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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国色第3部分阅读

    的初恋情人一般,熟悉又陌生。

    只见李重九三指捻箭,加于弓,左手指受之。而李重九整个人,正是端身如干,直臂如枝,肘部平举就算放杯水在上面,也是稳稳当当。李重九看准脱兔之后,弓弦在他手中徐徐推出,一时拉得满弦,却并不十分吃力。

    用扳指扣弦,不用担心为弓弦所伤,所以弓弦可以拉得老长。按照射经的说法,射箭时要拉得如同满月,箭尾要扯到耳后。这道理同枪械是一样的,枪管越长,弹道的稳定性越好,而弓拉得越满,箭射得越远越准。

    嗦地一声,箭羽脱弦而出。却射在了那头脱兔的一步之外,而脱兔受此惊吓,跑得更快,一溜烟没进草丛不见了。

    李重九摇了摇头,意识是千年后的意识,箭术是这个时代的身体,两者的融合要一段时间才行。当下李重九将箭头从草泥之中拔出之后,将箭收入箭壶继续上山。

    一路跋涉,又翻过一个山头。李重九路遇了数只山羊,他决定追猎。追猎起来,就是慌不择路在山头上乱窜。李重九取了一根枯木代作为长杖,一边走一边用长杖抽打两旁的野草。因为深入山林,身上脚上不免被草割到,刺刺生疼,山石羁绊,路遇山溪,还需跋涉而过。

    不过李重九却觉得乐在其中,这其中乐趣比那种在电脑前,手指动动,赚个几百万还来得高兴。

    穿行至正午,日头正好升到最高处。不知不觉一路不断穿山爬山,渐渐已远离了山寨。李重九一路跋涉,额头身上都是汗如泥浆,紧紧地贴着身上的衣服上。深入山林之中,山风袭来,李重九湿衣却是感觉一片凉快。

    这时哗哗的流水声传来,一道山泉直挂于眼前,尽头却是一面高耸入云的峭壁,只见山泉水清澈依旧,流淌而过。李重九显然已将猎物追丢,不过他本意不在于捕猎,而是用过游猎这样的手段,尽快锻炼自己的身体,早日熟悉箭术。

    眼见泉水甚浅,李重九当下脱去衣服裤子,一头钻进了山泉里面,大搓身上老泥。这一番沐浴,顿觉得痛快淋漓,有种不负此行的感觉,兴致高时,还如小孩般,拍打水面,十分不利索地束扎上发髻后,李重九穿上衣服,突听到一阵轻歌笑语。

    只见三名二八年华的少女,手端着一盆子衣物,来到山泉边上。这三名少女,上穿短襦,下着长裙,虽没有什么艳丽的美色,却都有一股朴素的意味,如在山林清新的空气般扑面而来。她们显然是本地乡里的女子,来这里浆洗衣服,陡然见到自己时,脸上皆抹过一丝羞色,低垂下头,一时难以进退。

    李重九认真地打量过她们三人,当下哈哈一笑,向几名少女一抱拳。而这三名少女见李重九笑得坦荡,身材挺拔,也有好感纷纷腼腆的还礼。

    有一名少女脸颊晕红,大胆相询,言道:“这位大哥哪里人,为何从未见过?”

    李重九回答言道:“附近之人,进山射猎。”

    对方轻轻哦地一声。当下李重九向她们告辞,背上长弓箭袋,开始返程。身后那几名少女看着李重九的背影,耳语了一番,发出了银铃一般的笑声。那名向李重九相询的少女,显然被两名女伴狭促了一番。

    来时匆匆,返程却是轻松多了。李重九辨路的本领,还是不错,沿途别草刻树做了记号,并且通过以往学来一些野外求生的知识辨识方向。而返回的沿途之上,更是继续锻炼箭术。

    李重九向野兔,狍子,山鸡,飞鸟,接连放空了十余箭,全部未中。眼见射术如此,至于半路碰上的野山猪,李重九还是暂时不去招惹,躲避为上。

    穿梭在大山之中,李重九突然想起,书上说过所有人的祖先都是猎人,猎人是人类在这世界上扮演的第一个角色,也是扮演时间最长的一个角色。游猎,既是远古人探寻自己生存空间的过程,又是搏杀求生存的一个本能,人类千古传承下来的。

