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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泡黄尘第19部分阅读

套,没准是个东西。”

    牛矿长放下手中的放大镜,“东西是好东西,但我还不敢确定是否是真迹,从画风上看颇有八大山人风骨,从品相上看有些年头,初步怀疑是民国的高仿吧。”

    段彪咧大了嘴,“假的,这老爷子,黄(金)白(银)黑(鸦片)货不给我留点,留张假画逗我玩呢。”

    牛矿长又把放大镜拿起来,揣摩一番,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不好说,不好说。”

    段彪一摊手,“管它真假,我也不懂,就送您研究吧。”

    牛矿长慌忙摆手,“那怎么行,哪能夺人所爱。”

    “不瞒您说,我都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您受累给保管了,哪天要是卖个百八十万的,您请我喝顿酒就成。”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

    倒是那妖娆姐姐丝毫不做作,大方地点烟倒酒。牛矿长这回凝聚了研究古物的专注,看得漂亮姐姐直发毛。“啊呀,段经理,你这真是‘海内存知己’啊,想不到我们这穷乡僻壤也有你段经理的朋友。”‘朋友’二字被着重点出,含义深刻。

    那妖娆姐姐一举杯,“哎吆,牛矿长您可真是文化人,说出话来都那么好听,我可是粗人一个,不过相逢都是朋友,你说呢牛矿长,我敬您一杯,我可是最佩服你们文化圈的人了”

    没想到,姓牛的也享用这马屁,腼腆了脸,“哪里,哪里,老祖宗们留下修齐治平,个人修养还是需要提高地,否则怎么可以安邦治国。”看来牛矿长心存伟大抱负,为人民服务先从字画抓起。

    段彪也端起杯,“牛矿长虽然日理万机,却是琴棋书画大家,当是文化圈的人,这小吴在乌兰牧骑工作过,算是文艺圈,或者什么娱乐圈,我呢说得好听点叫经理,不好听点叫包工头,摸爬滚打这些年,商海里也扎过猛子,算是个商圈吧,我就代表我这一圈的敬一下文化圈、文艺圈的朋友们。”

    曲阳忙地举起杯,“可惜我不能代表任何一圈,否则我们倒是可以凑成四个圈,正好一辆奥迪。”

    可是人微言轻,这样的笑话并不可笑,被忽略不计。

    牛矿长几杯下肚,大谈特谈书画境界,博物情怀。曲阳偶尔接应两声,可毕竟曲高和寡。还时文艺圈带头露了一小手,唱了一首祝酒歌,歌中唱到:

    金杯里斟满吆醇香的奶酒,

    赛勒里外东赛哎,嗨…

    朋友们,

    欢聚一堂,

    尽情干一杯,

    嗨…赛勒里外东赛哎!

    妖娆姐姐技惊四座,尤其让文化圈的张大了嘴,可惜这里没有纸墨笔砚,否则能当场挥毫泼墨,只好以酒代劳,频频举杯,表达滔滔敬仰之情。

    商圈的不甘示弱,就听段彪说,“我给说个真事,我上回去歌厅,一小姐手不老实,吃我豆腐,问我这是什么,我说,这可了不得,这是‘老干部’,我也不是好惹的,下手摸了她一把,问她这是什么,你们猜那小姐说什么,她说,她那是‘老干部活动中心’。”

    大家跟着笑了一会儿,文化圈、文艺圈大批商圈底蕴较浅,注意素质。最后文化圈喝的头昏脑胀,文艺圈喝的腾云驾雾,商圈喝的东倒西歪。可谁都不承认喝多,认为状态正佳,曲阳也迷迷瞪瞪上车,在妖娆姐姐的指导下,到了一处歌厅。那歌厅开在酒店的副楼,一进门就看见衣衫不整的两排,列队相迎。

    包房里,文艺圈和文化圈打成一片,连搂带抱,不分你我。曲阳只有蒙头嚎歌,差不多狼都快招来了,段彪忽然凑过来,舌头肿胀着,“小四,什么文艺圈,文化圈,我看他妈的就是个圈(jun),牲口圈。”

    临走的时候,牛矿长没有忘记那两只八大山人的乌鸦,估计拿回家被关到圈里,从此不见天日。

    第三十一章:站着撒尿的主

    第三十一章:站着撒尿的主

    第二天,曲阳早早地去敲段彪的门,却发现,妖娆姐姐正在梳妆台前裹着浴巾‘画皮’,曲阳忙问了投标报价,去制作标书。段彪说,“只要别把价格打错就行,其他都扯淡。”

