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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泡黄尘第22部分阅读

土路,把焦柳拉到黄河岸边的一处农户家。

    曲阳把车停下,早有一位大爷级人物迎了出来,“啊呀,后生,有日子没来了,我听着汽车的动静,我想可能是你来了。”

    “大爷,这是我北京来的同学,想来尝尝咱本地的莜面。”

    “好好。”

    “大爷,大娘没在家?”

    “在呢,后院摘黄瓜呢。”

    曲阳一拽焦柳,“走,带你看看,什么是田园风光。”

    焦柳也被这眼前的鸡犬相闻,阡陌纵横所陶醉,“哥们儿,这太好了,我真不知道茄子是这样长得,你看这西红柿。”

    曲阳拽了两颗,双手一扑簌,来尝尝,焦柳狐疑地看着曲阳,那意思这样能吃吗,曲阳一口咬下去,“来,吃啊,觉对没农药。”

    焦柳咬了一口兴奋地说,“哎,你别说,这才是小时候吃过的西红柿的味道。”

    两人走上一个稍微高一点的土堆,身后是无际的田野,还有大爷的小院子,面前豁然便是黄河,依然泛着浑黄的水,滚滚而去。

    “这是黄河?”

    “对,怎么?”

    “没我想象中的波澜壮阔,也没有电视电影中的大气磅礴,更没有《保卫黄河》中那样的可歌可泣。”

    “现在上游都建了水电站,来水被控制,当年可是十年九涝,我家门前的黄河足有两公里宽,河中心水流湍急处,冬天也不结冰,我们叫‘亮子’,现在水量小了,我听说前几年已经悲哀到可以挽着裤腿过黄河。”

    两人下到河滩上,岸边长满茂密的水红花,一片通红。曲阳捡那嫩叶摘了两片,一片放在嘴里,一片递给焦柳,“我们小的时候,管这叫醋溜溜,酸酸的挺好吃。”

    焦柳学着曲阳的样子嚼了几下,立即吐在地上。

    两人在滩头上坐下,伴随着风吹叶子的沙沙声,还有黄河偶尔发出的奔涌声,曲阳看了一眼焦柳,“千百年来,什么都变了,只有这黄河,依然浑黄一片,泥沙聚下,多像现在这个社会啊,我也只是其中的一粒沙子,一不小心沾染了红尘,再也身不由己。”

    焦柳看着曲阳,夸张地用手摸摸曲阳的额头,“你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呢?。”

    曲阳苦笑一声,“我的理想本来是三十亩地一头牛那么大,可是我爸说我没出息,身边所有的人拼了命也要搞个农转非。我调整了我的目标,当个工人吧,朝九晚五的,吃吃供应粮,也挺好的,没想到供应粮只吃了两年,改市场经济了,变成议价粮,再加上开除,当个工人的理想也破灭了。那我打打工,养活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发现也不行,不出声你就挨打受气,不往前走,别人就站在你肩头撒尿。我心思用尽,坏事也没少干,终于过得比一般人强,却发现早已五毒俱全,面目全非。我想歇歇,可是许多事情推着你向前,不走都不行。我在这浑水里淌得太久,你说我还是我自己吗。”

    焦柳盯着曲阳,“你这纯粹是成功人士自我标榜的假清高,这好办啊,回去把你的公司资产统统变卖,来这里买片地,过你的清风凉快,人人都说拿得起,放得下,可是谁能放的下,反正我不行。

    “算了,我以为你可以理解我,看来我得去见见心理医生。”

    “现在人压力大,什么鸟报纸上说,50人群有抑郁症,或者心理不健康。”

    “按说我心理的不健康,都体现在漂昌上了!”

    “能想着女人那说明你太正常不过,七情六欲还在,不足以看破红尘”。

    “有时候我在想,什么叫看破红尘,那些道士、僧侣在我眼里不过如此,他们没有看破红尘,只是被蒙在鼓里,蒙在一张巨大的几千年织就的网里,虽然漏洞百出,奈何繁杂冗长,有几人能尽其详,再一想,我们每个人何尝不是活在一张巨大的网里,如果可以有自由,那我的心是自由的,我也不想把这红尘看破,如果可以,我想看透这红尘。”

    焦柳呵呵直乐:“心长在你肚子里,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何尝不自由,藏在你心底的那个小人是正直、是无私、是高尚、是龌龊都无球所谓。你是心里想着爱情的神圣,还是心里想着黄片的杂乱画面爬上一面价值五十元或是五百元的女人肚皮,在派出所看来都是一样的,都是漂昌,都是罚款五千元。”

    “不能多罚点,直接把我罚破产,或者干脆判几年,咱也进去衣食无忧一番。”

    “想得美,我看你也没大的毛病,无非风流成性导致性心理紊乱。”

    “那怎么办,是不是绝症,有得治没有?”

