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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插队手记第22部分阅读

    了。

    157、闺密牵线 [本章字数:1731 最新更新时间:2013-09-29 10:10:460]

    老沈这两天每天一下班,就到我宿舍来问我:“你想好了没有?”

    她指的是谈女朋友的事。

    我只有一句话:“现在不想谈恋爱。”

    记得下乡初期,插队干部老孙每天要背着手电筒查夜,他一再关照我们:“不要让当地青年和上海知青谈恋爱,上海知青相互之间也不要谈恋爱。”

    现在情形更是大变,生产队里那些和我们同龄的姑娘小伙,差不多已经都结婚,有的还当了爸爸妈妈。老孙当年最不愿意看到当地青年和上海知青谈恋爱,现在也不行了。这不,前些日子,大队干部――武装民兵排长林石海,和二队一个上海女知青举行了婚礼。

    这里顺便插一段与此无关的话题:林石海当了“上海女婿”那天,上海知青都去捧场。我想起自从知青食堂失火后,我们从清真寺搬了出来,他当上公社基建连连长,想搬到清真寺去,老追着我要修房子的钱,这事现在还没完呢。

    我开玩笑对他说:“你现在是我们上海人的女婿了,那修清真寺的2000元就别再跟知青要啦!”

    他新婚大喜,满脸堆笑地回答我:“公社基建连最近就要撤了,我也不管这事了,我保证不会跟你要钱。”

    那晚婚礼后,一帮知青无精打采地回来。

    想想也是,十六七岁从大城市来到农村,不仅在身体上要承受繁重的劳力;而且,当到了二十四五岁,处于青春期时,却又要压抑心中爱情的萌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句话用在知青身上,应该也很合适。但大多数知青面对落后的现状、迷茫的前途失去了爱的能力。

    我们队知青中也有三对谈恋爱的,不过谈了好多年,直到现在还不敢有结婚的打算。他们并不甘心就在这里成家,他们还在等待招工、上学、转点的机会。

    知青点盖了三幢房子,在盖后来的两幢时,就已经想到要以结婚成家为前提,把它们设计成可以独立门户的小房型了,将来这些房子会成为知青结婚的洞房吗?谁都不知道。

    我不想谈恋爱,并不是要遵循插队干部老孙留下来的紧箍咒。我对知青恋爱的事好像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反感。大概是下乡后的第二年吧,有人把谁和谁谈恋爱当作一个问题告诉我,我听了甚至表示:“这俩人挺好的,如果他们谈恋爱真不错呀。”

    不过,我是个不善于与女性打交道的人。

    五年前在水库工地时,大我们五岁的邵子昂恶作剧,想给我制造一个绯闻,这个绯闻让我后来更有意无意地避开与女知青的接触。倒不是我怕什么,而是怕这种绯闻伤害到她人。以至于在一次知青班子会上,张春芳责问我:“你在男知青中展开活动很多,为什么在女知青中活动就少?你以前与女知青还有点接触,后来怎么越来越少了呢?”

    我当时用一句“因为我们长大了”的话应付了过去。

    当然,我也不是绝对不与女知青接触,比如像文艺小分队的何雨琴,因为要创作一些歌曲,知道我懂音乐简谱,就经常来找我探讨。相互熟悉了,我们也会谈一些文艺作品和人生态度的话题,只是从不涉及男女感情的事。

    何雨琴最近已经联系好转点到南方的事,正是她,在临走前向老沈透露了自己的闺密――王晓晗的私己话。

    老沈连着几天试探我对谈恋爱的态度,见没有结果,这天终于把王晓晗对何雨琴说的私己话向我和盘托出。老沈说:“王晓晗说如果这辈子只能呆在农村,肯定要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人,省得别人背后乱说一气。”

    老沈告诉我:“她说的志同道合的人就是指你。”

    我有些惊讶。

    1976年时,知青上山下乡运动发生了巨大的转变。随着年龄的增长,套在知青双眼上的万花筒,已经失去了色彩,理想主义的激|情开始淡去,实用主义的烦躁越来越大。

    国家在这种时候对知青提出了“扎根农村”的要求,令很多知青感到,那种亲人团聚、回城安居、渴求知识的希望越来越小。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这种要求却越来越迫切。

