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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插队手记第15部分阅读

    “不给分,能调动积极性吗?能出来干活吗?”

    “你们知青不像我们拖家带口的,不给分我们拿什么养家?”“跟你们好好说也没用,就得来点硬的!”

    人多嘴杂,都容不得我插话。

    这时,何明英指着说得最凶的曹士英说:“你别那么说,为啥你不出车不请假?为啥有意见不提,要消极怠工?我有时也有意见,可是从不停车!就算是不合理,我也不能停下集体的生产!”

    车老板一听这话,蔫了。

    我这才接上话头:“这样吧,你们觉得自己每天要比刨泡子泥的多干两个小时,那是把在家门套车到卸车都算上的。但刨泡子泥的五小时,却没把他们来回路上要走一小时算上,这算法有点问题。”

    “那还差一小时呢。”有人嘀咕。

    我接着说:“考虑到这一小时的问题,拉一趟35分怎么样?”

    看大家低头算账后不再吱声,估计能接受这个方案,我补充说:“关于工分的问题,是经队委讨论定下来的,也许会有不尽合理的地方,我今天就是来听意见,看看有没有要改进的。但是要改,也必须经过队委会。我只能把这事在队委会上提出来,无论什么结果,队委会最后定了,大家都要接受。这不是谁硬谁不硬的事,有意见可以提,但不能消极怠工。如果大家都消极怠工,打不出粮食,就是给你一天拿100分也是零!”

    第二天一早,趁在队部派活时,队委人员比较齐,我把调整车老板定额工分的事提了出来,几名队委没意见,通过了。

    见何明英乐呵呵地套车,我对他说:“这事呀,你也有责任,队委会最初定工分时,你就应该在会上提出来。”

    沟通意见,平衡利益,执行程序,团结班子……22岁不到的我要面对这一切,感到队长真不是好当的。

    114、以酒对水 [本章字数:1360 最新更新时间:2013-06-25 07:56:320]

    大雪封地后,老乡像往年一样,家家户户开始轮番杀年猪。

    东北的习惯,杀猪那天,把猪下水和猪头什么的全吃了,剩下的好肉就挂在偏房里冻上,留着过年。

    不管谁家杀年猪都会请几个要好的知青去。从东家吃到西家,四十多户吃下来,也就快到过年了。

    无论到谁家吃杀猪肉,酒当然是不可少的。

    那天在二胖家杀年猪,当地青年小牛的坐位在大水缸边,他起了坏心,舀了一茶缸井水与我碰杯。

    那时没有酒杯,都是喝茶的搪瓷水杯,少说也有三两酒。

    我一口喝完。

    奇怪的是平时不爱喝酒的那小子竟然也爽快地一口干了。

    有人提醒我:小牛刚才喝的是一茶缸井水。

    我来火了,我并不担心自己的酒量,生下来就有10磅半重的我,父亲一直认为我长大后会是个武人,两三岁时,他就用筷子蘸酒给我舔,大了后,父亲只要一喝酒,总要叫我上桌来两盅。酒量是从小就练出来的。

    我站起来,拿过酒瓶,给自己和小牛各倒了满满一茶缸,说:“刚才审查不严,算我倒霉,再满上,一人一杯。”

    说完,我又仰头喝下。

    小牛一看,脸上现出尴尬,但在众人目光之下,他理亏在先,什么也不用说了,只好紧蹙双眉,呲牙咧嘴地把那缸酒喝了。

    回去的路上,小牛摇摇晃晃地走着走着,就走沟里去了,一路上嘴上喷着胃里没消化的玩意,吐了自己一身。

    我倒是酒足饭饱,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上特意去看小牛。

    进了他家院子,我就叫:“出工啦!出工啦!”

    他爸牛大爷说:“出什么工呀?趴炕上了,一宿没动!”

