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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照影行第9部分阅读

    梦!喜儿泪水难禁,那是他夜夜归来,痴心地守护着她啊。

    “我也请侯公子照顾你,或许他比我好……”

    “我爱的人是你,不是他!”她又恼得落泪。

    “喜儿!”他心头大震,痛心呼唤。

    不忍她双眼红肿,落泪如雨,他一再咬牙使力,好不容易让自己坐了起来,却是伸长了手也勾不着她。于是他又尝试移动身子,一轻挪腰杆,就牵动了伤处,令他痛得皱起一对浓黑的剑眉。

    他虽没哼声,但她察觉到他忍气吞声的痛楚,顿时什么气恼都忘了,急得回身扶他,忧心问道:“照影,伤口痛吗?我帮你瞧瞧。”

    “不痛。”

    话声甫落,他已将她搂进怀里,双臂再用力收紧。

    猛然撞进他的胸膛,她怕弄疼了他,直觉就是想起身,但他抱得她好紧好紧,几乎不留一丝空隙给她呼吸,彷若就算她变成了一缕轻烟,他也会紧紧抓住,不让她走掉。

    她耳朵贴在他的心口,听到了那狂急搏动的心跳声,她静下了心,再将她的掌心轻轻地按了上去。

    “你的伤?”她吸吸鼻子,仍担心地问道。

    “只是皮肉伤,不痛。”他握住她的手掌,“我怕你心痛。”

    讨厌!她才收止泪水,他又来招惹她!

    “既然怕我心痛,何必去做那吃力不讨好又让人误会的事?”

    “无论如何,我要为你保住油坊。”

    “你是拿命去保啊!瞧,你喝酒伤身,又让人诬陷下狱,你是拿你的生命开玩笑吗?”唉!今晚的眼泪怎么这么多,流不完啊。

    “油坊是你的性命。”他神色沉静地看她。

    “对!油坊是我的性命,难道你的命就不重要?”

    “我发过誓,我要以生命保护你。”

    “你什么时候发的誓?我怎么没听过?”她从他怀里坐直身子,直视着他,一古脑儿将满腔情绪发泄了出来,懊恼地道:“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不让我知道?你说呀!快说呀!”

    他还是静静地看她,幽邃的眼眸隐隐有光芒闪动,彷佛藏在那里的话还没尽数倾吐。

    又摆这种脸色给她看!这是表示他很深谋远虑、很深不可测吗?

    “你又想瞒我什么事?我不准你装葫芦,全部说出来!”

    “喜儿,我爱你。”

    有如炮仗直冲高高的青天,轰地一响,爆出最美丽绚烂的烟花。

    他总是这样!不说则已,一说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不但要气死她,难道还想吓死她吗?

    “我……我本来不想再哭的……呜,你……”

    “喜儿,我求你别哭了。”他再度心疼地搂紧了她,讷讷地道:“我一直不敢醒来,就是知道你会生气,我怕……”

    “你怕什么?”她哭喊道。

    “我怕……你气我、怨我,我不知道要怎样面对你,也不知道你能否原谅我的作为,即使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我……”他停顿下来,望着她,颤声道:“我好怕失去你。”

    泪眸相对间,她明白了。

    一个历经千山万水、无惧大风大浪的成熟男人,仍有他内心最软弱无助的一面;而她,就是在他需要安慰和力量时,站到他的身边,陪他一起撑起一切他所难以承担的重担。

    谁都不能失去对方。

    她眨了眨睫毛,逸出柔美的笑靥,羞涩地往他唇瓣轻轻一啄。

    “所以,你怕到不敢醒过来?怕我不理你?”

    “是的。”

    “照影,你现在还怕吗?”

    “不怕了。”他锁住的剑眉舒展开来,瞳孔里的雾气倏忽散去。

    “我请你回来当油坊的掌柜,好吗?”

    “好,小姐。”

    “小姐叫你做什么,你都要遵命喽?”

    “是。”

    “那我要你……呃……”糟了!好难为情,她说不出来啦。

    方才那个凶巴巴的小姐不见了,换作一个低头不语的羞涩小姑娘。

    “喜儿,嫁我。”他深情地注视她,温柔地捧起她染上红晕的脸蛋,帮她说了出来。“你都要耀祖哥主婚了,总该有个新郎吧?”

