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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男一手抓第40部分阅读

在身后,下巴处胡子拉碴,哪里还能瞧出一点往日里那个美男子的模样。他眼中的痛楚让蓝珺瑶心中一惊,往他身后看去,却发现床上平躺着一个人,锦被将整个人裹起來,瞧不见容貌。

    凌逸已经连着数月不曾睡过一个好觉了,他不明白父皇为何要将他软禁起來,一应吃穿用度并未克扣于他,却不准他同外界的任何一人相见。他在一夜之间从众人耳目中消失,他们自觉地闭紧了自己的嘴。

    他同这个世界隔绝了几个月,院子里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太监,便是他想要同他说上一句话,也是不能的。这样的日子几乎要将他折磨疯了,他仍旧想不通为何父皇要将他囚禁于此,八哥为什么不來救他出去。

    这样沒日沒夜地思考,他累了便睡觉,醒了就着小灶里煨着的饭菜吃上两口,渐渐混乱了白天和夜晚。

    不知在那一方狭小的天地里待了多久,他每天看着朝阳从东方升起,夕阳从西方落下,院子里的树叶也不似早先那般葱茏了,直至今早,德全满脸悲伤,将他带出那个囚笼一般的地方。

    他不似往日里那般,每每要见父皇之前,都会叽叽喳喳缠着德全问个不停,又或者说,他终于长大了。他心中的不平早被那逐日递增的孤寂消磨,如今要见到父皇了,他心中反倒一片清明。

    德全将他带到乾元殿外,将怀中一卷用金绸系着的圣旨塞给他,便转过身去,清泪从德全眼中落下,“滴答”一声,青石的颜色变得重了些,凌逸只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沒说,收好圣旨进了房间。

    父皇常坐的那把椅子如今空无一人,桌上摆着一个信封,上书“吾儿凌逸亲启”。他依照吩咐将信展开,苍劲有力的小字铺满整张纸,不若父皇往日里行事的风格。

    他耐着心思一行一行读下來,越往下,面上渐渐有了些激动的神色。待他将一封信看到底,双目之中已是红丝遍布。

    他这数月的囚禁在这信中一笔带过,父皇早算计到了今日的一切,却也给他留下了两难的局面。在父皇心中,仍旧是以这个国家为大的,枉费三哥幕后活动,自以为天不知地不觉,竟连父皇的五指山都沒能翻出去。

    父皇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包括他最疼爱的儿子与女儿,都成了这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以天地为局。他探手入父皇枕下,玉石镂刻的枕头中空,里边安放着父皇所谓的遗诏。

    这单薄的锦缎之上写着让天下人为之疯狂的东西,而他要做的便是守候。凌逸从早晨枯坐到现在,等到了故人,却等不回早已沒了声息的父皇。不错,他身后躺着的,真是已经甍毙的父皇。

    父皇遗诏,秘不发丧,快马寻八皇子归,待他手持遗诏于乾元殿继位后,方可将这消息公诸于天下。父皇走时一并带走的,还有朝中数位大臣的性命。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这只是父皇留给他的第一个难題。遗诏有言,进此乾元殿中之人,诛。这不知父皇从哪里寻來的老头曾信誓旦旦言不放一人进來,而今他要诛杀的第一人便是她。

    凌逸对父皇的作法多有不解,为何要对蓝相爷夫妇下毒手,只是满心的疑问沒一个能换來床上人的回答。他抬起來,神色复杂地看着对面握着匕首如小刺猬一般警戒的蓝珺瑶,他,并不想伤他。

    父皇手中的暗卫暂时交由他掌管,自他看到了这信件,便遣了人到边关去寻八哥,他只要守到八哥归來便是了。只是眼下他却不知如何面对那个面容失了温度的女子。

    犹记得初次见她,御马受惊,乱中他看到的即将被人群挤下河的母女,只是惊鸿一瞥,她的身子如失了翅膀的蝴蝶直直往下掉落,美得让人心惊。

    他还是喜欢她鼓着腮帮子,瞪着两个大眼睛生气的模样,然而自从她神秘消失后又归來,他再也沒见到那样的她了,一如今天这般模样。

    她失踪的八年里,八哥派了手下的人到处寻她,连父皇也出动了人马,若不是相府还保存着她的一些旧物,他就要以为这世上原本沒有这样一个人了。

    那日趁着八哥上朝,他偷偷溜到八哥书房,无意间打落了桌上的书籍,却看到夹在书中随着书籍一起飘落的画像,那样的她是他不曾见过的风景,眉眼笑成弯弯的模样,不似一般闺阁女子那般的拘谨,这样的笑容让人心中一角也变得柔软起來,不似今日这般皮笑肉不笑。

