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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孀第9部分阅读

领着青霞,要拜的第一家就是她自己的家。因为,刘宪德媳妇的家离刘耀德家最近,紧紧毗邻在刘耀德家院的西边,两院只隔着一个有假山、垂柳、池塘育荷耦的大花园。

    此时此刻,刘宪德那并不太年迈的父母,态度和蔼庄重,脸含微笑地端坐在客厅里,貌似在等待着。刘宪德那官场失落多年的父亲,已是满头白,经过岁月的洗涤,心境早已是:回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平淡和宁静了。

    当自己的儿媳妇将蒲团刚放到地上,没容侄媳青霞下跪,刘耀德的母亲早已喜慌忙的将准备好的礼钱掏出来递给了青霞;刘宪德的父亲更是连连摆手说:“莫跪莫跪,来了就好啊”。

    春草伸手接钱的空档,青霞仍然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给老人磕了头:“侄媳妇给您二老磕头了。”

    淑女搀扶起青霞,刘宪德媳领着青霞要拜的第二家是刘耀德的族哥――刘全德的父亲。因为刘全德家里紧挨着刘耀德家大院的后边,虽说宅邸前后紧挨,但两家的院门却是相对的在两条大街上,因为两家的宅邸是属于对屁股坐落的:刘耀德家是坐北向南,高大宏伟的院门楼也是坐北向南;而刘全德家的宅邸是坐南向北,在另一条街上的院门楼也是坐南向北。

    刘宪德的媳妇领着青霞,抄近路从两家中间的花园里穿过。因为,这个庞大的花园是惯穿南北两排宅邸的,南从刘耀德家门前边的大街起,北直通刘全德家门前的那条大街上。

    花园里有很多房舍,里面住着因恭贺刘耀德大婚而没有离开的全国各地的商贾官绅们。当刘宪德媳妇、青霞、淑女和春草经过的时候,这些商贾官绅们,在惊叹青霞的美貌和气质高贵的同时,也直勾勾地盯着青霞的一双大脚看,然后是摇头惋惜

    刘全德的父亲,年龄已近花甲,身体却瘦骨嶙峋,脸色灰白,像八十多岁一样疲弱老迈,除了一双深限在眼窝里的眼情,还隐隐约约释放着光泽,他身上其它的一切东西,都好像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老头怎么也没想到,过门三天的侄媳妇会这么早就来拜见他。因为,两家的宅邸虽说前后毗邻,但要顺着街道走,必须从街东头或街西头绕过来,而在绕的过程中,中间又有两三家长辈需要拜见,就会多耽搁些时间。

    当青霞一簇人跟着刘全德家的女佣来到刘全德父亲的房间,老头还没有起床,仗着室内温暖的炭火,正半裸半露地搂着与他一样憔悴的年少小老婆,二人歪斜在敞开帐幔的雕花实木床上,贪婪而过瘾地抽食着福寿膏。于是,整个房间里,属于老年人特有的难闻异味、空气缺乏流通的刺鼻粘稠味,混合着暖烘烘的炭火热度,很肆意的在整个房间里弥漫升腾,再凝固粘稠,直到沉淀为与室内的主人和摆设相协调的整体了。

    第33章:刘氏枝叶繁,青霞拜长辈(2)

    一出刘全德家的大门,一直捂着嘴的淑女便再也忍不住了,手扶墙外的一棵榆树,弯腰张嘴,酣畅淋漓地大哕起来,直到把早上吃到肚子里的全家福饭给吐干净了,才慢慢伸直腰,抬起头,用手帕抹一下嘴,仰望着渐渐泛起蔚蓝的天空,和慢慢灿烂起来的阳光,像缺氧的鱼一样张着个嘴,大口大口地尽情呼吸着冰爽的空气。

    青霞也禁不住回头,望了望刘全德家那高大的院门楼,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高大气派的院门楼里,竟然有那样恶臭如地狱一般的场景。

    一簇人乘上黄油马拉车,要去拜的第三家是刘基德的祖母。

    刘基德,刘耀德的族弟,比耀德小一岁,却已在两年前就喜结良缘,今年也喜添贵子。因为他的家父学业有成,出仕为官,两个年幼的弟弟和母亲皆跟随在家父身边;他的几位叔父也捐官候补在外任职,将家眷们带在身边。所以,尉氏大桥的老家里,只剩他一人留守祖宅,照顾着年迈的祖母。