    他又炸出烟花来了,她痴痴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眸,欢喜的泪珠滚落而出,尚未滑下脸庞,就让他给舔吻走了。

    “你……你的胡子好扎人……”她虚软地呢喃。

    “明天再剃掉。”

    “痒呀……我的脸被你刺花了……”

    “是吗?”他不再让她抱怨,直接覆上她的唇。

    夜已深,人未静,窗外皓月当空,皎洁澄净,柔和光芒洒落凡间,照亮了程实油坊的百年牌匾。

    端午过后,喜儿褪下素服,披上嫁衣。

    旭日东升,将屋瓦上的朝露晒得闪闪发亮,彷若缀上无数耀眼的珠钻;清晨的暖风轻轻吹拂,撩动高挂程实油坊屋檐下的红色喜幛。

    程耀祖接过辛勤点燃的素香,神色虔敬地往程家祖先牌位祭拜。

    上香完毕,他跪倒在地,郑重地往地面磕上三个响头,辛勤跟在他身后,亦是行礼如仪。

    “爹,娘,喜儿昨天出嫁了,不,应该说,她还是嫁在咱油坊里,她挑的夫君真是一个好男儿,教爹娘你们瞧了也欢喜,咱家油坊有他们扶持,一定做得更加兴旺,一代又一代传承下去。不孝儿耀祖无能……”

    老眼含泪,语声哽咽,竟是难以说出日日在灵前忏悔自责的话。

    “爹?”辛勤轻拉了他的衣角。

    “啊,大喜日子,我不该哭的。”程耀祖忙用袖子抹了泪,再痴痴望着香烟长绕的牌位。

    长跪了约莫一刻钟之久,他这才由辛勤扶了起来。

    “爹,我觉得啦,”辛勤搔搔头,一张憨厚的大脸表情诚恳。“你终于回家了,爷爷奶奶一定不会怪你的,你再天天哭,他们也要难过了。”

    “嗳!勤儿。”程耀祖欣慰地望着爱子,他一生飘泊,始终未娶,当初就是见勤儿忠厚老实,这才收他为义子,以图将来有人收尸送终。

    既然回到老家,这些曾经极度担忧的问题,都已经不再困扰他了。

    “勤儿,爹卖了庄园,结束贩马的营生,你跟着来油坊还习惯吗?”

    “爹回家,我自然也跟爹回家了。”辛勤咧出一个大笑容,松了好大一口气,“与其叫我去卖马讲价钱,我倒喜欢榨麻油,不必花什么脑筋,也不必算帐算到头痛,而又这里每个伙计哥哥都待我很好,等我学会洗芝麻,姑爹就要教我磨芝麻了呢。”

    “你这孩子!”程耀祖也咧出微笑。

    打开油坊大门,父子俩随意在门前大街走着,清风徐来,心旷神怡。

    “新娘子!我要看新娘子啦!”前头一个老人哇哇大叫。

    “爹,新娘子昨天看过了,今天没有新娘子了。”程大山眼眶发黑,扶着父亲程顺,按捺着性子解释道。

    扶在另一边的程大川也忍住呵欠,将父亲扶得十分稳固。

    “耀祖堂哥?”

    “大山,大川,早。”程耀祖和他们打招呼,随即趋向程顶面前,亲切问候道:“叔叔,你身子骨好生硬朗,这么早起来散步?”

    “嘿!他们说我不认得人了,可我认得你!”程顺睁大眼睛瞧着他,一头白发披散下来,笑嘻嘻地道:“你是我的死鬼老哥嘛!”

    “叔叔,我是耀祖。”

    “咦?耀祖不是假的吗?我养了丁大福几十年,也是时候叫他回报我了。”程顺忽尔将五官皱成一堆,十分不满地道:“哼!从小爹就疼老哥你,对啦,你聪明,我笨!你有油坊,我只有油瓶!同样是程家的儿子,为什么爹就这么偏心,什么好处都给了你,呜呜……”

    “爹,讲这些都没用了!”程大山皱眉打断老人的凄切哭声。

    “带爹回家吧。”程大川拖了老人回头。

    丝丝白发在朝阳金光中抖动,老人犹如风中残烛,摇摆不定。

    “叔公都傻了。”程辛勤小声地道。

    “或许,这样的他,比较开心吧。”

    “爹,我们放丁大福回去,这好吗?”