    凌逸像是窥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般,他蹑手蹑脚地将这些书籍归回原位,并着书页中夹着的那张肖像。

    “父皇已甍。”凌逸看着她的双眼,这双眼睛已经沾染了尘世的杂质,不再如当初所见那般澄澈,即便是这样的他,依旧叫人无法小觑。

    蓝珺瑶握着匕首的手颤抖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原样,即便是死了也不能泄她心头只恨,他叫了那么多人与他陪葬,她便令他死后也不得安稳。

    “那又如何?”蓝珺瑶挑眉,眼中的坚定叫人觉得头疼。

    “死者已矣,生者为大。”凌逸扁扁嘴,唇上起了一层薄薄的皮,说话间牵动嘴唇,便有血丝冒出來。他舔了舔干裂的双唇,呵,这一日他还油盐未进呢。

    单薄的话语说出來连他自己都糊弄不过去,又为何指望着要别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他于是哂笑一声,可是他受了父皇的遗命,要将进这乾元殿之人悉数诛杀啊。

    “他命人对我爹娘下手之时怎未想到生者为大?他对这朝中一众官员种下醉红尘的毒药时怎未想到生者为大?这连三岁小儿都知道的答案,凌逸,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吗?”蓝珺瑶再不与他拌嘴,手下招式不停,错开他朝身后的床上刺过去。

    这一方小床乃是为了皇帝累了小憩所用,如今他既已死去,却不能安睡在寝宫中那张龙床之上,这东凌的天啊,太乱了,稍不留神便会落得个同南霜一样的下场。

    凌逸从地上腾起,临时从一侧抓起的短剑沒能逃脱被蓝珺瑶削断的下场,他见识过她手中那把匕首的厉害,一击不中,连忙向后退去。

    身后便是父皇的尸身了,凌逸脚踩在床的一侧,一个鹞子翻身,堪堪挡在蓝珺瑶面前。逼得她去意汹汹的匕首不得不往一侧推开,她犹记得当日宫宴凌逸对她说过的话,她不想伤及无辜。

    “让开,刀剑无眼,你再这样做就不要怪我下手无情了。”蓝珺瑶贝齿紧咬,看着眼前形容皆疲的凌逸,心中越发不忍了。

    “他是我的父皇。”这是事实,不是吗?不管他做尽了多少坏事,他始终都是从小将自己捧在手心上的父皇,即便是死,他也不能容忍别人对他践踏。

    “他倒是生了个孝顺的好儿子。”蓝珺瑶跺跺脚,身后的墨十就要上前,來缠住凌逸。即便眼前站着天王老子,在主子沒回來之前,他都得听从蓝小姐的命令。

    “鬼见愁!”眼见蓝珺瑶手中的匕首就要朝床上刺下,凌逸拔高了声音,他不应把暗卫全部散在殿外的,如这两人的身手,便能从重重守卫中溜进來。

    鬼见愁正是方才守在大殿正中的老头,他样貌生的丑陋,偏生容不得别人议论,久而久之,江湖人送称号“鬼见愁”,这老头的本事其实是不小的。

    老头的身形甚至比闪电还要快上几分,凌逸的话音才落,他便出现在床榻之上,手握成拳,将将阻挡了匕首的去意。

    “嘿嘿,小丫头,想要伤他,就要先过吾这关。”老头身子倒挂,一脚勾着床竹,整个人挡在纱帐口,呈斜线将入口封死。

    “鬼见愁,他许了你什么好处,不若我给你双倍,你束手旁观如何?”蓝珺瑶说着,手中已与他走了三十招。鬼见愁,与百草书生、应兴子等人齐名的人物,她微微有些恼,这鬼皇帝从哪里寻來了这些老不死的,又能叫人都为他所用。

    “小姑娘不必浪费唇舌,吾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不会改变,这是多少银钱都不能收买的。”鬼见愁见招拆招,心中对她也起了一丝赞赏,小姑娘稳扎稳打,拳脚功夫在当今也算佼佼者。

