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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插队手记第21部分阅读

最累马的一个活儿。人就不说了,那马要在水里拉一块一米多长的木板,遇到稻池里冒出水面的土,人还要站上木板,使劲将土刮平。

    马不是水牛,对马来说,拉水耙要比拉旱犁累多了。再加上我们这个队的地远,除了下水田拉水耙,还要来回拉人,每年种水稻时,队里都要累死几匹马。如果能用手扶替代马匹,不仅能去除马匹使役的一块心病,而且能腾出马匹投入旱田播种,大大加快整个春耕的进度。

    蔡景行画好图纸给我看,我说:“我看不懂图纸,也不和你算钱,你直接上公社机管站,一定要在水稻播种前拿出实物来!”

    西边稻地叠好了埂,放好了水。

    这天,蔡景行开着手扶拖拉机,拖斗上装了一堆他自己车、刨、焊出来的铁件。

    来到水稻地头,他把手扶的胶轮卸下,换上了铁片叶轮,说手扶有了这轮子就可以在水里行走了;又在手扶后面横挂上一根长两米的三角铁,说遇到土包就踩下三角铁刮平;最后在手扶后面还挂上一块如三角铁一样长的宽铁板,说有了它就可以把刮下的土推到低洼处。

    他开着这个怪物下到水田,手扶果然在水里行走自如。而且12马力的手扶劲特别大,偌大的土包,他一踩三角铁,就像削豆腐一样痛快。削下的泥土被铁板带走,卷起水池里一排浪头,把水稻技术员吓得大叫:“轻点!轻点!”怕冲塌了新叠的稻埂。

    老乡看得目瞪口呆,响起一片巴掌声和欢呼声。

    这天,撒稻籽的、背稻籽的被手扶远远甩在了后面。而原来每年种水稻,这帮人经常坐在稻埂上,等着马拉水耙。

    当晚,我召开队委会,对稻田播种作出调整。只留一个马拉水耙跟在手扶拖拉机后面检漏,两个马拉水滚在撒稻籽前趟水,其它马拉水耙全部撤下,提早进入旱田播种。

    另外,还决定手扶不要在路上来回折腾,白天黑夜换人开,做好保养就可。

    手扶拖拉机拉水耙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在县里引起很大反响。

    那天,县农机科特地组织全县机耕队负责人来我们队水稻地现场参观。蔡景行在稻池里驾着手扶,或左或右,或踩或挡,操作得真是如鱼得水,神气十足。

    地区农林办张宝民听说此事,也特地赶到现场,看了后喃喃自语:“一台小手扶,干出大事业,真是没白给这些知青呀!”

    40垧水稻,过去每年播种要花半个月的时间,现在才一周就要结束了。

    最后一天,下雨。

    我顶着雨开手扶拉水耙,浑身湿透。晚上蔡景行来接班,我对他说:“还剩下最后3垧地,有个大半夜就干完了,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其实,我知道自己脸上发烫,着凉后有点发烧了,担心雨后道路泥泞难走,想坐手扶回去。

    雨越下越大,等把最后一块稻池干完后,蔡景行对我说:“今夜雨大,把手扶开到地营子里放着,拆卸轮子和水田耙很费劲,不如明天我自己来弄。”

    我知道他是宝贝这些机械,而他却不知道我在发烧。我应了一字:“好。”

    俩人步行回家。

    从西边稻田到爱辉古城有七八里地,只有土道,泥泞不堪,没走几步,鞋子就沾上粘粘的黑土,越粘越多,腿重得抬不起来了,只好用手抠去厚厚的泥巴再走。

    如此反复,俩人筋疲力尽。平时1小时不到的回家路,今夜走了2个小时,才到坟头地。此时大概有凌晨四点了,离爱辉古城还有一半路。我们俩人再也走不动,瘫坐在泥水里。

    这片坟头里有清朝一个将军的墓,文革前还有墓碑,后来被人炸掉当石材了。我们曾有几次在秋夜去西边稻田点烟防霜,经过这里时看到过星星的磷火,一帮女知青吓得尖叫。

    今夜虽然没见磷火,但风雨大作,刮得坟头旁的松树呼呼作响。我问蔡景行:“怕不怕?”