    段彪虽然如此一说,曲阳却不敢怠慢,从资质文件到投标文件到投标报价,搞得事无巨细。厚厚的几大摞,文坛泰斗的全集也不过如此吧,也确实,如果哪个评委有兴趣把投标文件仔细看一遍,真还得一年半载的。幸亏评委们为提高效率,对于投标文件一律不看只翻,尤其翻翻不利于特定投标人的说辞。

    交标书的时候,曲阳才大跌眼镜,同行竞标者的标书居然是用一辆皮卡车拉来,一度让人以为这里要兴建建筑图书馆。后来仔细一想,可能事出有因,中国人不论干什么,都讲究个态度,态度端正了,即使办错了,都情有可原,才有了同行的‘公车上书’。

    段彪一咧嘴,痛骂出口,“造孽呀造孽,这得浪费多少纸张,大兴安岭得砍多少树啊!”

    曲阳肃然起敬,“彪哥,高见。”

    “那你以为,你彪哥绝对不白给,咱也是站着撒尿的主,随便一滋丈二开外。”

    曲阳大笑,“彪哥,你站在十楼上,估计能滋三丈二。”

    段彪也乐了,忽然正色,“嫂子最近没问你什么吧?”

    “问我什么?”

    “女人。”

    “问了一回,我给遮过去了。”

    “噢。”

    开标地点设在一家大酒店的会议室,一招手有服务员倒水的那种。

    ‘早上九点钟,xx矿办公大楼招标大会在祥和、热烈、友好的氛围中隆重开幕,出席大会的有集团公司总经理、集团公司纪律检查委员会、财务处、工程处、计划处、建设处、矿领导班子、设计院、招标办等相关同志,但见彩旗飘飘,鲜花朵朵,秋风送爽……’以上内容节选自电视台的晚间报道。其实没那么复杂,领导讲话倒是有一段,也有掌声,内容有关公平、公正、公开,目的是告诉没有中标的公司一不要吵、二不要闹、三不要告。

    段彪泰然自若,细细品味着面前的茶水。曲阳看看周围,十多家投标单位代表,表情各异。终于领导放话,开标,当场公布各个单位的报价,然后闭门磋商。

    下午时分,段彪拨通牛矿长的电话,牛矿长给予了肯定的回答,牛矿长并传达领导指示,明天举行一个奠基仪式,工程明年开春进行。

    段彪挠了头,“奠基,奠什么基,明年直接开挖不就行了,脱裤子放屁。哎,小四,这上哪找个刻碑的。”

    曲阳微微一笑,“彪哥,看你敢用不。”

    “有什么不敢用,你说。”

    “咱们开车来的时候,城区边上有几家刻墓碑的地方。”

    “墓碑怕什么,去,弄快过来。”

    曲阳开车到了郊区一家刻墓碑的摊点,老板业务繁忙,说先交定金,把亡人的名字留下,五天后取。

    曲阳在院子里观察一番,发现墓碑基本已具名,一部分却是上面只有一个‘奠’字,想必是下面直接加个亡人的名字即可,曲阳把老板叫来,要求在‘奠’下面直接加一个‘基’字,正好是‘奠基’二字。

    老板被缠的没有办法,插了个死人的队。第二天,在一片荒地里,彩旗飘飘,集团领导、牛矿长、还有段彪,每人拿了一把缠着红布的铁锹,把墓碑埋到土坑里。一旁有负责宣传的干事们忙不迭的按动快门。

    领导们拍拍手站到一旁商量中午在哪里庆祝奠基,曲阳操起铁锹把剩余的土工干完。冷不防阴风陡生,搅起一泡黄尘,迷离了人们浑浊的眼。曲阳只觉的脊梁骨直冒凉气,隐约间只觉的是在参加谁的葬礼,什么人要死了,这一刻也一定有人离这个世界而去,也有人呱呱坠地,原来人生不过是一场从生到死的必由之路。

    上帝说是人人皆是我子孙,如来说众生有缘、法律说人人平等。可是现实当中有人生来富贵,有人生来贫困,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人生过程精彩的权利,可是有太多的规则,让人失去了作为最具灵性生物的乐趣。人类自己发明的条条框框,明规则、暗规则、潜规则到头来作茧自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守规则者没发展老祖宗叫墨守成规,游离在规则之外者却风生水起,春光灿烂,一发不可收拾。

