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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泡黄尘第4部分阅读

    绿毛龟。”

    转过一天,曲阳在收拾书桌的时候,偶然在桌窠里发现一件折成心型的粉色纸张,打开来看,不禁心惊肉跳,原来这才是一封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情书,字里行间都流淌着炙热的情感。

    曲阳:

    你好!

    冒昧地给你写信,请见谅。请永(允)许我的直接,我不想把这一份情感埋藏在心

    里,明年我们就毕业了,也许到那时,我们将在(再)难有机会见面,我也将没有机会说出我的心里话。

    我知道,你人好,学习也好,不会看上我,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想和你好,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期待着你的回信。

    王二鹅

    曲阳看罢,心不由地怦怦作响,一时慌乱不堪。也有一丝欣喜略过眉梢,居然有女孩子给自己写情书,那种第一次被女孩子所欣赏的幸福。那些滚烫的字,热烈的话语无不让自己百爪挠心,飘忽不定。随后一瓢凉水也迅速泼下来,写信的居然是王二鹅,为什么不是像田芳兵那样漂亮的女生,为什么不是像李冬梅那样学习好的女生。

    王二鹅,一个永远不敢抬头说话的女孩子,个子矮到只能采取俯视的程度,几年来,她一直静静地坐在教室的最前排,五官排列毫无特点也无违章之处,有时甚至怀疑是否有这样一位同学存在过。曲阳不禁感慨,全班十几名女同学,偏偏是她有伯乐相马的眼光。曲阳又一想,不会是别人故意作弄我吧,他抬头看看周围,没有人注意他,目光却和王二鹅交织一起,曲阳迅速地低下头,有如见了猫的老鼠,飞快地逃离了。现在可以确定,此信确实为王二鹅的鸿雁传书。

    曲阳再看第二遍的时候,发现了两个错别字,悄悄地改过。

    情书的事曲阳偷偷埋在心里,算是自己密不外传的私房菜,他没有告诉令东平,那样,他只能成为大家的笑料,也会伤害那个经常低着头的王二鹅,曲阳找遍各种理由,都没有可能牵强到接受王二鹅的求爱,可是他依然非常享受这一份炙热的情感,那种被爱,被追求的满足。

    五一节前夕,学校召开校运动会,刘老师的好胜心被激发出来,要求同学们全力以赴,力争拿下总分第一名。说这话刘老师有充分根据,在中学有个特点,如果哪个班普遍学习较好,那放心,体育好不到哪里去。如果哪个班学习较差,混怂较多,那体育一定错不了。也可以这么讲,考试是好学生的盛宴,运动会其实是“坏”学生大显身手的有为天地。

    李东梅临危受命,被刘老师委以重任,当这个以学习见长的女学生吹着口哨,带领初二(二班)有气无力地叫嚷着“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口号走过检阅台。立马,初二(二)班被嘲讽为娘子军,其实初二(二)班本来就男生少,女生多。当然,初二(二)班女子体育实力自然超群,但男子项目也不白给。

    令东平是田赛的好手,跳高、跳远基本包揽。

    王飞是短跑的健将,100米、200米无一旁落。只是其跑步姿势怪异,总是猫着腰往前窜,而且不时回头观察其他选手,按令东平的说法,怎么看都是在逃跑而不是奔跑,可是大多时候逃跑总比奔跑来得快。

    曲阳参与了引体向上的比赛,收获第二名,原因很残酷,只有两名参赛选手。

    女生方面,像林媛、唐娜都不白给,尤其林媛,不论田赛还是径赛都出现她斩金夺银的身影。但让大家大跌眼镜的居然是王二鹅,王二鹅尽然参加3000、5000两个中长跑的比赛,让人十二分的想不明白。

    3000米比赛时,前几圈王二鹅基本上像个大肉球似得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小小的身影却颤动着胸前两团青春的花蕾,忽上忽下,让人难以锁定焦点。包括初二(二)班在内,口哨声响成一片,在同学的起哄声中,第六圈、第七圈王二鹅终于冲到队伍的最前面,却在最后的弯道处砰然摔倒在地,王二鹅挣扎爬起来,蹒跚着继续向前。此时,口哨声悄然换成一浪高过一浪的‘加油’声。跨过终点的时候,王二鹅表情痛苦地跌坐在地上,初二(二)班的男生女生都冲过去,把王二鹅架了回来。此时的初二(二)班,变得异常团结。王二鹅匍匐在椅子上,紧紧闭着双眼。曲阳把一杯水递到王二鹅面前,王二鹅接过水,面部分明想做出微笑的表情,可被剧烈运动后的喘息扭曲了。