    蔡景行说:“真想就在这里睡过去,哪里还想到怕?”

    我把粘满了泥的鞋子脱下来,因为鞋里也灌满了泥,沉甸甸的。突然我对蔡景行说:“我真的是头晕了,穿鞋干什么?光脚走还怕沾泥吗?”

    蔡景行也恍然大悟,问我:“你怎么早没想到?”

    我没说自己发了一天烧,脑子已经十分糊涂,省得在当下的困境中再增加他的心理负担,只是振作精神,拎着鞋子站起来说:“我们都傻了呗!”

    光着脚,我们在烂泥中滑叽叽地、但轻松好多地往古城的方向走去。

    看见了点着灯火的人家,看见了冒着炊烟的房子,看见了东方一溜的鱼肚白……

    155、北营筑渠 [本章字数:2084 最新更新时间:2013-09-27 09:01:500]

    在手扶拖拉机助力下,今年春耕结束比往年提前了半个月。正好,这为我们完成江边提水站的配套工程――修筑水渠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我不得不很枯燥地介绍一下北面沙土地的地形。

    从瑷珲古城到黑河,有一条与黑龙江并排的公路,把队里沿江的狭长沙土地一分为二,公路东边350米外就是黑龙江,修筑水渠的第一期工程,就是这段350米的长度。不要小看这仅仅350米长度的水渠,修好后却可以解决渠南渠北共680多亩沙土地的用水。

    说来也巧,我们在江滩上已经打成的提水井,其岸上就是当年清兵留下的“北营”遗址。

    我又不得不再啰嗦地介绍一下这个“北营”。

    1855年,到瑗珲考察的俄国人马克,写了一篇《黑龙江旅行记》,详细记述了当时瑗珲的盛况:

    “要塞(指内城)呈四方形,每边长约一百俄丈。整个要塞由内外两道栅墙固定在一排横木上,相互之间距离也是一俄丈。内外栅墙之间有一道高二俄尺的土堤。要塞的每边中间均开着大门,四角各修着塔形突出部,高度与要塞相等。”

    “我们走出要塞大门以后,一条相当长而宽阔的大街立刻展现在眼前,据讲这是城里的一条主要市街。这条市街与河岸平行延伸着。大街的两旁有许多小巷和另外一些街道。至于说这条重要市街上的房屋建筑,则谈不上有任何优美之处。大部分房舍皆为土房,几乎每栋房子临街的一面都是店铺。我们走在大街上,颇有在一个商场里闲逛的感觉,店铺完全朝街开着,连放在货架上的商品都看得清清楚楚。店铺朝街的一面通常都摆一张柜台,把商人和顾客隔开,每座店铺都挂着写有花花绿绿的汉文和满文的招牌,而在木杆上还飘扬着用纸剪成的各种各样的图形、三角旗和龙。所有这些都使市街显得十分奇特。从两旁的房屋上,横着街拉着一些绳子,夜间上面挂着用来照明市街的灯……”

    当时的瑷珲,确实相当繁荣,据民国九年的《瑗珲县志》记载,当时瑷珲“人口四万,商贾三千,诚为黑龙江中枢之点。”

    在1900年瑷珲被燓之前,这里有公署衙门、大人府、电报局、税捐局、矿务局、海关、演武厅、街道厅、永积仓、北营、南营、教军场、船库、船坞等机构。

    内城有城隍庙、万寿宫、真武庙、文庙、外城有大佛寺、先农坛、昭忠祠、娘娘庙、地藏庙、九神庙、龙王庙、关帝庙等宗教建筑。

    其中提到的北营,是瑷珲被焚之后留下不多的遗迹之一,现在被老乡称为“北大营”。

    “北营”的面积只有要塞内城的四分之一。

    如果我们还用俄国人马克的记数方法来换算的话,北营长宽各50俄丈约1067米;四周由2俄尺约142米高的土堤围成;面积在1垧2亩左右。

    也许因北营里曾经驻扎过兵马,沉淀了不少粪肥,土壤要比周边沙土地强好多,队里每年都在这1垧2亩地里种西瓜,西瓜的质量远近闻名,连30公里外的黑河,每年都有人专门来这里买瓜。

    不过,我现在感兴趣的不是北大营里已经种上的西瓜,而是北大营靠南的那段1067米长、142米高的土堤,可以改造成提水上岸的水渠。这一段土堤的长度,占了第一期水渠工程的将近三分之一,可以省去我们多少工呀!

