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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金手指第132部分阅读

大宋时代周刊》上刊发,这报纸也难辞其纠!”有一个商贾应和道。

    “正是正是,张端义这人最为可恶,我们不过是凭着资财与才智赚些钱,他便眼红,写了多少篇不靠谱的文儿,说我们盘剥工人,我呸,若不是我们劳心开厂,那些工人连生计都没有,想被盘剥亦不可能了!”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孟子早就说过这个道理,那张端义还枉是读书出身,连这都不懂!”

    “赵景云比张端义更可恶,我大宋开朝以来,之所以历劫而不衰,不过是十个字,‘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赵景云竟然无君无圣,视圣君贤臣如无物,却要与那些升斗小民共治天下——这天下如何是那些目不识丁的小人能治的?”一个老儒闻语不满地道:“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分明是张端义比赵景云更可恶,俗语云,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张端义意欲断我等财路,与杀我等父母何异?倒是赵景云以为不可令士大夫独揽朝权,倒是大义之言,我等商人,也读过圣贤书,又为国纳锐纳捐,算得上是儒商,论及理财之术,士大夫有几人比得上我等,这朝堂之上,当有我等之位才是!”商人中一个不满那老儒满嘴的轻蔑,愤愤地说道。

    “胡说八道,你们这些逐臭之徒,也妄图染指权柄,你们见利忘义,唯财是举,居于民间犹是剥人以自肥——张端义此言倒是不虚,若是放你们上朝堂,那满朝之中便尽是贪赃枉法之臣了!”

    “如今朝堂上贪官少了么,惹起这番风波的京西行省,那些贪官哪个不是读书人?”

    原本双方是共同声讨周刊上两篇文章的,但说着说着,却变成了双方自己的内斗了。张端义初时听得要喊杀喊打,额头也不禁见了冷汗,但听到后来,却不由得微微哂笑起来。

    “诸位莫吵了,吵吵嚷嚷的,倒让人觉得张端义先生与赵景云先生说得有道理。”一个年轻人突然插嘴进来:“商贾只想独占天下之利,士大夫只想独揽权柄,二者一个不愿意分利与民,一个不愿意分权与民!”

    这话一出,两伙人尽数哑然。

    注1:君子死而冠不免,孔子弟子子路死时之语,孔子弟子之中,我最喜欢这个人,生时率直得可爱,死时迂腐得壮烈。

    注2:天子重英豪之句,乃北宋人汪洙之《神童诗》,其诗中有“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之句,士大夫垄断朝权,由此便可见了。

    三四二、当与不当

    人群之中,邓若水站在马车之顶,心潮澎湃。

    之所以会有这么多报纸出特刊、增刊来批驳周刊,他大致也能猜得出原因,一是朝堂上的风向明显对周刊不利,这些报纸早就对周刊受官家青睐心怀嫉妒,此时自然要跳出来争取取而代之,二来则是因为吴文英前段时间的报道,不少家报纸派往京西行省调查矿难事故的名笔收受贿赂,这不仅将一些名笔送进了牢里,也彻底得罪了同行。

    现在,《大宋时代周刊》就是在孤军奋战,以前,他们背后有天子,有这世上最有权势也是最睿智者的支持,可现在,他们要挑战的,便是天子的权威!

    退无可退啊……

    初时,邓若水心中还有些不安,觉得自己等人这种行径,实在是对不住天子。但到了这种关头,他已经将那些不安尽数忘怀。

    自己虽然对不起如今的天子,却对得起天下百姓,哪怕因此被误解也在所不惜。

    “国朝三百年来,未曾因言而杀士者,今日朝廷尚未罪责我等,尔曹意图因一己之私而坏国朝声誉乎?”他大声说道。

    这话让围攻者声浪小了些,邓若水听得无数谩骂声涌向自己,却不为所动,他伸出食指,指着自己:“我,邓若水也,我若是无君无国之辈,岂有当初意欲手刃吴逆之举?我若是不忠不义之徒,岂有当初檄文直斥史贼之事?”

