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日落紫禁城 > 日落紫禁城第13部分阅读

日落紫禁城第13部分阅读

事,急得在一旁团团转。

    “壮士息怒,壮士请息怒,有话慢慢说……”皮货商急得大叫,店家老板也跑上前,和皮货商一起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荣庆拉开。这时福贵已被打得鼻青脸肿。他哭丧着脸,在丁老板的搀扶下从地下爬起,一边擦着唇边的血渍,一边喃喃地:“这叫什么话儿?不论怎么说,你好歹也算名份上的姑爷啊……”

    “你们二位是怎么个茬儿?妹夫大舅子,这不是硬亲戚吗?辈辈亲,打折骨头连着筋!有话好说,有话好好说!”皮货商两头劝着荣庆和福贵。

    “我今儿要他的命!”荣庆怒气未消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剑。

    “这位大爷!千万别动刀。”皮货商慌忙拦在中间。

    “荣庆!今儿到底怎么了,一见上面就跟我干上了,就算我对不起你一回,现在咱们俩家总算是两清了。”福贵连连见对方一脸怒气,不知怎么回事儿,心想上次妹妹进宫是咱家对不起他们家,可现在是他们家提出退婚,是他们叶赫家对不起我妹妹啊。

    “说!吟儿埋在哪儿了?”荣庆被皮货商拦住,急得指着福贵大叫。

    “吟儿她……”福贵接着他的话茬顺口往下溜,话没说完,突然觉着不对劲,心想什么埋这儿埋在那儿的,他究竟胡说些什么呀。

    “你别装糊涂。你给我起出来,埋在我们家坟地!她是我的原配!”荣庆认定吟儿死在瑞王家,心想尽管自己父母退了婚,但他跟吟儿拜天地在先,她死了也是他的人。

    “别犯混了!”福贵终于明白他指的是妹妹吟儿,心里非常惊奇,“她活的好好的,就给她找坟地,你凭啥咒她!”

    “你别打马虎眼,京里的事儿我知道了!”荣庆翻对方一眼,接着便将他听到的情况说了一遍,说吟儿嫁到瑞王家不久,便上吊自杀了。

    “我说你火儿不打一处来呢?驴蹄子安到马屁股上,你整个儿一满拧。”福贵哭笑不得。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将嫁到瑞王府的秀芓宫女当作吟儿。其实这也不能怪荣庆,因为荣庆他二舅为了让他死了这条心,特意花钱买通了福贵,故意让他骗荣庆,说吟儿嫁进了瑞王府。“

    “你……你说,吟儿没死?”荣庆听说吟儿没死,心里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他愣在那儿,半天才回过神,想起上午他在慧居寺,算命的说他一辈子为情所累的话,并明确说吟儿没死。当时他认为算命的胡说八道,现在面对吟儿仍然活着的消息,心里生出一种莫名奇妙的神秘感。

    “吟儿好好的在宫中当差,你存心咒她!”

    “那……那瑞王府死的宫女是什么人?”

    “那位宫女叫秀子,也是老太后身边的……”

    “那你当初为什么骗我,硬说她嫁进了瑞王府?”荣庆跳着脚大骂。那天他去吟儿家打听情况,福贵发誓赌咒告诉他,说妹妹嫁到瑞王家。

    “那是你们家先退了婚,我存心气你的!”他没敢说自己收了他舅老爷的钱才骗他的。

    “既然你提到这事儿,我也跟你挑明了。家里人怎么折腾我不管,反正除了吟儿,谁个女人我也不会娶。”荣庆心里激动不已。自吟儿进宫,他非常痛恨福贵,可今天,他头一遭觉得福贵像个人样儿,高兴得要请他喝酒,荣庆招呼福贵和皮货商在方桌边坐下,大声叫店伙计给他们加酒添菜。

    “刚才那顿打我就白挨了?”福贵揉着右上肋的痛处。

    “我给你赔不是,另外罚我三大杯酒。”荣庆举起酒杯,一连喝了三杯。福贵是个酒鬼,那里肯看着别人罚酒自己不喝的道理。他也一口气抢着喝了三杯。皮货商也陪着喝了一杯。他一边喝一边感慨地摇头晃脑:“不打不相识,闹了半天原来是一家人。”荣庆和福贵等三个人喝了一阵子酒,元六派了个手下来这儿找他,要他立即回营。荣庆让那人先回军营,说他马上就来。他付了酒菜钱准备离开,突然问福贵来这儿干什么,能不能多住几天。福贵自然不好意思说他陪丁老板来这儿卖地,骗对方说他跟丁老板上口外跑生意,路过这儿,明儿一大早就得离开这儿。