    国家的这种要求,也让一部分知青骨干陷入了极大的矛盾。不表态“扎根”吧,可能走的机会就轮不到你;表态“扎根”吧,可能就当真的不再给你走的机会。

    隔壁两个生产队的知青骨干,为了招工上学,明争暗斗、撕破脸皮甚至谩骂打架,弄得矛盾重重。

    我们知青点此时倒还团结,相安无事。因为在招工上学上有很大决定权的队长,就是我这个知青,而我从黑河师范回队后,已与招工上学无缘,与知青无利害冲突。

    我对此心里自有一本账,早已根据知青的读书欲望、年龄大小、身体状况,进行了分类,并按顺序作出了招工上学的计划,其中当然也包括王晓晗。

    王晓晗想要和我谈恋爱,她不会不知道,这等于在宣布放弃所有走的机会!

    我对老沈说:“这样吧,我明天自己去找她谈。”

    158、江边约会 [本章字数:1506 最新更新时间:2013-09-30 18:43:220]

    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去队部场院转一圈,回到知青点,约王晓晗出来,一起坐在黑龙江边。

    已经是夏天,江边星空璀璨,江水泛着月光。

    我们在一起插队6年,彼此的人品相互十分了解,只是涉及到爱情这个内心深处很柔软的部分,还是第一次,俩人显得有些拘束。

    王晓晗一言不发,等我开口。

    我劝她:“有机会的话,你还是走吧。”

    她回答:“走到哪里都一样,但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是不一样的。”

    我说:“也许你能回到上海,我回不去的。”

    她不以为然:“大不了就是分居,将来还会在一起的。”

    她的回答没有浪漫的字眼,却足以让我感受到无论天涯海角,俩人也要一同追随的情意。

    我们沉默了,能听到黑龙江水的流淌声。

    愣了半天,我终于把白天一直想着的那句话问了出来:“假如哪一天我被关在了监狱,你还会跟我吗?”

    我之所以会问这个问题,倒不是因为父母被造反派拘禁隔离过,也不是因为我自己蹲过县公安局的笆篱子,而是在1971年年底回上海探亲时,听父亲讲起过一个老战友在文革中妻离子散的遭遇。

    父亲的老战友老田出身地主家庭,他自己是个学生,抗战时参加了共产党的抗日队伍。

    我父亲在一次到敌后执行任务时,被一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认了出来,二流子跟我父亲要五块大洋,否则,就威胁说要向日本人告发。

    父亲回到队伍,汇报了这个情况。组织上为除隐患,决定派老田去锄掉那个要向日本人告密的二流子。

    文革一开始,二流子的家属就张贴大字报,揭发老田家是地主,搞阶级报复,杀了贫下中农。

    结果,当地司法部门批捕老田,将他判了七年徒刑。

    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老田的妻子此时竟然宣布与他离婚。

    听父亲说,老田的妻子当年也是部队的,长得五大三粗,行军时经常帮老田背行李,两人非常恩爱。

    可怜老田,被关了三年多,老婆从来不去探监,真的是一刀两断了。只有最大的女儿,已经成年还比较懂事,去监狱看过老田几次。

    老田平反出狱后,一些老战友想撮合两人和好,劝老田说:也许她离婚是不得已,是怕影响孩子政治前途呢。老田态度十分坚决:“再也不要见到这个丈夫落难时就背叛的女人。”

    那个年代,谁都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你能保证自己不犯错误吗?你能保证自己在不犯错误的情况下不被犯错误的人处理吗?更何况我们是在边境线上,对岸陈兵百万,谁又能保证这里不发生战争,谁又能保证一旦发生战争自己的生命还会存在?

