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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插队手记第9部分阅读



    地面上突然一片亮光,抬头看,是对岸升起的一颗照明弹,正缓缓地落向江中。

    老高骂了一句:“他妈的!”

    也是,我们这儿只要一有动静,老毛子那儿就总想看看清楚。

    两岸之间,谁都不是吃素的。

    我问老高:“往年都是农闲时修战壕,今年怎么大忙时就修?”

    老高说:“你问我,我去问谁呀?也许双方的局势突然紧张起来了吧?”

    68、苏舰喊话 [本章字数:1126 最新更新时间:2013-02-27 12:47:050]

    明天就可以用芟刀打水稻了。

    王队长在地头宣布:用小镰刀割倒伏水稻,今天是最后一天,我们一共割了13垧,这在全公社、全县也没有的。

    这一宣布,大家全都松了下来。

    我觉得腰马上像要断了一样,脊椎骨上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终于到了筋疲力尽,有气无力的地步了。

    我跪在地里,一把一把地割着,士气不高了。

    云龙四下一看,大家都有气无力的,便用扬州话逗趣:“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不慌不忙,一下就是一下,一刀就是一刀!”

    大家都苦笑起来,真得都没力气了。

    正是农忙,军事演习不知怎么特别频繁起来。

    上一次紧急集合才刚过两天,这不,又来了。

    吃完晚饭,我搬过一只凳子,给昊宇剃头,左一下右一下,剃得正起劲,邵子昂冲进来,一把拖住我的手说:“武装民兵紧急集合,快去!”

    我只好扔下剃刀就走。

    可怜的昊宇,抱着刨了半边的脑袋也跟着跑到连部。

    十分钟后,我们已经全副武装横排在秋风中。

    像冬训一样,边防连首长作了动员布置,我们一路小跑到了大庙制高点,机关枪压得我直喘。

    跳进战壕掩体,我把机枪架在战壕上,面对公路,呆了有十来分钟。

    汗水浸在白天割稻时被稻桔划破的手臂上,像无数小蚂蟥在咬,又痛又痒。

    突然,一道闪电掠过天空,我才发觉身边还有许多解放军战士和我们一样趴在战壕里。

    接下来,一连几天晚上,天天都有战备行动。

    这些行动的时间和方式都与以往不同,有时很简短,有时又很复杂。

    有一次放潜伏哨,在嗖嗖的秋风中挺了两个小时,一切正常。

    武装民兵突然集合,一路跑到公社,又宣布解散。

    眼看秋天就要过去,长达半年的寒冬就要到来。五六个妇女在副队长老吴家,专门帮知青翻新棉衣棉裤。

    妇女集中的地方,肯定热闹。缝纫机的“得得”声,裁布的撕裂声,还有女人们唠家常的笑声。

    那帮妇女见我去了,着急地说:“你才来呀,带布和棉花了吗?”

    边说边抖落起我的棉袄和棉裤,指着那些破的地方说:“这儿要补,这儿布都化了,这儿棉花都磨了……”

    等我捧着补丁布和棉絮刚到老吴家,就听那些妇女说:“赶紧去民兵连集合,人家都通知到这儿来了。”

    又是紧急集合,简直没完没了。

    不过,今天的集合不寻常,集中了全公社的武装民兵,而且每人带一个书包、一只水壶,左臂上还扎了白毛巾。

    仍旧是跑步去大庙制高点,但加进了这样一个内容:有四名伤员,用四副担架分别抬走。

    训练结束时,好几辆大卡车停在路边,公社书记讲了一番话,说最近战备形势异常紧张,为了消灭也许会突然袭击的苏军,我们要加强训练、常备不懈。只要帝修不灭,我们就挖洞不止,战备不停。

    第六感觉告诉我,在农忙季节,这么紧密的备战活动,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果然,就在国庆节前的一天下午,老毛子有四艘军舰停在公社下边的主航道上,施放烟幕弹,拿着手提喇叭高声大叫。只是说的都是俄语,我们没听懂说什么,但肯定是与发生的大事有关。

    69、电台造谣? [本章字数:1073 最新更新时间:2013-02-28 08:54:410]