    “药方倒也有一个,我看你就是缺个老婆,赶快找一个结婚得了,生个大胖小子,你就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一门心思给儿子挣钱。”

    “娶老婆真有这么重要,我得试试。”

    “行了,你就别无病呻吟,让我们这些老百姓还怎么活。”

    曲阳长叹一声,“唉,还是回吧,饭应该差不多了。”

    两人蹬上缓坡,经过一小段土路,推开红柳扎就的篱笆,院子里数只红黄的鸡在刨土吃食,还有一口小猪,哼哼着在院子里拱。屋子里,老两口正忙着做饭,老大爷蹲在地上添柴加火,老大娘正在和着热气腾腾的莜面,狭小的房间没有什么摆设,一盘连锅炕,好像仅此而已。

    大娘热情地招呼,“上炕,饭一会儿就好。”

    焦柳像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眼睛明显不够用,他盯着大娘和着的黑乎乎热腾腾的面,疑惑不解,“这就是莜面?怎么好像是热的。”

    曲阳把他拉到炕上,“告诉你,东北有三宝,‘人参、鹿茸、乌拉草’,我们内蒙也有三宝,‘山药、莜面、烂皮袄’,山药便是寻常不过的土豆、莜面便是你面前的这一盆。烂皮袄,虱子窝,数九严寒真不错。好像内蒙的三宝有点寒酸,不像是人参、鹿茸,随便拿两根,来内蒙估计能换几大车山药、莜面,还送你一领烂皮袄。可是,正是这平常之物,确是内蒙人活命的法宝,内蒙向来干旱,这山药、莜麦是耐旱作物,而且可以广种薄收,是内蒙人家家户户的必要口粮,大娘,我说的对不。”

    “对着哩!后生帮大娘压莜面。”

    曲阳半跪在炕上,大娘把莜面塞进饸烙床,曲阳一用力,莜面被压成面条一样的形状,刚压到一半,曲阳忽然不能自持,顿感眼眶湿润,忙让给焦柳,焦柳新奇地打量着眼前奇怪的工具,又看看曲阳,“你娃今天有点不对头。”

    大爷也在地上抬起头,安慰道,“后生,能有多大事,都会过去的。”

    曲阳淡淡一笑,“没什么,此时这个场景,我忽然想起我妈了,我妈做饸烙莜面的时候,总是让我来压。”

    也就一会儿功夫,热气腾腾的莜面出锅,锅底下煮着一锅土豆,大娘一边往上端一边说,“这是今年的新山药,味道好着哩。”

    焦柳学着曲阳的样子,剥了土豆皮,又夹了莜面,放上辣椒、葱花、盐汤,曲阳早迫不及待地吞咽,焦柳试探性地吃了一口,伸长了舌头,面容也被扭曲了。

    曲阳看得好笑,一味地催促焦柳吃,可无论如何,焦柳怎么调整心情都吃不出曲阳的香甜。曲阳跟大爷说,“大爷,给他炒一碗吧,我这同学是北京人,吃不惯咱们这盐汤。”

    焦柳搁下碗,干脆拿个土豆来啃,曲阳笑笑,“哥们儿,我给你讲个有关莜面的故事吧,这莜面呢要‘三熟’才能吃,否则会吃得进,拉不出。这一熟呢,是莜麦磨成莜面的时候,莜麦需要炒熟,这样莜面有股天然的香气,这是一熟,刚才大娘和面时,用的是开水,所以你看到的面热气腾腾,这是二熟,再上笼屉蒸一回,便熟三次了。说以前有个外地人,来内蒙呆了一段时间,觉得内蒙的莜面挺好,便买了几斤,托人给老母亲带了回去。老母亲收到莜面挺高兴,儿子长大了,懂得孝顺了。可是这怎么吃啊,还好有张纸条,纸条上说,‘莜面本是内蒙宝,家家户户少不了,滚水泼起手和起,辣椒盐汤搅拌起,趁热就吃’。老母亲如法炮制,你猜怎么着,吃过以后,上吐下泻,差点没要了老命。老母亲很生气,修书一封。儿子接到家信,高兴异常,打开一看,老母亲说,‘莜面本是内蒙的宝,再不要给为娘往回捎,一顿莜面没吃死,阴曹地府走一遭’。”

