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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插队手记第17部分阅读

    了什么人,只要我自身过硬就行。

    我提醒自己将来不要因为开会多了,处理事务多了,第一线劳动就少了,与社员接触也少了。

    第一线劳动少了,以后就干不动了。一上大田就老拉在社员后面,社员会看不起你,你想要让社员干活,社员就会拿白眼看你。

    与社员接触少了,就会无形造成一堵墙,隔着墙,你听不见看不见,就像瞎子聋子一样,走不动路拉不开架子,最后要么堕入到命令主义,要么堕入到优柔寡断,没有人会帮你。

    对知青当队长的我来说,本身还有一个先天弱点:缺少农业技术,缺少生产经验,如果再“两多两少”,那就更没有后劲。

    我不想到年底又成为一个被换下的队长,我希望从我开始,这个生产队能有一个连任下去的队长。

    124、猪崽抓阄 [本章字数:1534 最新更新时间:2013-07-03 14:00:130]

    春天来了,按惯例,队里要分猪崽。

    生产队养了五头老母猪,一冬天下了六十多口猪崽。生产队有四十五户人家,有社员想要两口猪崽,不够分怎么办?

    一早,我与老吴正在队部屋里商量这事,等在外面的社员等不及了,大声喧哗起来。

    我出屋对大家说:“开会吧,宣布几条规则。”

    王加顺挺有主张地说:“开什么会,抓就得了!”说罢他带头跨进猪圈,其他人也一哄而入。

    只听一片猪嚎,王加顺已经美滋滋地拎着个肥猪崽的腿从猪圈出来了,还有人正睁大眼猫着腰在猪圈里四处乱摸,专找身材长个头大的。

    我喝道:“放下!一只也不准抓!”

    王加顺把猪崽腿攥在手里,冷眼看着我,舍不得放下。小猪崽在他手中乱蹬乱踢,甩出的粪便溅到了他的衣襟和脸上,弄得像个鬼一样。

    我忍不住骂道:“你一冬天干活不出力,分猪崽倒来劲啦!大伙看看,这家伙像不像土匪强盗?”

    大家哈哈大笑,猫在猪圈里的人在笑声中也不好意思地又钻了出来。

    王加顺在大家的嘻笑中讪讪地把猪崽放回了猪圈。

    老吴从屋里出来,一声不吭。分猪崽他也有份,所以想避嫌。

    我是知青,知青点不参与分猪崽,与社员没有利益之争,没人能说我什么。

    我说:“宣布一个规则,每个猪崽都会贴上号码,大家抓阄,抓着哪个就是哪个。这世界上,有时候没什么理由好说,抓阄就是最公平的。”

    抓阄的事,由老吴队长和昊宇负责,完事后到会计刘金鹏那儿报个账就行了,我去县里开春耕现场会。

    县里的春耕现场会开了两天。会刚散,我正想回生产队,县知青办找到我,通知我去省里开一个知青座谈会。我不想去,找了个理由:春耕现场会上,公社又多给我们生产队2000斤稻籽,水稻面积要扩大,涉及到地块调整,这一点都不能耽误。

    地区知青办得知后,决定晚上用小车把我送回去安排生产,第二天一早再来车,直接把我从生产队送到北安,上去哈尔滨的火车。

    我想了想,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了,只好答应。

    晚上回队后,我先问了水稻技术员刘金鹏关于扩大面积有哪些难题;又问搞科研的王晓晗,哪些地的土质适合扩种水田;然后上老吴家商量地块调整、人力马匹的安排,决定明天一早开队委会落实;最后又去马厩看了看马,同饲养员聊了一会可使用的马匹情况。

    回到宿舍躺下时,已经是深夜11点多了。翻来覆去睡不着,下乡五年多,探亲时只是路过省城哈尔滨,从来没出火车站到市里逛过。但这次我并不是因为可以进省城而睡不着,我是想起了一位知青战友:邵子昂。

    他去哈尔滨读大学已经第三年了,工农兵学员的学制是三年,今年夏天就应该毕业了,我想去看看他。

    到哈尔滨的第一天晚上,我联系了邵子昂。

    邵子昂得知第二天下午我有一个会议的空闲时间,他也正好没课,就来到我住的北方大厦。

    邵子昂还是那样子,见我就问:“爱辉现在好吗?黑龙江淌冰排了吧?”

