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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插队手记第14部分阅读

我觉得不要满足于参军入党当干部,或者进厂上学。如果满足于这些,始终不过是一个庸人罢了。学习和读书才是重要的,凭借日积月累的知识和才能,才能在暴风雨到来时得到升华。

    如果你听了我的这几句话要不高兴,那么,我只好再忍受一下‘久不来信’的痛苦了。”

    再谈我回队的事:

    “我与知青点的关系是极为密切的,我今后还将以知青点为基础,开展我的爱好――用笔记录这个时代。”

    最后谈对她转点插队的看法:

    “至于你的走,很多原因我并不太了解。

    比如,你说是因为看不惯王雄涛,于是一走了之。

    必须承认,王雄涛是有他的优点的,讲情义,敢拼命,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

    但事情都是变化的。

    他当队长后,人们对他的意见变得多了起来,一方面是因为人们对队长的要求本来就高,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还停留在原先的水平,没有突破自身的局限。我听说了一些事,具体就不展开了。

    是的,王雄涛身上有一些毛病,我并不想为他辩护,但他也在变化中,变好要有一个环境,变坏也要有一个环境。

    以前插队干部在生产队的时候,采取的方针首先是鼓励,其次是批评。即他在为知青点和生产队做好事时,支持他;但发现他身上的缺点错误,就批评他。

    插队干部走后,这种支持和批评都衰落了;而王雄涛当队长后,也缺少了具有权威力量的支持和批评,他的局限就显露了出来,影响了知青点和生产队的情绪。知青开始埋怨老乡的这股“水平低下的政治势力”,而老乡也对知青当队长失去信心,酝酿早点结束“知青当政”的时代。

    这是一个环境和个人都在发生转变的复杂过程。

    我们不能左右大环境,但我们能争取营造好的小环境。

    我反对把他推到对立面的做法,我相信只有在支持和批评同时进行的情况下,每一个人,包括知青点,才会在矛盾中前进,而不是陷入僵局。”

    “对于你们这次转点回老家插队,有一些人有不同看法,你觉得无法解释,我更是没有言语了,只是在心中感到一点留恋。对每一个知青的走,我都有这种情感。

    你说要在新的地方以以往的事作为借鉴,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我十分支持。老生常谈地说一句吧:绝不要随着年华的增长而老气横秋,成为一个地道的“农村妇女”,我们一定要作为崭新的一代生活下去!

    你有很多优点,尽管有时因为单纯而犯一些小错,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呢?只要我们不考虑个人的得失,我们是能接受正面的教训的。

    要说我对你的走有何意见的话,我只有这样一条:正直热情,敢于说话的你走了,真遗憾!

    好了,你对知青点的现状并不承担责任,我这样说只是希望知青点里还能有像你这样的人存在。

    其实,到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如果有人有不同的看法,那就让他们去说吧,何必为此伤脑筋?走自己的路!

    不多写了,现在已是夜深人静,身边的那些鼾声勾起了我的睡魂。”

    107、远离官场 [本章字数:1541 最新更新时间:2013-06-16 23:19:470]

    公社传达了7月24号的中央文件,内容是全国知青工作六条意见。

    散会后,各大队来听传达的知青点负责人私下议论:

    听后一点感觉也没有,相当一般化。

    知青中现在很多问题靠什么来解决?

    官员一面教人务农,一面在屁股后面伸手把自己的孩子拽回城市,后门已经变成正门,羞耻变成光荣,卑鄙是一种能力,根子在哪里?