    筑修水渠是最吃劳力的活,由我带着社员干。先易后难,我们先清理“北大营”的土堤,把它整理成标准的水渠,然后兵分两头,一头向江边延伸,约50多米长;一头向公路延伸,将近200米长。

    水渠工地就靠在公路边,来来回回的人们看见了口口相传,传到了县长吴隆洲的耳朵里。

    吴隆洲,就是五年多前在西岗子水库和云龙对骂,骂完后啥事没有的那位县长。他一向对农业基本建设十分重视,闻讯后来到筑渠工地查看,回去立即发动县机关干部每周日前来帮助我们一起筑渠。

    事情弄大了。

    周日,两三卡车的干部,百十来号人,自带劳动工具和午饭,呼拉拉地和我们一起扑在筑渠工地上。

    那天,吴隆洲也来了,他皱着眉头问我:“听说你还不是党员?”

    我回答:“嗯,还在争取中。”

    吴隆洲停顿一下,转移了话题:“筑渠是个大事,以后每周星期天你组织社员突击筑渠,县里也会在这一天多派些人手来,估计有十来个周日就可以完成。平时你要抓紧田间管理,不要影响正常的趟锄生产。”

    我心中关于筑渠与夏锄劳力怎么安排的纠结一下子被他解开了。

    江边提水站的一些后续工作,我交给了蔡景行。他领着两三人在那里拉电线、造泵房,修岸坡。手扶拖拉机的活儿就交给了汪永德,由他带一个黑河知青作徒弟。

    为了买泵机的事,我跑了两次县城,第一次定购了一台80马力的。蔡景行说他查了一下资料,用不着这么大的,只要60马力的泵机就行,我只好再到县城找水利科换一台。

    办完事后,我去县城长途汽车站回生产队,看到好几个来自各公社的生产队队长,因在一起开过生产现场会,大家彼此熟悉。同他们打过招呼后,我突然想起他们是参加地区农科所组织去大寨学习的,我们生产队的王晓晗今天也应该到县城来报到了。

    这几天忙得,我把这事都忘了。毕竟去山西大寨那么远参观学习,对生产队来说还是第一次,我总该表示一下重视,嘱托王晓晗一些什么吧?

    可这是当天回瑷珲的最后一趟班车,我来不及去看王晓晗了,就写了一张纸条,让这些队长中我熟悉的一个人带给她。那家伙诡异地看了我一眼,哈哈笑着接下了纸条。

    其实,纸条上面就一句话:“除了学习大寨人艰苦奋斗的精神外,你可以更关注一下他们在科学种田方面的经验。祝你一路平安。”

    156、恋爱话题 [本章字数:1978 最新更新时间:2013-09-28 15:31:210]

    在黑龙江插队的上海人中,有一部分人尽管是少数,但却不可忘记,那就是插队干部。

    尤其是第一批插队干部,在1969年春天第一批“一片红”下乡的上海知青来到黑龙江后,当年的秋天,上海就有一批出版系统和大学的干部也来到黑龙江,并同知青一样,分插到各个生产队。他们在大队或生产队兼任各种职务,同知青吃住劳动在一起。

    我们生产队有两名插队干部,来自上海一家大学的叫老邵,来自上海一家出版社的叫老孙,都已经四十多岁。他们妻离子散的,虽然还拿着工资,但却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回上海,真的挺不容易。但正是在他们的关心下,我们这些不谙世事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才比较平稳地度过了最初、也是最关键的几年。

    1972年,这些插队干部撤走了一批,到1974年的春天,他们全部回沪了。

    以后,上海继续有干部过来,但不再叫插队干部,而叫上海干部慰问团。他们不像以前那样分插到各生产队,而是集中在县里,每两人一组,选几个生产队蹲点,时间短则一年,长不过两年就回沪轮换。

    记得先后在我们生产队蹲点的上海慰问团干部,有来自铁道医学院的老马、上海市委机关事务局的老吴、上海市委办公室的老赵,还有上海外事办的老沈。这些干部大多是知识分子,受到过大学教育,多才多艺。