    荣庆本想留住大舅子,让他与自己把兄弟元六见个面。听说他们明儿就走,只得说后会有期了。他与丁老板打过招呼,将福贵拉到门外,请他回去捎个口信给宫中的吟儿:“你让她安心当差,我等她,等多少年我都不在乎。”

    “不行,我不能替你捎信,你们家已经退了婚,我要传这种话给我妹子,我妈妈非骂死我不可。”

    “我说了,这事儿跟我们家里人没关系!”

    “妹子在宫里当差,本来就够苦的,你就别再折腾她了!”福贵坐在桌边喃喃地说,“反正不能替你捎信给妹子。”

    荣庆耐心地求着福贵。福贵低着头,咬着舌头不说话,硬是不肯答应回去替他捎信给吟儿,荣庆见说了半天没有结果,急得想发脾气,这里禁军大营又派人来催他,他只得悻悻地跟着来人走了。

    荣庆回到禁军大营,立即将吟儿没死的消息告诉他的把兄弟元六。元六虽说心里也替他高兴,但面子上没透出一点颜色,反而觉得他面对这几乎无望的恋情太认真也太天真了。元六本想劝劝他,给他泼点凉水,见对方正在兴头上,便忍住没说,说起当今皇上的母亲,圣母皇太后要来承德离宫避暑的事。为了这件事,朝廷特意派皇宫内廷总管李莲英陪瑞王一块儿来承德打前站,替皇太后御驾承德做准备工作。瑞王爷原先是禁军大营的统领,因此自然要来军营巡视,所以上面发下话,要他们加紧训练,特别安排一些武艺好的军士,明天在瑞王面前当场比武。左健锐营的元六。荣庆等几位军士名列其中,所以元六才急忙派人将他从外面召回来。

    听说瑞王要来军营视察,荣庆不由得想起早上算命老头说的话。一是说吟儿没死,这已经被她哥哥福贵证实;二是他将要遇上一位极尊贵的人物,会不会这人就是瑞王爷?原先,他以为吟儿死在他们家,一提起瑞王心里有说不出的怨恨。现在知道死的不是吟儿,又想瑞王极可能是算命老头所说的那个大人物,心里顿时翻江倒海地闹腾起来。

    瑞王跟慈禧是亲戚,又是掌管军机处的阁部大臣,圣母皇太后能将身边的贴身宫女赐给他七儿子做媳妇,可见此人的重要。算命的还说他的命运和此人有极大的关联,瑞王是皇太后的心腹,要是王爷能看中他,将他调到京城当差,通过他自然能见到皇太后,见到皇太后也就能见到宫中当差的吟儿……按这个思路想下去,他越想越激动,越想越觉得算命人太神了。现在他要走进皇家禁宫,要想见到吟儿,也许瑞王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救过瑞王家的傻儿子,按理说瑞王应该记得他。但想到马上救人的事发生在一年前,怕王爷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场上人多,穿的都是一码色军装,到时候根本认不出他就完了。如果他在比武场上表现出众,也许瑞王一时高兴会召见他,两人面对面,瑞王一定会认出他的。想到比武的对手,除了元六,他胜出的把握很大。对,一定要在比武场上打倒对手,这样才有机会接近瑞王爷。

    为了比武,荣庆一大早便叫了元六一起练武功,元六以为他是为了左健锐营的名声,才这么刻苦练功,加上他是自己把兄弟,当然格外认真与他切磋武艺。瑞王来之前,几十名军爷在演兵场上抽签,根据各人抽到的号码分派各人的对手。没想他偏偏与元六分到一块。完了,别人他都不怕,但要他跟元六比,他肯定没戏了。

    荣庆急了,私下找到元六,要他比武时让他几招。

    “为啥?你想在王爷前露脸,我就不想?”元六双手抱在前胸,一脸不以为然地笑着,“要想赢,拿出真本事。”“这……这么说吧。咱俩不是把兄弟吗……”元六几句话将荣庆一下子抵在墙角里。荣庆嗑巴了半天,实在说不出所以然来。

    “那更不能让了,要不你说我瞧不起你。”