    不问个清楚,大家心里不安。知青在下面傻傻地流血流汗地干,对当官的自私变态不闻不问,那简直是太蠢了。

    发完牢马蚤,大家各自回去。

    由于上次派我去买扬场机挺顺利,队委会又委托我去地区农林办,要求拨一台沈阳工农12型手扶拖拉机。

    上次买扬场机时,我认识了地区农林办的张宝民。他知道我回爱辉的事,问我:“回去就当一辈子农民喽?”我跟他说:“农民也挺好,并不是吃饭挣工分睡觉三部曲,有很多故事,挺充实的。”他记住了我的话,要我以后有事找他。

    我这次带肖明一起去黑河找他。

    张宝民把我介绍给农林办一位姓孔的主任。

    孔主任曾在孙吴县当过县委书记,人很热情,和我谈了二个多小时,写了一张纸条,让我去地区农机局解决。

    晚上,张宝民还特地赶到我们住的大车店,给我们两张《闪闪的红星》电影票,再三叮嘱:“如果你有什么困难,比如缺少什么机械或零件,就来找我。”

    张宝民走了,肖明说:“这下好了,等于农林办在我们生产队蹲点了。”

    第二天上班时间一到,我们就去农机局。

    但农机局的人说:“今年的手扶拖拉机指标已经全部用完,但孔主任托办的事,我们一定放在心上,等有了新的指标,一定会通知你。”

    人家把话说到这里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出门来,正好碰到上海慰问团的干部,把我叫去他们的办公室,要我写一篇回农村的材料,说是要向上面汇报,还要我在毛主席12月21日指示发表六周年前写一篇文章给他们。

    我哪有心情弄这些东西,出来后对肖明说:“回生产队!我有点怕,怕像肥皂泡沫一样爆掉,不写,什么也不写。”

    肖明说:“对,实实惠惠,上面给东西要,上面让写东西不行。”

    走在大街上,看到一个不认识的知青和当地几个工人吵架,要打起来了。只见那知青大声说:“黑河的官和流氓我都认识!”

    那几个工人竟然不再吱声,站在一旁蔫了。

    我在一旁觉得好奇,便问那知青:“官和流氓不是对头吗?你怎么能统一起来?”

    他嘿嘿一笑,吐露良机:“这样才不会吃亏,才能到处走得通。”

    我又好奇:“后门你也能走得通?”

    他开导我说:“走后门是一种本事,领导能开后门,那是本事,群众能走到后门,那也是一种本事,你既不能开后门,也找不到后门,那你就白活了!”

    红黑相通,什么时候开始的?

    至少在我出生到20岁之前还没有这个概念。

    这世界已经脏了。

    见我发呆,肖明先是骂了一通现在的领导如何会走后门,说要是自己的父母在这儿做官,这帮大小领导都会来巴结自己。

    他还想着手扶的事,说:“你手里有地区农林办主任的条子,趁这几天没事干,得天天找农机局领导磨嘴皮子去,有志者事竟成呀。

    我说:“磨什么磨?回去,我们可以提出要手扶的请求,但不能太过分。古人云,达则兼治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官场正气,年轻人可施才报国,官场污浊,年轻人最好远离自洁,以免将来拉清单被人算账。”

    肖明没听懂我在说什么,跟我上了回生产队的长途车。

    在车上,我对肖明说了前不久刚看过《叶尔绍夫兄弟》的其中一段:

    名利熏心的工程师克鲁季里契想利用人缘关系,用走后门的办法为自己谋取一个好地位,市委书记戈尔巴乔夫拒绝了他。

    市委书记是这样说的:“对你提到的几个部长我都不认识,只是工程师是否认识另一个人?”

    工程师说不认识。

    市委书记告诉他,走出大门,向右拐一下,往一个街园里去就可以看见他的墓碑。说这个已经牺牲的烈士能帮助工程师解决一切问题!

    肖明听了很不以为然,说:“像你这样,什么事情都照书上说的那样讲原则,那么认真,要吃亏的,没什么意思。现在谁不是出门讲马列,关门图私利?”