    除了频繁的战备训练行动,上级对边境知青工作也突然抓紧,在国庆节前专门组织各大队干部查看沿江知青点。

    就在苏联军舰大喊大叫的当晚七点,大队党支部召开会议,布置知青工作。

    先介绍了这两天参观的几个先进知青点:

    富拉尔基大队:

    在住的方面:盖了一幢房子,分成两排,每排九间;三间为一个单元,二间住人,一间专门烧水、洗脸、放水缸;每间住五人,当中一人是团员,早晨五人一起学习、做广播操。

    在穿的方面:大队集体买了一台缝纫机,知青的衣服缝补靠自己,拆洗靠贫下中农。

    在吃的方面:知青食堂精心安排,每天干稀搭配,忙时吃细粮,闲时吃粗粮。

    在用的方面:知青的工具专门有一个工具库,自己的工具写上名字,有一个保管员,做到不乱拿工具,不丢失工具。

    在烧的方面:五名知青算一户,和社员一样分柴分煤,主要用来烧水、烧炕,吃饭上集体食堂。

    外三道大队:

    房子造得和旅店一样,一大排,很干净。专门有一个女干部负责女知青的卫生工作。鸡鸭鹅养了一帮,今年以来,光蛋就捡了八千多只,天天喝甩袖汤。一个月杀头猪,平均每人一天一两半猪肉。

    上级指出:知青是未来的接班人,不抓知青工作,就是不抓政治。要让知青德智体全面发展。要做广播体操,要办好食堂,整好宿舍,挖好菜窖。让知青吃得饱,吃得卫生,做到“炕热屋子暖,好烧不冒烟,暖和不呛人。”要合理安排劳动,强调安全生产,强调文娱活动。

    介绍完别的大队情况后,插队干部还汇报了本大队200来个上海知青的最近情况:

    有五个知青被县公安局拘留收容,在上海治病的有七八人,还有几个最近也想回上海治病,主要是关节炎和胃病。知青中现在有十五人扭腰,其中有好几个是坐马车不小心挨车压的。

    国庆节这天,下午三点,下地的知青早早收工回来了。

    食堂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一派节日气氛,桌上餐具齐备,摆满了桔子,桔香弥漫在空气中。

    干部老孙让我去请贾大爷,等我和贾大爷一起再回到食堂时,人已满座,瓜籽壳磕了一地。

    我宣布国庆宴会开始,先让邵子昂代表团支部公布昊宇和高朗光荣入团。

    在热烈的掌声中,大家开始干杯。

    吃喝同时,知青还忘不了演出节目。

    新团员唱了,团支书唱了。轮到我时,不会唱,老套头,朗诵一段自编的打油诗:

    “这儿没有焰火,没有彩灯,

    只有对岸的照明弹在空中飞腾。

    我们和共和国一样年轻,

    我们是成长在五星红旗下的新人。

    明天,也许我们会拿起枪,

    一起冲向江边的战壕!

    只是为了我们的祖国,

    永远升腾绚丽的焰火、挂满灿烂的彩灯!”

    深夜,蔡景行收听苏联电台,悄悄对我说:“苏方说中国国内出大事了。”

    我问:“什么事?”

    蔡景行不肯再说,只轻描淡写地说:“也许是苏联电台造谣说的,瞎讲的。”

    大家后来也就没追问下去。

    70、带枪下地 [本章字数:1144 最新更新时间:2013-03-01 12:36:250]

    国庆节一过,形势更加紧张起来。

    上级命令各大队对武装民兵的下地劳动要做到集中安排,而且全部武装民兵都要带枪下地干活。

    这是很罕见的。

    我们真的成了“一手拿枪一手拿镐”了。

    早上,我们排队扛枪走过地营子,穿过深草地,有人唱起了阿尔巴尼亚电影《宁死不屈》的插曲:“赶快上山吧同志们,我们在春天加入游击队……”

    10月5日,有一条重要广播惊动了我们:美国基辛格将于10月底访华,这是中美建交的信号。

    我们都不知道,基辛格其实早在当年7月份就已经秘密访华,10月底,将是他的公开访华。

    中国当时把美国和苏联看作是世界上两个超级帝国,现在突然要同其中一个握手了,这在知青当中引起很大议论。

    听完广播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突然,民兵连长一推门,见知青还在议论这条新闻,就在房间里吹起哨子,喊道:“紧急集合了!”