    这是邓若水当初曾经做过的事情,在读书人中广为传扬,他提出这两件事,众人的叫骂声再度小了一些。

    “我深荷帝恩,若不是当今官家青睐,岂有今日之声名?可我为何还在周刊上发那两篇文,诸君可曾细想过?”

    他身材不高,人又是黑瘦的,但声音却有若洪钟,站在高处说出来,当真是声动四方。人群中的反对声潮变得更小了,这让邓若水精神一振,他又道:“炎黄三年底,为着金陵扩建之事,耶律楚材与郑清之于博雅楼论辩,双方各尽其能,为陛下所赞,誉之为君子之争,美名传于至今!”

    “今日周刊之文,乃抛砖引玉之论也,所为者非哗众取宠,亦非钓誉沽名,只为再起君子之争,为我大宋万世之基业而求正道。若周刊有谬,愿听之、应之、改之,可若诸君有错,诸君可愿听之、应之、改之否?”

    “诸君汹汹,吾实畏之,却不服之,诸君欲以力强令吾心中信服乎?欲以声大令吾心中信服乎?欲以势众令吾心中信服乎?”

    他并没有直接去与众人交锋,而是先自我辩解,以自己曾经做过的两年惊天动地的大事为例,说明自己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所作所为另有目的。然后又以炎黄三年耶律楚材与郑清之的博雅楼辩论为例,指出周刊抛出两篇文章,唯有君子之争才能让周刊之人信服,而绝不会屈之以外力。围在这墨香坊的,多是儒生,听得他的话语,不禁怦然心动。

    须知自古以来凡能文墨者无不以此自诩,自赵与莒登基以来,大宋虽是尚武,可象陈安平那般好斗拳脚者不过是寥寥数人罢了。祛邪扶正,能以文章取胜,同时又成就一番美名,对这些读书人来说实在是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

    “便依了他,大伙儿在纸上见刀枪罢!”

    有人便嚷了起来,于是乎这些儒生开始捻拳卷袖,一个个抽肠刮肚,想着如何做出一篇妙笔生花的文章,好将《周刊》上的二文尽数驳倒来。

    人群让开了道路,邓若水这才感觉到背后冷嗖嗖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了。车夫来将他扶下,他有些疲惫地道了谢,然后坐回到车子里。马车声辘辘而起,他往车厢后背一靠,长长叹息了一声。

    他也在仔细思索,严格意义上说,他与赵景云、张端义的理念还是有不同之处,他以为圣君还是存在的——当今天子便是最典型的一位圣君,宽厚而仁慈,开明而正直,不好奢逸不贪女色,不滥刑不私赏,实在是圣君的典范。邓若水私下里与旁人谈起时,总以为古之尧舜亦莫过如此。但是,他也看到,这样一位圣君,那是大宋三百年侥天之幸才诞生一位,甚至是华夏三千年得天独厚,才诞生出这么一位来。自祖龙以降,历朝历代的皇帝,能够称为明君的已经是十中无一,而堪称圣君的,也只有这么一位而已。

    所以,在圣君之后当如何是好?

    邓若水轻轻叹了声,纵是天子教子得当,下一任皇帝还是位明君,可再下一任呢?君子之泽,五世而衰,若五世之后,再出现徽、钦那样的皇帝,又当如何是好?

    这种担心并不是邓若水杞人忧天,实际上,赵与莒在召他谈话时,多次也表达了这种忧虑: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现在大宋看似一团和气,外无强敌而内无j邪,但实际却为后世子孙种下了隐患。毕竟现在大宋的技术垄断,不可能永远保持下去,等到这种技术优势消失之后,周边敌国雄起,而大宋从君臣到平民都是过惯了安逸日子的,如何去应对这种危机?

    此时邓若水对天下的认知,早已经不拘泥于大宋及周边了,在泰西还有许多国家,在东胜洲同样也有自己的文明,大宋虽是国力强盛,足以横扫整个大地,但却不可能把所有国家都摧毁占领。

    故此,对于赵景云所言的“民知、民有、民治、民享”,邓若水虽不是绝对赞同,却也以为,是当世无圣君之时的一个出路。

    到了墨香坊最端头,马车停了下来,邓若水只觉得心中尚是乱成一团,他吸了口气,掀起车帘,就嗅到扑鼻的臭气。

    泼在大门上的粪便尚在,邓若水微微皱了皱眉,然后苦笑着摇头。

    “这帮子天杀的,竟然做出这有辱斯文的事情!”马车车夫跟他久了,说话间便也带着些文气,愤愤地骂道:“无非便是见咱们遭了难……邓先生莫慌,谁不有个三灾六难的,咱们今番不顺,明日便会好了!”