    干完这桩事,他便能自在逍遥去了。若不是这两人全了百草的心愿,早在他们摸进來的那一刻便会被他击毙了。随着那一场江湖大乱,失踪的不止百草书生一人,还有他鬼见愁。

    他这人性子虽喜怒无常,却也是个知恩图报的,百草救了他一命,他便用半生的相护來偿还,逝者已去,他也可以再到江湖祸害去了。

    205 僵持不下

    鬼见愁堵在老皇帝的尸身之前,怎么也不肯让蓝珺瑶上前一步,墨十与凌逸两两警惕着对方的忽然出手,一时之间,双方僵持不下,哪个也不肯退却一步。

    月已溜到了中空,叶儿难得睡到半醒,在枝头打了个卷,眯眼瞧了一眼殿内的人,借着风势抖了抖又沉沉睡过去。树影婆娑,映在窗格之上,半是恍惚半摇曳。

    乾元殿外依旧如常,雕龙的石龛中烛火晕染开,御林军十人一队,相隔一炷香的功夫便有一支小队从乾元殿外经过,皇帝的死讯沒有一人知晓,这消息被他们瞒了个密不透风。

    皇后所居的寝宫之中,她辗转塌上,已过了两个时辰,她依旧未能睡去。这症状倒似是得了心疾一般,时不时让人觉得闹心得紧。守夜的婢女听见响动,挑了灯点亮屋子里的烛火,瞥见的却是凰后娘娘苍白的面容。

    婢女大惊失色,就要着人去唤太医前來,却被皇后娘娘止住,她捂着心口的地方,缓缓说道:“我歇息片刻便好,天色已晚,明日再着人去请太医吧。”

    婢女生怕皇后娘娘出了什么意外,还要开口辩解,却见皇后娘娘猛然咳嗽起來,面上仅剩的一点血色悉数退去,婢女连忙倒了茶水服侍皇后娘娘饮下,一手支着皇后娘娘的脊背,一手在为她顺背。

    香汗沁出,在额边铺了一层,皇后却觉得连呼吸都要被人遏制住了。她张口想要呼气,心底似刀绞一般疼得厉害,小婢女见状再不敢耽搁下去,连忙高声疾呼,引得守在外间的婢女小跑着去扣太医院的门了。

    皇后强忍着心悸之感吩咐了婢女莫去惊扰皇上,这才放心半倚在婢女身上。她抬头却仿佛看到年轻时的皇上,还是她嫁入宫中的那一晚,少年浅笑着朝她走來,便是那喜秤挑起喜帕的那一刻,她被他眼中的柔和俘虏。

    再睁眼时,那样生动的眉眼却仿佛还是昨天,他回过身朝她笑笑,一如少年夫妻时,那般宠溺,那般和睦。皇后亲眼看着少年皇上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陷入黑暗之中,那心悸之感却慢慢消失,并着心中一角也变得空落落的,像是有什么宝贵的东西永远失去了。

    皇后慢慢恢复了平静,她愣愣地盯着床幔一处,像是失了魂一般。婢女不知皇后娘娘在想些什么,也不敢出言打扰,只是手下的动作却慢慢缓了下來。

    这个夜晚,有一处同样也有些不太平。皇宫虽然加紧了防御,那些暗卫却是隐在暗处的,一般人也许不能发现,只是却瞒不过有心之人的耳目。

    三皇子府中,书房的烛火又挑亮了几分,房中依次坐着几个人。三皇子一人在书桌前,连随侍的奴才都被他赶了出去。此刻他正定定地看着下首处坐着的几人,表情让人捉摸不定。

    “主子,皇宫无端不会如此这般戒严,定是皇上出了什么事。”坐在下首第一个的人是三皇子手下的智囊,他头戴一面青色的方巾,面色有些发白,看起來倒是一副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

    “主子,当断则断,这样的好机会不容有失。如今那凌祈暄远在边关,若等他回來,主子再想趁机夺取皇位只怕有些难。”紧接着那人的人双鬓处鼓起,却是个内家武功高手。

    “主子,若这是皇上的计谋,只怕……”另一人开口了,他眼珠子骨碌直转,看上去有些畏首畏尾的模样,平日里数他思量最多,只是这种情况也不能不考虑。

    几人起了争论,偏生哪个说的都在理,听着他们的吵闹,三皇子呵斥一声:“都给我住口,生怕别个不知道还是怎样,若是你们中有一个争气的,我也不会受这窝囊气。”