    我说:“黑龙江今年春来早,冰排早淌了,我们队的小麦也播完了。”

    邵子昂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主席最近有这样一首诗:‘父母忠诚为国仇,何曾怕断头?而今天下红遍,江山谁守?虽未死,鬓已秋,身躯倦,你我儿女,忍将夙愿付东流?’”

    吟罢,邵子昂感慨万分。

    他到底要比我大五岁,对政治很敏感也很关心。

    我却似乎已经麻木了,脑子里只有春耕、粮食、种子、化肥,还有知青点的伙食……我想起前些日子和云龙谈起主席那句“地球在害病”时的感叹,我认定年轻人咤叱风云的狂傲已与我渐行渐远,我只想努力做一些平凡实在的事。

    所以我不以为然地对邵子昂说:“那诗中的‘你我儿女’可能并不包括你我这样的知青吧?主要还是指开国元勋的下一代。”

    邵子昂很认真,他说:“应该是泛指年轻一代,是指共和国的同龄人,怎么能不包括我们呢?”

    我不再作评论,但告诉他一件事:“我们公社有一个知青,虽然出身工人家庭,但却很有想法,他琢磨了很久,写了一篇《中国当代各阶级分析》的长文,寄给高层领导机关。结果,他被隔离审查了。”

    邵子昂听后,良久不语。

    125、洗衣缝被 [本章字数:1600 最新更新时间:2013-07-04 17:48:530]

    在哈尔滨开了三天的知青座谈会,又去参观了好几个兵团和知青农场。

    说实在的,我很羡慕兵团和农场有那么多年轻人,但他们100多人甚至200来人睡在一个大宿舍的生活环境,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插队知青的生活与他们有很大的不同,像我们知青点,已经盖了三栋房,最早盖的女知青一栋房是四套房间,每套住4个人;后来盖的两栋男知青房,每栋两套间,每套现在信4个人,将来如果需要,一套就是一户人家。

    我认为这些房已经够最后能留下来在农村成家的知青用了,新的计划是再盖一栋200平米的大食堂,全部砖瓦结构,水泥外墙,拱型屋顶,靠江边那面墙的窗户要设计成整块大玻璃,能对黑龙江春夏秋冬的四季景色一揽无余。

    这个食堂平时也可作为生产队的社员会议室。

    所以,尽管兵团农场算国家职工,插队的是挣工分的农民,但我觉得还是插队比较自在一点。

    不知不觉已经离队十天,终于可以往回返了,我归心似箭。

    回队第二天我就下地干活去,发觉自己真像个农民,一干活就觉得全身舒服,心里踏实。

    平时最不喜欢干的就是洗衣服补鞋袜,真叫人挠头。

    一般我是这样安排的: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在一个麻袋里,等到箱子里实在没有衣服好换了,我就请一天假,洗一大堆。当然,有时因工作太忙,换到最后一件还是没法请假,就从脏衣服里挑一件稍微干净点的支撑一下。

    那天,我在江边洗了好大一堆衣服,够我支撑个把月的,然后又把被子拆洗了。

    晚上,我趴在炕上缝被子,让县里来的知青慰问团老何看见,跑到女知青宿舍大喊大叫:“谁去帮他缝被子?”

    一会儿来了五六位女知青,老何跟在后面一个劲儿地嘀咕:“他这么辛苦,又要忙队里的事,又要管知青点的事,怎么就没有人帮他洗个衣服缝个被子?”

    大家听了笑,我也笑。

    其实,这些活我都会干。不要说洗被缝被,还在我15岁父母被隔离审查的那年,我就学会了用缝纫机给弟妹补衣服。

    我对大家说:“你们回去,这么点小事,我自己会弄。”

    王晓晗抢过我手中的针说:“来都来了,就让我们来缝吧。”

    下乡五年,让女知青帮我缝被子,这还是第一次。我站在那里,有点尴尬。

    昊宇见我闲着没事,把我叫出屋外,说:“前些日子见你忙,有一件事没告诉你。”

    我问:“什么事?”