    5000米比赛的时候,王二鹅又站在起跑线上,她依然大喘着气,散开的头发凌乱地舞动着,像是十二级大风下垂柳,枝条横飞。她不时痛苦地捂着肚子,本不突出的面容扭曲得更加杂乱,让人难以入目,直到超越最后一位选手,这一次,她第一个冲过终点,泪水、汗水、交织在一起,她抑制着痛苦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那一刻,她笑靥如花。然后昏厥倒地,同学都乱成一锅粥,有的说掐人中,有人说送医院,还是刘老师比较有经验,迅速让围观的人散开,保证通风,扒掉鞋袜,按压脚底,一会儿功夫,王二鹅才缓了过来。

    在最后一项同年级的拔河比赛中,大家商量后认为,本来(二班)人数少,而且女生居多,拔河无论如何赢不了。比赛开始,(二)班人人压住绳,一动不动,在(一)班奋力之际,令东平大吼一声,“放手”,(二)班学生嘻嘻哈哈地把冠军拱手相送,站在一旁欣赏,(一)班的同学有如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跌坐在地上,你压着我,我压着他,看着到手的冠军愤怒异常。当然并不包括田芳兵,她早收到令东平的情报,压根就没用力,只是象征性地站到那作冷眼旁观。

    曲阳本来早起草好一封回信,打算在运动会期间交给王二鹅,不过,现在好像不合适了。

    后来大家问王二鹅,为什么要拼命跑那个5000米,王二鹅说:“从小到大,我什么都不行,学习上一般化,体育也不咋的,跑不快也跳不远,我找不出任何一项让我骄傲的记录,我希望得到一个第一名,让大家记住我。”

    初二(二)班拿着全校第一的牌子让嘲笑娘子军的班级彻底闭嘴,表现出来团结让大家振奋。曲阳也积极参与这次运动会,自然和李冬梅的接触也多了起来,他发现,李冬梅也爱说爱笑,也丢英语资料。

    一天,在赵克强、王飞的住处,曲阳再一次展示他的厨艺焖圪旦。酣畅淋漓之际,曲阳说道:“我的英语资料也丢了,你们俩留着反正也是擦屁股,要不给我得了。

    王飞大笑:“我的早已经卖了,现在兄弟一般都是上厕所后洗手,哪天有空我去弄两本,到时给你一本,剩下一本让我享受一下有手纸的那份从容。”

    曲阳明白,王飞口中的弄两本,无非去别的同学书包里偷,“不好吧,你拿我的,我拿你的,没完没了,我觉得你便后洗手还是王道。”

    赵克强撂下碗,抹一把嘴:“你们俩真恶心,让人吃饭不,让我说,以图偷同学的,还不如去偷学校的呢,老师不是说了吗,学校书库有的是英语资料。”

    曲阳激昂地说:“我们伟大的,尊敬的老学长孔乙己先生讲过,‘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所以如果有可能,我们去窃两本,克强请注意你的用词。”

    “别咬文嚼字,我们听不懂,你敢不敢去吧!”赵克强步步紧逼。

    曲阳忽然想起,上次修理胡子拉碴的时候,刘亚东的那句话‘曲阳,你真是个怂货’,一直以来他为了这一句话不能释怀,自己真的是那个怂货吗?回答好像是肯定的。在朋友当中,曲阳以学习、一点文艺天赋好像是与大家交往的资本,至于能体现男人魅力的力量、雄浑,胆量一概没有,这也许是改变大家看法的一次机会。

    曲阳坚定地说:“我去,而且不止拿两本,而是几十本,所有没有书的同学,每人发一本。”说完这话,在曲阳心中升腾起一种神圣的感觉,他要为了全班同学付出自己,证明自己不是那个“怂货”。

    很快他有了新的疑问:“学校书库能进去吗?”

