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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逆九天第2部分阅读

    袍并没有遮藏了他的存在,如黑玉一样,散出异人的光彩肆意宣告他的威胁。

    他在监视她?

    李如荼生气地撇头不看他,再次细细观察屋内。

    她睡在里间,看烛影摇红,房中摆放着雕工精致的百花争艳月芽桌,西边摆放了两座同一套的凳子、茶几,方便还别出心裁置了个与几同高的小木架,上面分层放了几个漆器,想是承了闲时把玩的小玩意儿。十步之遥外有金珠云母镶嵌云锦百宝三折屏,旁边散放了张月牙凳,雕花腿间还坠有彩穗装饰。室内看得到的东西俱是华贵非凡。

    这些不是现代可以找得到的东西,更别说是西安美院的学生做出来的恶作剧。

    意识到这一点,李如荼再次天旋地转,这次比从校梯滚下来一百遍更强烈。这样说来,她,是穿越到了古代?

    此时,晕眩之前黑袍男子所说的话,再次如鬼魅一样,狠狠地挖爪她的心脏。

    李如荼二十年来潜心学的是西洋画,最熟悉的不过是中外美术史。但是对新城公主的名号还是略有所闻。

    这个经济、科学、宗教、艺术、文学各方面都达到前所未有的盛世年代,到处充斥着金钱、、艺术、神秘与荒唐,便如繁花妖媚开尽背后就是腐朽的枯木与泥泞。上有帝皇将相下有文人异士大放光彩,内里却权谋争夺,荒滛奢侈。皇家李姓先祖是鲜卑人,对男女之事并不严谨,民风开放到极点。早有开国皇帝为了表兄的两个妃子谋反,结果这两个妃子却与其儿子私通。后有太宗谋了弟妇之后,晚年的后宫出了个武才人搭上了太子的顺风车,登上了皇位。一帮皇子皇女连同满朝文武风行于府中养歌姬娈童,便连后来的武皇帝都藏有不少男宠。其中最著名的是仿佛降生在错误年代的高阳公主,她没有看上自己的驸马,生平只爱过一个高僧辩机,后来辩机被愤怒的太宗处以极刑,伤心过后,高阳公主便如收集邮票一样找了许多与其相似的和尚权充代替品。

    另外一个异数便是太宗与长孙皇后的么女,太宗生前最疼爱的新城公主。在李如荼有限的记忆里,在那个皇族拽到不行的年代,唐代公主多有嚣张不法的人物,新城公主却谨守《女则》,婚后在世代公侯的长孙家族中平静地生活着。倒霉的是,在太宗去世不久,长孙一族败落,连累她的夫家,被迫改嫁一个丧心病狂的韦姓驸马,后来因为帮助不了这个坏男人加官进爵,死于家庭暴力之下,实在是冤到不行。

    如此说来,这个新城公主此时应该是生了什么事情,需要一个人代替她承受一切苦厄。而李如荼正是这个倒霉鬼。

    只是,现在是到了哪一个阶段?事情还有转机吗?

    李如荼突然想起了之前那女子,如果可以从她口中获知一二,应该可以找到些许头绪。正在她千思百绪之际,门呀一声,她抬头看见之前那女子推门正遥要入内。

    来了!

    李如荼深呼吸,压下心中慌乱,亮睛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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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唐书》

    新城公主,晋阳母弟也。下嫁长孙诠,诠以罪徙巂州。更嫁韦正矩,为奉冕大夫,遇主不以礼。俄而主暴薨,高宗诏三司杂治,正矩不能辩,伏诛。以皇后礼葬昭陵旁。

    第二话 茫茫烟水着浮身

    “公主,请让奴婢敏珠服侍您更衣。”敏珠低眉顺目,手中稳端一锦珠琉璃盘,内有一套金缕蹙绣飞凤牡丹宫装。

    李如荼挑眉,强压心中火气,待半晌,也不见敏珠抬头看她,方道:“你知道我并非新城。”

    敏珠肩上一抖,仍不肯抬头,少顷才囁嚅道:“少主说您是,您便是。”

    “少主?”李如荼向窗外那身影撇撇嘴,“你说那个冷面人?”

    “公主,时间不早了,待奴婢为您更衣吧。”敏珠不肯泄露半个字,头低得更甚,翡翠点珠耳坠在腮边晃动着,露出白皙的后颈,李如荼才现此女其实有丽质天成之姿。

    唉一声,李如荼明白很难再问到些什么,指指窗,“可以把窗关上吗?”