    刘基德家的宅邸,与刘宪德家的宅邸是前后对屁股坐落,与刘全德家住在同一条街上,中间仅隔着刘耀德家的庞大花园。

    青霞一簇人走进刘基德家里,刘基德家的媳妇,正坐在前厅里,与几个族里的平辈妯娌、及“元”字辈的侄媳妇们,在喝茶闲聊。因为,她们知道青霞今天要来给基德的祖母磕头,一大早便结聚在基德媳妇家里,特意等着观看青霞的大脚。

    大凡这世上的稀奇事,一个人观看,总是达不到最稀奇的效果,一旦成为众人共同感兴趣的事,即使是很普通的事,也会被众人的热闹气氛,给酿造出稀奇的浪潮来。

    她们正盼望着,想象着青霞的大脚,是怎样大步流星的像男人一样走进来时,随着门佣的一声禀报,青霞一簇人真的站在了前厅的台阶下。

    她们的喧笑便戛然而止。

    “哟!新嫂子可来了,我早早地就坐在前厅等你们来着呢!”基德媳妇“腾”地站起,附带着热情洋溢的夸张式动作,笑逐颜开地走了出来。看稀罕的族妇们,也一窝“哄”地起身,紧跟在基德媳妇身后,像看演到最时的大戏一样看着青霞――目光全集中在了青霞和淑女的大脚上。只是,那大脚被裙摆和裤角遮挡着,随着青霞走路的时候,只看到宽宽的脚尖而已。

    抱着簇新蒲团的宪德媳妇,心里透亮透亮的明白,眼前的媳妇们是为什么聚集在这里来的。立时,一种莫明其妙的兴奋突然灌满全身,便兴致高涨地迎上前说;“先办正事,让新媳妇拜见老奶奶。”

    刘基德的奶奶七十多了,因为儿子们的长期不在身边,她对儿子们的思念,便夜夜溢满长空,再加上年岁老迈,时间一长,倒神智不清起来,但身体倒还健硕:满头如雪的白,硬朗的瘦身了骨,再加上神智不清之后的无忧无虑,那笑容可掬的神态,活像一个天真的婴儿。

    她一看到青霞一群人进来,便也笑呵呵地迎了出来:“成恩媳妇,你们可回来了,春节包的饺子还给你们留着呢……”

    老人兴奋的神态,活像天真无忧的小女孩过新年穿花衣一样,快乐无比。

    除了青霞和淑女,没有一个人听到老太太在说话。因为,十多年来,神智不清的她,把所有来看望她的男性都当成儿子,所有的女性都当成儿媳。

    宪德媳妇把红色蒲团放在老太太跟前,青霞轻轻跪上去,不自觉之中,一双大脚给狠狠地暴露出来,她全然不知,只顾弓身磕着头,轻声婉转地说:“孙媳妇给您老磕头了。”

    一瞬间,屋里静得出奇,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因为好奇的族妇们,全都屏神静气地把目光同时望向青霞暴露出来的大脚板。

    而一直乐呵呵的老太太,看到青霞跪到自己面前,喜眯眯的脸色立时变了,像看到末日降临一样,突然惊恐万状地问:“怎么?成恩媳妇,刚回来又要走?”

    青霞就那样跪着,神智不清的老太太不知道请起青霞,基德媳妇的目光僵硬在青霞暴露出来的双脚上,早已忘了递上准备好的礼钱,更没有想到请起青霞。一瞬间,屋里凝固了一样僵硬,寂静。

    淑女气愤,上前一步,借给青霞整理头,站在青霞身后,用自己宽阔胖大的裤角,把青霞暴露出来的大脚给遮挡的严严实实。

    精明的宪德媳妇这才恍然大悟似的说:“基德家的,你打算让你新嫂子跪到晌午啊,还不快拿封礼钱,请你新嫂子起来。”

    众妇们在淑女挡住青霞脚板的一刹那,僵直的目光如断了线的风筝,“哗”的一声,突然松软了。

    基德媳妇这才如梦初醒似的,让女佣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钱,她自己也慌不迭的上前扶起青霞:“哦?新嫂子貌美,看呆了,看呆了。”

    “成恩家的,刚回来又要走吗?是不是出啥大事了……”看到自己房间的一群人刚来又要离开,老人惊惶失措地扶门而哭起来。

    在老人伤悲的哭声中,青霞一簇人离开刘基德的家,要拜的第四位长辈是刘坤元的祖父。

    刘坤元的家,在刘全德和刘基德所居住那条街上的西边。刘坤元,虽是刘耀德的族侄,但年龄仅比耀德年少一岁,也已结婚添子。刘坤元的父亲刘少德――刘耀德的族哥,在“德”字辈中排行老二,故被同辈人称为二哥,一直掌管着刘氏族里共同拥有股份的公茂当铺。

    青霞一簇人被门佣领带着,走进前厅,而静悄悄的大厅堂里却不见一人。宪德媳妇见厅里没人,便亮开嗓子喊:“人呢?二嫂!太阳晒屁股了,是不是还没起床呢?”