    直到第三天,才看见小牛出来干活,一见面就说:“哎呀,那晚你可把我整惨了。”

    这小子从此见到我再也不敢提喝酒的事。

    在东北,喝趴下是男人,喝了不趴下更是男人,但要是装熊不喝,那以后就别在台面上说话了,因为没人会把这种人当个男人看。

    大队书记郭木森平时有十分良好的作风,有空就下地和社员一起干活,然后会利用休息时间到各个地头溜达,看看庄稼的长势、秋收的进度。

    只是平时人们都对他敬而远之,因为害怕他拽着你一本正经地讲大道理,一讲就好长时间,特别枯燥难受。

    这不,他又来刨泡子泥现场了。

    那天,我正在衙门沟顶着西北风刨泡子泥,本来还闹腾的劳动工地,一见到他,以为他又要来说些什么大道理,一下子安静下来。

    没想到今天他偏偏什么也没说,拿着铁锹一边帮我干活,一边悄悄地说起了自己的苦恼:

    公社社直单位最近不断向大队要人,而且是指名道姓地要,要的都是社直单位干部的子女。老郭觉得应该让社员推荐,不能上面要谁就给谁。结果遭到一部分人的反对。

    老郭一气之下,说自己不想管这些事了。

    我听了无言以对。这年头,社会风气就这样了。不认真,自己良心过不去,认真了,别人跟你过不去,总之是过不去。

    不怕别人跟自己过不去,那就顶着;怕呢,就脱离官场,省得同流合污。

    但我不敢这么对老郭说,他什么都认真,一旦面子上下不来,反过来又要给我讲大道理。

    老郭见我不吱声,问我想什么呢?

    我确实在想前些日子打场送粮的一件事:

    有一个县里来运粮的司机想到生产队划拉一些草籽。他对老吴队长说:到粮库抛秤时,他就坐在车上不下来;而抛皮时,他就下车。这样,我们交的粮不是就多了他这个100多斤的人了吗?

    几个老娘们一听,嘻嘻哈哈地说这个司机挺够意思。

    贾大爷站出来说话了:“你这是对付国家呀。哼!还穿一身黄军装呢!”

    一下子把那司机弄得一脸臊。

    面对老郭的问,我冒出了一句:“现在,也只有几个老农还比较认死理也敢讲话了。”

    老郭听了摸不着头脑,走了。

    115、雪夜追盗 [本章字数:1575 最新更新时间:2013-06-25 08:40:200]

    夜里,新上任的团支部书记昊宇从大队团总支开会回来,告诉我:会上别的生产队知青对我的回来有些异议,他们关心我两点:一、以后是否还想被推荐去上大学?二、会不会干一阵子就被上级调走?

    这早已经是我两年前彻底想通的问题了:一、当我被推荐读中专时,就已经非常清楚自己不会有再一次被推荐上学的机会。二、自从1968年家中被抄,父母被拉走隔离审查后,我所看到的小至居委主任大到政府官员的善变,已经让我对官场不再有什么兴趣。

    我对昊宇一笑,说:他们尽管可以放心,我走的路与他们不会有利益之争。

    昊宇又问我:你回农村是不是因为不愿意当老师?

    我说:老乡从来都不会问我这个问题,因为他们要精明得多:不愿意当老师的更不会愿意去当农民。

    我俩正说着话,只听屋外有人喊我:“张春芳叫你!”

    我走出宿舍,只见张春芳紧张气喘地对我说:“快去知青点食堂,刚碰上了一个小偷!”

    “东西少了没有?”我问。

    “东西倒没少,因为小偷想去拿豆油时,被我们发现,逃走了。”

    食堂北墙的窗户开着,风钻进来,冷嗖嗖的。

    我仔细查看,寻找证据。这天做食堂的王晓晗在一旁有点紧张,对我们说:她跟小偷打了个照面,相隔只有四五步远,看清对方是汪永德,而且指出他没戴帽子。

    十五的月亮斜射进食堂,不用打手电筒,屋里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晰,窗台上有一块沾着雪的鞋印。

    窗户外的雪地上,也有一溜新的鞋印。冰天雪地的东北,留下了再清楚不过的证据,一看就知道,这是上海产的“青年牌”单皮鞋的印痕。

    已经入冬了,老乡和知青穿的都是棉胶鞋或大头鞋,穿单皮鞋的只有一个人:汪永德。白天他休息没出工,来食堂吃饭时,大家就看到汪永德穿着一双单皮鞋。

    大家追寻着那鞋印,直奔男知青宿舍去。

    推开门,没看到汪永德,但炕上却放着他戴的皮帽。

    事情已经很清楚:刚才从窗口进入食堂的是汪永德。

    夜已深,我把其他人都支回去睡觉,一个人在汪永德的宿舍等着。

    我想看看,他回来时是否没戴帽子?是否穿着那双单皮鞋?