    就拿上海外事办的老沈来说吧,是来我们生产队几轮干部中唯一女的,又瘦又矮,体重顶多七八十斤,但却能讲六国外语,去过好多国家,是当时上海外事办有名的才女。老沈性格直爽,说话很快,喜欢和知青,特别是和女知青聊些生活上的贴心话。只要她一来到我们知青点,就能听到她的笑声和连珠炮式的说话声,十分热闹。

    令人意料之外的是这样一个弱女子,竟然还十分能吃苦,经常和我们一起到大田干活,不光上海知青,就连当地老乡都十分佩服她。

    一天铲地收工回来,她神秘兮兮地来到我宿舍,见屋里没有他人,就问我:“你有没有考虑过谈恋爱结婚的事?”

    问得我一脸红红的,我对她说:“我才23岁,没考虑现在谈恋爱的事。”

    她笑了,指了指我堆在炕头一麻袋的脏衣服说:“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上好互相帮助呀。你既然要在农村呆下去,总要考虑这个事的。”

    我对她说:“我现在真的不考虑这个事。”

    说心里话,就我当队长两年来,知青点有两个招工走的,还有两个转点的。最近,何雨琴也要转到其父亲所在的安徽上海小三线去。知青变动很大,可以说,大部分知青都在想着如何离开这个地方,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谈什么恋爱。

    她说:“你要是不考虑,好姑娘都让别人挑走了。”就完,她咯咯地笑出声来。

    我说:“别人能挑走的,那一定不是我考虑的。”

    话到这里,她见谈不下去,便说了一句:“你再想想。”自己走了。

    大队党支部让我填写一份入党志愿书。

    18岁时,我曾经填写过入党志愿书,没有被批准。五年后,才有了这第二次填写。

    我并不是觉得这五年的时间太长,恰恰相反,由于发生了“醉闹秧歌”、“喂马安排”、“邵家搅局”、“酒后失言”、“稻田用人”等一系列有争议的事,我觉得自己越来越靠向技术性的生产干部,甚至有可能一辈子成为党外人士了。

    公社武装部长后来告诉我:“吴隆洲县长在最近一次公社党委会上特地问起你的入党问题,要求我们积极帮助知青在政治上的进步。”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让我有了第二次填写入党志愿书的原因?

    我在家里排行老二,我觉得我一生最幸运的数字就“二”。尽管“二”在北方人的嘴里是个损人的数,但我好像无法避开这个数字。小学里加入少先队我是第二批,下乡插队后入团我也是第二批,包括插队,不也是第二次吗?第二次填写入党志愿书,似乎也是最正常不过的。

    我已经习惯了处在老二的位置,但我并不会因此而跟在老大后面混混,我对自己一向有严格的要求。就像两颗子弹,从同一枪膛射出、向同一方向前进时,谁先谁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目标定位的准确,只要在射出枪膛的那一瞬那,有了000000……1丝毫的误差,最终的结果就会大不相同:一颗,会以火热的情绪,扑进敌人的胸膛,实现自己的战斗愿望;另一颗,却会发出怪叫,钻入泥土,绝望地在掩埋中发臭、腐朽。

    历史就是这样无情,对人生定位的丝毫误差,都会在以后生命经历中,随着时间的延续,产生越来越大的差别,直至造成完全不同的两种命运。

    入党后不久,宣布我为大队党支部宣传委员。就如同以前我加入少先队、加入共青团一样,尽管不会是第一批,但总是会被吸纳进团队的核心。

    王晓晗从山西大寨回来了。

    在她去大寨的日子里,地区农科所的张主任来我们队,向我提出要把王晓晗借调到地区农科所。

    我不知道“借调”是什么意思,临时性用人?不需要时再回生产队?或许,“借调”一阵后给个正式编制?然后在黑河嫁人过日子?

    我经历过留还是不留在黑河的艰难选择,我不想让那些可能有更好机会的知青陷入到类似的艰难选择中,更不要讲令人心里不踏实的“借调”方式了。

    我对地区农科所的张主任说:“正式调人,我没意见,但是借调就算了,不要耽误她别的机会。”

    地区农科所的“借调”就这样被我拦下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