    父亲老战友一家的妻离子散就是明证。

    我希望在这些都不能保证的情况下,还能有属于俩人的忠诚爱情,无论有什么不测,只要还有爱情就还有幸福。如果连爱情这个人类最基本的依赖都不存在了,那不仅是个人,而且是家庭,是社会的最大悲哀。

    那晚,我没有向王晓晗讲这个妻离子散的故事,但我认为王晓晗听懂了我的问题,她回答我的只有轻轻两个字:“会的。”

    我点点头,我相信这个单纯、直爽、来自上海棚户区的贫家长女。

    那个年代,爱情是被严格压抑的,有些话是羞于启齿的,我对她说:“那好,早点休息吧。”然后各自散去。

    真是个怪怪的开头,我们的话题都同爱情无关,但却同动荡的生活有关,彼此有点“丑话说在前头,不要将来后悔”的意思。

    没有传说中的男女青年约会时两情相悦的美妙浪漫,也没有当下男女青年约会时互赠“红宝书”的革命激|情。两个年轻人,还不知道爱情是怎么回事,却已经十分清楚将来生存的艰难,彼此小心翼翼地把纯真的爱情和未知的命运放在一起,带着点灰色的冷峻,掺着点低调的悲壮。

    东北的夏夜,江边的风凉嗖嗖的,最初的约会,冷冷的问答,俩人就这么托付了终生。

    第二天,7月1日,是建党55周年的纪念日。我从不担心自己的生日会被朋友忘记,因为这天也恰好是我23周岁的生日。

    东北,进入了盛夏,延长的白昼,强烈的阳光,竞相开放的野花,整夜不息的虫鸣,大自然激|情四射,将生命的活力张扬到了四季的顶峰。

    159、择偶观点 [本章字数:1518 最新更新时间:2013-10-01 10:24:290]

    “队长谈恋爱了。”

    生产队这点大小的地方,谁家有点事,消息都会不胫而走。

    晚上,生产队开一个庆祝建党55周年的晚会,会上有人起哄让王晓晗唱一首歌。

    这是她的弱项,僵持了一会儿,她当着大家的面到我面前来问我怎么办?

    我说:“既然大家让你唱,随便唱个什么吧?”

    她唱得有点走调,不过还是赢得了一片掌声和笑声。

    那掌声和笑声中有着一份对我们俩的亲昵、对我们俩恋爱的欣喜。

    第二天在地里干活休息时,当地青年李小梅跟我开玩笑:“我看挺好的,郎才女貌。”

    我说:“这话太俗了,千百年来,人们都用这四个字,也不管男的是不是有才,女的是不是有貌。”

    李小梅嗔道:“俗什么俗呀?千百年能说到今天总有道理的,你们男的第一不就是看人家长得好看不好看吗?”

    旁边一帮老乡大笑。

    老乡都说好,但知青对我们的恋爱却有各种不同的见解。这并不奇怪,因为婚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是个人的私事,你选择谁与自己终生相伴,也会影响到你与其他终生朋友的交往。平时谈得来的知青并不忌讳和我直接交流自己的看法。

    晚上回到宿舍,刘金鹏对我说:“现在你幸福了,王晓晗刚刚来把你一麻袋衣服拿去洗。嘿嘿,我的脏衣服没人管,光棍好苦呀!”

    见我笑而不言,刘金鹏说:“王晓晗人不错,为人单纯,干活吃苦,不过在事业和性格上你们俩还是有不小差异的。”

    我知道,这并不是刘金鹏一个人的看法,张春芳也向我表达过类似的看法。

    完全赞同的知青实际上并不多,蔡景行算是一个,他说:“赞同的理由不多,只有一条,因为你太不会打理自己的生活了,而王晓晗恰恰是一个很能操持家务的女人。”

    说实在的,知青说的都有些道理。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择偶观,我不能说自己的择偶观就很正确,只是在那个年代里,我真不愿意找一个事业心很强的女性为伴侣,开口政治学习,闭口思想交锋,实在太累人了。我喜欢的是对外能与普普通通人沟通的伴侣,对内是善良和会生活的女人,而不一定要在学业、事业上有多么突出。