    段彪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的那一类,有如三伏天气的发面,冒着鼓鼓泡。曲阳陪着段彪在巴盟花天酒地了一番,才想起包头,那里有家、有老婆。

    天凉好个秋!穿天杨的落叶有如雪片一样地飞下来,扑向大地母亲的怀抱,化身为泥,然后终归尘土。大青山也不在青,裸露着土灰色,像是个贫血的病人,只剩干枯的脊梁。段彪躺在后座上鼾声如雷,曲阳只是机械的拨动方向盘,思绪却有如滋生的霉菌,火速蔓延开来。

    并不能称遥远的曲家南沟村,三年了,三年了,不知是否改变了模样,我可以回家了吗?他在问自己,并不是今天,而是一直在问自己。而在内心那个答案却是一定的。以前看是‘勇敢’的决定,却有着逃避的潜意识。也许只有混出个人模狗样,才有勇气面对的那一刻。而最好的捷径也许就是像死猪般睡在后座的段彪那样,当腰缠万贯,便可以人前显贵,还有美女的投怀送抱,连说话的调门也提高不少,处处流露着高高在上和非同一般。

    可是,天天的花天酒地,请客送礼好像又不是自己曾经的理想,自己只是想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一个贴心的人说上几句,或许可以允许有三两个孩子绕膝撒欢。‘可以调素琴、阅经经、无丝竹之乱耳……往来无白丁。’而偏偏却要混在瞎白丁中间,激起的凡情俗事渐渐掩盖了曾经的诗情才艺,说着言不由衷的应酬话,美名其曰叫什么他妈的狗屁社交。

    轻工局的工地几近尾声,四川籍的工人开始了磨羊工,还派了代表,找到小玉要结清今年的工资,要回家过年。

    段彪到工地发了通脾气,扬言谁不好好干活,别想拿到一分钱。工人们怒目圆睁,却还拿起工具走向工地。他们当中有十七八的孩子,也有五六十岁的中老年,曲阳忽生怜悯之心,笑嘻嘻地说,“彪哥,要不先发上一部分,安抚一下情绪也好。”

    段彪瞪了曲阳一眼,“轻工局进度款没到位,你让我咋发。”

    “那也得让回家过年啊?”

    “过年,我的年还不知道怎么过。”

    没过几天,工人们群情激愤,干脆不去上工,围着段彪要工资,段彪气得大骂‘四川侉子’,曲阳把段彪拉到门房,“彪哥,要不想想办法,少发点也好。”

    “这帮孙子,老子有钱都不发,还反了天了。小四,你去召集二彪子等人,带上家伙,给我揍这帮孙子。”

    曲阳面露难色,“彪哥,消消火,他们也只是想要回工资而已,何必呢!”

    段彪忽然变了脸色,目光喷火,“你妈的,你说什么呢,老子白养你呢,关键时候你是干什么吃的。”

    曲阳满脸通红,憋的肿胀起来。

    “去,赶快去,召集人马,马上动手。”

    曲阳想要反驳,可看着段彪的脸色没了胆量,心里大骂‘什么王八蛋’,但还是拉开门,挤出人群,耳边不住地传来四川口音,“你娃给老板说一下,无论如何发点工资,回家过年是啥!”,“兄弟给说一下嘛”!

    曲阳没有吱声,径直来到工棚,二彪子、毛太平等本地工人都聚在一起,看热闹。

    “哎,都别看了,跟大家商量个事,段彪意思,让我们动手,教训一下四川人,你们干不干。”

    二彪子嬉笑一下,“没有好处谁干,在说段彪也不是什么好鸟,还欠我们工资呢,替他打架,当我们是什么?”