    昊宇说:“老吴这个副队长当得不咋地,上次分猪时社员为什么冲进猪圈自己抓?那是因为老吴知道当天要分猪崽,一大早别人都没起床呢,他就自己先去猪圈抓好了。”

    我惊谔:“不会吧?我一大早和他商量时,他同意抓阄的。”

    昊宇说:“你去和他商量,他什么都会同意的,因为他那时已经把猪崽子抓好了。那天他眼看着社员到猪圈抢猪崽,为什么连屁都不放一个?心虚呀。”

    昊宇那天是配合老吴一起抓阄的,最后轮到老吴抓阄时,老吴说不抓了,报个账就行。昊宇追问为什么?老吴这才支支吾吾地把自己已经把猪崽抓回家的事说了。

    我听了只剩下摇头了。

    昊宇接着又说:“平时社员对老吴意见很大的,他经常把轻活分给自己的亲戚,从来不愿意上第一线。”

    我说:“我也注意到了,原想问题还不严重,现在看来我要找老吴谈谈心了。”

    昊宇说:“你找他怎么谈?这到底是我们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呢,还是毛主席说的‘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

    我说:“那是理论问题,我要谈的不是理论,而是事情本身。”

    我找老吴聊了,他光听不吱声。

    第二天,我听妇女队长张春芳提醒我:“老吴和刘承新都对你有些意见。”

    我问:“什么意见?”

    张春芳告诉我:“说你主观骄傲。还有,说你不会一辈子待在农村的,迟早有一天要被上面抽走。”

    我知道,我有点得罪他们了。

    老吴是因为这抓猪的事,我批评了他;刘承新是那次牛车工分的事,也结下了梁子。

    有意见不怕,就怕不沟通。

    下班后,我先去老吴家坐了坐,唠了些队上的事,问他有些什么想法?他说没啥;然后我又去刘承新的家,闲聊了几句,征求了他最近有些什么想法?他也说没啥。

    老吴没有提抓猪的事,刘承新没有提牛车工分的事,我也没直接问他们对我有没有意见。我只是想表达一点:我对事不对人,他们对我如果有意见,无论何时都可以当面交流的。

    126、喂马这活 [本章字数:1963 最新更新时间:2013-07-09 20:53:160]

    这一天下班后,曹士英的老婆哭哭啼啼地跑来知青点找我:“士英前些天腰又犯病了,连井水都挑不了。这个家靠我一个人实在撑不下去了。”

    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家里三个孩子,大的今年上学,连学费都没有,可士英今年就没挣几个工分,这日子怎么过呀!求求队长能不能给士英安排个能干的活?”

    我是看不得眼泪的,对她说:“你先回去,容我想一想。”

    上海知青下乡前,生产队有一批当地返乡青年,大都高中毕业,年长我们几岁。

    知青下乡后,一口一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却被这些人看不起,成了他们排斥的对象。

    知青不知道队里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只知道他们与贫协的一些老农经常有言语冲突。既然大家相互间不喜欢,那就少来往些罢了。

    后来,工作队来队里搞一打三反,有人揭发他们常聚在一起听“黄|色唱片”,工作队就将他们当作“xx小集团”整了一下。其中杜义田被拿掉了团支书职务,曹士英被劝退出武装民兵。