    “明日便会好了……”邓若水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笑着道:“老胡,托你口采……咦?”

    他之所以发出惊咦声,是因为他听到身后人群发出的嘈杂声突然静了下来,紧接着,整齐的步伐传了过来。

    这是一队近卫军,铁青的脸,冷冰的目光,整齐的队列,他们火枪上闪着寒光的刺刀。这队沉默的士兵,散发出凌厉的杀气,他们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大宋时代周刊》公署。

    “来了么?”邓若水心沉了下去。

    虽然这一队近卫军人数并不多,不过是十六个人,可是若来抓捕周刊公署里的人,哪里需要那么多军士?

    张端义仔细打量着那个插嘴的年轻人,年轻人一语中的,说得极是尖锐,让他颇为吃惊。

    看模样,这年轻人应该是个读了书的,张端义甚至看到了他胸前的徽章,自从天子御定勋章制度后,许多人就喜欢在自己胸前别一个类似于勋章的徽章,大多数都是自己所属的“单位”。张端义看到上头“金陵大学”四个字,心中有些恍然,这应当是个金陵大学的学生吧,也有可能是教谕。

    不过这年轻人周围几个,却没有别着那徽章,他们神情有几分拘紧,似乎对于在列车上与人争论有些不适。

    “官家如今之政,尽是便民利民,张端义赵景云之流,实在是……实在是……”

    沉默了好一会儿,那群商人中有人忍不住开口,但想要驳斥张端义与赵景云的观点,却又一时无法措辞,将脸憋得通红之后,摇了摇头道:“实在是不妥,古人云因噎废食,便是如此!”

    那年轻人笑了笑,站起身来,火车开得微有些颠簸,这使得他身体也微有些摇晃,他又转向那些读书人,半是挑衅地道:“如何,你们以为呢?”

    “金陵大学……你也是身负皇恩而忘恩负义之徒?”那群读书人中有一个也注意到他的徽章,厉声斥道。

    “没有新鲜的话么?”那年轻人懒洋洋的一笑,目光闪了闪,然后对着那商贾道:“诸位每年都向国库缴获税收,如今大宋军势强盛国力充裕,诸位功不可没,在朝堂之上,当不当有自己之权?”

    “自然应当!”大宋经过十余年革新,商贾早不是最初那唯唯喏喏模样,他们也敢于当众表达自己的意见,听得年轻人之语,立刻回应道。

    这些年来,商贾们开办工厂,流通货物,一些豪商甚至将生意做到了大食以西,因为大宋一整套的商法,他们偷税漏税的成本太高,而且赚钱赚得容易,因此在纳税之上做得相当让赵与莒满意。国家财政之中,工商业的贡献超过八成,这个数据每年都公布在报纸上,商人自然都明白。

    “如今朝中官员都是士大夫,他们靠着你们缴纳的税收得享富贵,让些官衔权位出来与你们,是不是理所当然?”那金陵大学的年轻人又问道。

    商贾看了那群读书人一眼,这次没有立刻回答,直到年轻人面上浮出讥嘲之色,他们当中才有人低声说道:“若是天子开恩,朝堂上容我等有一席之地,那也是……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年轻人点了点头,再度转向那些读书人:“诸位以为如何?”

    “商人粗鄙,见利而忘义,若是他们执掌朝堂权柄,只怕连整个大宋他们都敢卖掉,或损国以自肥,或弃仁以自利!”读书人中一个冷笑道:“如何能让逐臭之夫登大雅之堂?”

    那年轻人闻言又是点头,然后道:“如今国家为商贾致富提供优惠之政,商路不通则水陆并进,商路不安则精兵尽出,他们每赚一文钱钞,都是士大夫们执掌权柄费心费力的结果,那么,他们拿出更多财富来让天下读书种子有黄金屋,有颜如玉,有谷万钟,当不应当?”