    赵克强诡异的笑笑,“你当然进不去,可阿飞就不一定了。”

    王飞瞪了赵克强一眼,“靠,爷顶多抱过人家的柴草,摘过人家的豆角,挖过人家的山药,多会儿撬门开锁了。”

    第二天,王飞与曲阳路过书库门前,王飞忽然拽了曲阳一把,“你看,书库还是可以进去的。”

    “怎么进去,门锁着呢?”曲阳一脸疑问。

    “又不是自己家,走门干什么,你看,这窗户和教室的一样,只有一个插销插着而已,把插销打开,不就进去了。

    “能打开吗?”

    “我试试。”说完,看看四周,王飞拿出一个刀片伸到窗户的中缝里,一阵地拨弄,然后轻轻一推窗户,果然窗户向里开了一条缝,随后又把窗户合上。

    “走吧,今黑夜咱们来,”

    忽然,他又想到什么:“曲阳,要不,你不要来了,或许对你不好。”

    曲阳坚定地说,“阿飞,我和你来,有个照应,也可以多拿几本。”

    王飞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在点点星光下,两个鬼魅一样的身影出现了。王飞猫着腰,不时回头叫曲阳跟上,曲阳抑制着快要飞出的心脏,双手紧握,额头不时渗出丝丝冷汗,也尽量学着王飞的样子,好显得专业一些。

    他俩从学校高大的院墙上轻松翻过,这一点不成问题,这是一条固定逃课、迟到、早退的通道,墙面上留有坑洞,像现在攀岩的墙。校园寂静无声,没有一丁点灯火。他俩鬼鬼祟祟地来到书库前,王飞轻轻一推窗户,跃上窗台,猫腰进入,曲阳也赶快爬上窗台,跟了进来。王飞关上窗户,打开手电筒,手电筒的前端被套上一圈遮光的纸,只有中间的小孔透出微弱的光。曲阳忽然意识到,这个动作非常之专业,好像在《福尔摩斯探案集》里有过类似的描述。

    王飞招呼曲阳赶快找书,不大的书库,手电的那一丝光亮逐一扫过,很快,曲阳就发现放在桌子上的几摞英语资料。

    曲阳大概拿了十几本,王飞还是不停的往上摞,曲阳连声喊停,王飞这才住手。两人高抬腿,轻落步,按原路退出,王飞轻轻地把窗户合上,忽然看见校门口的门房里有灯光亮起,有人开门走出,曲阳紧张的无可无不可,两人迅速地穿过校园,在翻墙的时候,王飞一跃而下,曲阳是一跃摔下,资料扔了一地。曲阳顾不上流血的胳膊,颤抖地说,“要不我们跑吧,书别要了。”

    王飞冷静得多,再次攀上墙头,观察一会儿跳下来,“没球事儿,老汉估计吃多了上茅房。”两人这才收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资料,凯旋而归。

    第二天宣布战果的时候,令东平才得知,曲阳居然跟王飞去偷书,令东平不住地埋怨,还告诉他,以后少跟王飞一起,王飞一直手脚不干净。曲阳才觉得后怕,一旦东窗事发,将吃不了兜着走。不过,已经偷来了,绝无送回去的道理,曲阳给了令东平一本,随后又给了牛换小,林媛还有其他没有英语资料的同学。曲阳大着胆子,送给李东梅一本,李冬梅很高兴,对于一个爱学习的人来说书是最好礼物了。不过,李冬梅随后问资料从哪里来,曲阳脸憋得像个紫红的茄子,让她别问了。

    曲阳又准备了一本资料,资料中间是开运动会时写好的那封信,信中写满了‘以学习为重’等无关痛痒的屁话,但意图很明显,就是拒绝。在上晚自习的时候,放在王二鹅的桌子上,“送给你的。”

    王二鹅满心欢喜,眼睛不住地盯着曲阳,曲阳表现的比昨天晚上做贼还要慌张,急忙走开。

    剩下的资料都被王飞低价而沽,换来的钱打了一下午的台球。

    晚上,曲阳躺在宿舍的大通铺上,闻着各色人等的七香八味,听着磨牙、放屁、说梦话,始终无法入睡,他想到王二鹅此刻是否也在辗转反侧,痛哭流涕地躲在被窝里,或者干脆割腕、上吊。曲阳又一想,应该不会吧,自己用词还是比较妥帖,应该不会刺激到她。一会儿脑海中出现和王二鹅出双入对,拉手漫步在林间,甚至亲嘴,不知怎地变成了李东梅,又好像是田芳兵,正在柔情蜜意时,校长带着警察拎着手铐走了过来,曲阳吓得一屁股坐了起来。他擦擦满头的汗,极力平静乱撞的心。

    ‘如今已是愁无数,明朝且做莫思量,如何过得今宵去’,唉!