    敏珠扬开手中白色诃子,上有手工精巧地用银线绣于角隅一片白雪沾淡杏,不一语立在面前。

    李如荼呆了,僵硬难以作声。

    难道要表演一次美女更衣给那个变态“少主”看?哼,我李如荼生活在web20时代,看片比你的春宫图高级得多,还怕你不成?

    李如荼豁出去了,猛然站起来,旋即背对纱窗,凉风袭体,才现自己被子下不着一缕。她用最快的速度配合敏珠,心里琢磨着自己滚下楼梯那天穿的那套在网店买回来的复古风长裙是什么时候被剥走了。未几,华贵富丽的宫装已经套在她身上,两袖各镶有六颗圆浑的东珠,闪耀着淡淡的光色。

    敏珠引李如荼到梳妆台前坐好,拉开金柄抽屉,相继取出几个漆盒,内放无数李如荼从未见过的珍贵饰。

    只是。李如荼把目光投向镶嵌金银丝成蝙蝠形柿蒂连弧纹地铜镜中。虽不如现代镜子清晰。但是反映出来人淡如菊。脱俗。仅属中上之姿。比不上身后忙碌中地敏珠。她吁气喃道:“还好还是老样子。”

    “公主大病卧床数日。今日才下得床来。如今人清减了许多。需好好调养。以免落下病根。”敏珠完全把李如荼当成真正地新城公主看待。没有理会李如荼反了个白眼。边说边把雏菊影青釉粉盒打开。只见这瓷质细腻。制作精巧。光照见影。盒呈菊花形。内有三口小杯。以翡翠雕成花枝相连。盖面有缠枝印花。杯内还分别盛放用以描妆地有铅粉、黛墨以及胭脂。

    半柱香后。敏珠已经熟练为李如荼画好时世妆。两腮不施红粉。长至半腰地长被绾成圆环椎髻。髻侧斜插以一颗硕大地梨形珍珠做成地明月戴星步摇。鬓边简单配以极其工巧地珠花、琉璃钗环。

    李如荼惊叹地看看镜中地自己。想不到。精心打扮下。如今便如真是来自唐朝盛世地骄傲公主。

    “步裔裔兮曜殿堂。婉若游龙乘云翔。”

    李如荼从镜子中。看到了黑袍男子地身影。她没有作声。直至他启唇。她才惊诧地回头看他。想要捉住男子方才刹那泄露地一点情绪。

    他长身玉立,眉宇间再无任何异样,依旧伫立与她相距十步,淡淡地看着她,又像天地间与他毫无相关。月光透过纱窗投影在他玉般侧面,几缕散飘摇,如魔魅般,雾化在夜风中。

    “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做?”李如荼宣战了。

    “在下庾夕。”黑袍男子故作恭谨一揖。

    李如荼噗哧,忙捂嘴,心中暗笑,如果他一千多年后知道有一化妆品牌同音,可能会直接在死人墓里面直接吐血再死一次。

    庾夕也不生气,神情如常漠然,淡淡地看着她的眸子,“虽然小姐为我部下所救,然而,此前之事我无从得知。”

    李如荼从他淡然的语句中,读出一丝戾色,一个激灵,忙放下眼脸,心中瞬间千百转,“我家本在端州一带山野,前段日子,我在给爹爹送饭途中,突然从后头布袋套上我脑袋,我眼前一黑,醒来就在这里了。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说着说着,李如荼想起在广州每天只会盯着电脑屏幕关注股市牛熊的老爸,几分思念袭上心头,挤出一点眼泪,倒有几分真切。

    她并不清楚此地此时此人为何。从庾夕口中得知,自己肯定不是被半路“捡”回来的,其中如何辗转至此,她更不清楚。既然一开始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外地口音,就干脆推到“山野之人”头上,总比被盘问到力竭而死好。悉才醒时的莽撞行为,正好圆了自己的南蛮谎,只要继续“野”下去,总有逃脱的一天。