    大家都笑了,可是焦柳不明白,问“怎么回事。”

    “莜面要‘三熟’啊,儿子给老母亲的纸条中,忘了写‘蒸’,老妈直接开水和起便吃,你说能不上吐下泻吗。”

    焦柳方笑得前俯后仰,大爷的炒莜面端上来,焦柳才连叹好吃,四人坐在炕上,有说有笑,像似一家人的团圆饭,只是焦柳不会盘腿坐,半跪半坐,姿势怪异,令人发笑。

    回去的时候,大爷大娘又给摘了不少黄瓜辣椒什么的,曲阳把几百元塞到大爷的口袋里,大爷只是推让,不肯收。

    路上,焦柳忽然问,“你父母呢。”

    “我妈已经死了,我爸还在农村。”

    “把你爸接过来不挺好。”

    “我也这么想,当年有那么大的勇气,就是觉得愧对我妈,所以不能愧对我爸,我在市里有一处别墅,装修好我便马上把我爸接了过来,可没住几天,我爸自己偷着跑回去了,害得我在包头大街小巷贴寻人启事。后来我爸说,城里的楼房像是个鸟笼子,住在里面不自由,别墅虽然独门独院,但他住在这里只觉得是个看大门的,大门内还空空如也,他要回去种他的地,哄他的孙子,我能怎么办,我只好把我的爱,我的孝心,兑换成现金,一摞摞放在炕上。可他还是吃原来的饭,穿原来衣服,所以,有时候又在问我自己,我是否又错了。”

    焦柳长叹一声,“我跟你恰恰相反,当年我一毕业,我爸安排我到城建局上班,那两个工资哪够我花,我是今天要,明天要,这不,当年我要出来办房地产公司,我爸直接塞给我一张五百万的卡,直到现在,老头虽然退休了,可是我公司有什么搞不定的关系,老头立马来了精神,给他当年的下属,朋友打电话,那个积极甭提了,比我还上心呢。所以,要我说啊,父母是一种奉献的动物,他们不懂索取,你得经常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有用,还有价值。”

    我真得说句日语,表达我此刻的心情,“稍迪识内”(原来是这样)!

    “狗屁日语。”

    “日语应该是正宗的,你是怕那狗屁艺鸡吧!”

    “哥们这些年也阅人无数,头一回,被你小子坑了。”

    “天天阳春白雪,小家碧玉的,偶尔来回山野杂粮,绝对有益身心健康。”

    “别瞎扯了,今年怎么打算。”

    “也没什么打算,我是看不清这形势,你觉得未来房地产的走向如何?”

    “我是这么认为的,我们现在是农村人口相对较多,城市人口较少,如果中国要发展,必须内向型经济与外向型经济并举,才能发挥我们的优势。这样必然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一大部分人必须放弃农村劳动而变成产业工人,最终将是城市人口增多,而农村人口减少,农业也将实现集约化耕种,告别现在的单一个体单打独斗的小农模式。所以这样看来,未来房地产长期向好的趋势不变,眼下的低迷应该是暂时的。”

    “嗯,还真有两下子。”

    “还有三下子呢,你觉得未来最大改革方向会出现在哪里?”