    108、四级干部 [本章字数:1252 最新更新时间:2013-06-17 21:36:300]

    贫协主任刘承新和队长王雄涛吵了一架,导火线是分豆秆。

    豆秆是东北农村过冬的好燃柴,黄豆脱粒打场时,马绳吐出的豆秆都当场装车拉走,挨个分到社员家。

    这天送豆秆的人马虎了一点,当中漏了人家。其实,只要后面补上就是了,可是偏偏连着两车没补,刘承新来提意见了。

    王雄涛正忙着入马绳口,嫌他烦,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俩人吵了起来。

    这一吵,一连串不顺的事都跟着来了。

    24马力的柴油机起火,差点爆炸;电动机的线源接错,找来两个技术员都傻乎乎地没看出来;知青点也跟着凑热闹,跑到队里找队长,说是丢了6只鸡。

    由于查不出电动机的毛病,打场的夜班停了。

    晚上,知青班子趁空开了个会,安排过冬的一系列事务。

    也许是大家心情不太好,开始会开得还顺,到了如何吃粗粮的问题上,卡壳了。

    知青集体今年分了4000余斤粗粮,除用2000斤换粮票给回上海探亲的知青外,还有2000来斤粗粮要大家吃的。

    有人说:为了防止一些人在食堂做粗粮时不买,做细粮时多买的情况,建议食堂连续做粗粮,不把2000来斤粗粮做完就不做细粮。

    有人反对,认为这妨碍了大家正常的生活,最好还是粗细粮搭配,每天两顿细粮,一顿粗粮。

    但立即遭到回击,用语十分激烈,甚至带着点攻击性。

    我让大家好好说,谁知情绪激动的他们无法安静,还有人连连劝我别“打岔”。

    没办法,都是那年代过来的人,说话习惯“上腔”,喜欢用强加于人的气势来逼使对方接受。

    会议对如何吃粗粮的问题没有达成一致意见。

    会开到一半,队里让我和刘金鹏跟车去县城送粮。

    从粮库出来已经半夜12点。我和刘金鹏跑遍了黑河的大街小巷,也没有找到住处。大小旅馆都反扣了门,叫都叫不开。

    我们只好再回到粮库,在冰冷的走廊里,躺在麻袋上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回到生产队,听说要开四级干部会。

    当年干部的大小有一套数字分级,数字越小,级别越高,听说十三级以上就属于高干。瑷珲县上海插队干部中就有八级的大官,比黑河地区领导都要大好几级。

    但这里说的四级干部并不是数字级别,而是指县、公社、大队、小队这四级干部。

    每年年底,县里都要开四级干部会,这是一年中全县最重要的活动。今年开会的通知已经下来,生产队的一把手、二把手、会计都要去,会期是七天。

    队委会开了一个短会,把队里的全面工作都交给了我。

    黄豆打场还没结束,我带着又打了一个夜班。

    星儿平静地眨着眼睛,好像在告诉我,这一夜航行顺利;月儿柔柔地弯下腰,好像想低声跟我说:明晚再见。

    快亮天了,刮起一阵清风,冻得我下巴都有些麻木。天更冷了,飘起霜粒,就像把天空中的蒸汽冻成了冰片一样,它们在灯光的映照下,晶莹闪烁,慢慢落下。

    远处,鸡鸣狗吠,百家农户升起了缕缕炊烟。打了一个夜班的社员看到了晨曦,格外精神起来,赶马的吆喝声,相互打闹的嘻笑声,合着“突突突”的脱谷机声,洒满了场院,迎着即将升起的太阳。

    已经第五天了,夜里干活,白天处理事务,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夜班结束回去路过大队部时,老贾头仔细地看了看我的眼睛,说:“回去一定要马上睡觉!”

    想起昨晚,贫协组长刘承新也想代我打半个夜班,说是让我歇歇。我说:“没关系,还能顶住。”

    109、揍锅底 [本章字数:1540 最新更新时间:2013-06-18 22:38:080]

    县里四级干部会已经第六天了。

    明天晚上,去县里开会的队长王雄涛、生产队长老吴、会计刘金鹏将回队。

    夜班打场快收工时,县里来了送粮车。看大家一夜辛苦,我就自己跟着车到黑河送公粮。

    第二天上午回到生产队,听人们议论纷纷,说堆在场院里的水稻被人动过了,留下了作案的痕迹:盖着的油布被掀起,还有两只脚印。

    下半夜我去送粮时还在庆幸自己:临时全面负责工作的几天挺顺利。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心里有点窝火。

    我盯着云龙,因为跟车送粮前是我让他看管场院的。云龙脸色涨红地说:“不是人动的,是猪拱的,都是猪蹄印!”