    “叫唤啥,在这呢。”随着缓缓拉开的屏帐,里间的角落里,一个体态健硕的壮年妇女正坐在卧榻上,陶醉而忘我地吸食着福寿膏,当看到宪德媳妇领着青霞一簇人进来,便恋恋不舍地随手将烟具递给一旁的女佣,不耐烦但又兴头十足地走了出来。

    “咦!二嫂,啥时抽上的?也舍得花这相钱了?”宪德媳妇笑眯眯地望着刚刚抽过鸦片、又劲头十足的刘坤元母亲。

    “一个多月了,你看,咱这刘氏族里的人吧,都抽了好几年了,咱再不抽,显得多扣门。”坤元母亲比划着,说着,带着青霞一簇人,出前厅,绕过厅堂东边的宽阔过堂,来到后院一个房间,健壮的胳膊一挥,用手指着东套间的门帘,看着青霞说:“不用进去了,一入冬就没起过床,也不用跪下磕头了,新弟妹今来到这房间,就算礼到了,在这个家里,我不争礼,其他人谁也不敢争这个礼。”

    青霞知道,说不让跪只是客套话。宪德媳妇放好蒲团,青霞刚要曲腿下跪,猛然,从后面的院子深处,猛然传来一个女孩子凄厉的惨叫:“啊呀……别扎我,别割我了……”。

    一声声撕心裂腑的凄惨叫声,像来自地狱一样森人,每个人的骨子里像突然灌进了千年冰雪,都不寒而栗的惊恐。那女孩惨叫出来的“别割我了”的凄厉声,让所有的人都感觉到:她身上的肉,正被一块块地割下来;她身上的皮,正被一块块剥下来,让她生不如死,让她痛不欲生。

    立时,除了坤元母亲和几个佣人,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僵硬了;所有人的表情,都呆怔了,像牵线木偶似的惊恐地相望。最后,都跟随着宪德媳妇的僵硬目光,望向了刘坤元的母亲。

    “没事,一个贱丫头,趁坤元媳妇走娘家,竟然犯贱。”刘坤元母亲挥舞着粗壮的胳膊,不屑地摆了摆手,坦然而平静地说着,从身后的女佣手里接过封礼,直接放在了春草手里钱盒里。

    宪德媳妇便诡秘地笑,俯近坤元母亲,神神秘秘地咬耳说:“二嫂,你自己养的儿子,还不知道他爱犯啥毛病,竟然打丫头,这是人家丫头的错吗?你也不想想,你那些佃户家养的女孩,快被你家坤元给摸遍了,这媳妇不在家,摸索一下丫头,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母狗不摇尾,公狗不上背。这丫头太犯贱,”坤元母亲说着,压低了声声,与宪德媳妇窃窃私语,以解释着痛打丫头是另有原因。

    “哦,”宪德媳妇边听边点头,貌似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二嫂吃醋了,借坤元摸索她,往死里整她,万一整死了她,二哥回来,看二嫂你怎么交差……”

    第34章:刘氏枝叶繁,青霞拜长辈(3)

    青霞要拜的第五位长辈,是刘辉德的母亲。

    刘辉德在“恩”字辈中排行老三,他的母亲七十高龄仍身体健朗;刘辉德的长子也已结婚添子,按说四世同堂之家,应该欢声笑语,尽享天伦之乐,怎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刘辉德的母亲,在辉德十二岁那年便守了寡。做为女人,中年守寡,那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再嫁吧,已是半老徐娘,也嫁不到什么富饶的好人家,又舍不掉刘家的衣食无忧,不嫁吧,年纪轻轻的她又耐不住长夜的寂寞,夜夜孤枕难眠。时间长久了,便饥渴难耐,与家里年轻力壮的单身车夫对上了眼。