    这时我们才知道,曹士英已故的父亲解放前在瑷珲古城里有一家最大的商店,解放后,被定为当地的“资本家”,这家店后来在公私合营时成了大队部和武装民兵连部。

    但他家里毕竟有些“老货”,包括留声机之类。文革初,几个当地高中回乡的青年听“黄|色唱片”一事,就发生在他家里。

    其实,他们听的“黄|色唱片”不过是一张梅兰芳唱的老京戏。

    自从这次“一打三反”之后,他们精神消极,情绪对立,牢马蚤满腹。

    四年后我当队长的时候,这些人也大都成家有了孩子,消沉在养家糊口的平冗日子里了。

    我是个不想卷入内部政治纠纷的人,平时跟他们没有私下来往。没想到鬼使神差地,贫协安排我在年初一去他们其中之一的杜义田家过年,这才对这些人几年来的苦闷有了一些了解。

    我鼓励这些曾经挨过整,在队里还算有点文化的人出来为生产队出力,但他们总是以“同有些人合不来”为理由而拒绝了,大半年过去,也没什么效果。

    曾经年轻气盛的曹士英更是悲观失落。他原先在生产队当马车老板,有一次从马车上摔下来,留下了腰伤的后遗症,不能再赶马车,也不能去大田干活。去年分红时,他倒欠了生产队的钱,这根家庭的顶梁柱倒下了。

    我能想像得到,曹士英老婆前来向我哭诉,那一定是生活把这对夫妻逼到了无法顾及面子的困境。

    作为个人,我同情他,作为队长,我也有责任关心他。

    当然,我不能一个人贸然决定此事。在队委会上,我摆了曹士英家的困难,然后又说了一个情况:

    “喂了两个月马的老段最近多次提出不想在夜间喂马了,一开始他提出家里只有两床被子,小孩倒有三个,平时他和小儿子睡一个被窝。自从他到马棚过夜后,就一直没盖过被子,说自己受不了。我以为真,就把自己的大衣给他送去了。这几天,老段又找了个理由,说是不习惯夜里干活,他是真不想干了。我也觉得长期这样下去不行,还是换个人吧。曹士英以前是生产队的车老板,对马匹习性十分熟悉,喂马又不是重体力活,我想就让他夜里喂马怎么样?”

    无人响应我的提议,沉闷很久。

    刘承新打破了沉闷,提出不同意见:“曹士英父亲原来是古镇上开店的资本家(其实顶多也就算是个小业主),曹士英本人在一打三反中被清出武装民兵,这个人政治上不可靠。而且生产队夜间喂马的人连带着要看场院,这集体财产能给曹士英这样的人看管吗?”

    说完,他还语重心长地提醒我:“这可是个阶级路线的大问题呀。”

    我解释:“现在生产队真没有什么轻活儿好安排。再说,生产队是要依靠贫下中农,但同时也要团结95的社员,包括出身不好甚至犯过错误的人,像曹士英这样长期无法下地干活,连家都顾不过来,生存都成了问题,我们哪怕看在那三个小孩的份上,也要想办法让人家能挣工分生活呀。”

    大家听后虽然仍不吱声,脸色却表露出同情。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队里的人吧。

    刘承新看懂了大家脸色,不再反对,但也不表示支持。

    围绕这件事,队委会竟然花费了三个多小时也无结果。我说:“这样吧,把这事报到大队,听大队的决定。”

    在向大队党支部书记汇报这件事时,郭木森没有表态。

    我向他补充了一点:“生产队的权力在贫下中农手里,用不着怕这些人,如果发现他有问题,我随时可以撤换。”

    郭木森最后对我说:“生产队的事,你们自己决定吧。”

    就这样,曹士英当上了饲养员。

    每天夜里,在我回宿舍熬夜百~万\小!说记日记之前,我都会去马厩看看。

    这并不是对曹士英夜间喂马不放心,而是我当队长后一直都有这样的习惯。

    很明显,平时寂静得只听见马匹嚼草的马厩,现在总有一个身影在里面忙乎。

    曹士英把喂马的谷草铡得细细的,把马料拌得匀匀的,还随手带着铁爪,将一天劳作回来沾泥的马梳得干干净净的。

    每次看到我,他的脸上微微一笑,也不说话,继续忙自己的。

    十多天后,赶车的老板们说:“现在马精神了。”

    再过十多天,社员说:“现在马长膘了。”

    我突然悟到:一个挨过整,正处在困境的人,对待来之不易的工作一定会比一个普通人尽心十倍。

    我甚至暗暗地庆幸,并且坚定地相信:良心,往往会在无意中让我们做对一些事情。

    127、稻籽事件 [本章字数:1533 最新更新时间:2013-07-07 23:30:100]

    一年一度最累的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