    我赶紧穿衣穿鞋,尽管东北此时的夜晚已经很冷,但我没多穿衣服,以为过会儿一训练,准得出一身汗。

    但是我错了!

    今晚是接沈阳军区紧急命令,夜里11点,所有地区一致行动,进行查夜。

    武装民兵分成了一个个清查小组,分头到农户家搜查外来人员。

    难道有重大案犯躲在民间?非要采用上农民家搜查的方式?

    反正我不喜欢在深更半夜时突然造访农户的家。

    平时都是乡里乡亲的,现在全副武装,往人家家里一站,说:“搜查。”弄得彼此都很尴尬。

    但这是上级的命令,没办法,只好执行。

    来开门的大都是家里的男人,披着衣服,眯着睡眼,一脸的不情愿。我惊奇地发现:这里的男人都穿花裤衩,而且是红色的。

    进屋一看,全家男男女女,都光着膀子睡在一张炕上,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们。

    再到下一家时,我只是跟在后面,不进屋。我不愿意看到农民的惊慌及私密。

    查夜回来后,又接到任务,去潜伏在江边的航标灯下,监视江面。

    这回我要换上棉袄棉裤了。

    棉袄棉裤前几天刚刚让家庭妇女们翻新过,很暖和。

    让这天去冷吧,我趴在航标灯下,跟钻进棉被中也没什么两样。

    又开始撅黄豆了。

    同收割水稻时一样,我带的组里全部是上海知青,而且有四个团员,六个武装民兵,我想拆开这支“绿棉袄”的上海知青组,遭到异口同声的反对。他(她)们的理由是:“我们组热闹,是突击队。”

    这帮家伙,活儿干得欢,但也很会享福,踩着厚雪,竟然抱个热水瓶上地了。

    天很冷,雪却在化。

    我们的棉胶鞋湿了,鞋子里像装了水一样,冻得小脚趾麻木,棉裤一直湿到膝盖。但中午休息时,打开热水瓶,在满地皆白的雪地里喝上了热水,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云龙、蔡景行、肖明等人在地头休息时,议论什么时候回上海,路上想顺便到哪个城市去转一下。因为按常规,今年是新知青回上海探亲,老知青在知青点留守。

    我们离开上海已经十八个月了,特别想家,尤其是女知青。

    才10月中旬,一年中最累的活――撅黄豆的活儿才刚刚开始,猴急想家的女知青中已经有人走了,首先回上海探亲的是李晶霞和何雨琴。

    71、惊人消息 [本章字数:1085 最新更新时间:2013-03-03 16:01:310]

    汪永德和吴茂财的案子已经审完,他俩被押到生产队宣判。

    晚上队里开大会,押他们来的人当场宣读了判决书:俩人分别被判两年徒刑,阿弟因为不到18岁,当场释放。

    由于几个月不见阳光,俩人的脸像雪一样白,头发长长的,像个“半女人”。

    开完会,突然起风,乌云密布。眼看一场大雪就要来临,知青点的几千斤白菜还在地里,如果大雪覆盖,菜就要冻烂了。

    夜空,像盖上了锅盖一样墨黑。我去宿舍,动员所有知青堆菜去。

    忙完回来,已经是深夜十点多,大队要我去一下。

    原来,汪永德和吴茂财明天就要被押到北安监狱去服刑,俩人提出来要剪头发。

    大家都知道,知青点平时男知青的头都是我剃的,于是就来找我。

    我问他们:“怎么剪?”

    汪永德说:“痒死了,剃光舒服!”