    但是,他连油也没偷成,我跟他谈什么呢?

    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汪永德母亲的那双泪眼,挥之不去。

    汪永德,三年前因与吴茂财等一起砸了西岗子一家供销社而被判刑两年。我回上海探亲时,曾去拜访过他的家。那天刚和他父亲打了个照面,就被他的小弟弟带出家门,绕了整整一圈后,去另一个知青的家里见到了他的母亲。

    原来,她母亲怕她男人听到我们提起汪永德,这个细长瘦弱的老实工人在汪永德被公安抓去时,就出过工伤事故。所以,得知我们要去家中,她就自己先来到另一个知青的家里,派小儿子在家等着我们。

    一见到我们,她就告诉说,汪永德最近写信回来说自己如何积极上进,向母亲讨要学习材料和报纸。前几天,她又给汪永德寄出了十天的文汇报,她每天叫小儿子上街去买文汇报,集到十天就寄去。

    说到这里,她擦去满眼的泪水,看着我们说:“他还会变好的,你们要帮帮他呀,帮他好起来。”

    那双母亲伤心无奈却还求助期盼的眼神,永远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回队后,汪永德也刑满释放了好几个月,平时倒也安分。我也没有歧视他,对他挺好的。前几天看他衣服单薄,我还借了件球衣给他。

    没想到他贼心不死,又干上了!

    汪永德一会儿回来了,他看见了坐在炕沿的我,也不打招呼,直奔屋角的大水缸,拿起大水勺,舀了大半杯冷水,“咕嘟咕嘟”地仰头喝下。然后,还是不搭理我,自己坐在炕沿上。

    我也没着急搭话,仔细看了看他,没戴帽子,稀稀的头发,自从监狱出来,白了好多。砖块般平方的黑脸上留了浓浓的唇须。五短的身材,披着的棉袄,里面穿着我给他的那件褐色球衣,而脚上穿的正是那双“青年牌”单皮鞋。

    我问他:“出屋干什么去了?连帽子也不戴?”

    他看看我,不吱声。

    我说:“你不说也可以,这大雪天已经把你走过的地方告诉了我。”

    他急了,喉咙粗了起来:“我去过什么地方啦?我……”

    我打断他的话:“今晚在这里已经等了你好长时间了,深更半夜的,不想大嗓子跟你说话,明天早上再跟你谈。”

    我走了。

    116、哑炮背后 [本章字数:1627 最新更新时间:2013-06-26 08:26:090]

    第二天一早,我到队部派活,看见汪永德蔫不支地也来了。

    我对他说:“你带7个人去大庙石场采石。”

    他以为我跟他开玩笑,用防备的眼神看着我:“昨天夜里,我真的……”

    我打断他:“昨天夜里的事,大家都明白。今天分给你的活儿,整明白了没有?”

    他睁大眼睛,十分意外:“什么?你真让我带工干活去?”

    “你行不行呀?”我问了一句,再重复一遍这个分工,告诉他带的是哪7个人,连看也不看他,就接着派其它的活去了。

    他挠着头,领着人走了。

    我不知道给他这样一个尊重,他能不能把握好?

    派完活,我也来到大庙采石场。

    爱辉要建粮库,花20000元要了我们队的8亩地,作为另外的回报,我们拿到了粮库的基建活,是队里一项创收副业,今天是第一天开工。

    五个炮眼已经打好,把炸药填满,一声令下,点上导火线,人都跑出警戒线外,可等了好久,只见冒出一股烟,连屁大的声音都没响。

    一大早的,就碰上哑炮,叫人心里窝囊。我说:再试一次!