    李重九手持一张弓箭,于山中飞奔行猎。行到半途,李重九突然发现了目标,正是方才他追丢的那群山羊。

    现在这五六只山羊,将李重九兜了一圈戏耍了一番后,正在一个山谷里,伏下头快速地吃着草。

    山羊是一种警惕多疑的动物,方才李重九早有领教。现在他所处的距离山羊有八十步远的距离,高半个山坡,山羊贪恋这一片的嫩草没有抬头,所以李重九挨近了也没有察觉。

    八十步正是二石弓的杀伤射程之内。

    此刻正好无风,李重九调匀了呼吸,将手中的二石弓置于头顶,之后缓缓平落,渐渐与肩平行。持弓之前手以指托箭,以定猎物之位,而箭矢在于弓右,目光在于弓左。这正是射术中所云,簇不上指,必无中矢。指不知簇,同于无目。

    这一次李重九卯足了气力,弓崩得如同满月。箭离弦而出,咻地一声破空而去。

    伏地吃草的山羊似有所察觉,竖长了耳朵,口衔着嫩草,瞪大了眼睛,警觉地抬起头来。箭矢疾如闪电,倏地贯入。

    呲!

    无比血腥的声音,箭矢贯通羊皮,几乎皆没,只余下一个雪白色的箭羽。待鲜血喷溅出的一刻,其余的山羊轰然炸开,各自没有义气地逃命了。而那只背上中箭的山羊,低鸣了一声,后腿一蹬,盲不择路的乱窜。

    李重九哪里肯让猎物脱手,当下背起弓,抽出短刀,快步向乱跑的山羊追去。

    注一:《射经》有云:凡控弦有二法:无名指叠小指,中指压大指,头指当弦直竖,中国法也;屈大指,以头指压勾指,此胡法也。

    中国法,即现代常说的蒙古式射法,而胡法,即地中海式射法。

    中国法利于步射,力强,胡法,则是利于骑射,力弱。

    第八章 羊大为美

    呼!呼!

    奔行追踪了小半里路,李重九气息有些微喘,那只中箭负伤的山羊,早已跳脱的不知何处而去。不过草丛,树林之间,鲜血一路滴落,这倒是给了他最好的路标。快步跨越一条山涧,李重九终于寻到了目标。

    在一处树下,这只中箭的山羊,卧倒在地上,四肢卷曲,身子剧烈着随着呼吸起伏,伸吐舌头,抖晃短尾,而脖颈上鲜血则是泊泊冒出。见之痛苦挣扎,李重九上前合住山羊眼睛,一刀往之喉头放血。

    山羊渐渐没了气息,李重九没想到,第一次行猎,就打到这么个大猎物。

    从方才的游猎之中,李重九感觉自己的弓术,有所进步。看来行猎,果真是有效提高武技的方法,难怪草原部族都借游猎,操练兵法战阵。

    低头看向这头山羊,好家伙!李重九估计了一下,这山羊最少七八十斤,可谓是丰收。但是若要拖着返回山寨,一路肯定耗费体力。于是李重九将腰间短刀取出,就地杀羊取肉。

    短刀充当了屠刀的角色,李重九先卸下几个羊腿,之后从羊骨上解肉。去内蒙时,曾吃过当地牧民做得手抓羊肉,所以李重九也是知晓个一二。这头山羊,鲜肥膘壮,抛弃内脏外,可供食用的肉块仍是很多。

    “羊大为美(注一),”李重九一面割肉,一面笑着自言自语道,“古人一定也是在狩猎之中,如我这样,收获到美食,所以十分喜悦,才有了美字的词意。”

    李重九一面说着,一面将头扎入,用刀剔骨。

    此刻已是天色见晚,夕阳斜照。山林之间,老鸦呱叫,正吹促幼鸟返巢。李重九拿着短刀,在山坡上露出一个背影,一边一下一下地切肉,一边抹去手底的血水。

    这动作十分血腥,同时充满了美感。这是生与死之间的流转。正如美国大片里,猎手屠杀猎物时说着,你的灵魂将与神同在,你的肉体将变成我们的一部分。不过李重九却没有那么多的废话。

    将山羊差不多收拾妥当后,李重九取出草袋包住切下的羊肉,剩余的用剥下的羊皮盛住,之后用几根树藤将两个羊后腿扎结实后,一并挂在后肩开始返山。这七千寨入夜之时有狼出没,就算白天猛虎,豹子偶尔也可见到。这是一千三百年前,山西多还是猛兽出没。所以李重九不肯冒险再作逗留,留下部分残余,扛着收获直上山寨而去。