    年轻力壮的车夫体魄魁梧,五官端正,四肢达,老实巴交,语言木讷,不善言表,踏实能干,老家是太康人,家里有年迈的老母和哑巴妹妹,因为家贫,他快四十岁了仍未娶妻,只从与辉德的母亲有了瓜葛,一个是初尝男女之欢的单身壮男,一个是孤夜难眠的饥渴寡妇,那真是干柴遇烈火,久旱蓬甘雨,一来二往,天时地利两全,辉德的母亲不小心便怀上了车夫的孩子。

    寡妇怀了自家车夫的孩子,这事若被刘氏族的人知道,那是罪不容赦的事情,但二人倒也不惊慌,因为辉德的母亲也真真确确对车夫动了真感情,待肚子里的孩子长到像八月的红薯,起了堆之后,便借故到商丘的娘家走亲戚,顺顺利利、安安全全的将孩子生了下来,寄养在车夫家里,辉德的母亲出钱,由车夫的母亲精心扶养。

    车夫的母亲深深知道孩子的来头,视孩子如血脉,精心呵护。待孩子长到十多岁,刘辉德的母亲便把孩子接到身边,认作养子。

    车夫自从跟辉德的母亲生了男女之欢的关系之后,他越卖力拼命的效劳于辉德的母亲,视辉德家的一草一木如己家之宝。当辉德的母亲给车夫生了孩子之后,车夫更是恨不得将命给了辉德的母亲,仍嫌报答不够,天天像个守护神一样,捍卫着辉德的母亲和她的家。

    因为平时,辉德的母亲做事谨慎,给刘氏族的人留下通情达理、坚贞能干的好印像,刘氏族的人不但不怀疑于她,还以为辉德的母亲命好,摊上个忠厚能干的勤快车夫。

    但这一切,都没有逃过刘辉德的双眼。十多岁的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管吃饱饭,穿好衣,静静地等待着自己慢慢长大。

    刘辉德三十多岁的时候,洞察一切的他,在精明妻子的帮助之下,已润物细无声的掌管了自家的全部田产。做了家中撑门人的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花万金给母亲的养子捐官,又花钱托人,让母亲的养子到外地候补外任。又两年之后,从不会喝酒的车夫,被辉德支派到离家最远的乡下收租娘,几个佃户竟商量好似的联合将他灌醉,在返回尉氏县城的途中,又凑巧失足落入荒郊野外的池塘中,一命呜呼。

    辉德母亲的心里,悲伤欲绝,昏天黑地,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哀悼车夫,有泪只能流在夜半的凉枕上。怎奈儿子辉德孝顺倍至,大大慰藉了她悲伤愁闷的孤寂之心。随着岁月的洗涤磨砺,十多年后,她和憨厚车夫的男欢女爱,只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一片美好的甜蜜回忆。若不是一佃户的女儿嫁到她娘家村,将秘密无意中泄出,她将会带着甜蜜的回忆走进坟墓。

    原来,车夫喝醉后掉进池塘淹死,都是儿子辉德一手策划的。立时,辉德的母亲便明白了,儿子为什么给养子花万金捐官,又为什么花钱托人,让他到外地补任实职了。

    只是,事过多年,知道了此事又如何,可怜憨厚的车夫,已入土多年,人死不能复生,再痛心疾、愤恨恼怒,凶手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再说了,她剩下的岁月,就像残烛,将越熬越短;她以后的日日夜夜,就像汤药,越煎越苦……

    这剩下的日月,再短再苦,还是要煎熬下去的。因为,在遥远的异乡他地,还有一块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她迫切盼望着见养子最后一面。

    从此,辉德的母亲失去了往日的沉静和坚贞。对于她,过去那些美好的甜酒回忆,突然变成了痛心疾的愧疚了。因为痛心疾,因为年老体迈,辉德的母亲便倚老卖老,经常在家里骂骂咧咧,以泄心中那不为外人所知的郁愤和无奈。

    刘辉德的家,在刘耀德家南边的那条街上的最西边。青霞一簇人来到刘辉德家时,刘辉德的年迈健朗的母亲,正正襟危坐在前厅里,指桑骂槐……

    青霞要拜的第六位长辈人是……

    二:

    从辰时到午时,青霞跟着刘宪德的媳妇,一家一家的拜,一家一家的磕头,一家一家的说着几乎是一样的话,可尽管只有五六家,因为居住分散,这一路拜下来,青霞不仅仅感到身体劳累,她所看到的一幕幕,让她的内心也疲惫不堪。她心想:幸亏自己和淑女都是大脚,如果是三寸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