    “告来告去,告的还不都是自己的亲人?”程耀祖望着叔叔佝偻的背影,又叹道:“丁大福也算是我的堂弟、喜儿的堂哥,他所作所为都是受叔叔指使,虽说一时贪念害人,但他也受到了很大的刺激。阿照不愿记仇,认为与其关他在牢里,不如送他银子,让他回家奉养年迈的老母;更别说亲叔叔了,他现在这样,我们当晚辈的更不愿意跟老人家过不去。”

    辛勤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当爹和姑爹一起向薛大人撤掉案子,还在宜城掀起一场不小的轰动,老百姓都认为他们太便宜坏人了。

    一句话,从头到尾都是家务事。既是亲人,何必闹上公堂呢?

    辛勤抬头望向亮丽的晨光,也懵懵懂懂了解一些世情了。

    马蹄奔腾声音由远而近,震动了清晨安静的大街,前方通往城门的横街里奔出了一匹白色骏马,紧握马缰的俊俏公子两眼直视前方,专注地赶路,后头又尾随着两个骑马的随从。

    “咦?那不是侯公子吗?这么早就出城?”

    “也难为他了。”

    马蹄声再由近而远,程耀祖望着浮动在空气中的尘埃,心中慨叹。

    因着油坊案子,薛齐查出数件侯万金和知府、知县私下赠金往来情事,他上奏弹劾了相关官员,也断绝了侯家打通官府方便行事的捷径。

    也不过关押了侯老爷几天,平日享乐惯了的老人家不堪吃苦,百病丛生,奄奄一息给抬了出来,如今还躺在床上喘息着,侯家所有重担顿时全落到了独生子侯观云的肩上。

    阿照说过,侯观云的处境很像当年的他,不过,侯公子是比他聪明多了,一定可以帮侯家度过这次危急存亡之秋。

    程耀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是别人的家务事了。

    “勤儿,我们进去吧,看看小梨今早又变出啥样好吃的早餐。”

    “嘻!”辛勤笑着搔了搔头。

    “程老爷子!”

    “薛大人?!”程耀祖转头看去,贵客到来令他感到诧异。

    薛齐身穿简单的家居袍服,神态温文儒雅,安步当车向他走来,完全看不出公堂上那威严不可逼视的慑人气势。

    他后头还停下一顶轿子,丫鬟正打起轿帘请出夫人,接着四个孩子像皮球似地从薛齐身后、轿子后头咚咚弹跳出来。

    薛齐拱手微笑道:“程老爷子,我们全家来拜访新人了。”

    暖风继续吹拂,绕过花木扶疏的后院,钻进洋洋喜气的房间,晃动帘子上的竹影,轻拂了坐在妆台前的女子长发。

    喜儿低垂着头,左手抓了一把头发,右手拿着梳子轻轻地梳理,梳着梳着,唇畔缓缓浮现笑意,粉嫩的脸蛋也涌出两朵浓浓的红云。

    那只葫芦呀,总是半天迸不出一句话,没事更懒得露个笑容,可昨夜洞房花烛,他那激狂的热情……哎呀!好羞人,她不敢回想了。

    “喜儿……”

    熟悉的温热气息来到她身后,一双健臂将她自椅凳拉了起来,直接拥进他的怀抱,她还没站稳,一个火烫的吻就落到她的粉颈上。

    一股酥痒感从颈项传到全身,她无力抵抗,只能徒劳地挣扎,谁知这不经意的磨蹈动作更让他肌肉偾张,双臂将她圈得更紧。

    “照影,做什么?我在梳头……”

    话未说完,嘴巴就让他给吞了下去,令她虚软地闭上了眼。

    算了!她所倚赖的稳重丈夫偶尔也会耍赖讨糖吃,她又能怎么办?只好任他欺负喽。

    “小姐,姑爷,你们快起床……啊!”小梨尖叫一声,倒弹出去。

    她原以为隔着内间的纱帐,应该不会看到不该看到的事情,没想到小姐、姑爷都是早起的人,纱帐早就挂了起来。

    “薛大人他们一家来了,在大厅等着。”小梨赶紧秉告完毕,一溜烟跑掉,还一边拿帕子擦眼睛,一边哀叹道:“要是我眼睛长疮,都怪你们!你们再天天热情如火,火上加油,油坊就烧起来了。”

    听到小梨的大声抱怨,喜儿笑意盈盈推开丈夫,“快,我帮你更衣梳头……照影?”

    江照影两眼发楞,双手仍搭在她背部,人却变成了一尊石像。

    喜儿笑叹一声,