    差不多到了快入夜时,天色已是暗沉,李重九终于抢在这一步摸回了七千寨中。山寨的大门上点了两罩气死风。虽在黑暗中看不分明,灯笼中却泌出淡淡的亮光,李重九眼中一片明亮,照耀着游子返家般的温馨。

    就如同以往回家时,无论多晚,父母都会在厅里给你留盏灯一般。穿过一线天后,在山寨前空地上,李重九看见昏暗的灯下,一个背影,在来回踱步。对方头发渐渐发白,身子亦有几分佝偻。

    “阿爹!”

    李重九不由涌起了一阵温馨,这股亲情之意不由自主地叫出。而七千寨的大当家李虎,闻言转过了身,看见李重九脸上的忧虑,化成了喜色。李虎向李重九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后,未有丝毫斥责之意,只是温和而平静地道:“以后记得早些回来。”

    李重九知道父亲在此等候了许久,当下低下头心底一片温暖,又有几分愧疚地言道:“是,爹说的是。”李虎笑着摇了摇头,与李重九一道坐吊篮返回。

    随着摇篮缓缓升起。李虎看了一眼李重九背后的羊腿笑道:“今日猎到的?”

    李重九点点头道:“正是,新鲜的羊肉,正好可以作羹,能去风寒咳嗽。”

    李虎那次自伤了肺以后,这几年常常夜半咳嗽。李重九打来羊肉,正有尽孝之心。听到这里,李虎点点头,脸上更是欣慰,不再说话了。

    当夜回到山寨后,李重九先将一只羊腿扛到张二叔的家中。之后按照山寨的规矩,李重九到那些家里没有青壮的,或者为山寨立功,而伤残山贼的家里,送上一块好肉。一路送来,七千寨的人,都是喜笑颜开,感慨于少当家的慷慨大方。

    山贼也是十分朴实,回赠些腊鱼腊肉,香蕈口蘑。李重九不好推辞,当下一一接过。

    李重九带着小部分羊肉,和另外一堆食材,到王马汉家里,请王马汉的浑家收拾。李重九与王马汉二人,就着蚕豆吃酒。吃了一会,一向酒量甚豪的王马汉已是醉倒床上,李重九这才微微有几分醉意。王马汉的浑家已端出,一大瓦罐的羊肉羹,李重九拿过后,留下一些腊鱼腊肉,这才回家去了。

    不过家里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李重九站在房门沿上,看见李虎正与一名手持虎撑的男子,坐在一起。

    虎撑,又称作串铃是游方郎中常携带的,乃是一个铜环内装有铁弹丸。游方郎中行医四方时,用食指中指插入铜环中央,之后上下晃动,这样百姓就知道有游方郎中到了,家中有病人的可找郎中看病。

    这手持虎撑的男子,不用多想,李重九已知对方是山寨之中的三当家薛神医了。薛神医形相清癯,丰姿隽爽,面上三缕长须,犹如神仙中人一般。当然卖相上佳的薛神医,并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据说他得到一位半仙医师的真传。

    这位半仙医师是谁,只是薛神医知他姓孙,外人再牵强附会下,既说姓孙,薛神医医术又如此高超,那位半仙肯定是药王孙思邈了。但实际上,李虎却深明他的底细,薛神医是家传的医术,医术甚高,但是父亲有一次医治郡守夫人时,不幸误诊,害了郡守夫人的性命。所以薛神医一家都被拿下,薛神医父亲被打了八十板子,一命呜呼。而薛神医虽才成年尚未行医,但也被判了往岭南的流刑。

    薛神医不想死在岭南,所以沿路逃脱,为七千寨收留。这一留就是十五六年,于七千寨,薛神医也有了深厚的感情,对于李虎的救命之恩,更是感激。因为那次父亲误诊,所以他即便自身医术再高超,也不敢说是家传,因此才托言是孙思邈的真传,来坚定病人对他的信心。当然薛神医本人医术十分了得,救下了山寨不少人的性命,所以大家都是将他薛神医,薛神医的叫着,反而将他本名给忘记了。