    远离政治,有一个温馨的港湾,我想的就这么简单。

    一眨眼,又到了小麦收获的季节。

    那晚,大队党支部支委值班轮到我,王晓晗要我趁值班无聊的时间,给仲志红回一封信。

    仲志红两年前转点去浙江老家插队,她一直与王晓晗保持着通讯联系。王晓晗前不久写信告诉她我俩谈恋爱了。仲志红就给我们回了一封信,表示高兴和支持。

    这是知青中为数不多的表示赞成的人之一。王晓晗看后高兴了好几天,一直催我给仲志红回信。

    我同仲志红毕竟已经两年不联系了,这两年,无论是我个人的变化还是知青点的变化,都很难在信上能写得清楚。我在大队部的桌子上熬了半宿,不知道写什么好,干脆还是略写吧,简单写了一页,就结束了。

    结尾我把自己的择偶观点写了进去:“关于我与晓晗的事,她已经给你去信,这样我就可以少啰嗦几句了。对这件事,我可能与一般人想的不同,有人喜欢伴侣是与自己门当户对、有政治文化水平的,而我则希望她是一个善良和会生活的伴侣。”

    早晨,我醒来,发觉放在枕边的信不见了,肯定是心急的王晓晗拿去邮走了。

    也就是说,王晓晗看了我写的回信,不知她对我结尾的几句话有什么想法?

    一个多月来,我们平时谈的都是工作,很少交流这种对彼此要求的想法,似乎好像俩人心中都很清楚,不好意思谈,但实际上是俩人都有些担心:我们之间存在的差异是否会引起对方的不适?

    就在昨天夜里,她还给我看了其妹的一封来信,她妹妹在信中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并特别注明“不要让别人看”:“只要人老实,只要他真正的爱你,就是你心中最大的幸福。”

    这是她们姐妹间私下里的密语,其中的“爱你”触发了情感的甜味。这么多人和我探讨择偶的观点,都很冷静理智地在分析什么性格、事业、生活……但就是回避了“爱”,而可怜的我们,确认恋爱关系一个多月来,彼此之间也竟然都没有一次使用过“爱”这个字眼。

    160、国家调查 [本章字数:1909 最新更新时间:2013-10-02 09:13:370]

    蔡景行说我谈恋爱后人变了,变得平静和实在了。

    我笑笑:“也许吧,两个脑袋考虑问题,会比较平衡一点。”

    王晓晗的人生经历和环境和我有很大的不同,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的交流。在与她的接触中,我发觉了另一种观察事物的角度和方法,促使我对自己有了更全面清醒的认识:

    我尽管工作热情、学习刻苦、不惧压力、充满自信,但也存在待人清高、僵化原则、过分自尊、容易骄傲的缺点。

    平时在与王晓晗谈论生产队发生的一些事情时,她会让我更深地体会到,自己的百折不回,是从群众身上获得了力量;自己的成绩,是靠群众浑汗洒血完成;自己的一切,说穿了不过是群众这个大海中的一滴。

    我确实变了,不再啰嗦,不再喧哗,开始多谈问题多干实事,喜欢通情达理和注重数据。

    我开始认准一个理儿:这世界上要做好任何事情,都必须是集体的配合,而不是靠一个人的天才。喜欢把别人都说成一无是处的人,接着而来的一定是他自己的不得人心。

    我开始摒弃精英感觉,倾向平民意识,关注身边那些平时容易被疏忽的老实人,也要求自己做一个平实的人,做一棵普通的野草,一个深深扎在泥土之中的野草。

    恋爱,对我来说就像狭窄的河道被拓宽,原本那股跳跃的激流变成了宽阔的水面,流淌得平静而缓和了。

    一个潮湿的夏晨,顶着浓雾,我们一个个头发上都沾满了细水珠。

    我跟着收小麦的康拜因来到地头,在给拖拉机与车厢之间的牵引架拔销子时,牵引架滑落,砸在我的左脚脚趾上,大脚趾的指甲根翻露了出来。

    我什么都也没说,挺着干了一天。

    晚上收工回到宿舍,王晓晗来收拾我的脏衣服,见我脱下的袜子上有一滩血,便来看我的脚:破了的地方已经结痂,可大脚趾的指甲活动。

    她倒吸了一口气说:“就这么撑了一天,不疼呀?”她让我坐着别动,到大队卫生站拿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