    “对外贸易,国际一体化。”

    焦柳摇着头,“以我住在中南海边上的直觉,我觉得还在土地政策上,我们国家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国家,土地政策一直是根本所在,如果说联产承包是一项改革的重大创举,那么中国未来几年的土地政策将是意义非凡,你应该注意到,现在人地分离这一严重问题,所以我觉得这里将大有文章可作。”

    这时曲阳的手机响了,电话那头是一个焦急的声音,“曲总,工地有位工人从脚手架掉落下来,正在送往医院路上,估计够呛。”

    “王大宝你他妈怎么搞的,三番五次,三令五申安全问题,你他妈的还在安全上出问题。”

    “曲总,应该二三十万可以搞定的。”

    “放屁,死人可以搞定,活人呢,立即严格封锁消息,绝对不能有任何媒体,职能部门介入,如果人确实不行了,马上联系家属,全程陪护,不准接触媒体,不管是用钱还是用拳头,就地了结,否则,老子活埋了你。”

    “我马上安排。”那人唯唯诺诺挂了电话。

    曲阳转向焦柳,“屋漏偏逢连阴雨,估计死球了一个,一会儿还得去医院看看,否则报出来,咱又变成喝血的黑心老板。”

    焦柳放倒座椅,懒洋洋地躺着,“行,把我放到酒店,晚上我还有安排。”

    “什么安排,无非红颜知己的密约。”

    焦柳神秘兮兮地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老天爷一定是盲人吧!“

    “为什么?”

    “老天爷不是瞎了眼,天机怎么会告诉你!”

    第三十七章:我只是那算盘上的珠子

    第三十七章:我只是那算盘上的珠子

    又是一个黄道吉日,包头城秋风送爽,建大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好一番热闹景象,尤其是捐款台前,排起长龙,美名其曰‘回馈母校,共图发展’。岳飞龙油光了头,粉扑了面,热切地迎过来,曲阳只好用卡刷了个最小的六位数,岳飞龙算是完成任务,心满意足地离开。

    曲阳昂着头,自认上对得起苍天,下对的起大地,忽然有人拍了一下肩膀,一串嘎嘣脆的声音响起,曲阳稍一犹豫,便大叫起来,“许多多,真的是你。”

    许多多还是那么年轻,穿衣品味也大有提高,看着曲阳快蹦起来,“曲阳,我看到活着的你了,你不知道,早先年,有人说你想不开跳黄河了。”

    曲阳微笑着,“怎么会,我再不济,再缺德,也不能去污染母亲河啊。”

    许多多忽然打了曲阳一拳,“听说你混得挺好,当大老板了,搞房地产。”

    “哪里,我那也叫什么房地产!无非是砌墙和泥,搬砖遛瓦,都是些力气活,不值一提。”

    “你听听,还说好好宰你一顿,瞧这意思,还是我请你好了。”

    “几年没见,你也是越发地伶牙俐齿。”曲阳向她的身后张望,“你那青梅竹马呢,怎么没见。”

    许多多脸上掠过一丝哀愁,“劳燕分飞了呗,我现在是人家孩子的后妈,还行吧,他对我挺好的,由着我折腾。”

    “都说‘蝎子的尾巴后娘的心’,你可小心点,否则容易千夫所指。”

    “指呗,我难道还怕人家指着喊,‘瞧美女’吗,再者,我怎么也不能把这千古不变的后妈定律给破坏了,我得保持蛇蝎般的后妈本色,打别人家的孩子,让他妈的哭去吧!”

    “许多多,你这个‘他妈’用的好,怎么没见咱们班其他同学?”

    “哼,谁肯来,校庆、同学会,那是你们这些成功人士展示自己的舞台,咱们班同学大多还挣扎在生活边缘,咱们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的,二十年后吧,我想二十年后,一切都看淡了,才会想起曾经的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的同学,也不会被你们这些有钱人刺激,自卑了自己。”

    “你瞧瞧,我说一句,回回你都有一车话等着,那你是属于哪一类,成功人士、有钱人?”

    “都不是,我是那种没心没肺的那一种。”许多多忽然停顿了一下,脸上少有地变得严肃,“其实,我是想来看看苏曼。”

    “哦,你们姐妹情深,应该的。”

    许多多睁大眼睛,“你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我知道什么?”

    “苏曼……”许多多欲言又止,这时岳飞龙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多多,你在这呢,我们家苏曼可成天念叨你。”

    “苏曼,她人呢。”

    “一会儿就来,女人吗,出门前免不了装潢一下,多多,交礼金没有,不要太多,一两万够了,再多还不如捐给我们家孩子买衣服呢。”

    “我可没有多少,一两万,你杀了我算了,要不我还得给另一个孩子当后妈。”又看了曲阳一眼,“你出多少血?”

    曲阳本不想张扬,捐十万无非是岳飞龙借着学校的名义戴了几顶高帽子,脸上下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