    这一次李重九为李三娘打得重伤呕血在床,当时薛神医游方在外,本来不及叫回。但是李虎拿出一颗当初薛神医给他的救命药丸给李重九服用,这才救下了李重九的性命。

    李重九站在一边,见薛神医正给李虎诊脉。只见他眉头紧皱,不住地捏着下颚的长须。

    凝思半响后,薛神医将手放开,言道:“大当家,你的病疾是与人动手时伤了肺,破了功不说,经年调养不利,故而积累下来,难以根除。我当初留给你这三枚救命药丸,乃是治标不治本,可以解一时之急。”

    说到这里,薛神医瞟了进来的李重九一眼,继续言道:“此药丸做之不易,需要采纳辽参,千年何首之物,虽不说可以生死人活白骨,但是其功效亦可强留三魂七魄个一时半刻。”

    “当初穷三年之力,一并只做了十丸。手上所剩余最后三丸皆给了大当家,以备你病发之时,有救命药丸可以服用。眼下大哥你将三枚药丸皆给了小九服用,那么病发之时,只能靠自己苦挨了,并且还会大大缩短寿命。”

    李虎也是看见了李重九,连忙说道:“三弟,我身体还未到此地步,近些年来,我不与人交手,不近女色,亦是好了很多。”

    薛神医不住地摇头,言道:“你之病我已无能为力,除了我那陟岵寺出家的……,恐怕能……唉,我尽力即是了。”

    李重九听在心底,已明白了,那次自己被打得重伤,为了救下自己的命,李虎将三枚本该自己服用,延长寿命的药丸给了李重九服用。

    李重九没说什么,当先上前向二人问询,言道:“爹,薛神医。”

    李虎笑着点点头,而薛神医却是轻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显然对自己这位少当家很不待见。

    李虎见此情况,连忙言道:“三弟,赶了一天山路,还未吃饭吧,来一起吃羊肉。”

    李重九当下去取了两副碗筷来,将王马汉浑家给自己烧得一大瓦罐放在桌上揭开。顿时参须,姜片,混合着羊肉的味道飘逸出来。王马汉的浑家果然是整治得一手好厨艺,汤面上泊着一层金灿灿的油膏,而羊肉炖得是香味四逸,却又不烂。

    顿时薛神医忍不住了,也忘记了要给李重九脸色看笑着道:“不错,不错,参须归脾、肺经,补中益气。对你爹的病有点帮助。”

    当下李重九给李虎,薛神医分别端上两碗。薛神医吃得是赞不绝口,直接将一碗羊肉羹吃得碗底朝天后,脸色略显红润。而李虎亦是十分开怀,羊肉鲜香,主要是李重九一片孝敬之意,让他更感到高兴。

    李重九看向李虎的脸色。李虎的病情,他是方才才知道的,沉积了数年之久。除了薛神医外,亦‘请’了不少附近的名医上山寨医治,却一个个束手无策。对于薛神医对自己的愤怒,李重九也是明白了,这些年薛神医一直穿行于漠北,辽东就是为了给李虎找一些可君臣相辅的药材,医治他的顽疾。不过此事一直没办到,却给李重九先一步糟蹋了这救命的药。

    李重九言道:“薛神医,你方才说,有一位在陟岵寺出家的人,或许可以医治我爹的顽疾吗?”

    注一:‘美’这个字,在说文解字中释为“羊大则美”。

    第九章 意外收获

    薛神医看了李重九一眼,摸着额下的山羊胡,言道:“你倒是耳尖。”

    “不错,我爹的医术是他传授的,后出家为僧,世上或许还有其他名医,可以根治大当家的顽疾,但我所知的人,唯有他一人。”

    李虎听了道:“三弟,我看此事不妥,令尊的医术是他传授的,那岂非有八九十岁的,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吧。”

    薛神医摇了摇头,笑道:“他虽传授我爹医术,但年纪却不高,据说他习了一套养生功,身体一贯康健,想必应该还健在才是。”

    李重九言道:“薛神医,既然如此,我前往陟岵寺一趟,无论何种方法,都请这位高僧来医治我爹的顽疾。”

    薛神医听了点点头笑道:“没想到,少当家你这么有孝心。”

    “但若有这办法,我还不懂得用吗?前几年,我托人去陟岵寺打听这位高僧的行踪,却听说他去游方了,这才拖延下来。我已派人叮嘱了陟岵寺的僧人,若是有他消息,立即报之于我。”

    李重九听了当下心底有了计较。正所谓盛世信皇帝,乱世信神仙。自东汉起,佛学东传,北魏北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