    庾夕眼下完全分不出神色,默然看着她。李如荼心如鹿撞,偷偷抬眼窥向敏珠,只见她仍是纹丝不动,心中更是忐忑。

    须臾,庾夕星眸一闪,嘴角溢出温和的笑纹,却毫无暖意,周遭气温骤降,“我部下日前经过郊外一野林,巧遇小姐昏迷在地,容貌与长公主有几分相似,念故人之情,便送来医治。小姐如今身在新城长公主府邸。歹人实在可恶,居然从千里之外把小姐劫至长安城郊,不知所踪,必有隐情。既然如此,如今只好请小姐安心暂住此处,待庾夕日后查出真相,再谋对策送小姐还乡。此前,庾夕有个不情之请。”

    李如荼听到这里,已听出庾夕的潜台词是说,你的谎话我先不戳穿,但是你得乖乖听我的话,要不然我就给你好看。背上不知不觉已濡湿润一片,夜风掠过,凉意更甚。

    他径直走至月芽桌前坐下,从青釉白玉花露壶中倒出一杯淡香四散的茶,轻呷一口,才缓缓道来,“月前,尚书奉御长孙诠被遣巂州,新城长公主不舍与驸马相隔万里,决意暗中跟随左右。在长公主归府之前,我等只好请小姐暂代,以掩众眼。此间,只需小姐在府中深居简出,享尽长公主的荣华便可。事成之后,定以良田百顷白银千两相报。”

    啊!听到这里,李如荼心中暗暗叫苦。如若她真是一个山野丫头,庾夕此番说法真能哄得她爽上半天。但是,据记忆所得,这个长孙诠在这次流放目的地就被活活打死了。而那位娇惯公主居然敢瞒着武则天跑到万里迢迢外拯救驸马,这么愚蠢计划肯定失败。即使成功,也终日天涯海角逃逸,哪可能回来?便是真的回府了,李如荼假装长公主之事就是欺君犯上的死罪,很可能马上就被灭口,良田白银的味儿还没嗅到就死翘翘了。

    她再瞅了庾夕一眼,这人假话连篇,想是也不信任自己。看来,想办法逃脱才是正道。

    李如荼别扭地摆了一个惊喜万分的表情,语气粗俗不堪,“是不是真的?什么时候能把钱给我?你是什么人?凭什么信你?我爹说你们这些读书人之乎也都是哄人的。”

    庾夕斜眼看着她,恍如把她看得通透,并没有露出半分厌弃之情,淡淡回道:“我乃公主邑司官。所说之辞千真万确,我等可立下字据,以一年为期,即使新城长公主未能如期回府,报酬分毫不减。”

    李如荼笑逐颜开,拍拍手,咧开嘴嚷道:“好,成交。你快写好字据,如果我装得不像,你们也不许扣钱哦!”心想,装得贪财与愚笨,便是减轻对方戒心之法,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熟悉形势之后,必能思量出良策。

    说话间,敏珠已展开文房四宝,纤手捏上等徽松烟墨条,细细在黑玉昙花见月砚上打转。接过敏珠递来的紫擅木香笔,庾夕挥就起来。

    李如荼呆呆地看着他手握笔杆的指尖,在烛光下微有晶莹之色。沿着微微泛白的手指关节到有力的手腕,透着黑袍依稀看见他精炼的手臂,同是黑色的内领衬得颈项甚是诱惑,如墨甚黑的散下几缕披在肩上,有着完美线条的下巴,带有笑纹却冷艳的嘴角,玉石般的鼻形成脸部最为俊美的部分,长长的睫毛遮住明明深邃却不露一丝情感的眸子……忽地,眸子抬起与她对上,她慌忙一低头,看向纸上,脸上烧了起来。

    眸子主人道:“待在下念与小姐,以确可否。”

    李如荼没好气地看向纸面,想是庾夕认为自己是山野丫头不识字。一看之下,脸上烧得更厉害了。纸上确实矫若游龙意如松,只是繁体加小篆,李如荼只能认出其中三四。

    庾夕已念将起来:“今诺兰湖码头以北一百顷沃土及白银一千两,换得端州李氏如荼入新城长公主府为侍读,为期一年,期间李氏需遵从府内规定,不得因故扣去薪奉,以此为证。”

    一听之下,这庾夕确实把字据写得通俗易懂,似是很照顾她的水平,只是写成小篆难道不是刁难她么?李如荼看了看最后标有“显庆四年五月”以及庾夕的签字。

    李如荼装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庾夕又问:“此件两份,我等各执一份以示公允。小姐是签字还是画押?”