    他负有责任,当然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敷衍过去。

    现场早已经被破坏了,我只好询问当时看见现场的人,并通知他们到我这儿来共同分析。

    昊宇见我到处找人,便打听怎么回事。

    听完,他哈哈笑着说:“今天一大早,我们知青点的那头猪要送到队上来杀,我看绳子没绑牢,就到这里掀起油布,在水稻里扒出几节口袋绳去扎猪。”

    我好奇地问他:“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找绳?”

    他说“因为我夜里下班时,看到有剩下的口袋绳放这儿的。”

    事情水落石出,一场虚惊。我心中的石头一下子落地,抓住他的衣领向满场院的人喊着:“小偷抓到啦!”

    我私下提醒云龙:“有人进场院掀开油布你都不知道,还硬说是猪拱的,你肯定是去哪儿睡觉了,幸好是一场误会。”

    云龙依旧红着脸嘟囔着:“那上面是有猪蹄印嘛。”

    “猪来了,看场院的也得管呀。”

    说完这话,我觉得头有点晕。

    肯定是昨晚送粮,被风吹得感冒发烧了。

    回宿舍,我昏昏沉沉一直睡到傍晚才醒,颤颤巍巍穿上衣服,准备去食堂里弄点吃的。

    门“吱”的一声开了,近80岁的贾大爷端着一个饭锅,紧扣着盖,盖上是一只白瓷碗和一把饭勺,笑着看着我。

    我有点吃惊,因为在门打开时,我看见外面已经下起了雪,贾大爷是从风雪中端来了他亲自给我做的饭。

    “你怎么样?好些了吗?”他把我推坐在炕上,然后打开锅盖,锅口上还嵌着一只碟子,碟子里是酸白菜炒肉,端出碟子,锅里是热呼呼的大米粥。

    “就在这儿吃吧,”他帮我盛了一碗米粥,“我中午回家特地给你烧的。有病了就得好好歇着。”他坐在炕上掏出纸,卷了一支烟,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飘绕在他白色的头发上。

    他见我瞅他,就对着我说:“你怎么啦?快吃吧!”

    我说:“你也一起吃吧?”

    他摆摆手说:“我早吃过了。”

    四级干部会结束,去县里开会的干部回来后,生产队开始班子整风,天天开社员大会,会场拉起了横幅:“找差距,揭矛盾,揍锅底”。

    “揍锅底”是东北农村独特发明的说法,那意思不仅要来个底朝天,还要把锅底的黑灰弄出来抹一抹。

    由于队长是知青王雄涛,知青在会上发言比较平和。但老乡不买账,发起言来话语呛人:

    “学大寨的口号,每年都是春天喊得挺好,而一到夏锄,就像老头上山,一步不如一步。冬天总结的一些东西,到大忙之后就忘掉了。”

    “咱队领导班子人员不少,上第一线的不多。比如今年夏天,队长一早到场院,把社员指挥走了就行了。领导对生产一线问题不了解,产生了窝工,今年来支援的不少,苞米都是别人扒的,但社员的工分也没少花呀。总之,一线少,看不见,指挥不了。”

    “县里领导有小汽车,咱队没小汽车,但有人说,队长西不过衙门沟,北不过头道沟,连路也不会走了。”

    “队长有时只能听好话,不能听坏话,拿马列主义电棒照别人,不兴照自己,听不得孬话,谁干的好一点,就说闲话,什么你怎么干也好不了。”

    “现在,学大寨别的没学好,评分学好了。我看,咱队上连评分也没学好,领导班子里一到评分就拉不开面子。”

    作为生产队一把手王雄涛,甭管老乡提的意见是针对哪个队长,他都听不下去了,气呼呼地在会上什么也不说,情绪十分低落,对即将开始的选举生产队班子已经毫无信心。

    开完社员大会,王雄涛看到我,大发牢马蚤,对那些意见逐条反驳,骂道:“这生产队,没个搞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