    有一点是对的,王二鹅确实躲在被窝里,肿胀着两只哭红的眼睛,双手不自觉地把被角拧成了麻花,对于曲阳的拒绝,王二鹅是有充分预期,但是,她也不愿意接受这一“终审判决”啊,她的爱情花骨朵就这样还未绽放便草草结束了。王二鹅一遍一遍看那封信,希望可以体会到峰回路转的新意,可是没有,丝毫没有,曲阳虽用词委婉,但拒绝之意不容质疑。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郎如石佛本无心’!

    此后的几天里,曲阳一直在忐忑中度过,不过还好,一切似乎风平浪静,学校方面没有任何的动静,王二鹅也还健在,只是好像比以前爱说话了,有意无意间眼神总和曲阳碰在一起。这种时候,曲阳总是躲开,却也由不住向那边瞅一眼。

    只有令东平可谓春风得意,爱情的小苗如遇甘霖,争分夺秒地全力茁壮成长,每天是小曲哼着,小手拉着,当然这一切需要秘密进行。毕竟在任何时候,初中生谈恋爱难以让家长、学校理解,通常的做法是家长连骂带打,甚至转学也要棒打鸳鸯。学校苦口婆心,批评加教育,也要清理害群之马。不过这一切都将无法避免,这就是成长,每个人必须遭遇的青春,必须经历的成长阵痛,像是一场分娩般才可以的长大。

    令东平通常情况并不回家,他宁愿挤在曲阳的宿舍里,尽管宿舍依旧虱子横行,可这里没有妈妈的啰嗦,爸爸的威严,有的只是自由,还有和田芳兵相逢一笑后的美丽。

    现在,曲阳已是男生一号寝室的室长,这一切顺理成章,曲阳发动的宿舍‘革命’,推翻胡子拉碴的‘黑暗统治’,理应保有这革命胜利果实。这并不是说曲阳的室长并不民主,恰恰相反,男生一号宿舍完全采取的是国际惯例,全民公投。有差距的是这里没有候选人,没有造势宣传团队,没有赞助商,更没有贿选。因为,室长,不是市长,更不是总统。室长没有权利,没有年薪,有的只是责任和义务。

    新官上任三把火,曲阳的改革体现出民主与自由,第一,端饭、打饭全部排班,轮流操作,而且要求分菜汤时要搅匀以后进行,全面避免“勺头”腐败。第二、全体人员参与倒尿,包括室长本人,轮流进行,另在天气转暖时,不设尿桶,自行室外解决。第三、每天午饭及晚饭后打扫卫生,同样轮流进行。后来干脆合并,两人一组,值日一天,既打饭也倒尿。一号男宿舍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从此,人人都掌勺头子,人人都是“倒尿货”。

    第六章:那一圪旦关系

    夏至过后,炙热的太阳烘烤着整个大地,小动物们不见了踪影,小草大树无一不耷拉着头,只有朝阳阳依然马首是瞻随着日头由东向西,坚定而移。人们也在这样的天气里焦燥热烈,就像是令东平的爱情。

    此刻,曲阳摊着一本书在上晚自习,脑子却在天马行空地神游,但也不好回宿舍睡觉,只能在这呆呆地呆着。毕竟感觉在教室里发呆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间对得起父母,躺着睡觉会被认为浪费青春,顺便蹉跎了岁月,那将是一种无法比拟的罪大恶极。

    李东梅走过来,请教一道数学题,数学一直是曲阳的强项,不过此刻他首先需要判读李冬梅初衷,到底是不耻下问呢?还是有意为难,毕竟现在你是第一名。

    李东梅在身边坐下来,轻轻地把头发掖到耳后,露出大半个脸,细腻丝滑,流露着真诚。曲阳只好指手画脚了一番。

    “是这样的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曲阳心里想,你想到了,我还混什么,嘴里却说:“没什么,我也是蒙的。”

    “我看你平时也不怎么学,你咋都会呢?”

    “我蹲了一班,去年学过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