    此时,敏珠已取出珠绣锦盒,内有印金泥。

    李如荼恨得心中暗骂,什么态度嘛!枉她念了个英文高阶此时便成文盲一个,拿油画笔比拿筷子还多的她,怎会写出工整的毛笔字。只好纳纳印了嫣红的手指头,盖了一个宝印,憨笑道:“多谢庾大人关照。”

    “既然小姐画下宝印,在下也要与小姐约法三章。”

    居然还有要求?李如荼瞪着庾夕,“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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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世妆》杜甫

    时世妆,

    时世妆,

    出自城中传四方。

    时世流行无远近,

    腮不施朱面无粉。

    乌膏注唇唇似泥,

    双眉画作八字低。

    妍媸黑白失本态,

    妆成尽似含悲啼。

    圆鬟无鬓堆髻样,

    斜红不晕赭面状。

    昔闻被伊川中,

    辛有见之知有戎。

    元和妆梳君记取,

    髻堆面赭非华风。

    巂州:今安宁河流域及雅砻江下游,北及大渡河南岸。

    兰湖码头:今广州流花公园附近一带。

    第三话 缘何相见不相思

    庾夕没有生气的脸,每笔每画皆属上品,他走至窗前,举目凝望梨花随风纷绕,衣袂翻飞,真有种“冷艳金歇雪,余香乍入衣”的情调,唤了声“敏珠”。

    “是,少主。”思忖半刻,敏珠道:“新城长公主贵为金枝玉叶,自幼受长孙皇后熏陶,熟读《女则》,知书达礼、贤淑温柔,虽非举世无双,却不失淑质英才。自驸马一事,长公主便忧心忡忡,决意追随,现已离京。我等对外称长公主劳神过度,需静养不便见客。月余以来,来探访虽不多,毕竟皆是血脉至亲,必能揣摩出端倪。小姐需从此刻开始,谨记您便是新城长公主,谨严慎行,适时习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熟知宗室成员,以策应对。”

    哦……原来是要地狱式训练,恶补一番,以免在新城的亲戚朋友面前露馅。

    李如荼看敏珠对庾夕很是恭谨,也不唤他“大人”,直呼“少主”,定然是庾夕的贴身侍女,只是为何敏珠作为庾夕的人,又能熟知新城的所有习性呢?作为公主府官员,庾夕又是如何能从外府直入内院,深受新城的信任,把这个欺君死罪抗在身上呢?

    李如荼想起冷面人在镜中次见她公主装扮的表情,那是……喜欢么?她打了个冷战,真是可悲,下属觊觎公主,而且已为人妇。怪不得他阴阳怪气的,换自己喜欢的人跑去殉情,李如荼自问也当场沥血。

    此时她看庾夕的眼神带点怜悯,“什么时候开始练习?”

    庾夕始终没有看她,眼看拂晓,迎风不动。许久,直至李如荼双脚酸软,以为他不打算作答时,庾夕转身,仍是毫无暖色的笑,“就在此时。”天边一线溢开了朦胧妖艳的晨光,如坠落水中的嫣红花汁,浓烈,晕开。

    庾夕逆光站于窗边,一丝不动,天地仿佛只剩下他的衣袂飘零,晨光紧紧勾勒出他的身影,却无法令他形同鬼魅的冷漠散去。

    李如荼不觉看得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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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知道这么辛苦就不贪财了。”李如荼口中叽叽咕咕,心中抱怨着,逃跑前经受这些磨难,当真是卧薪尝胆!

    本以为凭自己现代地学习方法。深造中国古文化不是难事。怎知除了读懂对现代人来说深涩难懂地古文外。辨认古文字就让李如荼吃了瘪。琴棋不是最急地。新城宣称病倒了。绝不会有人让李如荼现场献技。只是书、画两艺。随时会被抓到马脚。最痛苦地是学习成为一个古代女子地标准道德。洗脑一般。她快被折磨成|人格分裂了。

    偶尔。她想起赵晴。如果是那个中国式才女来到这个世界。想必乐不思蜀。根本就不需要这么累。

    每日八个时辰课程。卯时读《女则》及女四书。辰时临摹大家书法。巳时读天文历法。午时用膳兼培训礼仪。未时练剑舞活动筋骨。申时读古文诗集。酉时用膳加上皇室成员梳理。戌时最为轻松。由庾夕、敏珠轮流演奏古乐。不会弹也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