够,但手头上,却没有什么真正的力量;所以,越早给那使徒提供帮助的人,收到的回报就越大!……克虏伯啊克虏伯,你可真够舍得的啊!”

    能混到守牧一方的主,也许性格上有各种各样的弱点,但绝没有傻子。先前我们的昆腾先生,只是一时没想到这个可能而已;毕竟所谓的枭雄心性,生儿子也不见得都是为了“套狼”的。

    比如他自己的两个儿子……说“不成材”都高看他们了:一个生性懦弱,只会躲到他娘的怀里吃奶;另一个就更别提了,几乎恨不得能活在女人的裙子底下,让史提夫总忍不住怀疑,这混蛋是不是克虏伯那滛棍留下的种。

    但那又怎么样呢?再混再不成器,儿子也毕竟是自己儿子;只要他史提夫还在五老星的位置上呆一天,就能保他们继续逍遥一日;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为什么老混蛋,总会有一个好儿子呢?”想到这里,史提夫忍不住嫉妒起人家克虏伯来;于是对他的恨,便愈发的强烈了。

    第六百八十一章 闻风者

    之后的时间,便在这种试探,交锋,以及妥协中过去;话题也是一时不着边际,一时却意有所指,云山雾罩的——除了正在交谈的双方,旁人还真够呛能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只是看史提夫那越来越焦躁的表情,就不难猜出在这次谈判中,他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至少,没有达到他预想的目标。

    到后来,史提夫的耐心似乎终于是磨光了,于是他再一次大力地拍着桌子,让蒂奇给他送茶水来。

    在这个世界,可没有什么“端茶送客”的讲究;就算你把杯子举个把小时,累得连胳膊带半片后背都抽抽,客人也不见得知道告辞;反而会十分奇怪的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不方便说。遇到那好奇心重的,没准还能把杯子抢过去看上半天,研究一下这杯饮料是否真的难以入口之类。

    因此史提夫唤蒂奇上茶,用意不过是借他的存在,为自己扳回点颓势罢了。

    然而蒂奇还没进门呢,二人就突听窗外传来一长二短,三声凄厉的口哨,就好像某种候鸟,被老鹰攥在爪子底下所发出的那种悲鸣,让人乍一听闻,心里便“咯噔”一下。

    很显然,这应该是某种传讯的暗号了——在大陆上,这种专门传递消息的人也有个好听的诨名,叫做‘闻风者’。但问题是这种讯号,分明不是史提夫手下所用的!

    ——是谁,敢在别人的老窝附近,用这种明目张胆的方式来传消息?“混蛋!”他一把拉开门,铁青着脸冲端着茶水,刚刚走到门口的蒂奇大吼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人家眼看就要摸进来啦!……还不赶紧去把人给我挖出来?!”

    那蒂奇一言不发,转头迈开大步就走。史提夫看着手上忽然多出来的托盘,显然也有些怔愕,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胖大的身子紧追了两步冲着对方的背影大吼道:“记住了,我要活的!活的你明白吗?”

    “……了解。”

    眼瞅着高瘦的背影就要拐入转角,某人终于是忍不住了:“昆腾先生,请等一下。”

    虽然脸上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的表情,但语速上细微的变化,已经让史提夫猜到了什么。于是在喝住了手下的脚步之后,他才转过头来故作惊讶地对西蒙说,“我说兄弟,不会是你的人吧?”

    “是的,刚来的不懂规矩。”西蒙这时候只好老老实实地服软,心里面,却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