    毛太平也说,“本来看着四川人也不顺眼,可为段彪出头……。”那意思也显而易见。

    曲阳也不知怎么了,脑子一热,“看你们这些球相,能干成什么,这样,我保证,每人一百元,并且过年结清工资。”

    “小四,你说的,别他妈的到时候弟兄之间闹得不愉快。”

    “有事,找我,兄弟担着。”

    开始有人稀里哗啦地准备棍棒,马卫红居然从床底下拉出一把吹毛利刃的杀猪刀子,让人不寒而栗。

    曲阳连忙阻止,“操你妈,你去杀人啊,哎,大家听清楚了,不是去杀人,只是去教训一下,只准带棍棒,不能带刀具。待会儿大家一起冲出去,不要伤及人命。”

    二彪子已拎着一根镐把冲出去,带着‘国恨家仇’,大有‘不共戴天’的‘豪情壮志’向着四川籍工人扑过来。四川人也不是好惹的,人群一阵马蚤动,四散开来,东一个西一个的。本来四川籍工人就比本地工人多,曲阳号召力也有限,还有几个‘胆小怕事’者躲着没出来,这下工地上成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上蹿下跳,实在滑稽可笑。

    段彪从门房里出来,叉车腰欣赏着自己导演的战斗大片,现场指挥曲阳凑上来,一脸苦笑,“彪哥,你看这…。”

    段彪看得自己也乐了,“他妈的,这成什么了,我说二彪子也够笨的。”

    “彪哥,要不适可而止算了,吓唬吓唬得了。”

    可是‘战场’上瞬时万变,转眼间形势已斗转急下。四川籍工人一边撤退,总有人从容地操了家伙出来,而且人多是众,基本上形成两个对一个,或者三个对一个,他们高呼着‘日你先人板板’展开反击。二彪子腿上挨了一狼牙棒,腿虽然瘸了,跑得却一点不慢,一溜烟跑到门房边,喘着粗气,“彪哥、小四,顶不住了。”

    段彪破口大骂,“王八蛋,滚,有你们这样打架的吗?”

    二彪子倒也听话,一转身,不知滚到哪里去了,这时本地工人全线溃散,东躲西藏不见了踪影,人群冒着火向门房围过来。段彪操起二彪子丢下的搞吧,打算亲自上阵,御驾亲征。曲阳一看形势不对,连推带搡把段彪塞到门房里,自己后背却挨了一棒,曲阳回身喝退那人,急忙掩上门,在不敢出去。

    愤怒的人群围住门房,展示四川国骂,“龟儿子,打老子”、“锤子,不给钱,别想走。”只听哗啦一阵响,门房上的玻璃被砸了稀烂。曲阳急忙后撤,数块碎玻璃却毫不留情,劈头盖脸砸下来,脸上一阵阵疼痛。

    段彪操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说什么派人来之类,曲阳心头稍安,想来是段彪报警,请正规军出面。这时,脸上觉得黏黏糊糊,有如小虫子在爬,用手一摸,满手是血,脸上也疼的厉害。曲阳到一面镜子前看了一眼,肉翻翻着,有三四公分长的一道血口子。“王八蛋,打老子,刚才老子还替你们说话。”,心里也恨恨不已。

    这时四川工人选出个代表,站着窗前和段彪对话,“老板,工资今天必须发,否则我们不离开,你也别想走。”

    段彪火气十足,嘴上依然强硬,“老子就不发,反了你们,你们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你们是在造反,是在行凶。”

    “不行,必须今天发。”人群中有人附和着。

    “那你们就等着吧。”

    也就等了半个小时,两辆面包车开向门口,段彪来了精神,“小四,救兵来了。”

    “警察”

    “这点小事,还用惊动警察叔叔。”

    两辆车停了下来,两边车门一开,车上跳下清一色的后生、一律光着脑袋,闪闪发光,手里拎着趁手的家伙。这些人显然训练有素,打起人毫不模棱两可,简直砍瓜切菜一样,段彪来了精神,“弟兄们,给我打。”四川籍工人顿时只有挨打的份,毫无还手之力。

    曲阳实在看不下去,却也不能不看,心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纠缠着,最后拧成一股麻绳,恨不得马上把自己勒死。虽说自己也张口便骂,挥拳便打,可这恃强凌弱的场面看在眼里却不是滋味。突然,打手中闪出一个似乎熟悉的身影,挥舞着棍棒,那人一转身,曲阳差点惊呼出来‘阿舍愣’,没错,绝对是阿舍愣。

    阿舍愣,那个曾经在将军中学帮助教训胡子拉碴的蒙古人,他怎么会在里。

    一会儿功夫,战斗结束,一个带头的光头晃过来,“彪哥,我们老大说了,今天听彪哥的吩咐,您看还需要继续吗?”

    段彪满意地笑笑,“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