    汪永德带人把炮眼掏净,重新装药、点火,依然只是冒了一股烟。

    炸药是保管员李胜俊炒的,他是一位有经验的人,没人怀疑炸药配方上有什么问题。大家都以为炸药受潮了,只要拿回去放在饲养员屋里的炕上温一下就行。

    我把炸药摊在炕上后,让老王看着,自己骑车再去工地。谁知还没骑出场院,就听后面大叫大嚷的,饲养员屋子冒烟了。

    还好人多,七手八脚地扑打一阵,没烧起来,免去了一场火灾。

    老王以前也炒过炸药,悄悄告诉我:“硝氨、锯末、柴油的比例应该是91:7:2,我看了一下这炸药的成色,就知道比例放得不对,柴油和锯末放得太多,这哪能炸响呢。”说完,他“嘿嘿”了两下,带着深意地瞅了我一眼,走了。

    难道是保管员存心?

    我沉住气不吱声,把工地上的汪永德找来,跟他讲清炸药比例,架起大锅,炒热锯末后,倒入硝氨,搅匀,再加入柴油。

    中午,我们将新炒的炸药再次填入炮眼。

    那五炮,炮炮像霹雳一样,震得古城上空回响良久。真替我们出气呀!这是知青自己炒的炸药!

    下班的途中,我一直在想这样的问题:

    李胜俊在今年队委改选中有些异常,先是不想干,后来被选上也一声不吭。事后我了解到,在上海知青王雄涛当了一年生产队长后,以李胜俊为首,部分老乡开始反对知青当家。

    尽管后来王雄涛应聘大庆招工,自然退出选举,但新回队的我却被选上队长,依然是知青当家。

    对此,李胜俊等人心里并不满意,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在生产上拿一把也是可能的。但这仅仅是“可能”,第一,我没有证据能证明他在拿把,第二,我也不愿意把别人想得太坏。

    不管怎么说,知青当家确实存在不足,我们没有掌握全部的农业生产知识,还需要老乡的扶持。在部分老乡对我们还不理解时,我们不光要真干实干,成为生产的内行,还要心胸宽阔,争取让曾经拿把或旁观的人也能和我们一起为生产队出力。

    想当年带着“杂牌军”来黑龙江插队,不也有人因此而不高兴吗?现在,我们知青点不是成了团结的集体了吗?

    晚上开社员大会,动员大战今冬明春,搞好改土基建,在布置了生产任务后,我极其平淡地提到了今天的“哑炮”。但一字不提保管员炒炸药的事,只谈自己的工作不仔细,差点引起火灾,并以此为教训,严肃提醒各位认真工作,不要耽误生产和造成集体财产的损失。

    这并不是避开矛盾,而是弓在弦上,引而不发。我想先试试矛盾有没有转化的可能,我不想把“哑炮事件”升级为政治斗争。

    我不怕别人说我愚钝,连这些矛盾也看不出来。我只怕自己过于敏感,因为这世上好多事都是被精明人干砸的。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的动员大会起了作用,还是我对“哑炮”一事的态度起了作用,第二天出工刨泡子泥的人比往常多了三四倍。

    刚从学校毕业,才十六岁的小丫,一个瘦弱单纯的农村姑娘,本想在家“猫冬”等开春后再到队上干活,今天也顶着寒风去衙门沟刨泡子泥来了。

    东北,拿大镐干活是男人的事,可是小丫却扛着大镐来了,她举起来就很费劲,放下去就再也没劲了。有人笑话她:“你刨的像鸡爪蹬出来的一样,又少又碎,这一天挣的工分连碾镐的钱都不够呀!”

    小丫倔倔地回答:“刨一点是一点,总比在家猫冬的大老爷们强吧?”

    117、过年新招 [本章字数:1428 最新更新时间:2013-06-26 20:06:580]

    下午,公社来了个电话,告诉生产队:县里大庆招工组把王雄涛退回来了,估计是家庭政审没通过。

    这对王雄涛是个打击,也给我出了个难题。

    工作队提出:既然退回来了,就调他到大队机耕队去,把蔡景行换回来。

    我没有表态,我得为他的今后好好想想。

    王雄涛本来就想离开生产队,走得远远的,如果到大队机耕队去,他以后就失去了招工的机会。因为招工名额一般都是分到生产队,不会分到大队机耕?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