    这话问出去,再笨的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那读书人顿时面红耳赤,斥道:“你这是在挑拨!”

    “正是挑拨,但你们敢说这不是你们心中所想么?”那年轻人突然面色肃然起来,然后振臂一指:“士大夫也好,商贾也好,都为国担责,要些回报,有何羞愧的?这原是理所当然,故此士大夫自然也应该享厚禄,商贾自然也应有名爵!”

    两伙人都是面面相觑,却没有料想这年轻人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虽然他们觉得还不是完全从自己立场上来说,可至少可以勉强接受了。

    “然后是他们!”那年轻人一指自己的同伴:“商贾能赚钱,靠的是他们在工厂之中辛劳,士大夫能执政,靠的是他们在边疆戌守。他们也如同商贾一般,要纳税,也要同士大夫一般,与我大宋共荣辱,既是如此,他们要生活得更富一些,要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当还是不当?”

    这最后一句“当还是不当”不是问那些商贾和书生,倒是问整节车厢中的乘客了,最初时没有人回应,问到第二遍,张端义第一个道:“自然!”

    “在工厂里劳作的是你们的姐妹,在战场上厮杀的是你们的父兄,你们在烈日下奔波,只为家中生计,你们流血流汗,膏沃了我大宋的土地。你们或为工农,或为行商,或为军士,或为职员,你们当不当也能得有尊严、富贵?”

    “自然!”这次回应的人多了。

    整个车厢之中,除了少数没有买到上等车厢的富商外,大多数都是些平民百姓,即使是商人,也只不过是小本经营的行商贩贾。听得那年轻人所言,不禁都是心中大动,又有人带头,想到“法不责众”四字,不管是为了起哄,还是真心应承,应的人便多了起来。

    这人一多,声势掀起,乘务立刻过来,制止那年轻人继续鼓噪:“车上不可混乱,诸位说话便好生说话,莫要生出事端。”

    那年轻人有些意犹未尽,嘀咕了两三,拿出个小册子和笔,开始在上头写写划划,张端义微微一笑,这年轻人应是言犹未尽,故此要写下来吧。

    那两篇文章激起的风暴,便是在这列车之上也可以感觉得到,那么风暴中心的临安,如今会是怎样一般景象?

    张端义忽然对自己此行有些期待了。

    三四三、慷慨赴死易

    赵与莒靠在太师椅上,闭着眼,轻轻用手指敲打着桌面,单调而有节奏的“笃笃”声,在屋子里不停地响着。

    博雅楼的这间书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在,所有赶来求见的朝中重臣,都被他摒斥在外。他要一个人静静,可是一静便是半天了。

    “圣君贤臣皆不可靠……皆不可靠……”

    他慢慢地摇了摇头,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来,这不是往常的苦笑,而是一种寻着知己时会心的微笑。

    外头群臣都以为他现在是怒发冲冠,却不知道他一个人躲在博雅楼中,却是极度欣赏赵景云的文章。

    唯有他才明白,赵景云所言是正理。历史早已证明也将继续证明,圣君贤臣都是不可靠的,数千年来,华夏儿女便有一种将命运交与他人、希望清天大老爷为自己做主的惰性,而读了些书有些仕途志向的儒生,也理所当然以天下为己任——其实是以决定他人性命为己任,故此才会有清官比贪官更可恶的说法。赵与莒不赞同这种说法,清官自然要比贪官好,但若是能有制度逼得贪官也变成清官,至少是逼得贪官弄权枉法的代价高昂,岂不更好?

    而这制度,便是赵景云所说的民知、民有、民治、民享。要让平民知道自己的权力,拥有权力,明白如何行使权力,唯如此,那些官员才不至于为了迎合上官而做出些侵害百姓利益的事情。

    然而,赵景云的观点虽是正确,却抛出得太早了,若是再过个二三十年,等自己年纪老了,身体开始不成的时候,他再拿出这个来,那个时候民众教化已经过了两代人,拥有财产、履行义务的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