    “六哥,您让不让都瞧得起我。您还是高抬贵手,让我几招吧。”荣庆嘻皮笑脸地说。

    “你说说,为什么一定要我让,这里头有什么学问?”元六眯起眼睛打量着对方,心里格外纳闷,“你不说出原因,我不让。”

    荣庆不知所措地望着元六,满肚子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他总不能对元六说你让了我,我就能见到瑞王,见了瑞王就可能求对方让我进宫当差,进了宫就能见到他日夜思念的女人。元六是个倔脾气,见荣庆说不出原由,自然不肯让他。荣庆无奈地咬咬牙,知道没法说服对方,只有做好准备,尽一切努力在比武场上赢他。

    “荣庆!说实话,到底有什么心事瞒着我?”

    “这……这怎么跟您说呢?”

    “实话实说。”

    荣庆支吾了半天,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你是不是还惦着京城那个女人?想借王爷视察的机会,从这儿挪回那边?”元六粗中有细,一下子说出荣庆心事。他见荣庆低着脑袋不答腔,知道自己说得八九不离十。虽说他对荣庆与吟儿的关系不全清楚,但大致情况还是了解一些。想起昨天他兴冲冲他说那女人没死,也就是说,这个他爱的女人仍然在宫中当宫女。想到这儿元六立即沉下脸,劝他死了这条心。“你以为进宫当差就能见到她?你错了,你进不了不说,即使进得了,宫中那么大,太监宫女上万人,各宫之间互不来往,你要是存了这种心思,早晚非掉脑袋不可。所以我能让你也不让你,让你说不定就害了你。”

    两人正说着,操场上吹起了牛角号。

    各营禁军纷纷涌出营房,有的骑马有的驾车,更多的是步兵,扛着刀枪在操场上排列成一队队整齐的队形。过了好长时间,突然一队骑兵从远处飞奔而来,有人吹起威风的号角,接着营中四下响起一片激动人心的鼓声,人们纷纷伸长脖子,只见一队骑兵渐渐走近,簇拥着一辆插满锦旗的敞篷马车,禁军大营的督领陪着一个五十出头,身着王公长袍的男人。荣庆一眼认出他就是瑞王。瑞王站在敞篷车上,不时向众军士招手。瑞王一招手,军士们立即发出一片地动山摇的欢呼。

    瑞王在督领等几位将军的陪同下走上了阅兵台,他双手抱拳,说了一通套话,勉励大家为大清国效力。最后一位副将挥着胳膊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说圣母皇太后派瑞王来这儿慰问大家,不但有酒,牛羊肉和布匹等各种礼物,还每人加发一个月的银饷,放假一天,众军士一听顿时欢呼起来,大声叫着“圣母皇太后万寿无疆!”“谢瑞王爷!”之类的口号。

    副将宣布这一令人激动的消息后,便与督领等人陪着瑞王离去。这下场上的军士全部高兴坏了,比武也临时取消了,各路人马欢天喜地回到各自的营中,开始领赏瑞王发下的慰问礼物。

    慈禧对办学堂,开工厂之类的事还能勉强接受,对取消科举,实行什么议郎制,削减世袭王公的权益,压缩皇宫中的太监和宫女,甚至要剪掉男人头上的辫子,她是坚决反对而且非气愤的。按她过去的脾气,她早就出面将光绪叫来臭骂一通,勒令他停止一切有关新政的条文。因为现在光绪亲政,她已经交了权,不好直接出面干涉,但绝不等于说,她对危及到大清国祖宗大法的这场改革听之任之。

    她派瑞王来承德慰问三军,名为替她打前站,其实是带着她的特殊使命来这儿笼络军心的。她深知玩政治不靠嘴皮子,也不能靠一纸空文,几个酸秀才再起哄也成不了气候,在这场游戏中,最终决定一切的是军队。

    原先,瑞王对慈禧在北京两派斗争非常激烈的时候,派他和李莲英一起到承德来,心里非常疑惑,也非常不满,觉得不该在这种时刻让他离开京城。当他来到禁军大营,老部下和军士们对他热情的欢迎,特别当他将慈禧的金银宝器赐给各位将领,这些老部下与广大士兵一样,人人欢呼圣母皇太后万寿无疆时,这位性情耿直的王爷突然明白了慈禧的用心良苦。皇太后不是让他来这儿替她避暑做准备工作,更不是让他来游山玩水,只不过借着这个由头让他来抓军队的。尽管他是个粗人,但他不会忘记历朝历代,向来是军队决定一切。无论是唐太宗玄武门逼父亲让位。还是宋太祖陈桥兵变,包括咸丰先皇驾崩承德,最终慈禧也是靠军队的支持,杀了摄政大臣肃顺才赢得了垂帘听政的最高权力。