    粮草一事令得三皇子这里光景大不如前,原本属意他的几个大臣纷纷倒戈,还有一些世家重臣,虽面上仍表示支持他,却不如往日里表现得那般恭敬了。凌阮为着此事不得不暂时放低了身段,只待有一日他能登上那位置,便叫他们一个个好看。

    几个人顿时噤声,怯懦着看向脸色阴晴不定的三皇子。书房的气氛一时冷下來,估摸着三皇子心中的怒气散了些,那青巾男子才斟酌着开口:“主子,良机难得,莫要再犹豫啊。”

    三皇子此刻正有一黑一白两个小人打闹不休,毕竟九皇子的教训摆在那里,若是父皇有心借此肃清朝纲,他岂不是正落入圈套之中,只怕下场不会好过九弟。转念一想,父皇逐渐老迈,说不得便是操劳过度,有什么三长两短了。

    东凌如今堪当大任之人只他与老八两个,老八手中握有大权,母族又握着东凌的经济命脉,若父皇当真有个差错,只待老八从边关回返,他此生怕是与皇位无缘了。

    三皇子的心意摇摆不定,想要大干一场,又怕这是皇上设下的全套。终究不愿意让凌祈暄捡了便宜,他扫了一眼座下三人,心中打定主意。

    自古以來,有哪个成大事的会是小胆之人,他也要搏上一把,赌这东凌的江山所属。只要他安排妥当,即便是父皇设下的全套,他也一定能全身而退。

    想通了这些,他稳声吩咐道:“肃整三军,荀柳,你带一队人同我赴皇宫,张智,你带人将城门处的守军换下,沒有得到我的命令之前不准放任何人进城,封城之事务必要做好。”

    三皇子又吩咐了最后一人前去控制一些朝中的重臣,这才披上甲胄,带着一队人马朝皇城而去。深夜的京畿主道上只闻“哒哒”的脚步声与铠甲碰撞发出的声音。

    这里发生的一切宫中一无所知,乾元殿中的对峙仍在持续,鬼见愁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吊在床边,过了这许久只觉浑身血液只往脑袋上涌,那张本就又黑又丑的脸此刻又加一种色彩,眼前的小丫头像一头伺机而动的饿狼,他必须得盯紧她。

    鬼见愁只觉得与人痛痛快快打上一场也比这般僵持來得好受,他这样想着,竟似一个老顽童一般耍起无赖來,可惜这里沒有一个人会买他的账。

    “哎呀,你们要打就打,这样耗着算是怎么个事?吾老人家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不比你们小辈身手灵活,我说你小丫头也是的,非要跟个死人过不去算是怎样,亏得书生那样看重于你。”鬼见愁口上说着,动作却不似他说的迟暮老人一般枯朽,他手脚并用翻了身子,双脚接触到床边才有了踏实的感觉。

    蓝珺瑶抓住了鬼见愁话语中的字眼,她唇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两下,能被他冠以如此亲切称呼的只怕也只有百草书生一人了,且他不过是将醉红尘的解药告诉了自己,还是以为他埋骨为交换代价,这鬼见愁又是从哪里看到他看重自己了。

    “还有你,那个小子,吾说你爹干的都叫什么事,沒事不在他的后宫转悠,逼着书生研究什么毒药,自己活不长了,还要先找好垫背的,吾言忒不厚道。”鬼见愁摇头晃脑,毫不客气将两人念叨一番。

    “老头,你可是应了百草书生要保护着狗皇帝的尸身?”蓝珺瑶抓住鬼见愁话中的重点,很快便将思绪捋清楚,想來这是百草书生对皇后娘娘当年收容之恩的回报了。她心中也知晓,若当真如此,只怕今晚她的目的再难达成了。

    “小丫头别乱说,吾可什么都沒说。”鬼见愁像是被人捉住了痛脚一般,瞬间炸毛,他的反应却更加肯定了蓝珺瑶的猜测。

    凌逸却是蹙了眉,终是什么话都沒有说,这糟老头虽性子不大好,可他所说的却是事实,容不得他去辩解。即便是他,也是在今日才知晓了事情的真相啊。

    鬼见愁一直注意着蓝珺瑶的动静,他心知只要说动了蓝珺瑶,墨十那边也不会再出手,瞧着这边有了松动的迹象,他连忙趁热打铁,加紧了劝道:“冤家宜解不宜结,?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