    记得秋天时,邵子昂的头发里长了虱子,他用六六粉洗头,洗完后头又痛又辣,难受得要命。

    住在一起的男知青怕传染头虱,又怕六六粉洗头,就干脆叫我把他们的头剃光了。

    光头,真的很舒服。

    第二天,汪永德和吴茂财走了。

    队里的大小干部也都集中去黑河开会了。

    开什么会?一点风声也打听不出来,很神秘。

    知青点的学习也很沉闷,大家都不太愿意发言。

    前些日子,报上不点名地批判了陈迫达;北京在国庆也例外地没有进行庆祝游行;边境线上的战备行动一阵紧一阵……

    有人提议学习时分析一下形势,但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只是在猜党内斗争可能出了问题。

    也没什么好多猜的,干脆转个话题,学习会成了入冬的生活安排会,大家讨论了今冬要腌多少酱瓜、胡萝卜、卜留克与咸菜。

    开完会,我去站岗。

    半夜轮岗时,我和衣躺下刚睡,有人碰我的腿。我敏感地跃身而起,却被此人拉到屋外,站在雪地里。

    十月下旬的东北,已经大雪盖地,滴水成冰。西北风呼呼地吹着,我冷得直打颤,一下子清醒过来。

    看着那拉我的人迎风而站,纹丝不动,我忐忑不安地问:“什么事?”

    “有一个重大的消息!”这是邵子昂的口气,语调有些沉重和紧张。

    “你说吧。”我着急了,外面天太冷,我都要被冻坏了。

    邵子昂仍然放慢语速地说:“你听了一定不相信的。”

    看到邵子昂一句一顿的样子,我有点生气,催他快说。

    他告诉我:“林彪出了问题,一个多月前,他摔死在外蒙了。”

    “谁?”我的心“啪”地一惊,“那不是党章法定的接班人吗?”

    邵子昂说:“目前我就了解这些,其它的还不清楚。”

    我问:“是黑河这两天干部会上的内容?”

    邵子昂不吱声。

    怪不得最近边境战备局势紧张,军训军演这么频繁,原来是国家出了这么大的事!

    已经一个多月了后我们才知道。

    现在想起来,那天苏联军舰停在主航道上,用大喇叭喊叫的准是这个事。只不过我们不懂俄语,没听懂啥意思罢了。

    我抬头看着满天星斗,只觉得银河像不可捉摸的白带一样,飘在空中。

    我忘了冷。

    72、逆飞大雁 [本章字数:1578 最新更新时间:2013-03-04 15:39:340]

    黄豆撅完了,新知青开始陆续回上海探亲。

    这两天无论是碰到老乡还是知青,开口就问:你回不回上海?

    沥沥拉拉地走了几个后,明天要集中走15个。

    夜里8点半了,知青点食堂又热闹了起来。

    留下过冬的知青和明天要回上海探亲的知青,在这儿开一个座谈会。

    饭桌拼在一起,铁炉燃起火苗,灯光此时在火光下,也显得逊色了许多。

    大家那止不住的笑脸,被映得忽亮忽亮。

    新知青毫无拘束地谈自己要回上海的心情。毕竟是下乡两年第一次要回上海,回父母兄弟姐妹身边,他们抑制不住心里的兴奋。

    王雄涛等老知青则关心地问大家都准备带什么土特产?

    他们去年回去探过亲,知道上海人喜欢东北的黑木耳、黄豆、豆油、黑白瓜籽、芸豆……

    邵子昂也是属于留下的,他在今年夏天时跟父亲一起回过上海了。他谈了冬天食堂伙食的安排,让回上海的知青带点好吃的,早点回来。

    我也打算今年要回上海探亲,因为还要带工打场,只得晚点走。

    大家让我谈谈回上海后的打算,我说在上海举行几次集体活动吧,包括对留守边境的知青家庭访问。

    看着大家高高兴兴的样子,我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会想到这样一个问题:今后每年这时候都会这样吗?还是一年比一年冷清,慢慢地平静下去。

    想到此,心中不由一阵悲凉:不会每年都这样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一部分人将永远离开这里,像施卫疆、陈新凯;留下的也不再会隔一年回一次上海,就像生产队里当年闯关东、抓劳工、支边而扎根在此的老乡,他们已经不会再回自己关内家乡去探亲了。

    再好的风筝,也有断线的那一天。

    刚送走一批回上海探亲的,又迎?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