    想到这儿,瑞王更来劲了。当着喜气洋洋的部将面,他兴奋地告诉大家,这些礼物是圣母皇太后自个儿掏的腰包,没动国库一个子儿,“这是她老人家从脂粉钱里省下来的。皇太后惦念子弟兵,特别恩赏给大家的礼物啊!”不等他说完,众人再一次高呼圣母皇太后万寿无疆。

    营棚里的大兵,也像他们的将领一样,一个个兴高采烈,有的喝酒庆祝,有的领了军饷就在营里大开赌戒。唯独荣庆心里说不出的沮丧,躺在营房的长炕上,拉起被单蒙在头上睡大觉。为了能在瑞王面前露一手,他下了大力气做了许多准备,甚至为了能在比武场得胜,不惜向元六求情,要他比武时输给自己,尽管元六是自己的把兄弟,但这种事,对军中爷们儿来说也是非常丢脸的。现在倒好,比武说取消就取消了,别说想借比武的机会让瑞王看重自己,结果连他老人家的面都没见上。

    元六匆匆走进,伸手将牌桌上的骨牌搅了,说王爷要到各营巡视,要弟兄们赶紧收起赌具和酒杯酒坛,一边对几个懒懒散散躺在炕上的禁军叫起来:“起来!统统起来。穿好衣服叠好被,别教王爷以为进了狗窝呢!”

    “狗窝也是公狗窝,没母的!”有人开玩笑。众人听了大笑。元六沉下脸,将说笑话的人狠狠骂了一通。这一下士兵们全都老实了,一个个按元六命令整好军装,将炕上的被子叠得一码齐。枣核脸扯扯荣庆被子,低声让他起来,荣庆不理他,双手抓着被子紧紧蒙在头上。

    “荣庆,快起来!”元六发现荣庆仍然躺在炕房角落里没动静,走到他面前掀开被子,半开玩笑地说:“你顺着炕睡了一天了,不怕把脑袋睡扁了?”

    “病了。”荣庆不耐烦地说。

    “病了瞧病,也得起来。”元六提高嗓门。

    “起不来。”

    “起不来也得起来,一会儿瑞王就来了。”元六急了。他知道他心思,想京里的那位姑娘想昏了头,急着想见瑞王又没见着,所以才生闷气。让他起来,只得骗他。

    “他才不会来。”荣庆转身向墙,不理元六。

    元六正要发火,突然营官陪着一员副将匆匆走进,禁军们一见长官,立即列队站在炕头。元六一见这种情景,知道准是王爷或王爷的代表来了。他一时情急,心里狠狠骂着荣庆,一边向枣核脸使个眼色。元六和老九迅速抱起好几条被子压在荣庆身上,将他连头带脚遮得严严实实。处理好炕上的荣庆,元六慌忙跑到副将面前报告,门外响起军士的叫声:“瑞王爷驾到!”声音刚落地,大营统领将军与一群将领簇拥着瑞王走进。

    “健锐营山字左队领催元六,参见王爷!”元六慌忙跑上前给瑞王请安。他一声说完,士兵们齐声给瑞王请安:“瑞王爷千岁!”

    “在旗吗?”瑞王看一眼元六,见他身材魁伟,心里有些高兴。

    “标下是正白旗。”

    “兵带的不错。犒赏全领下来了?”瑞王问。

    “托王爷福!”元六和众士兵同声答道。

    “知道是谁赏你们的吗?”

    “皇上。”元六挺起胸膛说。

    “这不是瞎了吗?”瑞王不高兴地眯起眼,看一眼列队西边的士军,士军特意将皇太后三个字咬得分外重,“这份犒赏是皇太后赏的,没皇上什么事儿!记住了吗?”

    荣庆躺在被子底,听见元六与瑞王一问一答,心里急得像一团火,没想瑞王真的来他们营房,这是他事前万万没估计到的。要是知道王爷来这儿,别说元六叫他,就是十个人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